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玠把她放在木桶上时,问道:“需要我帮你脱裤子么?”

魏箩咬着唇道:“不要。”说着就把他往外面推。

赵玠没有反抗,依言走出屏风外等候。

头三天里魏箩不能下床,吃喝都是在床上,就连小解更衣都是赵玠一手照顾的。起初她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被赵玠揶揄一两句还会脸红。眼下已是麻木了,赵玠再说荤话逗她,她便拿水润润的杏眼瞪他,或者拧他腰上的软肉,“不许说。”

近来陈皇后过来看了她一两次,让她安安心心坐月子。陈皇后的心情不大好,只说了几句话,便让宫婢把小赵曦抱了过来。只有在看见赵曦的时候,陈皇后的脸上才露出些微笑容。

小赵曦经过十几天的喂养,早已不丑了。非但如此,小家伙露出漂亮的五官,眉眼精致,皮肤白里透红,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团子,十分讨人喜欢。赵曦爱笑,一点也不怕生,若是有人逗他,他“咯咯”的笑声能传出好远,宫里上上下下无论婢女还是嬷嬷都喜欢他。

陈皇后把他当成心肝肉、眼珠子一般看待。也是,盼了那么多年,可算盼来一个孙子,能不疼么?

这般讨人喜欢的玉团子,按理说赵玠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他心情却不怎么好。盖因这段儿时日魏箩的注意力全放在小西瓜身上了,根本无暇顾及赵玠,有时赵玠就站在她眼前,她都半天看不见,只顾着逗弄小西瓜。

赵玠的脸一天比一天臭。

小赵曦满月这天,崇贞皇帝在宫中设了一场满月宴,广邀朝中文武百官,场面颇为隆重。小赵曦尚且不懂事,只知道偎在魏箩怀里,霸占魏箩的怀抱,偶尔眨眨眼,吐吐舌头,打打哈欠,表情丰富又好玩。

魏箩抱着他舍不得撒手。宴席散去,回到昭阳殿,魏箩亲自给小赵曦洗完澡,把他放在紫檀木藤面罗汉床上,仔仔细细地给他裹襁褓。魏箩这阵儿身子恢复得不错,兴许是她每日都下床走动的缘故,腰身很快瘦了下去,与未生育的少女无异。脸蛋儿也尖了,皮肤一如既往地白皙水嫩,若非小西瓜跟她长得有七八分像,真瞧不出是个刚生过孩子的。

此时魏箩垂着睫毛,不太熟练地裹襁褓,偏小西瓜又不老实,一时蹬蹬腿儿,一时伸伸胳膊,弄得魏箩半天了也没包好。好在屋里有暖炉,不至于让他冻着。

魏箩竟也不生气,没奈何地点点赵曦的小鼻子,“不许动,再动娘要生气了。”

赵曦扑闪扑闪长睫毛,瞧着魏箩,竟是像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不动了。

魏箩很快裹好襁褓,低头亲了一口赵曦的额头,称赞道:“真乖。”

一旁,赵玠看得冷笑。

魏箩一抬头,见赵玠的脸拉得老长,不禁一愣,道:“你怎么了?”

赵玠道:“我看母后也很喜欢他,不如把他交给母后抚养罢。”

魏箩登时睁圆了眼睛,下意识道:“不行。”她的孩子,她自己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交给别人呢?

赵玠看着她不说话,表情很不好看。

魏箩终于察觉出什么,把赵曦放在罗汉床上,屈膝坐到赵玠对面,“你是不是不高兴?”

赵玠垂眸,睨她一眼。半响道:“你自己说,你冷落我多少日了?”

呃。魏箩尴尬地捏捏手指头,总算知道他表情那么臭的原因了。可她也没有冷落他呀,只是对小西瓜的喜欢太多了一些…哪个为人母亲的不喜欢自己儿子?魏箩觉着有些冤屈,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因此时的赵玠比她更需要安慰。她道:“我没有冷落你,你比小西瓜大了那么多,你会照顾自己,小西瓜又不会,我得时刻照顾他呀。况且,我不是喜欢孩子,我是因为你才喜欢这个孩子,这话还是你自个儿说的。你现在不喜欢小西瓜了吗?你连他的醋也吃?”

