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夫人宋氏见状,笑了笑道:“玉蓉和大少爷刚成亲没两日,不着急的。倒是阿箩嫁给靖王两个多月了,肚子可有动静吗?”

没料想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魏箩顿时尴尬起来。她平时没特意考虑过这问题,总觉得时候还长着,不用着急,顺其自然最好。目下二伯母当着众人的面问,她沉吟片刻道:“我…”

赵玠握着她的手道:“阿箩还小,生孩子恐对身体不利。子嗣一事不必着急,过阵子再说吧。”

二夫人讪讪一笑,自是不好再多问什么。

魏箩环顾一圈,不见魏常弘的身影,便问魏昆道:“爹爹,常弘怎么不在?”

魏昆道:“常弘在内院写对联呢,我已经命人叫他过来了。”

魏箩道:“我去看看他吧,正好许久不在府里走动了。”

魏昆没有阻拦。赵玠是知道她这个弟弟的护短劲儿的,不知道见面后常弘会跟魏箩说什么,掀了掀唇,对魏昆和英国公道:“正好,本王也去观摩一下小舅子写的春联。”

如此一来,英国公和魏昆自然不能再留在前厅,势必要跟着赵玠一起过去了。

英国公府过年有自己写对联的习惯,今年正好轮到魏常弘和魏常弦,只是魏常弦是个玩心重的,闲不住,写没几副就溜达到别处玩了,只留下常弘一个人坐在内院奋笔疾书。桂花树下,魏常弘坐在黑漆描金卷纹翘头案后面,手边摆了十几副写好的对联,他神态认真,一丝不苟,写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旁边替他研磨的丫头看直了眼睛,模样痴痴的,连一群人走到跟前了都没察觉。

倒也不怪小丫头看着了迷,常弘过了年便是十六岁,正是少年长个儿的时候,单薄的身体变得挺拔颀长,五官也渐渐地有了男人的样子。他本就生得俊逸好看,如今添了些成熟的气味儿,更是引得一众姑娘们对他芳心大乱,更别提一个小丫鬟了。

那丫鬟的余光瞥见府里的大人物都来了,忙屈膝行礼道:“婢子见过国公爷,见过几位老爷。”

魏常弘放下羊毫笔,站起来道:“祖父,爹爹…”视线一转,瞧见后头的魏箩,禁不住露出喜色,笑道:“阿箩也来了?”

魏箩来到他跟前,看了看他写的对联,这才抬起头道:“谁叫你不去看我呢?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魏常弘道:“我本打算把这五十副对联写完再去前厅的,没想到你竟过来了。”

英国公见只有他一个,不免问道:“常弦呢?”

魏常弘道:“三哥的朋友过来找他,他有事先出门了。”

英国公摇了摇头,颇有些不满,“这孩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魏常弘没说话。

英国公和几位老爷拿起常弘写的对联看了看,对他的字很是满意,英国公点评道——“笔法秀逸,劲骨丰肌。”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说了会儿话,英国公生怕怠慢了赵玠,便提议回前厅小坐。刚要往回走,廊庑那头一个穿大红袍子的小家伙儿兴冲冲地跑过来,直扑到魏箩跟前,抱着魏箩的手臂道:“阿箩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这小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魏常弥。

后头的丫鬟忙上前请罪,道:“国公爷恕罪,夫人恕罪,七少爷非要到这来…”

四夫人没有怪她,挥挥手道:“下去吧。”

那厢魏常弥还在缠着魏箩,仰着小脸地问:“阿箩姐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魏箩点点头,“当然,傍晚就走。”

魏常弥瘪瘪嘴,失望地眨了眨大眼睛,“不能多留几天吗?自从你嫁人以后,我都不能找你玩了。”

四夫人无奈地斥了身:“弥哥儿,过来。别说胡话。”

魏常弥抱着魏箩的手臂没有动,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看向旁边沉默的赵玠。他虽说才十岁,但已懂得成亲嫁人的道理,也知道魏箩嫁的人正是赵玠。想了想,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姐夫好。”

赵玠弯唇,“嗯”了一声。

这个小家伙看起来虽缠人,但是比魏常弘懂事多了。起码他从没听魏常弘喊过“姐夫”。

赵玠颇有些大发慈悲道:“下回你若是想阿箩姐姐了,随时可以到靖王府来。”

魏常弥眼睛一亮,点头不迭。“谢谢姐夫。”

旁边的魏常弘看了常弥一眼,心想真是个小狗腿。

第145章

一家人用过午饭,魏箩跟四夫人去花厅说了会儿话,便和梁玉蓉一起去了大房榕园。院子里四处都残留着成亲时张贴的大红“囍”字,廊庑上的灯笼也没摘,进了新房,便见条案上明晃晃地摆放着一对龙凤巨烛,旁边的金錾花托盘里放着花生、红枣、莲子等物。魏箩笑着看向梁玉蓉,“我能进里面看看吗?”

