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且要以重链锁于天牢一月只为等云安在出了月子再带她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云安在垂眸望着怀里的女儿沉默了很久。

“在在?”孙氏有些担心地轻声唤她。

“嗯,我晓得了。”云安在点了点头,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孙氏欲言又止,她是不舍得云安在跟着萧且走的。她很清楚这个女儿有多娇贵,一丁点的苦都吃不得,如今让她以罪臣之妻的身份发配到那等苦寒之地……

孙氏不敢想。

她斟酌了语句,终于开口:“在在,这不是简单的搬家。你可知道倘若你跟着他走了,身边是连一个下人都不能带着的。再加上你们的女儿……”

孙氏说不下去,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害怕,她甚至觉得她的女儿会病死途中。

云安在小心翼翼地将女儿的小拳头从嘴边移开,才有些无奈地说:“母亲,不用让奶娘再过来了,以后我自己照顾她。”

“你……”孙氏没有再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她一直劝诫几个女儿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她一直担心云安在做得不够好,可如今云安在愿意跟着去,她倒也不知道该不该劝。

华流公主听着下人的禀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了。她气冲冲地去了朝华宫的偏殿——云安在现在住的地方。

当初云安在生产的时候是在华流公主的宫殿之中,因为早产的缘故,她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在华流公主的宫中养了六七日,才勉强从华流哪里移出来。毕竟华流公主尚未出嫁,无论如何云安在也不宜在她那里久住。不过云安在也没有回卫国公府,而是搬去了朝华宫。丹妃娘娘在照顾云安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尽了心的。

华流公主进到暖融融的屋子里,果然看见云安在正在吃东西。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近二十多道精致菜肴。竟是些大补的荤菜。

“公主过来了。”云安在将正在喝的一碗乌骨鸡滋补汤放下,站起来。

“你倒是好胃口。”华流有些不大高兴。

“公主吃过午膳了吗?要不要在这里吃一些?只不过我这里都是一些产后大补的药膳菜肴,没有什么清淡的东西,公主未必吃得惯……”

“哼,”华流公主冷哼了一声,她一直派人打听云安在的情况。却听说云安在自生产完,一直好吃好睡,从来没有唉声叹气,更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华流公主为萧且感到不值。

“大鱼大肉吃得很香?可是你在吃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有想过大皇兄如今还在天牢里!云安在!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你怎么吃得下!”华流公主越说越生气,声音也大了些。就把一旁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吵醒了。小丫头哼唧了两声,手脚也开始不安生地踢来踢去。

“公主稍等一下。”云安在微微弯膝,就转身走到一旁的小床边,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她坐在宫女抱过来的矮凳上,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儿,一边拍着,一边小声轻哼一首低柔的歌谣哄她入睡。

华流公主望着云安在的目光有些复杂。印象里的云安在漂亮到惊艳,灵动到嚣张,却从来没有这般温柔的模样。华流公主不得不承认这样轻声哼唱歌谣哄着怀中女儿的云安在真的太过温柔了。

云安在哼唱了一会儿,怀中的女儿就又一次香香地睡着了。她动作很轻地将女儿放回小床里面,又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

小宫女过来收走矮凳,矮凳的一条木腿不小心碰了一下小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来。云安在不由皱眉,斥责似地瞪了她一眼。小宫女刚想下跪请罪,云安在就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不许她发出声音来。

一直望着这一幕的华流公主心中竟是也跟着逐渐平静下来,再说话的时候,竟也主动放低了声音,不敢吵着了刚入睡的女婴。

“不好意思,让公主等着了。”云安在安顿好了女儿,才重新回到前面与华流说话。

华流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小床,问:“你自己照顾?听说你把奶娘退掉了,要自己照顾孩子。是因为这个才吃这么多东西吗?”

