“可苍叔说已经在天香楼定好酒席了。”若尘有些为难,“不然,我去过之后,再叫上苍叔一起回来。”

这事儿可是有点儿古怪。按若尘的说法,苍叔可是一个很本分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先斩后奏的事儿?而且,据自己所知,那天香楼可是这泉州城最顶尖的酒楼,里面便是一杯茶,也是贵的不得了,苍叔在萧府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仆人,哪来的银子摆这样的谱?

“相公,我也想见见苍叔――”清歌抱着若尘的胳膊撒娇道。

若尘想了想,苍叔在自己心里,便是和自己爹爹相仿,清歌虽是女子,见一下也是不打紧的。便点了点头。

听说清歌两个要出去,舒伯忙让江辰驾车,又另外派了三名铁卫跟着。

三匹马一辆车很快就到了天香楼下,车刚一停稳,里面的小二忙迎了出来,待看到前面的江辰,唬了一跳,看那马车,却没有江家家主的标志,这才放下了心。脚下却仍是不停,上前接过马缰绳,很是熟稔的同江辰道:“江护卫,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老了!今天怎么有空了?”

江辰却并不搭理,退后一步恭敬道:“小姐,我们到了。”

小二一愣,里面坐的竟是小姐吗?眼珠一转,忙跑进去通知掌柜过来。

清歌下车时,看到除了江辰四人外,以一个圆胖女人为首,后面还站了一群人,不由很是奇怪。

看清歌下车,圆胖女人忙腆着笑脸迎了上来:“拜见二小姐。小的王茂秋给小姐请安了!”

清歌很是糊涂,这圆滚滚的女人是谁呀,怎么一见面就给自己磕头?!

“这天香楼是我们府里的产业。”看那王掌柜磕下头去,小姐竟半天没有反应,江辰也很是奇怪。

清歌摸了摸鼻子,这事儿闹得,咋没人告诉自己!早知道,早知道,自己早带着若尘小竹来下馆子了!

掌柜的跪的久了,却一直没有听到叫起来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安,忙偷眼瞧去,正看见清歌越来越亮的眼睛,不由暗暗叫苦。看小姐这眼神,和从前每日里领着那帮纨绔来闹腾时一模一样!从小姐回来,这么久也没登过门,还以为小姐真改了性子呢,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混人!自己这儿,以后又甭想消停了!

看大家都很奇怪的盯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清歌忙轻咳了声,“好了,起来吧!”心里暗暗埋怨老娘,明知道我失忆了,也不告诉我!

“咦?这不是江家的那个混世魔王吗?不是被赶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人群里突然有人道。

“姐姐消息太落后了吧?”身旁的人接到,“你不知道吗?人家娶了个好男人!听说吴家家主都很看好。有她男人罩着,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女人声音里有羡慕,却又有明显的嘲讽。

“怪不得,你看她对夫郎奴颜婢膝的样子,真是丢尽了我们女子的脸!”又有人附和道。

江家的混世魔王――被赶出来过――又回来了――对夫郎奴颜婢膝――

正帮若尘整理衣服的清歌终于明白了过来,合着这些人埋汰了半天的人是自己?!

“糊不上墙的烂泥,却每次都要来搅和!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一白衣文士道。

他爷爷的,自己不是少东家吗?这些孙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了,竟敢这样腌?自个儿?清歌勃然大怒,扬眉怒道:“江辰,把那敢诋毁你家小姐的混蛋都给我揪出来!每人十个耳光,让他们滚!”

清歌话音刚落,江辰四人便扑了上去,抓住四个人的衣襟便拽了出来,照着几个脸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扇,几个人顿时被揍的哭爹喊娘,最后那个白衣文士倒还硬气,指着清歌斥道:“江清歌,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歌冷笑一声,“我便是欺人又怎么样了?即是你们自甘堕落,愿意给人当狗腿,先付点儿利息也是该当的!”

