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芳愣了愣,心里暗暗苦笑,早已明白现在的江清歌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却是没想到清歌竟说翻脸就翻脸!还除了她相公谁都不陪,这样没出息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陆雪琪也是瞠目结舌,冷哼道:“真是没出――”

“雪琪!”一个好听的男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帘栊一挑,一个面若桃花的少年郎出现在房门门口,微笑着冲清歌一点头,“江小姐好。”

清歌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强忍着才没有把那一句国骂骂出来!还以为就来了个头脑简单的陆雪琪呢,却没想到还有她那个狐狸一样的哥哥陆雪明!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会碰到这兄妹俩!恶意的看了一眼陆雪明,这丫的到底是当哥还是当爹呀,怎么陆雪琪走到哪里,他就在哪里!

陆雪明心里也是微微惊愕,心里忽然一动,这双总是不耐烦的眼睛,怎么那么像――

又不自觉摇摇头,怎么会,那人不过是山野村妇,怎么会是这个恶名在外的纨绔女!

自那日山上一别,原以为那女子应很快就会拿着自己所赠玉佩到上京来,还特意嘱咐下人,若是有人拿着那玉佩前来,一定不得阻拦,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却没想到这么久了,竟是从没有人上门!有时想想也奇怪,明明不过是一面之缘,两人之间除了敌对,也没有说过什么话,可不知为什么,却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当日那个衣衫破烂鼻青脸肿的女子…

以致这回雪琪说要来泉州,自己马上就动了心,竟是推了郡王府的邀约,硬是坚持和雪琪一起过来。别人只道自己是爱妹心切,却不知自己还有别样心思。自己不过是不想欠人情罢了,若是见了那女子,与她些金银财物,自己便会把那个邋遢女子丢在脑后了!

看清清歌眼里的揶揄,陆雪琪很是恼怒,自己不过是不和她一般见识,这江清歌还蹬鼻子上脸了!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却见对面的陆雪明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陆雪琪虽是自来傲慢,在这个哥哥面前却是听话的紧,看陆雪明摇头,只得憋屈的又退了回去。

对清歌的不屑,陆雪明只做不知,自顾自的上前握了若尘的手,“这位就是萧公子吧?在上京时,便听吴姨对公子赞誉有加,今日一见,公子果然气质高华,小弟已摆好酒席,公子可愿给小弟个面子,陪小弟浅酌一二?”语气更是客气之至。

清歌真是又气又恼,这陆雪明果然狡猾,只一下,就看出江清芳和陆雪琪根本拿自己毫无办法!而秋雁他们是听自己的,自己不愿意的话,秋雁绝不会和她们同席!而要想拿下自己,却必须要借了若尘的力!

果然,被握住手的若尘面对如此热忱的邀请很快便丢盔卸甲,举手投降了。看着被让进另一个房间的若尘和小竹,清歌叹了口气,也不看其他人,只对无名道:“大姐,走吧,咱们去尝尝那什么八珍宴。”

说完,当先举步向江清芳定的雅间而去,无名欢呼了一声屁颠屁颠的就跟了上去。

看清歌居然反客为主,竟是说走就走,江清芳不由皱眉,陆雪琪更是厌恶的不得了,可想想清歌要不去,那江秋雁这个高人的朋友也不会去,两人只得捏了鼻子忍着,勉强笑着簇拥着秋雁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进的雅间名字叫“竹韵”,外面明明已是酷寒严冬时节,房间里面却还生着青青翠竹,翠枝披拂竹叶掩映,细听之下,竟似还有松涛之声,让人心怀顿时一敞。

知道这竹子必是做了特殊处理,何况跟现代装饰的美轮美奂的餐厅相比,这些也算不了什么。清歌并没有当回事,径直拉了把椅子就坐了上去。无名饿坏了,也跟着坐下,唯有秋雁,虽是不得已操了商事,骨子里却还留着点儿读书人的清高,看到竹子顿时喜爱至极。

江清芳凑趣道:“知道嫂子是雅人儿,陆小姐和我选的这处地方,嫂子可还满意?”

