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车外,陆凤吟已经很好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掀开车帷,上了马车,拉过一双宛若鸡爪般蜷曲丑陋的手,把手炉塞了进去,低声道:“大哥,我得了个好东西呢,有了它,大哥的手就不怕再冻着了,还有啊,那人说,还可以帮助睡眠呢…”

“嗯。都这么大了,吟儿怎么还像个孩子。”

虽是离得远,却还是大致看清了吟儿做的事,说是别人送的,却分明是自己死死抱着不撒手!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吟儿这么孩子气的样子了?那两个孩子,自己远远的看着,也觉得很是舒服呢!

“让他们过来吧,我想见见。”男子突然开口。

“大哥说的是那个萧公子吧?好,我这就――”知道大哥一定看到了自己的糗事,陆凤吟难为情的笑了笑,便想下车,虽然听到大哥说“他们”,但陆凤吟直觉,肯定是单指若尘一个,都这么多年了,春夏秋三季,自己便和大哥四处寻觅小弟的消息,而冬天则是大哥最难熬的季节,自己便陪了大哥幽居在府里,这还是大哥第一次有兴趣见外人呢!

“不是,是他和他的妻主,他们两个。”男子好脾气的解释。

陆凤吟彻底呆住了,大哥的意思是,要见的人里,还有,江清歌?看看大哥鬼魅一样让人恐怖的容貌,陆凤吟泪差点儿掉下来。

当年的蓝丰第一美男子,却落得现在这副光景!这么久了,大哥的生活便如同一潭死水,好不容易有了感兴趣的,自己自当答应。只是那萧公子一看就是个单纯之人,可那江清歌却鬼灵精的很,也不知会否冲撞了大哥。不过,这世间若有任何人胆敢对大哥不敬,恐怕都是活不久的!虽是自己也有些欣赏这江二小姐,却也绝不会为了她破例。

85、任尔东西南北风(二十五) ...

“去见你大哥?”刚走了几步,又被人叫住,清歌心里很是不爽,说是陪若尘去见那位和他感情颇厚的苍叔,可这眼瞅着天都在这个时候了,自己两个却是连天香楼的大门都没有进去!现在这陆凤吟又说让自己和若尘去见他那大哥!这一家子都怎么回事儿啊?先是深山里碰见的那陆家姐弟俩,在自己面前拽的不得了,今儿又碰见一双陆家兄弟,仍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的,真当别人听到他们是陆家人,就得屁颠屁颠儿荣幸的不得了吗?

“江小姐,难为你了,我大哥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受了那手炉,觉得过意不去,才想着当面向小姐两个道谢。”陆凤吟低声解释着,语气里很是诚恳。

“想谢我,为什么不自己下来?哪有要谢人,却偏要被感谢者巴巴的跑过去的?”清歌却仍是没有去的意思。

陆凤吟神情一暗,眼圈就红了,“我大哥,无法行走…”

“啊?”没想到却是自己错怪了人家,清歌很是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儿,”陆凤吟勉强摇了摇头,竟是对清歌又多了些好感。以往只要有人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哪个不是前倨后恭一副小人的嘴脸?倒是这江清歌却是真性情,既没有为了自己显赫的身份而拼命巴结,自己有了错处也绝不讳饰,心里隐隐了解,为什么大哥说要连清歌一起见。

马车已经赶进了后院,得知陆家的公子要在自己这天香楼歇息,掌柜的激动的大气儿都不敢出,惟恐惹了贵人不快。看清歌两个和陆凤吟相处的还好,这才又活过来。

清歌两人跟着陆凤吟来到一间上房外面。

陆凤吟站定身子,轻轻的敲了敲门,很快,屋里便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进来。”

陆凤吟侧身推开门,轻声道:“大哥,江二小姐夫妇已经来了,就在门外呢。大哥现在要见吗?”