几个人听到“狗腿”两字都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过来,赶紧又哎呦哎哟的叫个不停。

清歌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静静欣赏,以为自己就那么好糊弄吗?这些小角色,故意要惹自己发怒,自己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倒要看看,下面还会做些什么?

“住手!”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

清歌笑吟吟的点头,看来,正主出现了!

转身瞧去,却是一个身着青色儒袍的男子,看年龄大约二十上下,长相还算清秀,只是两眼却有些浮肿,再看那人脚下虚浮,自己看的不错的话,九成九,这人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货色!

“秦,婉?”身旁的若尘却忽然一怔,神色竟甚是仓皇。

81、任尔东西南北风(二十一) ...

天香楼天字第一号雅间。

窗帘微微掀起,江清芳惬意的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您不是说江清歌现在狡猾的很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王掌柜很是不解,二小姐做事这么鲁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为什么大小姐却是如此的郑重其事?

“你以为她不知道这是我们设的局吗?”江清芳斜了王掌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知道我们设局,她还踩进去?”王掌柜更加糊涂了,明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还一门心思的往里钻?

心情很好,江清芳便不介意多说几句:“那丫头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便想着钓一条大鱼来,只是,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呀,今天可是三月一次的清莲社**的日子!”王掌柜激动的一拍大腿,不由频频点头,“还是大小姐高明,今天肯定让江清歌吃不了兜着走!”

这清莲社可是起自上京的文人书社,管事的却是上京中一品治玉贵家陆家的大公子陆凤吟。

据说陆凤吟虽出身治玉世家,却对治玉丝毫不感兴趣,惟好诗书,又因最喜莲花,便发起建了清莲社。这大公子也算是奇材,虽是男子,却诗书画三绝,连文坛泰斗甄然都甘拜下风,而且听说人也是风神如玉,却不知为何至今未婚。

而陆家家主对这个儿子又最是疼爱,犹在女儿之上,竟是无论儿子要做什么,都全力支持,甚至让女儿陆凤婷在清莲社里挂了个社长的名头。也因此,这清莲社影响便越来越大,不止男儿,便是女子也很多入社,因上京陆家的影响,这清莲社竟是遍及各大都市,且在这缙云国内,清莲社的人一般无人敢招惹,便是混账如二小姐,也曾因某次搅乱了清莲社的**,被报上去后,惹怒了陆凤吟,直接发文给泉州刺史,竟是拘入牢中十日之久。那还是江二小姐从出生来第一次遭那么大罪,也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是即便自己那身为江家家主的娘也惹不起的!

这样想着,王掌柜却又更加糊涂,好像二小姐再混,往常这个日子,可是从来不会来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更加变本加厉了?!

江清芳瞥了一眼王掌柜,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还有一句话,自己并没有告诉王柳,自己这妹子,听说因为脑袋受伤,已是忘了从前。原先爷爷说时,自己也并不太相信,现在看来,这事儿,应该是真的了!

天香楼前,身穿儒衫的女子越来越多,而隐隐又以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眉眼冷清的女人为首。

却是泉州清莲社的社长,张玄。张玄出身寒门,平生最厌恶者便是那些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而其中,尤以江清歌为最,据闻,江清歌曾肆意调笑过这张玄张大社长,更曾扬言要让张玄跪下舔她的脚丫子!

可结果却是,自己却被张玄整到了监牢里。那以后,世人才知,这张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是颇得陆凤吟的青睐…

现在,这江二小姐还真是霉运当头,甫一出现,便撞到了张玄的枪口上。

只是清歌的心思却全放在若尘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叫秦婉的女子身上,竟是并没有意识到情形有些怪异。

这女子,是若尘的旧识?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若尘却是刚过门,便被和自己一起遣送回老宅,那这女子便不会是嫁到江府后认识的,九成九,是在娘家时便相识!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红颜知己,抑或,青梅竹马!