秋雁点头赞道:“虽是隆冬季节,耳旁却好似有吟吟风竹之清声,让人功禄之心尽去,只想自自在在无拘无束于世间――”

“小二,上红烧肉――”清歌清亮的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江清芳嘴角抖了抖,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竟还点名要穷酸才稀罕的红烧肉!

陆雪明哼了一声,鄙夷的瞪了清歌一眼。

正想继续?点儿词的秋雁却是一愣,已经听出清歌的不满,不敢再显摆,忙对江清芳陆雪琪一拱手:“见谅,见谅,咱们也去席上坐了吧。”

三个人入席坐好,掌柜的亲自端了一大碗红烧肉上来,清歌往无名面前一指,“放哪儿吧。”

“陆小姐,你远道而来,这杯酒,我们敬你!”江清芳端了一杯酒,对陆雪琪笑道。

陆雪琪笑呵呵的拿了酒杯和江清芳、秋雁一一相碰,然后并未搭理清歌无名两个,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发现江清芳陆雪琪两个竟是一点儿都没把清歌无名看在眼里,秋雁不由有些生气,看看清歌,却是混不在意的样子,只得重重的把酒杯放下。

看秋雁脸色有些难看,江清芳只做不知,心里想,若是觉得跟着江清歌憋屈最好,说不定江秋雁就会投靠自己也未可知。

“来,嫂子,这一杯,我和陆小姐敬你――”说着拿起酒壶就想给陆雪琪秋雁两人斟上,却忽然觉得手里的酒壶有点儿不对劲,怎么好像轻飘飘的?这可是千金难买的雪花白,自己不过刚倒了三杯酒啊,怎么壶里就好像什么都没了?

忙不动声色的摇了摇,里面竟果真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那雪花白特有的酒香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江清芳顺着香味儿抬头望去,正好看见无名面前不知何时放了老大一个大海碗,里面更是倒了满满一碗雪花白。

看江清芳瞧自己,无名刷的把碗移开,警惕的看着江清芳:“你们的喝完了,不许抢我的!”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索性端起碗咕嘟咕嘟的就朝喉咙里倒了下去,那雪花白便似一道瀑布从天而降,不过片刻,一大碗酒便被无名喝了个干干净净。

无名一抹嘴,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礅,大笑道:“好酒!果然痛快!再来!”

江清芳看的眼都直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啊!这一壶酒,就值一千五百金啊!这人竟然如此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没办法,壶里的酒已经被无名喝光了,江清芳只好自认倒霉,把手里的酒壶递给旁边伺候的小二。

小二忙抱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酒坛,小心的把美酒倒入酒壶。

江清芳恭恭敬敬的起身:“来,嫂子,这杯酒,我敬你,祝您和哥哥幸福美满、早生贵子,也祝您那位前辈朋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咳咳咳――”刚挟了块儿鲍鱼放入口中的清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还仙福永享?还寿与天齐?这货不会是韦小宝穿过来了吧?你丫的就是韦小宝,姑奶奶可也没建什么神龙教啊!

“清歌!”清芳终于发火,皱眉道,“即使前辈不在眼前,也不可如此无礼!”

“好酒!好肉!”清歌尚未说什么,无名又忽然嚎了一嗓子。

江清芳忙看去,鼻子简直要气歪了――无名手里掂的那酒坛,不正是小二刚放下的自己那坛雪花白吗?!为了招待陆雪琪,自己千辛万苦才寻得这一坛雪花白,却没想到不过片刻,竟然就让这傻大个给包圆了!

没办法,只得忍气吞声吩咐一旁的小二道:“把店里最好的酒再搬一坛来。”

又勉强笑着招呼其他二人:“来,尝尝这道大虾,这可是我们天香楼刚研制出的一道菜,听说海边儿那些渔家孩子,便是吃了这类海物,竟是终生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呢!”

