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聿起身,长吁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床榻,单手捂住脸,捏了捏太阳穴。

他快疯了,真快疯了。

门帘轻轻一响,萧聿推门而出,景阳宫宫女太监们,一齐躬身道:“陛下万安。”

盛公公见他眼底乌青,神色恍惚,关切道:“陛下可是昨日没歇息好?”

萧聿根本没听见。

他冷着一张脸离开了景阳宫,朝太和殿走去。

今日照例听政。

文武百官已在殿中等候。

萧聿落座后,户部侍郎江程远出列道:“臣有事要启奏。”

萧聿道:“江侍郎直言便是。”

江程远道:“此番辽东地震,依地方呈交过来的情报看,与永昌三十年的灾情十分相似,可辽东此番向朝廷要的钱,却比永昌三十年足足多了一倍。”

“臣想亲自去辽东一趟,核查清楚房屋坍塌及人口伤亡,再拨银两。”

这话一出,众人一齐提辽东那位官员捏了把汗。

江大人,那是出了名的抠门。

萧聿道:“朕准了,不过,你且先带着辽东要的银两去吧,既然起了灾,那移民就食、平抑粮价才是要事。”

江程远道:“臣领旨。”

萧聿将一个折子从左移到右,换下一个看。

都察院右都御史方鹤文站出来道:“臣也有要事要奏。”

萧聿停下手中的折子,看向他,“爱卿请说。”

方御史道:“苏州府恶性不改,又起了卖官的心思,京中的官他们不敢卖,便开始卖地方的,价格已是比永昌三十六年更高。”

萧聿脸一黑。

方御史心知陛下一向最是厌恶有人在仕途上做手脚,便直接道:“微臣得了消息,秦淮河畔的赌坊,又开始营生了。”

萧聿转了转手上的半晌,抿着唇道:“那方御史即刻动身去一趟苏州吧。”

方御史躬身道:“臣领命。”

每日上朝,最开始都是要事,但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

一般来说,不是刑部同大理寺高声辩论某个案子该怎么判,就是兵部和户部因为钱驳斥对方。

嗡嗡声越来越响,萧聿抬手捏了捏鼻梁。

耳畔还回荡着她的声音……

萧聿垂眸,想起了后来他教她玩骰子时的事。

听音哪儿是那么容易学的,她学不会,就赖他不肯传授秘籍。

没了办法,他便教了她一个容易的。

哪知她却道:“殿下此番行径,与作弊有何不同啊!”

盛公公也十分纳闷地看着今日的皇帝。

陛下三年如一日,日夜都是沉迷公务,不能自拔,可从未有过这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朝廷很多事,一天那是根本吵不完的。

耳听嗡嗡声减弱,停止,萧聿轻声道:“退朝吧。”

这时候,礼部尚书姜中庭又出列,“臣还有一事。”

其实萧聿习惯了。

每天都是这样,只要他一喊退朝,定有人出列。

他不喊,底下就相安无事。

萧聿耐着性子道:“姜爱卿是有何事?”

蒋中庭道:“微臣以为,后宫之事,亦是国家之根本,后位悬空已久,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后。”

提起立后,朝臣立马来了精神。

世家官员也开始纷纷对眼神。

众人齐声道:“微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后。”

萧聿抿唇顺着目光看,忽然觉得远处有一个头顶乌纱,声着暗红色白鹇纹官服的人,尤为扎眼。

那是秦太史,秦望。

第31章 失常(捉虫) 惴惴不安。

烈日高照,文武百官从太和殿鱼贯而出。

众人交头接耳,皆是在议论立后之事。

“秦大人,留步。”盛公公笑道。

秦望脚步一顿,看清来人后,不由恭敬道:“不知盛公公有何事?”

盛公公道:“咱家无事,是陛下找秦大人有事。”

秦望蹙了下眉头,疑惑道:“陛下找下官为何事?”

