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此事我势在必行。”沈初夏抬起眼,看了看明兰和秀菊,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出去向侍卫告密,让他们把我和岷儿看起来。”

说到这里,沈初夏微微顿了顿,观察了一番明兰与秀菊的神色,又说道:“不过,你们就算阻得了我这回,阻得了我下回吗?若是把我逼得无路可走,也许我就真带着岷儿寻死了,到时没有我为你们求情,你们怕是只会受更重的责罚。”

明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贵仪,你这是说的什么呀?奴婢绝不会背叛你的。”

沈初夏拉着明兰的手,含着泪说道:“谢谢你,明兰。”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秀菊突然说道:“贵仪,奴婢跟你们一起走!”

沈初夏一愣:“什么?秀菊,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嗯。”秀菊重重地点了点头,望着沈初夏的眼睛,一脸坦然地说道,“三皇子都走了,奴婢还留下来作甚?这些日子来,说句不敬的话,奴婢真把三皇子当自家亲子一般对待,奴婢已经离不开他了!”

说到这里,秀菊一下跪在了沈初夏面前,恳求道:“贵仪!你行行好,就带奴婢一起走吧!让奴婢继续服侍三皇子吧!”

见秀菊态度如此,沈初夏蹙着眉想了想,自己独自一个人带着岷儿逃亡,确实不方便,如果有人帮着自己带岷儿,路上行动也方便一些。

她抬起头,望着秀菊,问道:“秀菊,离开了皇宫,我们全靠自己,日子可能会很苦的,你可要想好了?”

秀菊流着泪说道:“贵仪,奴婢不怕苦。若不是贵仪,上回奴婢犯了大错,进了掖庭,说不定已经没命了。此生此世,奴婢愿意服侍贵仪和三皇子,报答贵仪对奴婢的大恩大德。求贵仪带奴婢一起离开。”说着,她对着沈初夏便磕下头去。

“你起来吧。”沈初夏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秀菊,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多谢贵仪!”秀菊终于破涕为笑。

明兰抹了抹泪,拉着秀菊的手,说道:“秀菊,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贵仪和三皇子。”

“我会的。”秀菊连连点头。

明兰转过脸,又对着沈初夏说道:“对不起,贵仪,奴婢不能再在你身边服侍了,你们离开之后,奴婢留下来给你们善后。”顿了顿,她又说道,“请贵仪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出卖贵仪的。”

“明兰,我信你!”沈初夏赶紧说道。

“贵仪打算今晚就走吗?”明兰又问道。

“是。”沈初夏应道。

明兰又说道:“那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样才会万无一失。”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便在一起细细商议了一番。

用过晚膳之后,沈初夏像平日一般洗漱完毕,便把宫人们都打发回去了。

还有几个宫人值夜,明兰给他们都送了绿玉豆饼,说是沈初夏赏的。几个宫人自然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明兰亲眼看他们吃过之后才离开。

一更的鼓声敲过之后,明兰出去查看了一番,看宫人们吃了下过药的绿玉豆饼之后,都昏睡了过去,雷都劈不醒,赶快回去跟沈初夏报信。

沈初夏与秀菊已经换上了普通人家的布衣。听明兰说宫人们都睡了,沈初夏背着装有宝贝的包袱,秀菊背着熟睡中的梁岷,趁着巡逻的侍卫刚离开,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人过来,急匆匆地离开了紫鸢院。明兰将她们送出院,便又返了回来。她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洗心堂离紫鸢院不远,因为怕人发现,沈初夏与秀菊不敢拿灯,只好摸黑向前走去。但好在今晚月色很好,基本能看清路,踏着月色,她们很快到了洗心堂。佛堂里有长明灯不灭,可以视物。沈初夏带着秀菊,钻进了供桌下,来到了地道外。沈初夏拉着铁环,用力一提,洞口露了出来。

见到这突然出现的暗道,秀菊一脸惊讶:“贵仪,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秘道?”