赵玠面无表情,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在吃醋”。

魏箩算是知道男人有多小心眼儿了。她挽住赵玠的手臂,仰头看着他:“那,怎么样你才不会把他交给母后?小西瓜是我的儿子,我想自己养。”

赵玠乌目转了转,落在魏箩身上。

魏箩被他看得发毛,就差没叫声“好哥哥”求他了。他终于有所动静,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亲我。”

原来刚才魏箩亲赵曦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魏箩抿抿唇,想着又不是没亲过,便十分有诚意搂着他的脖子,小嘴“吧唧”一声印在赵玠的脸颊上。为了讨好他,魏箩亲完脸颊之后,长睫轻颤,唇瓣缓缓移到赵玠的嘴唇上,伸舌舔了舔,再撬开他的齿关。

魏箩抬眼偷偷觑了一眼赵玠,只见赵玠正垂眸看着她,眼眸漆黑,不动声色。

魏箩闭上眼,心一横闯进他的嘴里,因带着讨好的意味,是以吻得很是缠绵。

下一瞬,赵玠翻身压倒她,夺回主动权,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许久,赵玠终于放开魏箩,脸庞贴着她的脸颊,耳鬓厮磨,嗓音低低道:“日后不许只疼小西瓜一人。”

魏箩被他吮得舌头发麻,水眸潋滟,轻轻喘息。

赵玠咬了咬她的耳朵,又道:“也疼疼我。”

魏箩脸蛋通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

一个月后,魏箩和赵玠搬出昭阳殿,带着小赵曦一同回靖王府。

这一家三口离开后,昭阳殿霎时冷情了许多。

陈皇后重新搬回昭阳殿。崇贞皇帝没了留住她的理由,这些时日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不常说话,但总比他一个人住着好。眼下陈皇后毫不犹豫地走了,他觉着偌大的养心殿甚是空旷,竟有些不习惯了。

四五日后,陈皇后主动来御书房找他,让崇贞皇帝颇为受宠若惊。

赵祉卿为了救皇后受伤,将养了这些时日,伤势已好了大半。事后,他没有再提此事,陈皇后也闭口不言,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谈此事,放佛根本没发生过。赵祉卿明知是自欺欺人,但依旧不敢说开,怕说开了,他们连表面这点和平都维持不住。

陈皇后站在紫檀木翘头案前,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穿着紫金龙踏祥云纹龙袍的皇帝,开口道:“臣妾有一事恳请陛下同意。”

崇贞皇帝看着她,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许久道:“皇后请说。”

陈皇后想必心意已决,不紧不慢道:“臣妾想搬进善安寺居住,带发修行,恳请陛下同意。”

崇贞皇帝拿着奏章的手一紧,定定地看着她。

善安寺是皇室修缮的寺庙,坐落在皇宫之外,不大远,约莫一刻钟的路程。唯有逢年过节烧香拜佛时宫里才会组织嫔妃前往,如今陈皇后竟主动提出住过去,还是带发修行。崇贞皇帝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陈皇后便静静地站在下方等他点头。

许久,崇贞皇帝握着奏章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嗓音嘶哑,带着些无力,“晚晚,朕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陈皇后垂眸,看向皇帝面前的紫檀木翘头案,声音平稳:“陛下同意了吗?”

崇贞皇帝从翘头案后面走出,停在陈皇后面前,隔着两步之遥,却仿似隔着天涯海角。他答非所问:“宝和殿的火,是你纵的?”

陈皇后沉默片刻,颔首道:“是。”

“为何这么做?”崇贞皇帝看向她,终于问出堵在心头许久的问题,“你当真对朕绝望至此么?”

陈皇后想了想,道:“陛下大可不必这么说。陛下救了臣妾,臣妾十分感激。只是这宫中已无待下去的必要了,臣妾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犯更多的糊涂。”她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一晃多年,两人的模样竟变得陌生,再也没有当初的影子了。“陛下不必弥补我什么,当年的事我已经释怀了,您是帝王,肩负重任,自然要比旁人承担更多,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心眼小,始终看不开罢了。”

崇贞皇帝静静地看着她,苦涩一笑,“你还是不原谅朕。”

若是真的释怀了,又怎会不肯面对他?非要去什么劳什子的善安寺?他不同意,绝不同意。

陈皇后顿了顿,没有出声。

赵祉卿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嗓音低靡,带着些许恳求的味道:“晚晚,朕知道错了,朕当初不该那样疏忽你,更不该背着你打压陈家。不要离开朕好么?我会好好弥补你的,日后我哪儿都不去,遣散后宫,只专心陪你一人。我退位后,我们便去四处游历,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吴郡的风景吗?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只要你高兴,我们便一辈子不回盛京城。”

陈皇后看向赵祉卿,许久,不动声色地抽回收。“陛下说这些太晚了。”她道,许是想起什么,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旋即又有些遗憾道:“当初我想听你这番话的时候,你在宁氏的寝宫,皇宫里的人都道你专宠宁氏,甚至允了她诸多特权。彼时琉璃刚捡回一条命,我想彻查真凶,你怪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如今宁氏死了,我对陛下已别无所求,这番话还请陛下收回吧。臣妾如今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还请陛下恩准臣妾这唯一的夙愿。”

崇贞皇帝的身子僵了僵,心情因陈皇后的这番话坠入谷底,陷入了无措之中。

她是清静了,可他呢?日后谁陪他度过这漫长寂寥的后半生?