“真有这样的奇效?”陆雪琪诧异,又闻到那大虾鲜香浓郁,忙拿了筷子便要去挟,没想到一只手却闪电一样伸了过来,那盘子登时就没了踪影。

几人忙抬头看去,却是无名,已经把那盘子高高的举过头顶,瞪了眼筷子还呈伸着状态的陆雪琪道:“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嘴馋!竟跟个小孩子抢吃的!”

陆雪琪几乎要气乐了,竟然说自己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的褶子,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和你相比,我才是孩子好不好?

“放下!”江清芳脸上挂不住了,忙呵斥。

“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无名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清芳,“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还真是馋,小白脸,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口水?江清芳下意识的抹了下嘴,却是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清歌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就笑了起来。

“你,你给我出去――”江清芳恼羞成怒,指着无名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无名大奇,端着盘子就出了门。

很快,隔壁菊香雅间里便响起了无名得意的讨好声:“小竹,快来吃这个,吃了后就没病没灾呢!刚才好几个馋鬼都想吃,我好容易才抢了来呢!”

馋鬼?陆雪琪和江清芳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92、 任尔东西南北风(三十二) ...

酒至半巡,小二又端了盘肥美的大闸蟹上来。

江清芳忙兴致勃勃的招呼陆雪琪秋雁:“来,陆小姐,嫂子,尝尝这盘大闸蟹,据闻,这蟹――”

正想介绍蟹的诸般好处,又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无名的位置,果然,那傻大个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自己的嘴巴。心里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生生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憋了半天才又续道:“这蟹,能吃,来,尝尝――”

清歌无语的望着江清芳,这丫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些了吧?无名不就抢了几盘菜吗?至于吓成这样吗?什么叫能吃?话说不能吃的话你让人做了来干吗?!

却不知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菊香里的陆雪明。

还从没见过男子吃饭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从隔壁抢了这么多菜官兵捉强盗一样热火朝天的一次又一次跑过来的!自己手下的护卫明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竟愣是拦不住那个有些疯癫的女人!

可那个女人难道眼睛是瞎的吗?没看到自己这边三个男子上的和她们那边是一样多的菜色吗?现在倒好,三个人本就吃的少,再加上那女人抢来的这些,偌大的桌子上早摞了个满满堂堂。

“对不起啊,陆公子,刚才一定吓到了吧?大姐一向最疼小竹,得了什么好的,就会巴巴的送了来,还请陆公子不要怪罪才好。”看到对面明显受了惊吓而脸色有些发白的陆雪明,若尘很是抱歉。

陆雪琪有些无语的看着小竹面前的放的最近的一盘大虾,一看就知道是还没有动过的,那女人竟好意思端了就走!这女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听若尘道歉,终于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儿,方才那位夫人还真是,豪爽――”

若尘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姐脑袋里没有那么多弯弯套套,可人真的顶好的,当初,就是多亏了她,我家妻主才能平平安安――”

语气里竟是对那颠三倒四的女人没有半分怪罪之意。

“哦?”陆雪明心里一动,诧异道,“怎么,这泉州城里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江小姐的别扭吗?”

“不是在泉州城里。”若尘摇摇头,并不避讳清歌曾被逐回老家的经历,“是在老家时。妻主当时…全靠了大姐呢!”

提到从前,若尘不觉两眼发亮,眉梢眼角更是堆满了温柔。正是在那样贫困的日子里,才慢慢了解,自己竟嫁了这样好的一个妻主!

陆雪明愣了一下,自己身边不乏嫁人的男子,可却从没见过这般不过提了一下自己妻主,心里的甜蜜便仿佛要流溢出来的幸福男子!