“这是天意吧。”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菩萨看我可怜,不忍我与岷儿被困死在这里,才给我指了这条明路。好了,别多说了,快下去吧,小心点。”

“好。”秀菊背着梁岷,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扶着石壁,小心地下到了地道里。

见秀菊落了地,沈初夏也钻了进去,还不忘回过身,把那方砖放回来。可她力气有限,最后还是秀菊放下蜡烛,帮了她一把,才把地道口掩了回去。

这时天黑,不敢在山里走动,沈初夏准备等天亮之后,才与秀菊一起下山。她一早就在地道里准备了一些柴火,便生了火来驱寒。她让秀菊把梁岷放了下来,两人也趁机眯一眯,养会儿神,只等到天亮之后,再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紫鸢院中,明兰已经从最初的惊惶中平静了下来。她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沈初夏是个好主子,不仅对宫里的普通宫人极好,待她更是亲如姐妹。知恩图报,现在就是她报答沈初夏的时候了。

她走到院里,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沈初夏她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按计划,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安全之地了,看样子,该自己行动了。

她走回屋里,从沈初夏的床上拖出一个布袋,里面装了整整一袋子的猪骨灰。她倒了一小半在沈初夏的床上,然后又走到旁边屋里,将剩下的骨灰全倒在了梁岷与秀菊的床上。

然后,她又按沈初夏的吩咐,在屋里放了一些干草,又在干草上洒了些硝来助燃,一切准备妥当,她将手里的蜡烛扔在了干草上,火一下猛烈地燃了起来。

明兰赶紧退出房里。

好在,沈初夏住的正屋在院子正中,相对独立,与宫人们住的房子不相连,并不会殃及无辜的生命。

明兰快速跑回自己房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绿玉豆饼,吃了下去。所有的人都被下了药,如果只有自己没有中毒的话,会被怀疑的。

吃了饼之后,明兰躺到了床上,眼皮很快打了架,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慢慢地,她昏睡了过去。她不知道,当自己醒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自己。

47.第四十七章

天刚擦亮,沈初夏叫醒了秀菊,两人一起将地道中的火灭了,然后把灰烬用脚踢到了一边,这才分别背着岷儿和包袱,往外走去。

梁岷在地道中醒过一回,玩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刚睡着,正睡得熟,也不怕他会醒了吵闹。

沈初夏带着秀菊出了地道,便顺着一条小道往山下走去。

之前沈初夏独自出来走过几回,对这路也熟悉了,也知道这时候没有侍卫巡山,两人不敢耽搁,加快脚程下山。

因为靠近云麓苑,这稽岩山中平日是不许生人靠近的,怕别人发现自己从这山上下来要起疑,下了山,沈初夏带着秀菊往前走了好一阵,才到了一个村子。前两日沈初夏便在这村中找了位老叟,说好了今日要雇他的牛车一用。老叟很是憨厚,见沈初夏是个年轻少妇,虽然身着布衣,却长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出来抛头露面,肯定是遇到了难处,只象征性的收了几个茶钱,便为她跑这一趟。

这天刚亮,老叟便看见沈初夏如约而来,还带着个背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忙问道:“小娘子,你们都要走吗?”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是的,还请老丈帮忙送一程。”顿了顿,她又说道,“那天没跟老丈说乳娘还要与我们一起走,如果老丈觉得多了人,我们可以加些钱的。”

“无需加钱。”老叟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妇人出门在外,多留些银两傍身也好。”

“多谢老丈。”沈初夏感激道。

老叟把牛车拉了出来,说道:“两位小娘子,快上车吧。”

沈初夏又给老叟行了一礼,然后这才与秀菊一起上了牛车。

“小娘子,坐稳了!”老叟长喝一声,然后赶起牛车便往回京的路上走去。

先回京城这一步,沈初夏是深思熟虑过的。这附近虽然也有个保成镇,但这镇子小,人也少。如果从保成镇走,万一云麓苑那边的事情没瞒住,找到这个镇子,比较容易追查到自己的行踪。而京城就不一样了,有上百万人口,人只要一进去,便泯然其中,要追查自己的去向也没那么容易。因此,她决定先回京城,再从京城想办法去往其他的地方。

这边,梁洹下了朝,便回了文德殿。

王霄昨晚从齐州回来了,今早要向他禀报事情。刚走到文德殿外,便看见候在门前的一个太监上前一步,扑咚一声跪在他面前,拖着哭音道:“小人办事不力,请陛下恕罪。”

梁洹见这个太监面生,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是何人?”

那太监磕着头说道:“小人乃是云麓苑做事的使监魏滇。”

云麓苑?云麓苑的太监跑到宫里来做什么?突然,梁洹心头一跳。如今宫里只有沈初夏母子在云麓苑,这魏滇这时候来,还这副模样,莫不是沈初夏有事?

想到这里,梁洹沉声问道:“可是昭贵仪有事?”