清歌不由翻了个白眼。这陆家,果然狂妄惯了的,合着这江大公子见不见自己还不一定呢!

“让他们进来吧。”男子的声音很是无力。

陆凤吟“嗯”了一声,有些紧张的瞧了瞧躺在床上的男子,对着清歌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清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有陆凤吟这么个长的天怒人怨的美男子在这里,想那陆家大哥也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好吧,看在有帅叔叔可以看的份上,自己姑且不和这陆家兄弟一般见识。这样想着,抬足便进了房间。可在下一刻,清歌却像被人定住了似的,一下子傻在了那里!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仿佛造物主采挹了暗夜最纯正的黑,又小心安放在那双如此绝美的眸子里,眼波流转处,仿若春天荡漾的碧水,二月的旭阳一般的温暖,三月的细雨一般的缱绻,还有八月的红枫一样的绚烂!

可也只有,这样一双眼睛罢了!

你看见过战争过后,废墟上盛开的那朵傲然绽放的黄色的向阳花吗?断壁,残垣,血迹浸染的罅隙里,用自己柔弱的茎托出那样灿烂的太阳的色彩,太多的血腥,太多的破碎,无数次被残忍撕碎的肉体,可还是那样用生命去燃烧着,即使自己或许已绝望的死去过无数次,却依然强撑着,用自己生命的丽色让坠入命运深渊万劫不复的人们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丝温暖,便为了这点点温暖,或许可以不再继续令人性堕落…

这双眼睛便是那朵向阳花,眼睛的背景,便是清歌即使想象也无法描摹出的废墟。

是的,那是一张被无数次“战争”变成的废墟。

那张脸上沟壑纵横,仿佛脸上的肌肉都被炸开过相仿,一道又一道密集的黧黑色疤痕,仿佛一道恶心的蛛网遍布整个脸庞,便是嘴唇也都向四处翻卷!

如雪的银发,衬得男子的脸狰狞而可怖,而那吃力扭着的脖子,更让清歌意识到,这男子,胸部以下,竟全是没有知觉的!

“无礼――”看清歌直勾勾的瞧着大哥,陆凤吟眼里有戾色闪过,手举起,好像要做什么手势,却又忽然顿住。

若尘忙环住清歌的肩,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啊?”清歌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把脸,手心里竟是湿漉漉的,沾满了泪。

“傻孩子,哭什么?”男子笑的恬静,这孩子,倒和童儿有些像呢!只是童儿总是以为自己不知道,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泣,看到自己快醒来时,又会很快的逃走…

清歌好像做梦一样慢慢上前,轻轻伸出手,软软的请求道:“我可以,握握你的手吗?”

女孩光洁的额头下那双澄澈的眼睛像一缕清新的风,一点点的吹走了房间里的阴霾。陆凤吟猛地捂住了嘴巴――大哥那往外翻卷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他竟然,在笑!

二十年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大哥竟然在一个外人面前笑了!

“嗯。”男子抬起手――如果那还算是手的话!轻轻的放在那白皙的掌心。

清歌缓缓的在床前蹲□,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男子的头微微动了下,像是在摇头,“已经很久了,早不疼了。”

清歌没说话,慢慢的把那只手贴到自己脸上――果然是那种感觉,和在精舍中看到爹爹那副画像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说不清原因,却又好像早已相识,那种融入骨血中的异常熟悉而又陌生的悸动。

可,又怎么会呢?这是缙云顶级治玉世家陆家的公子啊,怎么可能和爹爹有关系呢?

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暌违已久的寻到离散亲人的感觉呢?

手指下是女孩光洁的皮肤,男子的脸色越来越柔和。一旁的陆凤吟看的都有些妒忌,大哥可从来没有这样瞧过自己!