严厉的公婆,刁蛮的小叔子,互相使绊子的妯娌,狐媚风骚的小爷…便是自己对所有嫁为人夫的男子的所有印象!那些曾自诩美貌眼高于顶的贵家公子,自嫁了人后要么以泪洗面,要么斗个不休,即便有那初始恩爱的,也不过图个新鲜,过不多久,便丢开手去,还生生让这世上又增了几多怨夫!

而眼前男子明明样貌下乘,脸上却是不容错认的幸福笑意!

也曾听路人闲言,说什么江清歌如此宠爱夫君,不过是做做样子――试想,谁家有个可能被吴长老收入门下的娇客,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那江清歌如此,也不过是看在吴家面子上罢了!初听时,陆雪明还将信将疑,可刚刚已经领教过清歌的目中无人,陆雪明绝不相信,那么一个高傲的人,会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善待自己夫郎!甚至陆雪明隐隐觉得,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诱惑得了江清歌为了外物改变自己的立场!

别问陆雪明是为什么,可他心里就是清楚,这江清歌绝不像街头巷尾传闻的那样庸俗狡诈!就像刚才,明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就是陆府的公子小姐,可江清歌竟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而还有些淡淡的嘲讽!陆雪明能看出,江清歌绝不是故作清高!

“江小姐的老家,想必定是山清水秀之地,不然也绝蕴育不出江府这样贵品之家。”陆雪明赞道。

听陆雪明如此盛赞,若尘就像自己得了表扬一样很是开心,点头道:“陆公子过奖了!不过妻主的老家倒真是有山有水,特别是雁子坡,景色煞是好看呢!”

“雁子坡?”陆雪明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正要询问,忽听门一响,小二端了个托盘快步走了进来。

“三位公子,这是刚整出来的大闸蟹,也是咱们天香楼的招牌菜,三位公子慢用。”

说着却并不退下,小声对若尘道:“二小姐让小的给二爷传话,说是吃这大闸蟹须得配黄酒,蟹已经特意让厨房给爷留了,酒也派人家取了,很快就会到,让爷先用些其他的就好,等酒来了,便会和给公子留着的蟹一并送来。对了,二小姐还嘱咐说蟹性寒,让小公子少吃些。”

听着那小二的传话,陆雪明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哪有人宠夫郎到这种地步的?不过吃个蟹罢了,还巴巴的派人去取什么酒!酒水之物,本是女人享用的,哪里有男人去店里吃饭还要酒的?这江清歌真是个怪人!只是,这么体贴的妻主,自己却真是头一遭见呢!

若尘乖乖的应了,果然取了蟹来,只仔细的喂小竹吃,自己竟是听话的尝也不尝一口。

停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是方才那个小二,又端了个托盘上来,上面除了一盘蟹之外,还有一个样子极其美丽的葫芦。

那葫芦黄澄澄的外皮,上面随意的画了朵傲放的金菊,看着煞是可爱。

陆雪明诧道:“天香楼掌柜好巧妙的心思,竟还有这般美丽的物事。”

明明是极普通的葫芦,却没想到还可有这样的装饰作用,待离开时定要撺掇雪琪讨几个来,捎给上京的好友做礼物,一定可以讨他们的开心!大家平日里什么贵重东西都见过,倒是这种野物还真是稀罕。

小二呵呵一笑,边摆放东西边回道:“公子真是过奖了。葫芦不是我们天香楼的东西,这是二小姐府上的人送来给爷用的酒。”

“酒?”陆雪明听的很是糊涂,面前明明是个葫芦,哪来的酒啊?

若尘笑笑,挥手让小二下去,拿了葫芦对陆雪明道:“酒便在这葫芦里呢!是妻主酿了酒后,为了好玩儿又特意做了这酒葫芦。很好看吧?我家小竹也很喜欢呢。”

没想到对面这个憨拙男子,竟是一眼就看破了自己心思!陆雪明愣了下,脸不由一红。又不禁暗暗佩服那做葫芦之人手段高明。慢着,刚才萧若尘说什么?是他妻主酿了酒后又特意做了这酒葫芦?!