“回,回陛下。”魏滇战战兢兢地说道,“昨晚二更左右,紫鸢院突发了一场大火,昭贵仪和三皇子,连同三皇子的乳母秀菊,都,都没了。”

没了?梁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白,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看着梁洹身子晃了晃,申则赶紧上前扶着他,叫道:“陛下,节哀!”

“节什么哀!”梁洹转过脸,望着申则,双眼血红,厉声喝道,“你也以为她死了吗?”

申则服侍梁洹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梁洹望着伏在自己身下的魏滇,冷声问道:“魏滇,是不是昭贵仪对我不满,故意让你来说这番话气我的?”

魏滇吓得面色苍白,颤声说道:“陛下,小人不敢欺瞒,昭贵仪她,她确实殁了。”

“胡说!”梁洹抬腿踢了魏滇一脚,狠声道,“她怎么可能会死?肯定是你连同她来骗我的!她一向最会骗人了!”

魏滇被踢了个四仰八叉,赶紧回身爬了起来,又跪到梁洹面前,苦着脸哭道:“小人不敢欺瞒陛下。”

“好,你说她死了,那她的尸身呢?”梁洹又问道。

“回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尸身都,都烧成了灰。”魏滇身子抖得厉害。

她与岷儿,都被烧成了灰?梁洹呆了半晌,随即转身便往外走去。他不信!没有亲眼看见,他什么都不信!

正在这时,王霄也来到了文德殿,见梁洹向外走去,忙上前拦住他,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待我从云麓苑回来再说!”梁洹阴沉着脸,看也没看王霄一下,便径直向外走去。

见此情形,王霄愣了愣。梁洹知道他今日来要禀报的是何事,他不相信还有什么事会比自己要说的事更重要。他忙伸手拉住申则,说道:“申内侍,陛下如此急前往云麓苑,所谓何事?”

申则白着脸说道:“说是昨晚紫鸢院走水,昭贵仪与三皇子都没了。”

闻言,王霄面色一变。有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沈初夏在梁洹心中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能让梁洹放下手中的大事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想到这里,王霄转过身,赶紧追上梁洹,说道:“陛下,臣陪你一起去。”

闻言,梁洹微微一怔,应道:“也好。”

“陛下若想快些到云麓苑,可骑马前行,这样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到稽岩山。”王霄又说道,“臣这就叫蓝田卫沿路护卫,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好,你赶紧去安排!”梁洹此时只想快点到云麓苑,快点去看到事实的真相,什么也顾不得了。他转过身,又对着申则说道,“你去叫人把我的追风牵来,我骑它去。”

“是。”申则忙小跑着去叫人拉马。

此时,沈初夏正乘着牛车往京城赶来。牛车毕竟赶不上马车,慢了许多。可在这个时候,能有牛车都是天大的好事了,再怎么样,总比她与秀菊带着岷儿走路强许多。

眼看着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京城了,沈初夏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梁洹就在京城中,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与岷儿都被烧死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的?也许,也会难过一会儿吧?也有可能毫不在意吧?还不到十天,他最爱的女人就要进宫,从此长伴他身边,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心情想起她和他以前那些事。

想到这里,沈初夏自嘲地笑了笑。岷儿醒了,沈初夏喂了他一点面饼垫肚子,只有到了京城找家店,再好好吃点东西。不过,看到坐着牛车在外面晃,小家伙觉得新鲜,又有沈初夏和秀菊陪着,他倒也不吵不闹。

突然前面传来了阵急促的马蹄声,有男子高声叫道:“贵人驾到,路人回避!贵人驾到,路人回避!”

老叟见前面来的人都是军爷模样,自己可惹不起,连忙把牛车赶到旁边的岔路上去,给这些贵人们让路。

沈初夏也听到了这声音,见阵仗这么大,忍不住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官道上驰过,虽然马儿跑得极快,沈初夏还是认出了,最中间的那人正是梁洹。相守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对他,就是看到一个影子,她也能认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洹,她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肯定已经接到自己与岷儿葬身火海的消息,正往云麓苑赶去。可惜,他的马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他便已经冲到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马队行过,卷起阵阵黄尘。

她呆立了半晌,将帘子放了下来,坐了回来。

至少他还愿意为了她和岷儿的死跑这一遭,也不枉她曾经爱过他一场。沈初夏闭上眼,把头靠在木质窗框上,眼中濡湿。方才那匆匆一瞥,是她与梁洹的最后一面了。此后,她与他,真的互相消失在对方的生命之中了。