崇贞皇帝嗓音哽咽,“晚晚…朕不想恩准。”

陈皇后一怔,旋即面容一冷道:“那臣妾只好在昭阳殿带发修行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御书房安安静静,外头听不见一丝儿声音。储公公抱着拂尘站在直棂门外,望着紫禁城上空湛蓝的天空,心道若是皇后娘娘能跟陛下和好就好了,娘娘这几日不搭理陛下,陛下连膳食都用得少了。

崇贞皇帝抬手盖住眼睛,狠狠地往下薅了一把脸,眼睛红红的,嗓音嘶哑道:“好,朕答应你。”

陈皇后敛眸道:“多谢陛下。”

陈皇后离开后,崇贞皇帝在御书房呆坐许久,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储公公进去送茶水时瞧见这一幕,吓得不轻,搁下斗彩小盖钟唤道:“陛下,陛下?”

崇贞皇帝回神,四下看了看,陈皇后早已离去。他长叹一口气,语调悲戚,“储公公。”

储公公道:“奴才在。”

崇贞皇帝闭上眼道:“朕这心里…太难受了。”

*

靖王府。

魏箩发觉小孩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过短短三个月的功夫,小赵曦就从当初皱巴巴的小猴子,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魏箩每天抽半天的时间陪他玩,小家伙最喜欢魏箩,一见到魏箩便咯咯地笑,伸出短短的藕臂要魏箩抱抱。魏箩瞧着心都化了,这小家伙不像赵玠,倒像魏箩小时候的性子,爱笑,爱粘人,还有些调皮。魏箩想了想,这样也好,赵玠那性子古怪得很,儿子像他未必是好事。

至于剩下的半天时间…自然是要陪某个大男人。

赵玠多大的人了,竟然跟自己儿子争风吃醋。魏箩心里数落他,面上却不敢表露,还得乖乖地迎合他。盖因每当魏箩表现出在乎儿子多一些时,赵玠便脸一沉,到了晚上可劲儿地折腾她。

魏箩哪还敢忽视他。

这日魏箩拿着一个拨浪鼓,在小西瓜面前摇啊摇,鼓边两枚红绳系着的弹完不断地敲打鼓面,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小西瓜乌溜溜的大眼睛跟着拨浪鼓转,笑声不断,伸手想抓魏箩手里的拨浪鼓。魏箩用娟帕拭去他嘴边的口水,“瞧你,又流口水。小西瓜,你脏不脏啊?”

小赵曦听不懂她的话,只想要拨浪鼓。

魏箩不给他,故意拿远一些,在半空又转了转,鼓声咚咚。“你想要吗?”

小赵曦急得不行,咿咿呀呀地伸手,奈何肉呼呼的手臂太短,怎么够都够不到。

魏箩没有逗太久,很快把拨浪鼓递到他手里。小赵曦高兴地握在手里,他的手太小,拿不住,更不知道该如何玩,表达喜爱的唯一方式便是——放到嘴里啃。不一会儿,鼓面被他湿漉漉的口水浸湿了,他还无知无觉,水汪汪的大眼瞅着魏箩,张嘴啊啊哇哇一通乱叫。

魏箩把拨浪鼓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擦了擦他的下巴的口水,皱着眉头“哎呀”,“你怎么这么贪吃?这是不能吃的,脏脏。”说着刮了刮小赵曦的鼻子。

小赵曦不明所以,倒是没闹,眼珠子一转,看向魏箩的身后。

魏箩有所觉,转身看去。赵玠刚从外面回来,外面寒风扑面,他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没有直接走到魏箩和赵曦面前,先去一旁的火炉边烤了烤手,待身上的寒气消散了,才走过去道:“怎么,西瓜不听话?”

魏箩摇头说没有,替赵玠解下狐裘披风,问道:“你进宫了?陛下身体如何?”

赵玠语调平淡道:“不大好,昨日连床都起不来了。”

魏箩闻言,没有言语。

自从两个月前陈皇后移居善安寺后,崇贞皇帝便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之间便倒下了,竟连一点征兆都没有。这阵子太医轮番给皇帝诊治,却丝毫不见效。皇帝如今已有半个多月不曾早朝听政,命赵玠为监国,代为处理政务。是以近来赵玠政务繁忙,时常早出晚归,许久没有好好陪过魏箩了。

赵玠握住魏箩的手,蹙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魏箩道:“天儿太冷了。我方才出去了一趟,扫了些梅花雪,来年可以煮茶。”

赵玠心疼她:“日后这些日让下人做就是了,万一把自己冻着怎么办?”