盛公公笑道:“秦大人随咱家来养心殿便是。”

秦望心里惴惴不安。

他入京半年多,虽日日上朝,但却是头回被叫去养心殿。

他迅速回想了自己近来的政务,说不上多政绩斐然,但应是没有重大错处。

可……大周的太史令一职,随着翰林院手上的权利越来越重,已差不多成了虚职。

陛下找他作甚?

莫不是……阿婈在宫里出了事?

思及此,秦望的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微臣拜见陛下。”秦望躬身道。

萧聿垂眸道:“赐座。”

闻言,秦望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

萧聿打量着秦望,若有所思。

自九月选秀以来,这后宫里一直悬着一件事尚未解决——也就是秦婕妤身上的毒。

凡事都得讲究证据,盛康海将景阳宫和六局一司查了个遍,都不见任何蛛丝马迹,那便意味着,要么是下毒之人分位颇高,行为谨慎,已经提前抹去了痕迹,要么就是秦婕妤的这个毒,根本不是在宫内中的。

宁晟否之前说的很清楚。

紫木祥这种毒,药性强,一旦过量,必会窒息而亡,根本撑不到进宫。

可若是少量沾染,经过选秀那段时间,毒性又早已是量微难查。

从时间和脉象判定,应当是前者。

可近来怪梦频频,他寻不出结果,只能去想后者。

倘若……

萧聿狠狠地摁着手中的扳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

可还是开了口:“朕今日宣你来此,是有事要问你。”

“微臣定知无不言。”

萧聿看着他的眼睛道:“秦婕妤入宫前,在家中可曾中过毒?”

话音甫落,秦望的心不由咯噔一声,但也只是一声。

就像是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阿婈在入宫前,曾留给他这样一句话。

——“爹若想女儿在宫里活下去,那这些信件以及那杯毒酒,任何人提起,都不能认。是任何人。”

她口中的任何人,自然包括大周皇帝。

秦望同秦绥之早安顿好了一切,便蹙眉装傻道:“回禀陛下,微臣从未听过此事。”这一刻,秦望的后背都湿了。

紧接着,他又道:“可是秦婕妤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萧聿眸光稍暗,语气压人,“今日你胆敢有任何一句虚言,朕定罢了你的官。”

秦望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道:“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

萧聿心凉了一半,须臾过后,淡淡道:“出去吧。”

“那、那微臣告退。”

秦望走后,萧聿靠在椅上沉默,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那些梦境,循环不歇。

以至于到了晚上,淳南侯坐到他对面的述职,他仍是心不在焉。

“陛下,近来盯着科举和武举人着实不少,想必都猜到了陛下提拔寒门的心思,需不需要微臣对那些世家子弟略加照拂?”

萧聿未语。

陆则狐疑地看了一眼皇上,道:“陛下?”

萧聿这才看他。

陆则又道:“陛下近来可是休息不好?不若微臣先行告退,明晚再过来?”

萧聿道:“不必了,你继续说。”

转眼亥时已过,陆则正准备退下,却听萧聿忽然道:“朕想见凌云道人一面。”

凌云道人,也就是庄生的师父。

庆丰楼匾额下的那句话,就是他刻上去的。

知你前世事,懂你今生苦,解你来事谜。

陆则一怔,道:“陛下可是又……”

萧聿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不是。”

陆则出宫,直奔庆丰楼,将陛下的口谕带给了庄生。

庄生这个江湖人士,一向没那么多规矩,他直接把陆则憋在心里的话,大方说了出来,“陛下可是又瞧见先后了?”

陆则摇头,“不是。”

庄生道:“那陛下见老头子作甚?”

陆则不耐道:“陛下没说。”

庄生点点头,天子一句话,他确实没有资格过问。

“成,我这就给老头去信,叫他明日进宫一趟。”

陆则看着他脖子上的浪荡痕迹,蹙眉道:“你这是纳妾了?”