陆雪明漂亮的桃花眼一下子睁大:“公子说这酒是江小姐亲手酿的?并这酒葫芦也是出自江小姐之手?”

“是啊。”若尘骄傲的点头,伸手拔出葫芦上面缀着红缨的塞子,一股香醇甜美的芬芳味儿道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若尘拿了杯子斟满后亲手递了给陆雪明,“公子尝尝,醉不了人,而且很好喝的。妻主说,男子体寒,多喝些这个好着呢!”

看到那洁白的酒杯里金黄的酒液,陆雪明不由心痒难耐。虽是刚才听江清歌派人传话的意思,这酒是她专为自己夫郎准备的,言下之意是自己这个外人是没份的,陆雪明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本是打定主意无论若尘如何客气,都是绝不会去尝一滴的,可此时看到酒美丽的颜色,闻到那醇香的味道,竟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

心里却兀自暗暗辩解,我倒要看看一个纨绔女亲自酿的酒会是什么德行!

轻轻举到唇边,慢慢啜了一口,陆雪明不觉舔了舔嘴唇,只觉从没喝过这样美味的东西!喝了第一口,便让人欲罢不能的想要喝第二口!不过片刻,满满一杯酒竟被陆雪明喝了个干干净净!

“来,再尝尝这蟹。”若尘又殷勤的递了只蟹过来。

陆雪明有些犹豫,这蟹虽是稀罕物事,可自己向来不喜那股子腥味儿,是以刚才是碰也没碰那蟹的,可看若尘诚恳的样子,又实在拒绝不了,只得放下筷子,接了蟹来。那边,若尘又执起酒葫芦帮陆雪明把酒斟上。

陆雪明小心的扒开蟹,动作优雅的吃了一口。

“咦?”怎么明明还是那蟹,这次吃着竟是全没了刚才的腥味儿,竟是美味无比!陆雪明抬头震惊的看着若尘,“难道这酒――”

若尘佐着黄酒吃了一口,顿觉口齿生津,看陆雪明疑惑,便点了头,无比信赖的说:“妻主方才不是说了吗?要配着黄酒,蟹才好吃!”

小竹放了筷子,可怜巴巴的瞧着两人,小嘴儿也跟着蠕动着,一副很馋的样子。

若尘心一软,又拿了个酒杯倒了小半杯的样子,递给小竹:“尝几口就是,你嫂子说过,你还小,这东西要少喝或不喝。”

小竹脸上一下笑开了花,接过黄酒就急急的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又意犹未尽的看着那漂亮的酒葫芦,小声叹气道:“小竹长大了呀!还有刚刚这才是一口――”

小竹这是在耍赖吗?若尘愣了一下,却自顾自的把酒葫芦放一边,对小竹期待的眼神儿只做看不见。

看若尘不为所动,小竹嘟了嘴,小声嘟哝道:“我要去找嫂子――”

说着作势从椅子上下来,若尘一下慌了,忙拉住,妥协道:“好,再吃这么多,不许再要了!”

小竹忙在椅子上做好,连连点头。

陆雪明自己尝了这酒的美味,自是能理解小竹的心情,只是没想到本来被拒绝了,却只是提了一下江清歌,明明看着挺固执的若尘就立马投降了!忍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公子不是说是江小姐不许小公子多喝吗?怎么小公子一提小姐,公子就又允了他呢?”

若尘无奈的笑笑,解释道:“我这弟弟都快要让妻主宠坏了!明明很多都是她自己个制定的,可只要小竹一开口,妻主就会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全家最没原则的就是清歌了,只要小竹开口,不管什么事儿都顺着!