这样想着,清歌心里忽然有些酸不拉几的不舒服,抬脚上前,便把若尘挡在身后。

女子却是根本没注意清歌的小动作,指着清歌怒骂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怎敢如此胡作非为?这四位,虽无功名在身,却也俱是饱学之士,俗语有云,士可杀不可辱,不管你是何种身份,都不该任意欺凌她们。况且我们清莲社文人,自有风骨,怎可任你这不学无术之辈如此羞辱!”

清歌挑眉,拍开那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你的意思是,我学无术了,就可以任意羞辱别人?而她们之所以可以指手画脚、张牙舞爪、满嘴喷粪,就只是因为她们学无术的缘故?”

清歌挥手处,顿时有光华流转,却是手指上那枚玉戒,和着宝石在阳光下耀出熠熠清光。

本是冷漠看着的张玄目光突然一暗,再注目清歌时,竟微有些慑人之势。

“你――”女子也注意到了清歌手指上的戒指,一时被那光华耀花了眼,又偷眼瞧到若尘手指上竟也同样戴了一枚,竟就那样愣在了那里,今日才知道,这玉药竟是还能做成这样精致华美的样子!看两人手上的应是一对儿,八成是萧若尘亲手所琢!原来江清芳告诉自己说萧若尘自悟玉道,竟是真的吗?

这样想着,神情更是亢奋无比,上前拉住清歌衣襟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却当街行凶,明明是你动手打人,竟还如此强词夺理!我秦婉虽是文弱书生,可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社中姐妹受辱,而任由你这样的凶徒逍遥法外。”

“是吗?”清歌冷笑一声,一下捏住秦婉的下巴,刚要用力,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府里大管家江谅的的声音随之传来:“小姐,小姐――”

清歌回头,江谅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脸上神情焦灼。清歌一甩手把秦婉推到了一边,有些不解的看着江谅。

秦婉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似站立不稳,竟直直的从台阶上跌落下来,头一下子撞到下面的台阶上,瞬时就渗出些血迹来。

江谅大惊,忙上前扶起秦婉,眼睛更向旁边一扫,登时瞄到正冷冷瞧着这一幕的张玄,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把秦婉交给身后的人,自己小跑着来到张玄面前,小心翼翼的道:“原来张小姐也在吗?真是失礼。我们家小姐实不是有意冒犯,还望张小姐海涵。扰了各位小姐的雅兴,我们家主很抱歉,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天香楼今天清场,贵书社人可在此畅谈诗文,一应花销,尽皆免费。至于那几个招惹了四位书友的奴才,家主回去后也一定会严加管教,给诸位一个交代。至于我们家小姐,可否请张小姐网开一面――”

张玄眉目冷然,不屑之态更加明显,“小生不过是寒门白身,又怎敢当得起大管家之请?还是同上次一样吧,她既搅乱了我等**,若她才学在我等之上,我们自是也无话可说,若只是依靠权势胡作非为,自有官府处置。对了,还是让她和那个男人先摘下手指上的莲花物事吧,她那等人,做此附庸风雅之事看了不过令人齿冷。”

“这――”江谅皱眉,没想到这张玄仍是那样油盐不浸!为今之计,还是先让张玄气顺些,再让小姐多说些好话罢了!她背后的陆家,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江家能够惹得起的!

“小姐,您和爷先把那莲花饰物去了,然后随我上前跟张小姐解说一番,您不过是无意冲撞――”从上次那件事,小姐见了张玄就两腿发软,自己好言劝说,小姐答应下来应该没问题。

“不行!”清歌眼里冷意越来越浓。已经发现情形好像有些不寻常,那些同样身着青衫的女子好像越来越多,和刚才自己命江辰教训过的几个女子竟都是一样着装,而且每个人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人群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看似普通,只是旁边的几名侍卫却是器宇轩昂,昭示出车内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看来,这些人应该有更厉害的依仗,而那依仗,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娘,堂堂江家家主也惹不起的!

若尘手不自主抚上了无名指上的莲花戒,慢慢上前一步,和清歌并肩站在一起,身上的怒气竟连江谅都吓了一跳――这位总是默不作声的二爷,什么时候有这样凌厉的气势了!