梁玉蓉没好气地嗔她一眼,反问道:“你若想看,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魏箩抿唇一笑,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内室。内室里有一个十二扇紫檀浮雕莲花纹的屏风,屏风后面便是一应俱全的新婚家具,魏箩就跟自己没成过亲似的,看得津津有味。她来到床头,指着床上的一对大红织金鸳鸯绣花枕头问道:“玉蓉,这是你绣的吗?”

梁玉蓉点点头,很是自豪道:“除了枕头,这被褥和单子都是我自个儿绣的。”

魏箩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我记得你绣活儿一向不好,怎么绣了这么多?”

梁玉蓉耳根子一红,一声不吭,领着魏箩坐到窗户旁的罗汉榻上,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

魏箩托着两颊,不放过她,笑吟吟地问:“玉蓉,你跟我大哥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过的呀?”

梁玉蓉拿了一个橘子塞她手里,恼羞成怒道:“吃橘子吧你,今儿怎么话这么多。”

梁玉蓉并非容易害羞的人,只是刚嫁给喜欢的人,心里那点小女儿的情绪表露无遗,娇嗔羞赧的模样比平时可爱多了,难怪魏箩都忍不住想逗她。经魏箩一提,梁玉蓉不禁想起自己和魏常引的新婚之夜。她一直以为魏常引是无欲无求之人,清贵高雅,不染尘埃。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他也有那样情不自禁的一面…

那天晚上他们都是头一回,难免闹出一些乌龙。而且魏常引的腿疾未愈,不方便行周公之礼,他便引导着她该如何做,清润沙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梁玉蓉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成亲前一晚母亲给的小册子上的内容也忘了,只知道照着魏常引的话,他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跟着做什么。

第一次弄错地方了,梁玉蓉疼得眼泪都滚了出来,缩在魏常引怀里呜咽:“好疼。”

魏常引搂着她的双肩,头一次发现这姑娘如此纤细单薄,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对不起…”却没说要停止。

姑娘家总要经历这一遭的,她既然嫁给他,他就想给她所有新妇子都有的东西,更不想让别人低看她。他只是腿脚有问题,别的地方却是好好的。

第二天梁玉蓉去向公公婆婆请安时,腿心儿酸软无力,连直视魏常引都不好意思。

过了两天以后,才渐渐自在一些。

魏箩吃了一瓣橘子,牙齿一咬,汁水满溢而出,又甜又新鲜,她好奇地问道:“眼下并非橘子成熟的季节,你这儿的橘子为何这么新鲜?”

梁玉蓉解释道:“常引大哥知道我喜欢吃橘子,特意让人从南边儿送过来的。”说罢,对上魏箩恍然大悟的视线,便戳了戳她的脑门子道:“这你也要酸我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靖王爷对你可好多了。你要是想吃橘子,指不定他把所有果园子都买下来。”

魏箩捂着额头,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那是。”

两个刚嫁人的姑娘自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喋喋不休地说了小半个时辰,忽听院外传来一些响动。梁玉蓉偏头往槛窗外看去,只见魏常引从轮椅里站起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蹒跚学步。梁玉蓉立即放下手边的东西,跳下罗汉塌道:“阿箩,我过去瞧瞧,你等我一会儿。”

魏箩刚说完一个“好”字,那姑娘就一溜烟儿没影了。

这般着急,也不知道多在乎呢。魏箩抿唇一笑,透过槛窗,看院子里的光景。

魏常引八岁那年就被马踩上了筋骨,不能走路,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不仅要治疗腿疾,还要重新学会走路。好在这些年魏常引的腿每天都有人给他按摩,肌肉萎缩得不严重,学起来也不太吃力。只见梁玉蓉走到魏常引跟前,同他说了什么,他却摇摇头拒绝了。

魏常引道:“你不必扶着我,你只要站到我跟前,我向着你走过去就是了。”

梁玉蓉依旧不放心,问道:“万一你摔着怎么办?”