“令弟真是好福气,有江小姐和公子这样宠着!”陆雪明由衷的道,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着若有若无的委屈和失落,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女人会把夫郎的点点滴滴都放在心头!萧若尘,竟是这样幸运的男人呢…

“是啊。”若尘附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即使如此妻主还老是嫌不够,每日里总说,男孩子生来就应该是被宠爱的,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办法给摘了来。”

陆雪明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前这个看着傻乎乎的男子,又何尝不是那被宠着的人?

饮宴完毕,陆雪琪和江清芳一道亲自把秋雁送了很远,临分别时犹自拉着秋雁的手殷殷嘱托一定要替她们向高人她老人家问好,可能的话,两人希望老前辈能允了她们前去拜见。再说了大概有十来个“老人家”后,那江清歌不知突然发什么疯,理也不理众人,拉了自己夫郎并那个小孩儿招呼也不打便扬长而去!清歌一走,江秋雁便再也不敢停留,也赶紧追了过去!

送走秋雁的陆雪琪又转身来接哥哥,却惊愕的发现,陆雪明竟然有些醉眼朦胧,忙上前一把扶住,皱眉道:“哥哥,怎么喝了这许多酒?”

陆雪明站的笔直,看着远去的清歌众人,忽然觉得身心俱疲,男子生来就应该是被宠爱的吗?若如此,为什么那个被宠爱的人里,不包括自己呢?每日里绞尽脑汁的应对着诡谲的人心,真的很累啊…

陆雪琪看着突然泪流满面的哥哥,一下子惊呆了!

93、任尔东西南北风(三十三) ...

“哥,好些了吗?”陆雪琪神情焦灼。

从小到大,无论惹出什么祸事,有哥哥在,都能化险为夷,甚至很多时候,陆雪琪都觉得哥哥比这世上太多女儿还要强得多,却没想到哥哥也会有这样脆弱流泪的时候。

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陆雪明勉强笑笑,“没事儿,只是刚才喝了点儿酒,有些不舒服。”

听哥哥这样说,陆雪琪自是不信,哥哥向来要强,便是前些时候自己遭人暗杀时累得哥哥受伤,可也没见他掉一滴儿泪!而且明明刚刚饮宴前还好好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觉眉头一皱,怒声道:“是不是那个无名无礼,冒犯了哥哥?”

嘴里说着扭头就往外走,竟是一副要寻人拼命的架势。

陆雪明忙一把拉住,气道:“你真要气死哥哥吗?经过了那么多事,怎么还是不长脑子?我好好的陆家公子,她一个乡野村妇,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冒犯我?”

看陆雪明气得脸色雪白,陆雪琪也知道定是自己又鲁莽了,忙扶了陆雪明坐下,小声道:“哥哥一流泪,我不是就慌了吗。”

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陆雪明神色缓和了些,心里却仍是有些发苦。娘亲夫侍众多,爹虽是挂了个正夫的名号,却最是性子绵软的一个人,平日里不要说拿出正夫的威势震慑其他小爷,反倒被那些狐媚子压的死死的。娘看自己兄妹也是淡淡的,就是祖母倒还怜惜些。偌大的一个陆家,自己兄妹所能依靠的不过彼此罢了!

可是这个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琪儿,家里的情形,你也清楚,菲儿本就是个心计多的,原以为经过上次事情,菲儿会被远远的打发走,却谁想…”上次的谋杀泄露,祖母固然处置了一些人,可菲儿父女却不过发配到边远的庄子里罢了!哪料到却又因缘巧合会遇见当今圣上,更在圣上面前露了一手琢玉的高超功力!来年便是又一个五年之约,国家正四处招揽治玉之人,问明菲儿乃是陆家之后,圣上大是欢喜,竟是让御林军亲自护了菲儿回府。

“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赢了陆雪菲那个臭丫头――”知道哥哥的担心,陆雪琪恨声道。

