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接再厉,又往前一步,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用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过的语气,柔声细语道:“陛下为何待臣妾这般好?”

男人的眼中再无失望之色,也没推开她,而是抬手抚了抚她细软的头发。

男人薄唇微抿,心道:忘了也好,倘若你记得一切,就不会这般想了。

——

翌日,萧聿走后,秦婈立马躺回到榻上。

她真真是一夜未眠。

正准备补眠,就听长歌敲门道:“婕妤,薛妃娘娘请您去咸福宫小坐。”

薛妃。

秦婈这才想起来昨日的事。

且不说薛澜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昨日来景阳宫做法事,确实是没有害她的心思。

然而她却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

偏偏还是在皇上责问之时。

薛澜怡落了面子,今日不来找自己的茬,那便不是薛澜怡了。

@泡@沫

皇帝夜宿她宫里已是惹眼,秦婈还没傻到与薛澜怡对着干。

她回身对着铜镜,拿出一个棕红色的瓶子,将白色的粉末倒在手上,分别涂在眼底和唇上。

再一转身,她仿佛化作疾风骤雨里的一朵娇花,摇摇欲坠。

秦婈幽幽道:“进来。”

长歌推门而入,一抬眸,惊讶道:“婕妤这是怎么了?”

秦婈颤巍巍地站起身,虚弱道:“我本是不想过了病气给薛妃娘娘,但既然娘娘有请,自然推拒不得。”

第35章 孩子 同榻5梦

何为弱柳扶风?

那大概便是秦婈虚扶着宫人朝咸福宫而去的样子。

长歌听着秦婈微微喘息的动静,不禁皱眉,这秦婕妤,莫不是真病了?

寒风在宫墙间穿梭,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转眼,她们便来到了咸福宫。

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秦婈额间、鼻尖、颈间,她时不时便抖一下,等着薛妃召唤。

月白色的缦帘迎风簌动,薛妃躺在乌木漆心嵌瓷花卉纹罗汉床上,瞥了眼外头道:“来了?”

“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清月劝道:“娘娘,眼下秦婕妤正是得宠,您明着为难她,就不怕她去皇上那儿告您的状?”

“站一会儿就算为难了?”薛妃嗤了一声,“不过是敲打一声罢了。”

清月道:“奴婢只是觉得这秦婕妤心思太深,有些事不好明着来。”

提到心思深,薛妃眉宇微提,“让她进来吧,本宫今日,是有要事同她说。”

须臾,秦婈缓缓走了进来。

原本就苍白怜人的小脸,此刻更显虚弱。

薛妃眯了眯眼,看着清月道,“愣着作甚,快去拿热茶来,婕妤快坐吧。”

秦婈坐下,轻声道:“多谢娘娘。”

刚说完话,她便咳了起来。

“婕妤昨日不还好好的,今儿是怎了?”

“臣妾是不慎惹了风寒……”秦婈用帕子虚虚地掩住唇,又咳了几声,“谢娘娘惦记。”

装病是真的,一夜未眠也是真的,故而眼神里的疲态,是半点都不掺假。

薛妃蹙眉,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伪。

可这幅模样,又确实不大像装出来的、

薛妃打量着眼前鲜嫩的小脸,不由想起了昨日长歌送来的消息——“陛下亲自照顾秦婕妤,一夜未走。”

说来也是可笑。

后宫中的女子,向来是千方百计地打探消息,打探陛下昨夜又幸了谁,又叫了几次水,恨不得仔细到承宠的嫔妃一夜嘤咛过几声。

可有时候,打探了还不如不打探,就比如现在。

想着长歌那句话,再去看秦婈纤细的腰肢,薛妃甚至能想象皇上是怎样将其握在手中的。

新帝英俊倜傥,才学过人,倾心也是在所难免。

初入宫时,她也曾私下里打探过新帝喜好,得知他潜龙时常去酒楼看舞娘跳舞,且独好细腰,她便也学着裹腰缠腹。

可入宫三年,他何曾柔情待过自己一天?

薛妃压着心里的酸,笑道:“我今儿叫秦妹妹来,其实是想说说话,没成想妹妹居然病着。”

秦婈迎上薛妃的目光,又咳了起来,柔声道:“能陪娘娘说话,是臣妾的福气。”

薛妃递给她一杯热茶,笑道:“你放松些,总这样客气,反倒生疏了。”

秦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薛妃端起茶盏,拂了拂茶叶沫,饮了一口道:“我听闻你有个哥哥,今年参了武举?”