庄生偏头笑,“没。”

他是想纳妾,奈何有人不给他纳。

思及此,庄生又抬手摸了一下脖子,眼前又闪过那双媚色天成的眼睛。

也许吧,有些人,天生就是野性难驯。

陆则看着他悲喜交加的表情无语凝噎,只当这是风月里的风流鬼。

——

景阳宫,香炉烟雾缭绕。

秦婈坐在殿内托腮沉思,目光聚合,回想萧聿那双迷惑人心的眼睛,倏然一笑。

昨夜是一场梦,六年前,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

不得不说,萧聿是个极其重诺之人,在那之后,他确实对她甚好,换句话说,是他对晋王妃甚好。

那时年少,她还不知世上真有一种人,可以将感情收放自如。

他迫切的需要你,便能迫切地燃烧爱意。

让你误以为,情人眼里是你,心里便是你。

可天生逐鹿的人,怎会去纠缠情爱。

她记得,萧聿就是用这场卖官贪污案,狠狠折了燕王的左膀右臂,案子在大理寺复审,苏淮安竭力相助,朝堂风起云涌。

真当是应了苏淮安那句——倘若他待你好,我苏景明自愿效忠于他。

秦婈笑笑。

罢了,没什么好想的。

他是君,苏家是臣,衷心则是本分。

或许这便是重活一次的好处,她此刻回头去看曾经,那些令她心酸苦涩的一切,都仿佛没了感觉。

眼下她最要紧的,还是把韫儿争到手。

太妃走了这些天,那人却始终没松口,这令她实在不安。毕竟婕妤这个身份,实在是太低了。

朝臣吵着立后,他会立谁她不知道,总归不会是自己。

秦家没有功勋,她又没能替皇家诞下子嗣,从六品美人提为四品婕妤,宫中已颇有微词。

且不说坤宁宫会有一位皇后,慈宁宫当下可是还有一位太后呢。

若是她猜的没错,这后宫里,想必都在琢磨此事,有些说不定都跑去慈宁宫“请安”了。

她没有同太后谈条件的资格,只能站在皇帝身后等,慈宁宫她去不得。

薛妃看着手上的消息,嗤声道:“真以为生了同一张脸,就是同一种命了?生母早逝,父亲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史令,兄长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参了武举又如何,真以为能出头?薛家一句话,便能让他在兵部丢了命。”

清月替薛妃揉了揉肩膀,“娘娘别急,依奴婢拙见,陛下未必会将大皇子交给秦婕妤。”

薛妃冷声道:“可我瞧陛下就是喜欢那张脸。”

“再怎么喜欢,那也不过是像罢了。”清月道:“娘娘仔细想想,大皇子母家叛国,天下人人皆知,陛下若是将大皇子放在秦婕妤那儿养,日后能有何助力?”

薛妃道:“你说的这些,本宫怎会不知,可有时候活人就是争不过死人,三年前陛下是怎么耍着后宫玩的,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忘!”

“色令智昏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清月轻声道:“可若秦婕妤才是当年的李妃呢?”

薛妃瞬间想通了这句话,“你是说……陛下从没想过将大皇子交给秦婕妤,而是想交给另一位?”

清月道:“正是,娘娘您背后有薛家,何淑仪背后有何家,柳妃背后亦是有首辅大人撑着,便是徐淑仪也比秦婕妤更适合抚养皇子。”

薛妃眯了眯眼睛,喃喃道:“三年前先后早产崩逝,就凭此事,陛下便不会把孩子交给本宫和柳妃,他又一向忌惮世家干政,难不成……是徐岚知?”