魏常引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不是有你在前面吗?”

梁玉蓉咬了咬下唇,一想也是,如果他摔倒,她肯定会第一时间上前扶着他,于是便勉强答应了这个提议。

梁玉蓉站在魏常弘十步之外,魏常引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慢慢地引导他走路。如此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梁玉蓉担心魏常引累着,便停在梅花树下,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常引大哥,你走完这几步咱们就歇会儿吧,我有点儿累了。”

这个姑娘,怕伤着他的自尊,不说他累,只说自己累了。魏常引低头轻轻一笑,其实他并非那般敏感之人,只是梁玉蓉的细心,让他觉得很熨帖。他道:“好。”

魏常引慢慢走剩下的几步路,他的腿疾没有完全好,每走一步小腿便一阵刺疼,是以只走了这么一会儿,他的额头便已冒出汗珠。可是他脸上不见丝毫痛苦,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若不是梁玉蓉清楚他的情况,还以为他多么轻松呢。

眼看着就走到跟前了,他却忽然停住,把拐杖扔到地上,朝梁玉蓉张开双臂,微笑道:“我走不动了,玉蓉,你来扶我吧。”

梁玉蓉二话不说扑上去,搂着他的腰道:“你不是说自己能走吗?方才我说要扶你,你还不答应。”

魏常引笑笑不说话,其实就剩那两步,他是可以走完的,只是忽然想抱她了。

梁玉蓉完全不知他的想法,命人把轮椅推过来,扶着他坐上去,问道:“常引大哥,你累不累?我推你回屋休息会儿吧。”

魏常引道:“我就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还要再走一走。”他往屋里看去一眼,“阿箩在里面么?你进去陪她说话吧。”

梁玉蓉这才想起来魏箩的存在,忙回屋道:“阿箩,让你久等了…”

屋里穿粉色襦裙的丫鬟欠身道:“大少奶奶,靖王妃已经离开了。”

*

魏箩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梁玉蓉和魏常引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也不好硬生生拆散人家。

离开榕园,走在回前厅的路上,见不远处穿山游廊上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魏常弘,女的穿着桃红色绣折枝花纹小袄,看打扮应该是府里的丫鬟。那丫鬟不知在跟魏常弘说什么,魏常弘皱了皱眉,模样很是正经,训斥了她两句,那丫鬟便低着头羞愧地跑开了。

只是不凑巧,跑到了魏箩跟前。

魏箩看清她的模样,正是四夫人跟前儿伺候的丫鬟,名字似乎叫什么蕊珠。

魏箩走过去问道:“常弘,你在这儿做什么?那丫鬟是怎么回事?”

魏常弘道:“那个丫鬟摔了一跤,我顺手扶了她一下,她便要送我一块帕子。”说到这里,他心里已经很清楚是怎么回事,眉心微蹙道:“我没收,只让她安守本分。”

没想到四伯母身边还有这种丫头。魏箩不大高兴,常弘优秀是优秀,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那个丫鬟胆子倒是不小,敢把主意打到国公府的少爷身上。她道:“这事儿我会跟四伯母说的,你就别管了,日后再有这种事,就跟今日一样处理。”

魏常弘颔首,同她一起走向正厅。

魏箩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儿,扭头问道:“常弘,爹爹开始给你说亲事了吗?”

魏常弘脚步一顿,很快又跟上,“说了。”

这下魏箩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道:“说了哪些家的姑娘,你知道吗?可有带你相看?”她停在正厅外的廊庑上,抓着常弘的袖子,“你有中意的姑娘吗?”

魏常弘也跟着停下,想了一会儿才道:“四伯母替我相看了安陵侯府的姑娘。”他看一眼魏箩,然后道:“我不喜欢,便让父亲拒绝了。”

魏箩问道:“为什么?那姑娘哪儿不好吗?”

魏常弘道:“不是,只是我不想娶她。”

或许是没有缘分吧。魏箩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也逼不得,倒是看得很开,“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魏常弘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往魏箩身后看了看,再看向魏箩时,眼里带着点儿笑意,“自然是像阿箩这样的。”

魏箩没注意他的异常,只当他在开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哪知一转身,便见赵玠立在门口,唇角噙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阿箩,你去哪儿了?”