魏箩道:“这些事就是亲力亲为才有意思,代旁人之手就没意思了。”

赵玠不同她争执这个,让人又往屋里多添了两个炭盆,抱着魏箩坐在榻上,包着她的手给她暖手。赵玠的手又宽又大,结结实实地包住魏箩,很快便将她的手暖热了。

今日赵玠难得回来用晚膳。用过饭后,乳母抱着小赵曦回侧室,赵玠和魏箩洗漱一番,躺在楠木卷云纹的架子床上。赵玠伸手,胸膛贴着魏箩的后背,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徐徐道:“阿箩。”

魏箩有些瞌睡,“嗯”了一声。

赵玠沉默片刻,仿佛斟酌了许久:“明日我可能不回来,你同曦儿好好待在王府,哪都不要去。”

魏箩睁了睁眼,强打起精神道:“为何不回来?你要去哪里?”

赵玠将她环得更紧一些,语气却很稀疏平常,“这两日政事有些繁忙,父皇尚未病愈,我必须留在宫中处理政事。待处理完这些事,便回来好好地陪你和曦儿。”

魏箩翻身,软软香香的身子钻进他的怀抱里,嘟嘟囔囔道:“那你赶紧处理好吧,也别太累了。”说完,她又道:“你都好些天没好好陪我了,我有点想你了。”

赵玠感触颇深,低头亲了亲魏箩的头顶,“好,日后我定天天陪着你。”

魏箩轻轻地“嗯”一声,很快便睡着了。

赵玠稍微退开一些,拨开魏箩脸颊披散的乌发,露出她白皙莹润的小脸。赵玠细细地婆娑她的脸颊,从眉毛到鼻子,再从鼻子到嘴巴,每一处都舍不得放过,待摸够了,他才轻声道:“等我回来。”

次日赵玠天未亮便离开了。他这阵儿总是走得这么早,魏箩也没放在心上,还当跟平时一样洗漱,吃饭,再去陪小赵曦玩。

到了晌午时,魏箩抱着小赵曦坐在廊下,外头有些冷,魏箩把小赵曦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分明是晌午,北边却好似被火烧起来一般,云朵橘红,映衬得半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魏箩看了片刻,觉着这里太冷,便抱着小赵曦回了屋。

小家伙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瞬忽然嘤嘤地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抓着魏箩的衣襟哭得伤心欲绝,让魏箩看着很是心疼。一旁的乳母道:“想必小世子饿了,让奴婢喂他吧。”

魏箩想了想,摇头道:“我来吧,你退下。”

自打小赵曦出世后,魏箩喂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盖因魏箩的奶水不多,大部分又被赵玠吃了去,小赵曦根本没分到多少。恰好这几日赵玠不常回家,魏箩积攒了些奶水,便喂给小赵曦吃。小家伙果真是饿了,唆着魏箩的乳尖儿便吃起来,不哭也不闹,端是吃得津津有味。

魏箩用手指拭去他睫毛上的泪珠,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吃不到就哭…”

小家伙呜呜两声,继续吃奶水。

魏箩喂完奶水后,小赵曦便睡着了。魏箩把他抱回隔壁偏室的摇篮里,哄他熟睡后才走出房间。白岚从外面走进来,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道:“娘娘…”

魏箩问道:“怎么了?”

白岚跟魏箩进屋,奇怪道:“奴婢方才出门买东西,看见王府门外站了许多侍卫,不仅大门有,就连角门和几个侧门都有侍卫把手。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最近城内治安不太平吗?”

魏箩动作一顿,转身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白岚肯定地点头,“娘娘怀疑奴婢眼花吗?奴婢确实看得真真儿的,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侍卫。”

魏箩抿唇,想起赵玠昨晚同她说得那番话。她以为他只是平常的交代,毕竟赵玠什么都没说,然而目下看来,却不像她认为的那般简单。赵玠究竟要做什么?为何不告诉她?他有没有危险?

魏箩一下午都在心绪不宁中度过,小赵曦醒了,魏箩便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哄。

好在小家伙很听话,吃饱了就自己玩,偶尔看魏箩一眼,眨巴着乌黑水灵的大眼,嘴里咕咕噜噜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及至傍晚,白岚又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五皇子和瑞亲王一块儿反了!两人带领手中所有军队,从宣武门闯入皇宫,逼宫要求崇贞皇帝让位!