“倒也不全是,有些贪嘴想吃罢了。”云安在轻轻笑了一下。

华流公主就又有些不高兴了。

云安在望着桌子上的珍馐美味,有些失神。“安在明白公主的气愤,可是公主想要我怎么做呢?整日以泪洗面?拖着产后孱弱的身躯跪在宫中求情?还是陪着他一起坐牢?”

华流答不上来,“我觉得……你变得有些陌生。是因为做了母亲吗?”

“或许吧,”云安在说完又轻轻摇了摇头,“也是因为他吧。”

女儿满月那一天,没有任何的宴席,只有至亲之人最简单的祝福。丹妃将一个小小的银锁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本来是给她父亲准备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给她戴上了。”

“替女儿谢谢娘娘了。”云安在将女儿脖子上的银锁摆好。

“还没有起名字吗?”丹妃问。

“没呢,等着她父亲起呢。”

丹妃不禁笑了笑,“希望她父亲别给她起个乱七八糟的名字。”

孙氏从外面走进来,说:“在在,东西都准备好了。”

“辛苦母亲了。”云安在抱着女儿走过去,靠了一会儿母亲的肩膀。

孙氏拍了拍云安在的肩头,略有哽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云安在又在损失的肩头靠了一会儿,才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走出朝华宫。她登上宫中的软轿,由轿子载她出宫。

轿子一路出宫,直到停在了天牢外。

天牢外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周围围了六个侍卫,那将会是云安在跟着萧且去往化兴州所要乘坐的马车。与这辆简陋的马车相比,旁边另外一辆马车就要华丽得多,黄明的色泽,绣龙的纹样,无处不标识着它的主人的地位。

肖允宸从马车中跳下来,他走到云安在面前,挡住云安在望着天牢大门的视线。

“不要跟他走。他鲁莽、无知,更是为了权利地位向胞弟拔剑,他不值得……”

“他没有,”云安在打断他的话。她抬起头直视肖允宸,“他根本没有想要杀你。”

云安在坚定的表情让肖允宸有一瞬间的疑惑,他记得自那一日起云安在根本没有见过萧且,萧且在天牢之中的这一个月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二人根本毫无联系。她为何如此确定?

“他若真的想要杀你,会用刀,用斧,用锤……亦或是用地上的砖石,也绝对不会用剑。”云安在略无奈地苦笑,“剑太轻了,他根本不会用剑。”

肖允宸失措,好半天才说:“你倒是理解他。”

云安在笑得明媚,“当然,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第53章 【萧不要】

“当然,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肖允宸溃不成军,险些站不住。

“殿下,请让一让。”云安在的视线越过肖允宸的肩头,落在天牢大门口的人身上。

肖允宸喉间滚动,艰难移步。云安在越发抱紧怀中的女儿,疾步朝着萧且奔过去。越是靠近,心中越是紧张、忐忑。

她在萧且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要看看她?还是看一眼吧。”

她将包着女儿的襁褓扯开一点,露出女儿娇嫩的脸庞。小丫头早已不是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在阳光的映照下,白皙的有些晃眼。此时正睡得香甜,乖巧柔嫩。

萧且始终空洞的目光终于转动了一下,落在女儿的脸上。他抬手,想要碰一碰女儿的脸颊。可是他刚抬手,手腕之上沉重的铁链相碰发出一阵声响,将酣睡的小丫头惊醒了。小丫头瘪了瘪嘴,就哭了出来。

萧且猛地放下手,大步朝着马车而去。云安在急忙哄着啼哭的女儿,眼瞅着萧且上了马车。她埋怨似等嘟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不能帮忙还要添乱!”