“是。”

秦婈面上不显,心里却“咯噔”一声。

大周武选一向是由兵部主管,薛家虽不直接掌管兵部,但现任兵部侍郎贺长之却是薛澜怡之父薛泊宁手把手教大的学生。

薛家若想提拔谁、打压谁,就好比在竹篾里捉螃蟹,手到擒来。

她提起此事,定是有备而来。

薛妃慢声慢语道,“你不在京城长大,又久居深闺,许多事想必也不清楚,秦妹妹自入宫起便与我亲近,今日我便与你说两句心里话。”

“臣妾恭听。”

“这大周的武举啊,向来比不得科举,往年能得赏识的,不过就是前三甲罢了,你可知剩下的人都去了哪?”

秦婈顺着他的话说,“臣妾不知。”

薛妃缓缓道:“没名次的便不说了,有名次的无非就是塞到兵部,做个九品会同馆,给人递个文书,又或是再配合鸿胪寺接待外邦罢了,若是走运,熬一辈子,兴许还能熬成个六品的车驾清吏司,若是不走运,那便难说了。我听闻秦家兄长文武双全,如此过一辈子岂不是可惜了?”

“他叫秦绥之是吧,其实以我与妹妹的情分,应当即刻修书一封,送回薛府才是,亲妹妹觉得呢?”薛妃顿了一下,拉过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这与徇私舞弊无关,只是提拔一二。”

这话听上去,像是薛妃朝她递了橄榄枝,可细想想,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倘若此刻顺了薛澜怡的意,那她会要什么?

帝王宠爱夺不去,能夺走的,便只有孩子了。

她无心与薛澜怡为敌,却不允许任何人打萧韫的主意。

思及此,秦婈抬手捂住太阳穴,喘息声越来越急。

薛妃自顾自道:“陛下喜欢你,你又年轻,往后这子嗣定然不成问题,倘若陛下将大皇子……”

薛妃的话还没说话,秦婈整个人便晃悠了一下。

薛妃蹙眉,隐隐不安,厉声道:“秦婕妤?”

此时恰好风过门廊,秦婈从椅上滑跌在地。

薛妃立即起身,美眸瞪圆,道:“快,即刻唤太医过来。”

宁晟否正在太医院打瞌睡,忽闻秦婕妤在咸福宫昏倒了,整个人彷如醍醐灌顶一般,打了个激灵。

外面寒风呼啸,他却汗流浃背。

看秦婈的面色和呼吸,完全瞧不出是装的,薛妃的心此时也在打鼓。

秦婈是半点都没怀疑宁晟否的“医术”。

昨日被陛下抱在怀里的宠妃,今日忽然晕倒,身体是否有恙,他最是清楚。

宁晟否清了清嗓子,对薛妃道:“回娘娘话,婕妤玉体欠安,打昨儿起,便一直体热,这吹了风,怕是惹了风寒。”

薛妃脸色变得很差。

她以为用秦绥之相威胁,秦婈定会识趣,万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晕倒在她宫里。

如今后宫可不是前朝后宫,此事若是传到皇上和太后耳朵里……

自己犯的蠢,总得善后才行。

薛妃连忙对清月道:“去本宫的库房,挑些上好人参和雪燕送到景阳宫去,都要最好的,还有精炭、手炉,都送去。”

薛妃又道:“清月,你送秦婕妤回景阳宫,我去慈宁宫请罪。”

——

亥时过后,几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官员才从养心殿走出来。

殿内静阒然无声,香炉焚着沉水香,幽幽不绝如缕。

萧聿抬手饮了一杯茶。

盛公公见皇帝处理完政务,悄悄走上去,道:“陛下。”

萧聿捏了捏鼻梁。

盛公公道:“今日秦婕妤在咸福宫晕倒了,不过眼下已是无事了。”

萧聿顿时睁开眼,“什么?”

“怎么才说?”

盛公公无奈地躬了躬身。

怎么才说?

可这是您三年前立下的规矩啊,但凡养心殿议事,任何事不得通报,后宫一切事务,皆与皇后说。

实话不敢说,盛公公只能解释道:“但宁太医说了,秦婕妤身子已无大碍,稍作歇息便是。”

“到底怎么回事?,算了,朕还是去景阳宫一趟。”

盛公公惊了一下,“陛下,可宁太医说了,秦婕妤那是风寒之症,万一过了病气给……”

萧聿恍若未闻,踩着月光,走进景阳宫。

眼下已是子时,秦婈已经睡着了。

其实,秦婈闭眼前,还轻轻嗤了一声。

这两日萧聿又是照顾她,又是陪她下棋,她本来寻思自己晕倒在咸福宫,他能来瞧瞧,可这男人果然还是,半点不曾改变。

不来,她便安心睡了。

萧聿坐在床边抚着她的眉眼。

又晕倒了?