“您经常睡不好吗?”明明长年卧床,眼圈周围却是深深的青黛色。

“老躺着,哪来那么多瞌睡?就是吟儿,有点大惊小怪。”男子歉意的说,“那物事果然精致,吟儿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没有没有!”清歌慌忙摆手,好像担心男子再还给自己。

陆凤吟不由郁闷,明明刚才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自己好容易耍赖才得来的!这会儿子倒大方了!

逗趣道:“还是大哥的脸面宽,你不知道,我刚才说了多少好话,才得了她这个物事!”

清歌不服的睁大眼睛,“那是啊,我以为是你自己想要,要是知道是这么好的大哥想要,我早哭着求着送过来了!”

“喂!那是我大哥,你个小丫头片子混叫什么!”听到清歌顺溜的不得了的称呼,陆凤吟哭笑不得,这女孩,看着和雪明年纪不相上下,竟也好意思厚着脸皮和自己一样叫大哥!

“您可想好了啊,要是改口叫长辈的话,见面礼可少不了的!而且以您的身份,给的少了,您也过意不去不是?”清歌斜着眼满不在乎的说。

陆凤吟目瞪口呆,这人刚才不是还一副“咱不要钱,那太俗了”的清高样子吗?现在这算是原形毕露了吗?

看到两人斗嘴的样子,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场面了?吟儿本也是很活泼的少年呢,从前,便最爱和小弟斗嘴…

想到小弟,心里不由一痛,那孩子,如今在哪里呢?要是成家了,若有个女儿,也必然是这样的吧?!

“对了,陆叔叔,您和我家若尘一起到府里去取些特制的银丝碳吧,别人家的碳没有安眠效果的,我家的才成。”

陆凤吟瘪了瘪嘴,这口已经改了,那意思是自己得准备见面礼了?只是又很是奇怪,这碳和碳还有什么不同吗?若说那银丝碳,寻常人家或许看着稀罕,在自己家里,那还算是次一些的,自己怎么不记得,这银丝碳有这种清香味儿,还有安眠的效果?

“我家的碳和别家的不一样!”清歌翻了翻白眼,明明是兄弟俩,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瞧瞧哥哥,多可人啊!

看清歌的眼睛不停的在自己和大哥身上转来转去,陆凤吟一下读懂了那里面的内涵,瞪了清歌一眼,还是站起来和若尘出去了。

“伯伯,可不可以让那些人离开一会儿?”清歌靠近男子,小声道。

好聪明的丫头!男子暗暗赞叹,艰难的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点头道,“好,她们已经离开了。”

“伯伯真好。”清歌很是感动,没想到男子竟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

男子眨了眨眼睛,促狭道:“说不定我是骗你的?”

“伯伯不会。”清歌笃定的说,又伸出小指头极快的和男子勾了一下,“您已经和我勾过小指头了,那我下面做的事,伯伯就一定要保密哦!便是您弟弟也不许告诉他!”

熟悉的动作让男子心里忽然一动,“你爹爹是不是很喜欢莲花?”

清歌愣了一下,“大概是不喜欢的吧。我们家没有一株荷花呢,倒是种了很多梅花。”

男子不由有些失望,小弟向来爱莲如命的,至于那梅花,倒是自己最喜欢的!心里却还抱着一点儿侥幸,“有你这么乖巧的女儿,你娘和你爹一定都很开心吧?”

清歌轻轻摇头,低语道,“娘这几天,心情还算好吧。至于爹,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男子身子急剧的一震,被清歌握着的手也有些痉挛,“你说你爹,不在了?你家现在,只有,你和你娘吗?”