第146章

回到花厅,魏箩将蕊珠勾搭魏常弘一事向四夫人秦氏说了,并道:“四伯母,我知道您一向宽容善良,很少责罚底下的下人,只是这丫鬟都敢打少爷的主意了,若是再不管管,我担心常弘会被她们带坏了。”

秦氏一听,也重视起这个问题来。虽说府里偶尔会往少爷身边放一两个通房,但那是主母安排的,跟丫鬟上赶着勾引却不一样。若是丫鬟不安分,想攀哪个高枝儿就攀哪个高枝儿,这府里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秦氏道:“将蕊珠给我叫来。”

秦氏身边的大丫鬟下去了,不一会儿便领着蕊珠过来。

那蕊珠见魏箩也在,登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往地上一跪,根本不必盘问,便自个儿都招了。

秦氏倒也没留情,让人打了她十个板子,便打发了出去,也算是以儆效尤了。

魏箩和赵玠没逗留多久,傍晚之前便告辞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赵玠由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他坐在魏箩对面,半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魏箩时不时瞧他一眼,他都不为所动。

魏箩情不自禁地想起先才在前厅门口,常弘说的那番话。常弘一直不喜欢赵玠,说出那句话八成是为了挑衅,只是为了给赵玠心里添堵。可是赵玠好像当真了,虽说他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是看常弘的眼神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冻都冻死人了。

目下赵玠一言不发,魏箩琢磨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一番,刚准备开口,赵玠便道:“魏常弘定亲了么?”

魏箩摇摇头,摇完发现他闭着眼睛根本看不到,便清了清嗓子道:“没有。”

赵玠缓缓睁开眼,见对面的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再一想刚才魏常弘的言语,无端端生出几分不愉快。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对魏箩道:“坐过来。”等魏箩挪了过来,他便将她抱到腿上,大掌拍了拍她的屁股,道:“趁早给他定一门亲事。”

省得魏常弘成天惦记他的媳妇儿。即便他们是姐弟,但是哪有将姐姐看得这么紧的弟弟?不就是龙凤胎么,长大后还不是要男婚女嫁。赵玠抱着怀里的娇躯,犹不解气,又朝魏箩的小屁股狠狠拍了一下。

魏箩扭了扭身子,不满地抗议,“你打我干什么?常弘是玩笑话,哪能当真呢?”她搂着赵玠的脖子,瞅着他的眼睛道:“我爹爹已经在为常弘相看婚事了,兴许是还没遇见合适的,这事儿才一直耽搁了下来。嗳,大哥哥,你认识的人多,可知道谁家有适龄的姑娘吗?不如你来为常弘留留心吧?”

赵玠眯起眼睛,想也不想地回绝道:“没空。”

小心眼儿。魏箩腻在他怀里,赵玠刚才那两巴掌打得真狠,她到现在还疼着。他也不想想他在军营里待过多长时间,手劲儿那么大,就不知道控制点儿力道?

赵玠见她背脊挺得笔直,小脸愤愤不平,捏捏她的腮帮子问道:“生气了?”

魏箩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拱了拱,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掌放到后面,“疼…你给我揉揉。”

赵玠低笑,自然没有拒绝,乐意之极地帮她揉了揉,一边揉一边问道:“打重了?”

魏箩不吭声,但是意思不言而喻,这不是废话么。

*

走没一段儿路,魏箩忽然想起一件事,掀起布帘让车夫调头。

赵玠问道:“何事?”

魏箩一本正经道:“马上就要开春儿了,我想去绣庄看看有没有新上的布匹,好买回去做春衫。”

倒也不是非亲自去不可,若是魏箩想看,完全可以让绣庄的掌柜亲自送上门,只是魏箩觉得那样看得不齐全,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来得方便。况且他们正好出门了,又有赵玠陪着,权当散散心了。

赵玠知道她臭美,什么都要最好看的,便也没说什么。

魏箩问道:“大哥哥,上回成亲时做的嫁衣,你是怎么才能让绣春居答应的?”