难道招幡真的伤了她?

此时此刻的萧聿,根本没想过眼前人会是装晕。

毕竟他眼中的阿菱,便是偶尔有小脾气,也绝不会骗他。

这么晚了,她好不容易睡下,萧聿自然不可能叫她起来问话,便自行盥洗上榻,睡在了她身侧,又替她裹了裹被子。

困意袭来,梦境便也跟着袭来——

永昌三十七年,四月十五。

隔日便是楚皇后寿辰。

晋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镇国公府前。

苏菱弯腰下轿,提起裙摆,跑上了台阶,扶莺在后面道:“王妃慢些!”

可回家娘总是格外令人愉悦,她怎可能慢些?

穿过垂花门,苏菱直奔主院。

还没进门,苏菱就听到了剑气声。

哦,想必是苏将军在练剑。她想。

她用指腹推开门,探了一个脑袋瓜进去。

只见苏景北身着玄色窄袖长袍,在庭中舞剑,剑法锋利,光芒逼人,苏菱还没来记得喊爹,下一瞬,那剑就直奔她而来。

“什么人!”苏景北厉声道。

苏菱吓得整个人蹦起来,她迅速转了身,欲哭无泪道:“爹,你这做什么呀!我险些就破相了!”

瞧苏家兄妹的容貌,便能想象出镇国公大将军该是何等的风流倜傥。

苏景北回头瞧——

他手中的剑,已然钉在门框上,地上还飘着一缕发丝。

想也知道是谁的。

苏景北扬了扬下颔,笑道:“让我瞧瞧是哪个贼人,胆敢擅闯国公府。”

苏菱无语道:“爹!青天白日的,谁都有胆子闯你的院子?!你别不是故意的吧……”

苏景北看着苏菱,语气软了下,笑道:“你过来,让爹瞧瞧。”

方才还咬牙切齿的苏菱,立马崩不住嘴角,小跑到苏景北面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道:“国公爷老当益壮啊。”

苏景北呵斥她:“没大没小。”

苏菱道:“我哥呢?明日便是皇后娘娘寿辰,我哥说替我准备了一套十二月花神杯当贺礼,他人呢?”

苏淮安站在她身后,双手交叠与胸前,“啧”了一声。

苏菱回头,眼睛都跟着弯了,“哥!”

苏淮安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嫁了人,还要回娘家吸血的,你瞧瞧京城还有谁家的姑娘如此?”

苏菱张口便是甜蜜话,“苏大人这样好哥哥,才是天上地下,独一份。”

“嫁了人也没长进。”苏淮安耳根子一软,转身将那套十二月花神杯,交给了她。

苏菱看着手中的花神杯,连连赞叹。

苏景北倏然开了口:“阿菱,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们说,都坐下吧。”

三人在庭中坐下,苏菱起身给面前二位斟茶,尽显贤惠之姿。

苏景北看着她道:“阿菱,你与晋王殿下,近来可好?”

苏菱眼神带着笑,笑意里面泛着光,不过话到嘴边就只是:“还成吧……”

成还是不成,苏景北和苏淮安都能看出来。

苏景北道:“成王侧妃前几日诞下一子,虽是侧妃所生,但也是本朝头一个皇孙,眼下外面已经有人在传,这皇孙是大周福星,龙心正是大悦,极有可能顺势立成王为太子。”

苏菱蹙眉道:“可宿州那些贪污案、卖官案,桩桩件件都与成王有关,陛下前几日不是还训斥他结党营私吗?”

苏景北笑道:“你随晋王殿下离京数月,京城见不到的,想必也都见到了,大周政治如此,皇子之间势力倾轧,你以为是陛下是头一天知晓?阿菱,你想想穆家近来的动作,心里该有数了。”

穆家,便是成王的母家。

穆家不仅给朝廷捐了好大一笔钱,还发现了一座铜矿。

苏菱缓缓道:“原来成王上次受罚,是因为贪污的银两,进了私囊。”

苏景北点了点头,道:“成王府诞下了皇孙,燕王也坐不住了,上个月,燕王正妃和侧妃接连有孕,燕王府尚未出世的孩子,便有三个。”

苏淮安听了这话,不由看了苏景北一眼。

苏景北道:“阿菱,当今皇后到底不是晋王殿下的生母,能自己提出来的事,就别让皇后先提,起码还能占个贤德。”

苏淮安道:“父亲!”