清歌忙轻轻揉搓那扭曲在一起的手,有些心酸的说,“嗯,爹爹不在了呢。至于我家里,还有继父和他的女儿。”

“继父的女儿,你的姐姐还是妹妹?你不喜欢她吗?”男子低沉的嗓音勾起了清歌的无限委屈。

“算是姐姐吧。可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还有一个异父姐姐吗?那她的爹爹便绝不会是小弟了。自己要出嫁的前一晚,小弟抱着自己哭的肝肠寸断,并哭着发狠说,这一辈子,他绝不会像自己一样,不管那人是贫穷还是富贵,一定要那人只有他一个才会嫁!就是死,他也绝不会和别的男子嫁给同一个女人,小弟是最温柔的,可一旦下了什么决心,却又是任何人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就如同当初他决然离开,到现在,自己和童儿几乎翻遍了这蓝丰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却找不到他的一点儿消息。这个孩子,绝情起来,真是狠心啊…

自己果然是着了魔了,随便碰到一个人,就以为,会是小弟!可自己的性命,怕是也快到尽头了吧?若是找不到小弟,自己也走了,童儿,会疯掉的吧?

男子拍了拍清歌的头,温声道:“她不喜欢你,是她的损失。”

“嗯。我知道。”清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男子失笑,这孩子,还真好哄,“你刚才要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果然是孩子,还那样郑重的让自己把身边的人遣开!

清歌神情变得严肃,“不是。您的手,是不是经常剧痛,然后便逐渐的越来越扭曲?”

虽然没有确切的把握,可清歌却能隐约探出,男子竟是中了毒!自己猜的不错的话,便是那狰狞的容颜,恐怕也是中毒后的症状!那些毒素由下而上的蔓延,男子身上虽有顶级玉药护身,也不过延缓毒发的速度,至于为什么那么快到了脸上,自己还无法确知原因,可这双手,自己看的不错的话,臂上的筋脉因为被某种毒素侵蚀,逐渐粘连在一起,这才造成双手的畸形弯曲,等那筋脉完全粘和,双手便也会和胸部以下一样,渐渐失去知觉,等毒素蔓延到头部,男子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可草药宗不是已经被灭绝了吗?那这毒,又是谁下的?

“您早就知道的,是吧?”看男子面容平静,清歌不由动容。

“习惯了,就没什么了。”男子揉了揉清歌浓密的黑发,小声说,“这也是我们的秘密啊。”

清歌被动的勾了勾那伸过来的小手指,眼睛又是一热,“您放心,我不会让您死。您答应我,一定要坚持到等我想出办法来救您!”

“好。我等着你。”男子隐忍的笑着,多好的孩子啊,若是,童儿,或者若儿的女儿,该多好!

清歌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扶男子躺好,然后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一盒金针来,语气急促的道:“我先帮你把毒素给截断,再帮你理通手臂的脉络,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些好不好?”

还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物事,男子惊异的瞪大双眼。

清歌咬了咬牙,低声道:“相信我。”

便不再看男子,捻了金针,刺入了男子手臂上的穴道。

男子闷哼一声,却在接触到清歌心疼的神情时,又闭住了嘴巴,闭上眼,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再醒来时,却已是在马车上了。

“没想到这手炉还真是好用。”陆凤吟声音惊喜,“大哥难得好眠,睡的可真是踏实呢。”

男子有些怔愣的看看四周,果然没看到清歌的影子,不由有些失落,轻轻动了动手臂,震惊的发现,一直纠缠了自己二十年的一点点的让自己感到死亡逼近的剧痛竟然真的似乎消失了!童儿努力了二十年都无法办到的事,这个叫江清歌的小姑娘却做到了。

看自家大哥怅然的样子,陆凤吟扑哧一笑,“你别说,那丫头还真讨人喜欢,手也极巧,今天我们离开时,还送来了一件脚炉,并一件稀罕物事,据她说叫什么轮椅,有了它,大哥以后要上哪儿去就方便多,对了,便是我,也得了另一个手炉呢!”

想想又觉得郁闷,那丫头可说的清楚,自己可是沾了大哥的光,不然,才没有自个的份呢。

说着望向男子,忙闭了口――大哥又睡着了呢,今天,应该做了个好梦吧?不然,嘴角怎么还带了些笑呢?!

86、任尔东西南北风(二十六) ...