赵玠回想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道:“我出了二十倍的价钱。”

魏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吧,这个道理她懂。

今日正赶上绣春居开门营业的日子,早早就有人排队定下了五个成衣单子。绣春居除了接成衣单子外,还出售自家染坊里染织的布匹,无论是成色还是质量都比别家好,只可惜数量有限,通常不用半天功夫,就被各家的丫鬟洗劫一空了。

靖王府的马车路过绣春居门口时,魏箩也想进去看看。

赵玠觑一眼门前人山人海的架势,先是让朱耿进去了一趟,没一会儿绣春居的女掌柜亲自下来迎接他们。女掌柜领着他们上了二楼,这里与楼下完全隔开了,摆的布匹也是颜色最好看、花纹最精致的。若是做成春衫儿,不知道会多么好看。

魏箩上前摸了摸布料,又软又滑,拿在手里仿佛掬了一抔水,悄无声息地便从指缝里溜走了。难怪这么多千金贵女对绣春居的衣裳趋之若鹜,盖因它不止好看,穿起来也舒服,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魏箩挑了十几匹布,女掌柜问她:“王妃上回量的尺寸还留着,这回可要做成成衣?”

魏箩略有些吃惊,问道:“你们不是只接五单成衣么?”

女掌柜笑了笑,答得很可心:“王妃岂可同常人相提并论?”

绣春居的衣裳做得别致,每做一件新衣裳,都能引起盛京城一阵儿新的潮流,不少商铺争相效仿之,可惜始终做不出他家的韵味儿,这便是绣春居的独到之处。既然掌柜都开口了,魏箩自是答应的。

女掌柜道:“等衣裳一做好,我便让人送到靖王府。”

魏箩点头,见朱耿跟着女掌柜去了槅扇内,想必是去付账的。魏箩和赵玠走出绣春居,魏箩打趣道:“大哥哥这回出了几十倍的价钱?”

赵玠道:“年前我将这间铺子盘了下来,日后你想做多少衣服便做多少衣服。”

魏箩张了张嘴巴,头一回觉得嫁给王爷的好处是这么实在。

出了绣春居,魏箩正准备上马车,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晴阳从绣春居门口走出来,瞧见对面一个衣衫褴褛乞讨的小姑娘,偏头吩咐了丫鬟两句。便见那丫鬟点点头,去一旁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放到小姑娘面前,没等乞讨的姑娘道谢,丫鬟便走回高晴阳身边了。高晴阳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转身走向自家的马车。

视线一转,对上魏箩含笑的眼睛。

高晴阳一顿,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也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旋即坐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魏箩对高晴阳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虽然小时候她们见面不算愉快,但是没想到她性格变了这么多。上回她不仅帮自己赢了牌,还帮自己拦下了李襄的一巴掌,性情实在没得说。

不知道她定亲了没有?

赵玠把魏箩拉进马车里,点点她的额头问:“想什么呢?”

魏箩颇有些神秘,笑道:“不告诉你。”

赵玠的手放在她小屁股上,眯了眯眼睛:“说不说?”

魏箩真的被他打怕了,就算他刻意减轻了力道,但还是很疼的。她从他怀里跳出来,坐到对面道:“我方才遇见镇国公府的高姑娘了,你不是她的表哥么,你对她印象如何?”

赵玠想了想,道:“高晴阳?”

魏箩颔首,“正是。”

赵玠思考了片刻,他对旁的姑娘委实没怎么上心过,跟高晴阳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更谈不上什么印象。遂淡淡道:“听母后提起过几句,是个安静稳重的性子。”

魏箩想了想,很快又蔫儿了下来。常弘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高晴阳又安静,两人凑在一块儿,岂不是谁也不跟谁说话么?看来是不适合的,她还是别操心了。

*

之后几天,魏箩和赵玠陆续去了几位长辈家中,收到了不少红封。

这个年算是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天气也一天天回暖,不如前一阵儿来得那么冷了。这天城外庄子里送来了新摘的樱桃,金缕洗了一碟子送到书房,魏箩一边蘸着酥酪吃,一边趴在窗边的榻上看奇闻录。

赵玠在一旁处理公务,偶尔觑她一眼,那小姑娘正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无暇顾及他。

赵玠放下宣笔,揉了揉眉心,正要开口叫魏箩过来。便见朱耿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凝重道:“王爷,您吩咐属下的事,有消息了。”

魏箩耳朵尖,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立即放下手里的樱桃,扭头看去。

赵玠道:“说。”

朱耿道:“十五年前曾伺候过宁贵妃,后被遣散出宫的嬷嬷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