苏景北道:“你住口,阿菱若不是嫁进皇家,我永远不会对她开这个口,可她嫁都嫁了,我说她总好过旁人说她。”

苏菱偷偷拍了一下苏淮安的手背,笑道:“爹,我知道了。”

苏景北叹了口气。

晚饭过后,萧聿来镇国公府接苏菱回府。

苏菱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套十二月花神杯,跟着他上了马车。

苏淮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忽然觉得萧聿是真有本身,忍不住咬牙道:“这才几个月,就忘了当初嫁人是怎么哭的了。”

苏菱好似听到了苏淮安的呢喃,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朝苏淮安摆了摆手,眼睛里都是讨好的意味。

萧聿道:“景明,我先带她回府,改日再来与岳父下棋。”

苏淮安一扫脸上的阴郁,朝萧聿躬身,道:“殿下慢走。”

回到马车上,萧聿十分自然地牵起苏菱的手,阖眸歇息,头往她身上靠了靠。

苏菱问他,“很累吗?”

萧聿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第36章 承诺 我是想让你给我生。

永昌三十七年,四月十六。

此番皇后生辰,交由鸿胪寺及礼部共同操办,因近来战事频频,除祭祀外一切从简。

京中各家内命妇皆要参加晚宴。

苏菱同萧聿随着宫人来到坤宁宫。

此时殿内只有孙昭仪和长宁公主,长宁一见苏菱,不由笑着招手道:“皇嫂!”长宁公主独爱珍珠,她身子一晃,头上的珍珠钗便也跟着响。

孙昭仪低低咳了一声,“长宁,这是坤宁宫,你给我守点规矩。”

小公主努了下嘴,坐正了。

楚后笑道:“长宁眼下不过十五,正是活泼的年纪,妹妹就别总束着她了。”

孙昭仪从善如流,“那臣妾便听娘娘的。”

苏菱和萧聿前后进门,一起行礼问安,紧接着,苏菱便将那套十二月花神杯呈了上去。

十二月花神杯,共十二只,均为薄胎,且通体白釉。

外壁则用青花五彩绘制了十二种花,分别为水仙花、迎春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荷花、兰花、桂花、菊花、芙蓉花,月季花和梅花,一花一杯,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楚后,都不免瞧出两分心意来。(1)

楚后笑道:“我一眼便知,这阿菱选的,你有心了。”

“母后喜欢就好。”

长宁公主瞧着也新奇,不由道:“这样精致的物件,皇嫂是从哪儿找来的?”

苏菱道:“我也是托兄长找来的。”

楚后听到“兄长”二字,便道:“我记得苏大人已是过了弱冠之年,可定亲了?”

苏菱点头,“尚未定亲,不过正议着,也是快了……”

说到这,长宁公主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若无其事地插话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这话问的再是风淡云轻,也变了味道。

明满京城的苏淮安,公主也不例外。

“长宁!”孙昭仪皱眉道。

楚后瞧了长宁公主一眼,并揶揄道:“说起来,长宁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长宁公主下意识摸了把头上的珠钗,眨眨眼,喃喃道:“我、我没那意思,长宁是不是失言了……”

楚后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本宫实在是想知道,咱们大周儿郎,究竟谁能尚公主。”

孙昭仪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叹了口气。

又说了会儿话,孙昭仪见楚后总是欲言又止,便知她是私下有话想与晋王妃说。

她轻咳一声,拉着长宁起身,道:“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宫宴,臣妾今儿还有副药没喝,就先回钟粹宫了。”

楚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又严重了?”

孙昭仪道:“都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孙昭仪和长宁公主离开后,楚后叹了口气,道:“阿菱,你与三郎,成亲也有日子了吧。”

说罢,楚后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目光温柔,无一声责备,可苏菱却感觉有一柄插在自己身上。寒冷刺骨。

苏菱低头,须臾又抬头,同楚后缓缓道:“臣妾今日其实有两句心里话,想与母后说。”

楚后拉过她手,柔声道:“你这孩子,跟我还客套什么,有话直说便是了。”

苏菱唇角带着笑意,“前两日臣妾去成王府献礼,见小皇孙粉嫩可爱,心里着实喜欢,不由也替殿下急了两分,可大夫说臣妾身子弱,还需静养一段时日,便想着,不如先替殿下纳两位侧妃,母后以为如何?”

闻言,楚后笑开,拍了拍她的手,道:“三郎娶了你,实在是他的福气。”

萧聿颔首喝茶,一言未发。

“替殿下分忧,本就是臣妾该做的。”苏菱道:“那……不知母后可有人选?”