“大小姐――”秦婉可怜巴巴的低着头,自己也没想到,本是煽动了书社中人,想看着江清歌出丑的,却没想到反而成就了那丫头的盛名。可自己也委屈的很呢,明明江清芳告诉自己说她这妹妹就是会耍横又有些心眼的一无赖罢了。最经常做的事是耍狠,于学识上,却是半分不通的。却谁知今日一见,竟是有勇有谋,又伶牙俐齿的很。

江清芳也很是心烦意乱,这丫头嘴上的功夫,自己在屯子里时就已经领略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如今日般表现的这么出挑罢了!还有那张玄,说什么文采绝艳,我呸!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斗不过,被气得吐血也是活该!

想想这秦婉还有用,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便安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今天下午你也看到了,那萧若尘可是好福缘,看陆公子的样子,对他可是很青睐!你好好表现,到时保你抱个摇钱树回去!”

自己说着心里却不住的冒酸水儿!还真是奇了怪了,那个萧若尘还真好人缘!爷爷的寿宴上,轻易就得了吴家家主的青眼;这才几天功夫啊,又投了陆公子的契,听说离开泉州时,那陆公子巴巴的派人送了满满一匣首饰过去,还点名是送给萧若尘的!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又丑又傻的人也这么吃香了?为了巴结上陆家,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好不容易有点儿信了,人家就开始和陆家公子攀上关系了!

抬头才看见秦婉还没走,不由有些纳闷,再一想,又恍然明白过来,掏出一块儿银子就塞了过去。秦婉果然笑嘻嘻的离开了。

江清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没用的东西,竟还这么贪心!不过今天设的这个局,也不是毫无收获,自己可听说过,那吴长老向来洁身自好,最是讨厌男子立身不正。只要有心人把秦婉和萧若尘的关系传扬开去,那他拜吴长老为师的希望也就彻底完蛋了!说不定,还能在清歌心里种上一根刺…

清歌和若尘回到园子里时,才发现江雨飞也在。清歌有些奇怪,据江谅说娘这几天忙得很,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正好,自己也有事想要问她。

江雨飞看着门外越来越光彩照人的女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旁边的舒伯脸上也笑得跟一朵花一样。

“娘,这一段时间觉得怎么样?腿有没有其他感觉?”清歌边解下披风交给侍人边问。

若尘也忙上前请安,又把手里的匣子捧给江雨飞,“娘,陆家公子送的,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不?”

江雨飞神色一顿,接过那匣子看了看,沉吟道:“那陆公子,果然是大手笔。”

里面首饰精巧至极,有个别物事,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只是以江家的地位,也没什么需要江家效力的,送这么些宝贝,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那江家公子都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你为何要送这些东西?”江雨飞面现忧色。

若尘愣了愣,小心回道:“陆公子,也没说什么,女婿想,八成是因为妻主的缘故吧。要是娘觉得不妥,我让人送回去吧?”

“陆公子,见到小姐了?”一旁的舒伯突然面色一变。

清歌扬眉,“怎么了,舒伯?你听说过陆公子?”

舒伯有些苦涩的低头,“不是,只是听说,那陆公子,很有名气,有些,奇怪――”

“哦。”清歌也没在意,又转向江雨飞,“对了,娘,爹原来是哪里人啊?名讳是哪几个字?”

江雨飞神情有些萧索,“是啊,你爹,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久到,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停了停,终于开口,“你爹爹的名字,上枫下若,你记好了。”

“原来不是姓陆啊。”清歌有些茫然,“我还以为是姓陆呢,怎么是姓枫呢?这个姓还真少见。”

江雨飞不由好笑,“姓还有什么以为不以为的?又胡思乱想了。”

清歌摇头,“可是娘,我今天见到了陆家大公子,他和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呢!他还问起我爹呢。”