小丫头爱哭,可是每次都是哼唧几声连眼泪都不掉一滴,而云安在只要轻轻拍她两下,她就立刻乖巧起来,咂咂嘴,继续睡。

云安在抱着她急忙追上萧且,一并上了马车。

萧且倚在马车的角落,合着眼。因为他的缘故,整个马车里竟是显得压抑了许多。云安在多看了他两眼,才在他身旁坐下,慢慢收紧抱着女儿的手臂。

丹妃站在马车下面叮嘱了许多话,可萧且始终闭着眼睛,宛若完全没有听到。

孙氏在车窗外拉住了云安在的手,千叮万嘱,又说了云家已经在化兴州打点了一番。等他们到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孙氏又打点了此次押送萧且和云安在去往化兴州的六个侍卫,希望他们在路上可以多多关照。

马车缓缓行走,云安在凑到马车侧窗边,她掀开竹帘,朝着孙氏摆了摆手,也朝着这座丰东皇城告别。此次离开,说不定今生都不会回来。

云安在将帘子放下,凑到萧且的身边。她想了很久,才去拉他的袖子,小声地说:“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已经有二百五十四天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见萧且不为所动,云安在将头搭在萧且的肩上,有些失落地说:“萧且,我想不起来你上次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

云安在拉着萧且袖子的手一点点下移,去抓他的手。萧且猛地收手,让云安在手中一空,什么都没有抓到。她愣了愣,反而更固执地去抓他的手。这一次,萧且犹豫了一瞬,倒是没有躲。

冰凉的触觉让云安在惊住了。她比谁都清楚萧且身上向来炙热异常,从不会有这么冰的时候。她有些惧怕地扯开萧且右边的袖子,见一道伤疤贯穿了萧且的整个小臂,尤其是手腕处的伤口最深。瞧着是几个月前的旧伤,可是没有处理好,又有新伤叠加,此时伤口外翻,腐烂狰狞,手腕处甚至露出白骨。

云安在用颤抖的手去扯萧且的衣服,萧且皱眉,用左手挡住她的手。

“松开!”云安在使劲儿去掰萧且的左手。萧且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入眼是她噙了泪珠的眼睛。萧且就不舍得再看,他别开眼,将挡在身前的手放下了。

云安在将萧且的衣服扯开,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止不住地哭。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你替那对父子打江山,乌和降了,他们就这么对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云安在颤抖的手去一旁的药箱里翻找药品,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药。这药箱是孙氏特意准备的,里面放着医治各种病症的良药。

就算现在已经不看了,云安在眼前还是萧且身上的那些伤。新的、旧的。她知道那些伤痕有些是之前萧且领兵那半年多的时候受的,可是更多的伤却是这一个月在天牢中受的新伤。那烙铁烙下的痕迹让云安在的手不停地颤抖,连药瓶都握不住。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云安在一边颤抖地给萧且上药,一边哭个不停。

萧且静静看着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疼痛的样子来。他越是这样,云安在就越是觉得心疼。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萧且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云安在也不急,照常找他说话,跟他说今天外面的天气怎么样,跟他说小丫头又吐奶了。还会跟他说他不在丰东的这半年多里发生的事儿。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云安在晃了晃水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掀开车边的帘子,四个侍卫坐在树下吃干粮,还有两个侍卫在小溪边说话。

“没有水了,我去打点水。”云安在看了一下女儿正睡着,为她盖了盖绒毯,才抱着水壶下了马车。

她走到小溪边打了一壶水,刚将盖子盖好,就看见之前坐在小溪旁说话的两个侍卫朝她走了过来。澄澈的溪水上映出那两个侍卫不怀好意的表情来。

云安在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起身。她想要回马车,却被那两个人拦住。瞧着两个人逐渐靠近,云安在朝着马车大喊:“萧且!萧且!”

“你喊什么喊?这都一个月了,他什么时候搭理过你?”

“更何况他手脚都被锁着,能救你?”

云安在将手中的水壶砸过去,转身就跑,可是手腕却被他们两个人抓住。她娇嫩的手腕立刻红了一大片。她知道自己挣扎不过,便只是一声声大喊:“萧且!萧且!”