楚后故作沉思,半晌才道:“说起来,倒是有两个人,我觉得尚可,一位是太常寺少卿文大绶之女文蔡宁,年十七,一位是吏部右侍郎左洋之女左清清,也是十七,这两个样貌才学都是上乘,阿菱可知道她们?”

苏菱到底是镇国公嫡女,楚后亦是在乎她的脸面,王妃尚无子嗣,侧妃的身份确实不宜过高。

四品太常寺卿之女,三品右侍郎之女,皆不是世家出身,哪个也比不得苏家。

刚好。

苏菱道:“臣妾见过她们几次,十分合得来。”

见她如此聪明豁达,楚后眼里的笑意不由浓了几分,“既如此……”

就在这时,那个彷如置身事外的男人,倏然将茶盏放到案几上,淡淡开了口,“再等等吧。”

楚后看向他,笑道:“等什么?”

等,便是拒了的意思。

萧聿慢声道:“母后,纳侧妃一事,容儿子再想想。”

语气淡然,但却掷地有声。

楚后笑瞪了他一眼,“合着本宫与阿菱,方才都白忙活了?”

萧聿起身,“那儿臣给母后赔罪。”

萧聿亲口拒了此事,虽是忤逆了楚后的意思,但楚后倒也不会因此落了他面子,只轻声道:“不过是家常话,说赔罪便严重了,不过三郎,你可真是浪费了阿菱的一片心意。”

萧聿唇角慢展,笑道:“是我不识好歹了。”

苏菱看着面前的男人怔住,心脏就跟被人捏住了一般,不停蜷缩。

她缓了口气,回过神,连忙打圆场道:“这事臣妾还没来得及同殿下商量,就来与母后说,是臣妾思虑不周。”

楚后又点了萧聿一次,道:“你这哪里是思虑不周,分明是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

晚宴过后,萧聿与苏菱回了晋王府。

两人在马车里静默,好半晌,萧聿才开了口,“你何时看的大夫?”

苏菱闻言一怔,隔了须臾,才道:“上个月,看过一次。”

萧聿扯过她的手,垂眸乜她一眼,“他说你身子弱,需要静养?”

苏菱避过他探究的目光,老实承认,“没,大夫说我身子无碍,许是没到时候,让我等等。”

苏菱又补了一句,“等等兴许就有了。”

“头回听说,孩子是等来的。”萧聿浅浅一笑,唇齿间含着轻佻,又不轻不重地去掐住她的腰,一下又一下,苏菱暗暗推他的手,指了指车夫的方向,用口型道:回府再说。

浅笑变成轻笑,他明知故问道:“回府说什么?”

苏菱仪态依旧端庄,可小脸和脖子,已如红霞满天,红成一片。她再不肯看他。

车马辚辚声渐弱,车夫拉紧缰绳,轻吁了声,回身道:“殿下、王妃,已经到了。”

苏菱一把掀开幔帐,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萧聿就在后面跟着她。

两人踩着的满月的清影,回到长恩堂。

苏菱坐在妆奁前偏头拆耳珰,轻声道:“扶莺把水备好了,殿下先去沐浴吧。”

萧聿行至她身后,看着铜镜中的娇靥,一本正经道:“你呢?”

苏菱沉默。

沉默后是惊呼声,和耳坠掉落在地的声音。

果然,考验定力的沐浴,实在不适合新婚燕尔的夫妻,二人回到榻上的时候,衣襟都还湿着。

内室的青砖到处都是水和大小不一的脚印。

萧聿抱着她,吻她,情浴一旦开闸,便如海浪呼啸,帆舟倾覆。

苏菱用手抵住他炙热的胸口,男人薄薄的里衣下,是宽厚的背,精瘦的腰。

姑娘的嗓音几乎是在颤,“殿下今日,为何没应?”

萧聿看着怀里执拗的姑娘,如实以告:“阿菱,我是想让你给我生。”

他温热的掌心在她的小腹上,抚了两下。

苏菱看着他深邃的眉眼,眼眶莫名发红。崩了许久的情绪,顷刻间有了瓦解之势。

萧聿环住她的腰,以最柔情的姿势,伏在她的肩膀,缱绻地咬着她的耳,顺着纤细白皙的颈部蜿蜒而下。酥痒难耐,苏菱不由哼唧出声。

呼吸一乱,烛光都跟着旖旎。

他们有过无数次情难自抑的风花雪月,可再无一夜,能令苏菱迷乱到以为,两个人,是真的能合二为一。

她有些眷恋地抱了抱他。

翌日一早,萧聿起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