“怎么会?你爹怎么可能和名震缙云的陆家扯上什么关系?”江雨飞笑着摇摇头,神情忽然一肃,对清歌道,“对了,你爹的名讳,你记在心里就好,可千万别和人提起,你爹当**我发过誓,说是他的名讳,除了我之外,便只告诉你和你夫郎即可,决不许告诉任何人知晓。便是你奶奶爷爷都不知道你爹的名字呢。”

“啊?这是为什么?”清歌奇怪之极,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爹的名讳你记住就好,切记不要说给别人听。”江雨飞神情有些苦涩。若儿如此紧张他的名字,定是和青楼的经历有关吧,所以才再也不愿提起。可若儿不知道,不管他之前,经历过什么,自己都不会在意的啊!可若儿却是没有告诉过自己他的过往,哪怕是一个字…

“舒伯,您是不是不舒服?”看舒伯脸色有些苍白,甚至站立都有些不稳,若尘忙上前扶住。

“老毛病了。”舒伯勉强笑着,“夫人,小姐,爷,你们说话儿,我去厨房瞧瞧。”

嘴里说着,便步履蹒跚的向门外而去。

清歌忙拦住,关切的拉过舒伯的手,“舒伯,哪里不舒服?让清歌给您瞧瞧。”

舒伯呆了一下,两滴泪,忽然落下:“我没事儿,只是,想到公子,这心里,便有些,难过…”

清歌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江雨飞,也是一副颓然的样子,忙伸手,抱了抱舒伯:“别难过了,爹看到我们这么好,一定会开心的。”

“是舒伯糊涂了。”舒伯忙拭泪,“看到这样好的小姐,公子不定多开心呢。你们聊着,我去厨房盯着点儿。”

若尘忙起身,跟着舒伯一起去了厨房。

清歌扶江雨飞躺好,帮她行针。

江雨飞看着全神贯注的清歌,心里一热,若儿,咱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呢!

行完了针,清歌又卖力的在那双没有知觉的腿上推拿了一番,做下来头上竟是沁满了汗,还不时问一声:“这儿有没有酸麻的感觉?这儿呢?偶尔会不会有刺痛感?”

听江雨飞否定后,不由有些失望。

江雨飞很是不忍,忙安慰,“有你做的这个轮椅,便是站不起来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说不定真站起来,还不适应呢。”

“站起来怎么会不适应?”清歌泄气的反驳,却也知道,娘是怕自己难过,只得默默起身,在一旁坐下。

“你夫郎刚才说,陆公子是因为你才送他首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儿舌战张玄的事儿,江谅已经给自己详尽的禀告过一次了,路上街头巷尾也听到了别人的议论,每到一处,只要听到有人说这事的,江雨飞便会让马车停下,自己呆在车里听的津津有味。所以,来到这怡心苑,断断续续,竟是走了两三个时辰才到,到了后才听说,那陆公子不但和若尘亲自来了一趟园子里,还送了满满一匣子首饰!

听江雨飞提到陆公子,清歌又想到那瘫在床上的陆家大哥,心里忽然很是难受,可看到江雨飞兴味盎然的眼神,也只得强打精神说了下缘由:“也没什么的。娘忘了我前些时日送过去的手炉吗?那陆公子得了我这东西,或是心里过意不去,便特特送了这些东西来。对了,娘,您有没有听说过,有关草药宗的事情?”

瞧着清歌,越来越骄傲,却突然听清歌问道草药宗,不由一愣:“怎么想起问草药宗了?是不是那个陆公子――”

看江雨飞担心,清歌忙摆手,“不是,和那陆公子没有关系。”

神情又一苦,“也不对。应该说,和陆小公子没关系,和陆大公子却是有些关系。”

江雨飞听的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你今天碰见的不是陆凤吟陆公子吗?哪来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

清歌心不在焉的点头,“是啊,有陆凤吟,另外还有他大哥呢。他大哥,病的很厉害――”

也不知为什么,只要想到那个人可能会不久于人世,心里就很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