脚底一滑,云安在不由跌落溪边,半边的衣裙都湿了。

她只来得及看见沉重的铁链在眼前一晃,抓着自己的手就松开了。她勉强爬起来,就见萧且两手间的铁链勒在其中一个侍卫的脖子上,一层一层缠绕,将那个人活活勒死。起先还能看见他的挣扎,可是没过多久,那个侍卫就伸长了舌头,只剩出气不见喘气了。

萧且还不解气,拖着那个侍卫,摁住他的头一下一下用力砸在溪边的石头上。霎时间,鲜血四溢,脑浆迸射。干净的溪水很快被染成红白一片。

“杀人了……杀人了……”另外一个侍卫双腿哆嗦,吓得浑身战栗。

萧且抬头,猩红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那另外一个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萧且将手中残破的尸体砸过去,直接将那个逃跑的侍卫压倒。萧且一跃而起,一脚踹在他的胸骨之上,清脆的断骨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抽.出那侍卫腰间的长刀,萧且神色不变砍下去,一刀又一刀。不多时,那侍卫的四肢已经离了躯干。

萧且做这些的动作实在是太快,直到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盯着树下呆愣的另外四个侍卫的时候,那四个侍卫才回过神来。

“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都没做!”那四个侍卫竟是瞬间被吓破了胆,不住求情。

然而他们的求情似乎完全没有被萧且听见,萧且左手握着刀,一步又一步朝着他们走过去。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那一双带着猩红嗜血的眼睛甚是骇人。

“萧且!”云安在追上去,从他背后抱住他。“他们没有伤害我,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我怕……”

萧且脚步顿了顿,手中握着的长刀一点点从手中滑落。

云安在是真的害怕。初遇时,她便见过萧且杀人,可当初的场景竟是完全不能与今日的血腥相比。这个样子的萧且,她真的害怕。

见萧且终于停下脚步,那四个吓破了胆的侍卫才松了口气,像捡回一条命似的。他们早就听闻这位骁王军中杀伐手段残忍凶暴,今日才知凶残到何种程度。

云安在拉着萧且沿着小溪走了一段,到了上游的时候,才用帕子一点一点给他擦拭手上、脸上的血迹。她每擦一会儿,就要望一望远处的马车,她有些担心她的女儿。云安在不由加快了速度,又给萧且洗了头发。这才将他重新拉回马车上。

萧且一直沉默,任由她摆布。偶尔,也随着她的视线望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一回了马车,云安在也顾不得萧且了。她急忙去看女儿,女儿果真已经醒了,正哼哼唧唧地哭。她便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哼唱歌谣哄着她。

“不要乖,娘亲在这里呢,不哭、不哭……”云安在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你喊她什么?”一直沉默的萧且抬起头,皱着眉看着云安在。

“她爹爹不要我们娘俩,所以就叫她不要,萧不要!”

萧且眉头皱得更深,道:“把‘不’字去了。”

“萧要?我……”云安在愣住了,她将女儿放下,惊喜地望着萧且,“萧且!你肯跟我说话了!二百八十六天了!我终于又听见你说话了!”

云安在凑到萧且身边,捧住他的手,望着萧且的眼睛亮晶晶的。

萧且觉得好笑,就笑了一下。

“你刚刚是笑了吗?”云安在裂开嘴角,笑得明媚璀璨。她笑着笑着便笑出声来,一双漂亮的眼睛也弯成月牙。

“我笑一下你那么高兴?”萧且望着她的眸光深深。

“高兴。”云安在很认真地点头。

第54章 【你那里】

“咚咚咚。”车门从外面敲了几下,云安在有些堤防地将车门推开,看见一个侍卫谄笑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虽然这剩下的四个侍卫没有参与刚刚的事情,可是云安在还是堤防着他们。

见云安在如此,那侍卫谄笑的模样更甚,“回王妃,咱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这距离化兴州还得一个多月呢,咱爷身上又有伤,实在不该锁着,小的来送钥匙了。”

云安在有些惊讶,这一路上,这几个侍卫的态度可不算多好。开口喊她王妃倒是第一次。

那侍卫本想讨个好,亲自给萧且解了手脚上的锁链。如今见云安在挡在车门口,似乎没有放他上去的意思,他就讨好地将钥匙递了上去。

云安在急忙将钥匙接过来,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关了车门。

马车门刚一关上,另外一个侍卫拉着他走到一边,有些着急地说:“你这是干什么?这可不符合规矩啊!你把锁着他的重链解了,那他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哎呦喂,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这位爷什么身手你刚刚没看见?他要是想跑,那锁链能锁得住他?”