薛妃又摇头道:“可大皇子的口疾,分明是见了秦婕妤才好的……这不是巧合。”

清月道:“这不过是奴婢猜的。”

薛妃起身道:“本宫要去一趟慈宁宫。”

薛妃走进慈宁宫,嘴角忽然就扬起来了。

果然,这后宫里,就没一个简单的。

柳妃、何淑仪、竟然都在。她来的还算晚的。

太后见薛妃来了,立马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快过来。”

柳妃正在陪太后下棋。

薛妃施施然走过去,轻轻“哟”了一声,道:“柳姐姐这白子落错了地儿吧。”

薛妃刚要伸手,就被柳妃挡住,“妹妹真是隔墙摘果,手伸的长。”

太后笑道:“薛妃,观棋不语。”

薛妃道:“臣妾知错。”

太后道:“什么错不错的,你好不容易来了,待会陪哀家也下一盘。”

这屋里都是老狐狸,道行一个比一个高,全是话里有话,刚入宫的何淑仪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过后,太后突然又摁住了太阳穴。

薛妃连忙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道:“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以前了,以前下棋不知疲,如今看一会儿,眼前就发晕。”

薛妃将手搭在了太后的太阳穴上,慢慢揉着,“太医怎么说?”

“还是那句话,叫哀家静养。”太后蹙眉道:“可你瞧宫里的事这么多,哀家如何静养?”

三人一齐道:“臣妾愿替太后分忧。”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薛妃啊,何淑仪进宫不久,尚无经验,柳妃的身子也是时好时坏,哀家就瞧你精神足。”

薛妃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嫌臣妾聒噪了?”

太后将手中的黑子,掷入棋篓,慢悠悠道:“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哀家就交给你吧。”

第32章 魂魄 朕瞧你像邪祟。

太后前脚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薛妃,朝堂后脚便有呼声要立后。

看似风平浪静的后宫,瞬间暗流涌动。

只有秦婈照例去寿安宫陪小皇子说话。

甫一入殿,只见宁太医在给小皇子诊脉。

秦婈连忙走上前,问:“这是怎么了?”

宁太医回头道:“回婕妤,近来天气骤寒,小皇子吹了风,有些受寒了。”

秦婈道:“可是严重?”

“严重倒是不严重,但体热不退,只怕还得喝上几副药才行。”宁太医顿了顿,道:“下官今夜就在寿安宫守值,婕妤放心便是。”

秦婈点了点头,道:“有劳宁大人了。”

宁太医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生病的小皇子见秦婈来了,小脸终于见了笑。

秦婈走过去,将手伸进被褥,摸了摸他的莲藕般的胳膊腿。

是有些热。

萧韫有些痒,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笑,又开始咳。

秦婈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袁嬷嬷在一旁自责道:“都是老奴的错,没看好窗,叫大皇子受了凉。”

秦婈柔声道:“嬷嬷也不必自责,他身子本来就弱,眼下天气突然转冷,也是在所难免。”

这边正说着话,萧韫抬手揉了下鼻子,力气颇大,鼻涕都被他揉了出来。

一眼没看顾到,他那短短的食指就将银丝扯的老长,秦婈看着不由“欸”了一声。

连忙拿起帕子给他擦。

半晌过后,袁嬷嬷将熬好的药汁端了上来。

秦婈坐在榻边给他喂药,萧韫虽然懂事,但说到底还只是三岁半的孩子,喝下一口,小脸皱的都快要看不清五官了。

整个人苦的打了个颤。

说什么都不喝第二口了。

唇抿得紧紧的。

“韫儿听话,再喝一口,母妃就给你拿话梅吃。”秦婈看向袁嬷嬷道:“嬷嬷拿点话梅来。”

袁嬷嬷立马道:“奴婢这就去。”

袁嬷嬷一走,萧韫看着秦婈道:“阿娘。”

秦婈揉了揉他的小脸,“难不难受?”

萧韫摇了摇头,拽着她的手臂,道:“我有事想问阿娘。”

秦婈把耳朵凑了过去。

萧韫认真道:“何为、母家通敌叛国?”

秦婈手中的药碗险些没砸到地上。

她柔声道:“告诉母妃,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萧韫小声道:“是在窗边听到的……”

闻言,秦婈心里不由一沉。

高墙之内,哪有那么多偶然能听到的事。

秦婈弯了弯眼睛道:“你还小,无需想这些,韫儿,等母妃一会儿。”

萧韫眼巴巴地看着她道:“阿娘还回来吗?”