“小姐!”江谅的汗又要下来了,原以为小姐改了的,怎么牛脾气又上来了?忙低声道,“好女不吃眼前亏!您就忍一忍吧!”

“那也得那是个好女才行啊!”清歌神色仍是悠然,只是说话却不客气至极,“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什么清莲社!我呸,真真辱没了清莲的名头!”

没想到清歌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张玄神色又暗了几分。

清歌哂笑一声,看也不看神态各异的人群,自顾自的搀了若尘,继续往天香楼而去。

看清歌竟是果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张玄怒声道,“果然狂妄之极!看来,上次,还是教训的轻了!别以为有个治玉五品的娘,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哦?”清歌停下脚,语气讥诮,“敢问你如此狂妄又是靠的什么呢?如此为所欲为,是仗着你的文采还是武略?哦,对了,或者,你是和那家治玉贵家沾亲带戚,便死皮赖脸缠上人家,所以自是有资本恬不知耻,大言不惭?”

就自己所知,这泉州府治玉贵家不过自己一家罢了!这女子虽如此咄咄逼人,但即是泉州人士,便绝不会出身治玉家族,那就肯定是找了什么强有力的靠山。

这张玄一贯骄傲,又确有才华,更兼深得陆凤吟的看顾,便是泉州刺史和江雨飞也对她多有避让,却没想到今日江清歌不但句句不让,言辞间更是字字诛心,自己能够有今日威风,何尝不是靠了陆凤吟的名头,这样一想不由又急又怒,顿时气得脸色发白。

“混账!”人群中突然有人喝道。

清歌抬眼看去,却是那顶马车旁边的护卫。也不知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那些护卫又消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清歌的眼睛泛着冷意。

清歌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嘴角更是挂上一丝冷笑,面对如此强硬的清歌,那护卫明显愣了一下。

那清莲社中人本就是众星拱月般围在张玄的周围,看张玄气得浑身发抖,又听清歌言辞间对张玄背后的陆家颇有微词,便顿时鼓噪起来,“玄姐腹有珠玑,又岂是你这庸才所能懂得的!”

“还不快来给玄姐赔罪!”

“既是还想吃几年牢饭,玄姐你就成全她。”

看这些女子纷纷围了过来,若尘忙跨前一步,张开手把清歌护到了身后。

江谅急的直跺脚,忙央求若尘,“二爷您快劝劝小姐,先服个软吧,不然,真会出事的!”

若尘终于开口,可说出的话却让江谅失望不已,“妻主没做错,为什么要服软?错的是她们。”

“倒要看看,哪个敢动妻主!”

江谅目瞪口呆,自己明明看着二爷是最老实木讷的,什么时候也这么刺儿头了?

“啊!是――”本是有气无力的歪在地上的秦婉,乍然见到突然站出来的若尘,似是极为震惊,蹒跚着慢慢向着两人的地方而来,眼里好像还含着泪,“若,若――”

“尘”字刚要出口,却忽然接触到清歌利剑一样的冰寒眼光,心里突然一凛,那个“尘”字竟是卡在了喉咙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清歌眼神已经化成了无数只小刀,恨不得把对面这个做作的女人给凌迟!果然是不安好心!这大庭广众之下,这秦婉竟敢故意做出这样暧昧的样子!原以为他们要对付的人不过是自己罢了,却再没想到,竟把主意打到了若尘身上!是了,是自己大意了,吴长老想要收徒的信息一传出去,恐怕若尘已经代替自己,成了他们最忌惮的人!