另外两个侍卫也凑过来。

“我瞧着这位骁王是没有要跑的意思,再说了,他妻子女儿都在车上呢,也跑不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说都是当今圣上的皇子,又是征战的大将军。谁能确定他没个东山再起的时候?”

另外几个人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咱们可得好好招待着的。至于阿牛和阿泰两个人……就说路上病死的吧……”提到刚刚被萧且杀死的那两个侍卫,他们四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只因那两人死的时候场景太过可怕,令他们至今一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云安在拿了钥匙以后急忙将萧且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解开了。这铁链十分沉重,又铐了两个多月,将萧且手腕和脚腕的皮肤或多或少都磨破了一些。尤其是萧且右手手腕本来就有很严重的伤,再被这铁链磨蹭日久,更是伤痕累累。

云安在急忙给萧且手腕、脚腕上被磨破的地方上了药,又将他的手捧起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吹着、吹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眼瞅着又要哭出来的样子,萧且有些无奈地说:“早就不疼了。”

他这么一说,云安在一直忍着的眼泪就稀里哗啦落了下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早就不疼了……那、那就是以前很疼……疼的时候我不都在……一定疼了很久……现、现在才会……才会不疼了……那是都、都疼麻木了……”

萧且语塞,他倒是恨不得刚刚没说那句话。他抬手去擦云安在的眼泪,可她的眼泪怎么越擦越多?她甚至捧了他的手贴在脸上,继续哭。

萧且想了半天,目光随意一瞟落在一旁的女婴身上。找个话头,说:“别哭了,你闺女醒了。”

云安在一滞,竟真是瞬间不哭了。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萧且,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一下子甩开萧且的手,生气地说:“什么叫我闺女?萧且你什么意思!别又不说话!你给我说清楚!”

云安在起先只是用一双小拳头捶着萧且,到后来恨不得拳打脚踢以泄心中气愤。

“我还是不说话了吧。”萧且揉了揉眉心,“她真醒了。”

云安在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女儿醒过来了,正睁着一双格外大的眼睛瞅着她看。云安在可不想让女儿见到她撒泼的样子,更不想女儿见到父母吵架的样子。她移过去,将女儿抱起来,拿着拨浪鼓陪她玩了一会儿,直到女儿累了,才哼着歌谣哄她睡觉。小丫头并不调皮,特别不经哄,每次云安在微微哄她一会儿,就乖得不像话。

见小丫头睡着了,云安在又小心翼翼将女儿放下,为她盖好被子,然后笑着转过头来的时候,萧且眉心跳了跳。

云安在笑着挪到萧且的身边,温柔异常地牵了他的手。她仰头望着他,目光如水、含情脉脉。

萧且轻咳了一声,“快天黑了。”

“萧且,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开口说话了。那么今天你可得把话都说清楚说明白了。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是不是?还是……”其实云安在想问萧且,问他是不是觉得小丫头不是他的女儿。可是她望了一眼正在酣睡的乖巧女儿。这话怎么都没问出口。

云安在有点生气,这丫头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萧且呢?倘若生个儿子是不是就像萧且的小号版了?那就不用想法子跟他证明了。她也不愿意证明。一想到要证明他的女儿是他的女儿,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不知道说什么。”萧且闷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云安在当然不能依了,她更生气了。“我不管!你不许这个态度!”

萧且沉默了片刻,才说:“以前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现在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