“你怎么赢?”陆雪明冷声道,“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可有胜过菲儿的把握?祖母同意你来寻访那位高人,未尝没有偏帮你之意,可是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赢了菲儿,你以为,祖母会让一个无能的人接了陆家家主之位吗?”祖母一生最为看重者不过玉药宗和陆家家族罢了!早听娘说过,祖母一生最疼爱的人不是他们这群儿女,而是祖母的弟弟和外甥!可便是为了玉药宗和陆家,祖母却仍是无情的牺牲了他们的幸福!当年,那位表叔曾问过祖母,若是他不愿嫁入深宫,可不可以请祖母看在逝去的爹爹份上,帮他寻一条生路?却被祖母无情的拒绝!听说那位表叔出事后,祖母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之久!

祖母不仅是祖母,她更是陆家家主!

这样一个总能让理智战胜感情的陆家家主,让她破一次例已是难得,又岂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陆雪琪神情黯然,却也有些急躁,“可谁知道那位高人到底在哪里啊?无论我如何相请,那江秋雁却总是推脱!好,等哥哥好些,我马上就去寻江清芳商量主意。”

“你――”陆雪明不住叹气,“你要去寻那江清芳?若如此,我怕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高人!”

“哥哥你说什么呢?”陆雪琪很是迷糊,“为什么让江清芳帮忙就见不到高人?不找江清芳,要找哪个才行?”

“真是鲁钝!”陆雪明有些恨铁不成钢,“整个酒席上,便是瞎子也看的出来,那江清芳自己尚且不得其门而入,又有什么方法帮你?你难道还看不出那江秋雁真正亲近的人是谁吗?”

陆雪琪一下瞠目结舌,怪叫道:“哥,你总不会是让我去求江清歌吧?”

那个纨绔女,竟比自己这个陆家小姐还会摆谱!真是气也气死了!自己早看她气不顺了,哥哥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求她?

没想到陆雪明肯定的点头,“对,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尽快和江清歌搞好关系!”

那个江清歌,绝不容小觑!自己向来自诩能看破人心,却唯有这江清歌,却是让人无法看透!明明看起来嚣张至极,却偏不落下一点儿把柄!昨儿个更听闻江清歌凭借利齿,竟气的闻名泉州的才女张玄当众吐血,后来更是得了自己那向来独来独往的小叔叔的青睐!这一切,怎么可能是一个纨绔能做到的!

自己刚才暗中观察,发现便是狂傲如那无名者,对江清歌也是俯首帖耳,听话的紧,还有那江秋雁,对江清歌的态度也很是让人匪夷所思,好像琪儿和江清芳提到那高人时,江秋雁总是不自觉的瞟一下江清歌。陆雪明不禁大胆猜测,或许,真正和那高人有关系的人是江清歌!若果真是这样,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一个曾经恶名在外的纨绔女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陆雪琪一下苦了脸,让自己和一个讨厌的人打好关系,实在太为难了!

看陆雪琪紧蹙眉头的样子,陆雪明心下一软,“好了,我会帮你的!明天我就去江府拜会。”

“你去找江清歌?”陆雪琪神情更加难看,“不行!”

“浑说什么!”陆雪明斥道,可不知为什么,却是有些心虚,“你忘了叔叔让人传书说很是欣赏萧公子,我去自是为了看望两位萧公子。”

说着心里却更加好奇,叔叔虽明面上是说让自己兄妹代他向萧公子问好,又何尝不是要维护那江清歌?有叔叔的这句话,便是琪儿如何任性,却始终不敢太过难为江府中人。又忽然觉得一酸,自己看的不错的话,那江清歌,确是将萧家兄弟疼到骨子里去了!那叫小竹的孩子容貌确是长得玉雪可爱,连自己看着,也很是喜欢,只不知那萧公子又有何魅力?能让妻主独宠至此!明明,不过是一个无才无貌的庸常男子罢了!

又抬头向陆雪明道:“对了,你找机会问问江清芳,打听一下江秋雁和江清歌怎么会在一起?说不定能探出一些线索来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