“相公,到我身后来。”清歌温声道,自己也随之上前一步,再次把若尘挡在身后。

秦婉愣了一下,本以为看到自己,即使江清歌不满,那个从不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萧若尘也仍旧会和自己寒暄,却没想到若尘听了清歌的话,竟是看也没看自己一眼,便极快的站回了清歌的身后,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般。

秦婉一扭头,装作极为受伤的样子,深深的看了若尘一眼,然后便艰难的转过身来,走到张玄面前忽然缓缓跪下。

张玄一愣,错愕道,“秦家妹子这是何意?有什么话起来说就好。”

说着就要上前去搀,没想到秦婉竟坚决不起,反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道:“玄姐,小妹不才,斗胆给江小姐求情。若江小姐刚才有什么不是,秦婉愿意一体承担,姐姐要打要罚,或是牢狱之灾,全凭姐姐做主。”

“这是为何?”张玄更是不解。

秦婉面色惨然,只是摇头,“请姐姐成全,不然,婉儿便长跪不起。”

突然想起秦婉刚才看见江清歌夫郎时,面色好像有异,难道是――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清歌方向,却只看到若尘冷漠的侧脸,心里突然一痛,难道秦婉也是和自己一样,爱而不得吗?不管做了多少,那人的眼中却仍是丝毫没有自己!

张玄呆了半晌,终于开口,“即是秦家妹子所请,那你便转告,让她自行到泉州府衙中请罪,一切交由刺史大人公判便是。只是莲花乃至美之物,绝不是她有资格亵渎的!”

言下之意,已是承诺,绝不会借陆家施压。江谅松了一口气,如此,小姐虽是还会受些折腾,却是好的多了!

“江辰,今天,你吃萝卜了没有?”清歌忽然扬声叫道。

“啊?”江辰本就侍立在清歌身侧,听到清歌的话,不由一愣,心说站的这么近,小姐这么大声音做什么?却还是赶紧答道,“回禀小姐,属下没吃萝卜。”

“哦,没吃吗?”清歌皱眉,“没人吃萝卜怎么还这么臭呢?是谁没事儿干,天天闲吃萝卜淡操心啊?又是官府,又是莲花的,以为莲花是她一家的吗?口口声声别人不配别人没资格,以为自己就配吗?只爱莲花之美色,却丝毫不晓莲花之真意,还偏以莲花之知己自诩,真是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无耻,欺世盗名之辈!”

没想到清歌堂堂治玉贵家小姐,竟说出如此粗俗的话,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张玄本已勃然变色,听到后来,却仿若受到重击,身躯竟是微微晃了晃。

“莲之意,又有几人能懂?”那人的幽幽叹息仿佛还在耳边,清水池旁,那身影却永远寂寞如斯,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闭嘴!”张玄清冷的壳子突然破碎,瞪着清歌的眼神宛若看到仇人相仿,仿佛撕碎眼前这个恣意谈笑的女子,就能换来那人的回眸一顾,“江清歌,你既自诩知莲懂莲,那我倒要听听,你对莲有何高见?若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今天纵奴行凶之事我们自不会追究,便是这这莲花物事也自可佩戴,否则――”

“这位小姐,还真是把人都当成傻子了吗?”清歌冷冷一笑,“什么叫说出所以然来,便不会追究,还有这莲花戒便可佩戴?你算什么东西,我要佩戴什么,竟还要你的允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既让我说,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换一种方式,我们俩不防把各自的理解同时写出来,然后找一个最懂莲的人裁定,看谁是真正的知音人!到时,输的那个,任凭胜者处置便是!”

张玄没想到清歌竟如此胆大妄为,愣了片刻,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既有如此志气,我便成全了你!”

众人也立时哄堂大笑。这江清歌果然是蠢材,竟要和张玄比这个,那还不是找死吗!谁不知道,张玄爱恋成痴,恨不得日里夜里与莲为伴,这江清歌却是众所周知的草包一个!

清歌却是完全不在意,斜了一眼张玄道,“另外,没有比试之前,我们双方均不得以任何借口去打击对方,一切恩怨均等赌约完毕再行清算!当然,这条协议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好。”张玄怒声道,上一次不自量力,这一次仍是要自己找死,那便成全你!

清歌伸出手:“君子一言――”

张玄傲然和清歌击掌:“驷马难追!”