魏箩正在喝茶,闻言一个不稳,手里的茶洒到手上。她下意识问:“赵玠呢?”

白岚道:“听说靖王殿下镇守在含元殿,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说罢,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魏箩,“娘娘,王爷许是不想让您担心,这才没跟您说的。您看府里这么多侍卫,便知道王爷有多在乎您了。”

魏箩也知道这些,这会儿该关心的根本不是赵玠有没有跟她说,而是他眼下的安危。五皇子和瑞亲王一通策反,想必是有备而来,赵玠能抵挡得住吗?崇贞皇帝又在病中,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魏箩很担心赵玠。

魏箩心不在焉地坐了会儿,又绕着屋子来回走了一圈,抬头一看,天还没黑。

宫里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她有心让白岚去打听打听,只是王府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白岚出去的太过频繁,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魏箩能做的唯有等待。

这一夜她几乎没有阖眼,一闭上眼便是赵玠手握长剑,坐在马背上的画面。她怕看到他出意外,是以一整晚都坐在床边的榻上,直至天边渐渐透出一抹青白色,这一晚总算是过去了。

魏箩跳下床榻,匆匆洗了个脸便往外走。

金缕和白岚见状,忙把她拦住:“娘娘,您要去哪儿?”

魏箩道:“我去问问宫里是什么情况。”

金缕和白岚拦不住她,只好拿了一件狐狸毛斗篷给她披上,陪着她一块儿出门。奈何刚到大门边,便被两个穿玄青布衫的侍卫拦住脚步。侍卫道:“参见王妃。王爷有令,外面危险,王妃和小世子不能踏出王府一步,还请王妃回去吧。”

魏箩没有回去,看着那侍卫道:“你告诉我,王爷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侍卫表情不变,道:“回禀王妃,属下不知。属下的职责便是保护王妃的安全。”

魏箩一动不动,从门外往北边看,那座宫殿分外宁静,不知目下是什么情况。

她咬咬下唇,一瞬间下了决心,推开两边侍卫的长剑,道:“让开!”

她不能干等着,她要知道赵玠的情况。

侍卫们都不敢伤害她,连忙拿开长剑,一晃神儿的功夫,便让她走出了王府。

侍卫们欲追,没走几步,见前方迎面而来的大队人马,立即停住步伐。

魏箩站在靖王府门口,看向远处骑马而来的人。

很快一人一马便停在魏箩面前,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儿。赵玠翻身下马,穿着一身明光铠,尚未来得及更换常服,腰上的佩刀甚至刚斩下一个人的头颅,染满鲜血。赵玠看着跟前的魏箩,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后方的侍卫,再看向魏箩,语气明显柔和下来:“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王府吗?”

魏箩扁扁嘴,责怪道:“谁叫你不说清楚!这么大的事,瞒着我很有意思吗?”

赵玠弯了弯唇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他这般不清不楚,她只会更担心好吗!魏箩心里怨怒,但是一看他完好无损,又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扑去。

赵玠下意识后退半步,道:“我身上脏。”

魏箩不管,紧紧地搂住他的腰,隔着明光铠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她怒气冲冲道:“下回你若再这样,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了。”

赵玠无奈失笑,默默她的头发,“嗯,日后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于是一众属下便看着他们冷情冷血的王爷当众抱住自家王妃,神情温柔宠溺,跟刚才一剑砍下瑞亲王头颅的狠决简直判若两人。赵玠任由魏箩抱了许久,一动不动。直到魏箩气消了,一抬头看见他身后还站着这么多将士,她登时脸蛋一红,颇有些不自在。

赵玠低笑,转身对其中一人道:“庾直,你带所有人回神机营,听候本王差遣。”

庾直应是,领着众位将士回神机营。

魏箩牵住赵玠的手,踅身快步往回走,“你跟我来。”

她还没跟他好好算账呢。

*

这次五皇子和瑞亲王逼宫,瑞亲王被赵玠当场击杀,五皇子赵璋也关入天牢中,被贬为庶民,择日流放两千里。瑞亲王的家属也一同被降了罪,男的流放,女的卖为奴婢。瑞王世子赵珏流放途中因不堪劳苦,生生累死在了路上,听说死的时候连快像样的墓碑都无,被人随手扔在了荒郊野外。

到此时魏箩才知道,原来前阵子崇贞皇帝重病是假的,只是为了引出瑞亲王和赵璋的野心罢了。

赵玠分明是知道实情的,却一个字也不跟魏箩透露。

这样魏箩又着实气了一会儿。

此次逼宫后,崇贞皇帝借着身体抱恙的缘由,将皇位传给赵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