秦婈点头,“当然回,陪你用过膳再走。”

秦婈关上内室的门,脸色就变了。

须臾,嬷嬷手上拿着话梅,道:“婕妤这是要回去了?”

秦婈道:“我有话要同嬷嬷说。”

袁嬷嬷道:“婕妤有什么话,与奴婢直说便是。”

秦婈将萧韫方才的话同袁嬷嬷复述了一边。

事关寿安宫,袁嬷嬷眼神微变,道:“此事……婕妤准备如何做?”

“不讲情分,照规矩来。”秦婈道:“此事不仅要报给宁尚宫及司礼监,盛公公那儿也得劳烦嬷嬷去知会一声,这嚼耳根子的事,有一回便有二回,绝不容姑息。”

袁嬷嬷道:“奴婢明白了。”

秦婈深吸一口气道:“寿安宫的宫人,也都跟了太妃好些年,或许嬷嬷会觉得报给司礼监太过不重人情,可那些旧事,若非陛下亲自开口,谁都不该叫大皇子知晓。”

袁嬷嬷听着这些,不由会心一笑。

太妃果然没看错人。

秦婈陪小皇子用过膳,于申时离开寿安宫。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忽然看见一群太监围在景阳宫门前。

秦婈走过去,细眉微蹙,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见过婕妤。”小太监躬身,尴尬笑道:“这、这,景阳宫漱玉苑做墙面修葺,又发现了两具干尸。”

漱玉苑,那不就是她入宫时住的地方吗?

秦婈压下心底的恶寒,开口问道:“又?在此之前还有?”

长歌低声同秦婈解释道:“婕妤别急,这都是前朝的尸体了,其他宫里也发现过,说起来,这都第五回 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道:“是啊,之前有宫女一直说这里阴森,总能瞧见鬼影,奴才本来还不信,看来确实是真的。”

秦婈的脸色极差,屏息道:“哪面墙?”

小太监也知道秦婕妤曾住过漱玉苑,便摇头示意道:“婕妤还是别问了……”

别问,也还是叫秦婈知道了。

就是她睡的那面墙。

秦婈回到正殿时,手脚都是凉的。

虽说她自己也算是从阴间走了一遭,可听了这种事,仍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眼下宫中大小事,皆要呈交到咸福宫由薛妃做主。

薛妃听了这事,也不由紧皱了眉头。

她才接手六宫多久,遇上的都什么晦气事……

薛妃揉了揉眉心道:“秦婕妤怎么样了?”

小太监躬身道:“听景阳宫里的人说,秦婕妤吓得脸都白了。”

薛妃轻蔑道:“小家小户出身,又不过十几岁,吓着了也是正常。”

小太监道:“娘娘,现在宫里头,到处都在说景阳宫闹鬼……”

薛妃烦躁地扔下手中的杯盏,深吸一口气,道:“清月,前几回遇上这事,太后都是如何做的?”

清月道:“容奴婢想想……头两回遇上这事,宫里人心惶惶,宫女们人吓人,晚上都是哭声,太后无奈之下便请人做了法事,驱鬼以安人心,不过后来,好似只找人念了经文。”

“本宫刚接手六宫,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薛妃轻声道:“派人给我哥带句话,让他替我找两个驱鬼的道士,就说宫里要驱鬼做法事,如此,也算是安抚秦婕妤了。”

小太监恭维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薛妃笑着给了小太监一片金叶子。

小太监立马道:“奴才出去,知道该怎么说。”

——

翌日下朝后,陆则带着凌云道人来到了养心殿。

盛公公进屋通报,“陛下,凌云大师到了。”

萧聿道:“赶紧赐座。”

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粗麻布衣的老头,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下颔上的白色胡须,更是显得他仙风道骨。

两人围着棋桌坐下,其余人等皆退了下去。

殿内炉香四溢,更漏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