“既如此,你便去找那真正懂莲人罢,我累了,先去歇息片刻,等你找到了,只管找我便好。”清歌悠然一笑,回身扶住若尘就往里走。

“江清歌,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玄有些反应不过来,看清歌要走,忙喝止。

清歌心情颇好的站住脚,回视张玄,“即是比试,自然要有仲裁之人啊,你不寻来那世上最懂莲者,可有谁来评判结果?你总不会无耻到一定说你自己就是最懂莲的哪一个?还是,你认为,你身边的人或者我身边的人,有一个,就是莲的知音人?”

连别人佩戴莲花的饰物,都无法忍受,可见这张玄对莲的执念有多深!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这莲一定和一个男人有关,而且,还是这张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男人!这样的话,张玄绝不能忍受在场的任一个人充当莲的知音人,否则,她自己那一关,就先过不了!

这个张玄,只是过于自以为是,这才惹人厌憎,故意给她出这个难题,也不过是想要摆脱她的纠缠,出出胸间这口恶气!至于赌约,自己现在可没心情陪她玩。

张玄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清歌摆了一道,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姑娘且慢,或者,我可以做那仲裁者。”一个柔和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听在人耳里,竟是幽雅至极,仿若空谷中的幽兰,让人顿生倾慕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坐车时,不幸被前面车门夹住了俺的爪子,~~~~(>_ i>

82、任尔东西南北风(二十二) ...

张玄神情突然一滞,神情间竟是一片狂喜。突然推开人群,向着那马车疾奔而去,却中途被护卫拦住。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张玄忙停下脚,慢慢退后,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那些护卫忽然呈扇形散开,这些女子明明看着个个风尘仆仆,神色间也有着长途跋涉的倦意,可是行止上仍是进退有度,举手投足更是流露出百战沙场的铁血之气,竟是让人只是看着,就不由胆寒。人们不自觉的后退,以马车为中心,竟是空出了一大块儿地方。

“累了吗?”男子温柔的声音又响起,仿若一滴醇酒,透过厚厚的帷幕,一点点的渗进在场诸人的四肢百骸。

“嗯。”一个低低的声音,辨不清男女,声音里却有着慵懒的睡意。

张玄的手慢慢捏紧,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我不下去了,咱们走吧。”男子竟是丝毫没有犹豫,声音中甚至还有些惶恐,听的出来,对车中人应该很是紧张。

车里静了片刻,半晌,那低低的声音终于道:“无事,你,去吧。”

男子温顺的应了一声,旁边侍立的小侍上前掀开车帷。

一只白若凝脂的手缓缓探出,搭在小侍的肩上,接着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仅用一条白色缎带轻轻束住的一头青丝,阳光下,那青丝宛若黑色的瀑布,随着男子的抬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黛色的眉若悠远的青山,写满了阅尽世间繁华后的落寞,明丽的眸如秋日的微波,却不知为何贮满了沉郁的萧索。明明三十许的容颜,却不知为何,如同五十徐的老人,暮气沉沉…

“张玄参见公子。”那总是骄傲如孔雀的女子虔诚的低下头。本是小声猜测来人身份的众人一下静了下来,这清雅如莲的男子,到底是何许身份,竟能让眼高于顶的张玄都如此卑微?!

清歌扶着若尘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金色的阳光洒在那隽秀女子和她身边并肩而立的英伟男子身上,这冬日的晨辉里,两个人身上却仿佛有着比阳光更温暖的东西。

男子好像被阳光刺到双眼,突然抬手,抬至半空却又放下。

“这位姑娘。”男子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原先的优雅疏离,可是下面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是陆凤吟,不知可有资格充当那仲裁者?”

陆凤吟?陆家家主最宠爱的儿子?清莲书社的实际掌权者?

“是陆公子?”

“天啊!我没有听错吧?真是陆公子?”

有反应快的呼啦啦围过来,急急俯身参拜,其他人也忙跟上。整个空地上除了那些侍卫和陆凤吟,就只有清歌和若尘还站在那里。

陆凤吟?清歌皱眉,上京陆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