见贵人们走远,老叟把牛车重新赶到了官道上,继续前行。

梁洹到了云麓苑门前,并未下马,直接骑着追风进了大门。云麓苑的人都吓得发抖,也没有人敢拦他。

他几乎横穿了整个云麓苑,来到了紫鸢院前。

二十天前,他来到这里时,还是好端端的一所宅院,如今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当他走进院来的时候,她倚在门边,对着他微笑。可转眼之间,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昨晚的那场大火付之一炬。如今再想到她那微笑,他只感觉有一支利箭,将自己的心瞬间射穿。

十五年前的恶梦再一次出现。十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他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十五年后这一场大火,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阿蔓!”他对着那已经变成焦黑的屋子大叫,“你给我出来!阿蔓,你出来!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没死!你就是在报复我!你恨我!所以,你才这样来伤我的心!阿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从来没变过,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回来!”

眼泪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自从十五年前,他在母亲的棺椁下葬时哭过一回后,再未流过泪。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流泪,只是心未伤到极至。

48.第四十八章

见梁洹望着已经烧毁的院墙,浑身颤抖,双眼血红,满面泪痕。申则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陛下,人生不能复生!保重龙体要紧!”

“什么不能复生?她和岷儿怎么可能死?”梁洹大叫道。

“可是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已经找到了。”申则硬着心说道,“陛下还是节哀吧。”

闻言,梁洹身子一僵,后退了几步,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申则连忙扶着他。

“她的骨灰在哪里?”他的面色煞白,毫无一点血色。

“王大人带着人去收捡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了。”申则垂泪道。

梁洹身子晃了晃,转过身,看见跪在院中的十来个宫人,打头的正是明兰。他知道,跪在这里的,就是平日服侍沈初夏和梁岷的宫人。看着他们,想到沈初夏与梁岷的惨死,他心头是又悲又怒。特别是明兰,她是沈初夏身边的大宫女,如今主子没了,她居然还好好的。

梁洹越想心头越气。他走上前,对着明兰心窝子便踢了一脚,厉声呵斥道:“你们平日怎么服侍的?”

明兰被踢倒在地,只觉得胸口剧痛。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用另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丝,跪到梁洹面前,磕头道:“奴婢有罪,请陛下降罪!”

“降罪?”梁洹冷声说道,“既然活着的人你们服侍不好,那就到地下去继续服侍他们母子。”

说着,他转过脸,对着申则说道:“传令下去,凡是服侍昭贵仪与三皇子的人,全部为他们母子殉葬!”

申则一惊:“陛下…这…全,全部殉葬?”

“是!”梁洹面目冷峻,“全部殉葬!”

“陛下!奴婢有话要说!”明兰赶紧叫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洹背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看到她。

明兰低下头,垂泪道:“陛下,奴婢自知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是昭贵仪生前给了奴婢一封信,叫奴婢呈给陛下。”

梁洹一听说沈初夏给自己留了信,猛然转过身,对着明兰叫道:“拿出来!”

明兰从怀中摸出沈初夏之前写的那封信,双手高举过头,呈了上去。

不等人呈,梁洹伸手从明兰手中将信抢了过来,展开便读了起来。

在信中,沈初夏说,她是自焚而亡的。她觉得自己失了宠,梁岷也被人看轻,甚至被人推下水也无人追究,自己还因此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让她觉得生活再没有了盼头。加之曾芷清来探望她,回去的时候却坠崖身亡,她更觉内疚,觉得生活无望,认为自己活在世上,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吉,因此,她决定带着梁岷一起离开人世。并说此事皆是自己一人所为,求梁洹不要迁怒服侍她的宫人,求他放过他们,为她和梁岷在阴间积点善德。

看完这信,梁洹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想到,他原本是要保护她,没想到却间接害死了。他原本想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保护沈初夏,他故意冷淡她,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失了宠,只想着这样之后,无论他是否成功,都可以保她和梁岷母子性命无虞。可是,没想到,还有几天,她都等不下去了。她就这样扔下他,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沈初夏,你的心好狠!

他把信揉成一团,却又舍不得把它撕碎扔掉。

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爆绽。

正在这时,王霄查看完屋内的情况,走出来,对着梁洹说道:“陛下,臣想借一步说话。”

梁洹抬起苍白的脸,望向王霄,却见他眼中有微光闪过。

他一愣,问道:“有发现?”

王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却没说话。

梁洹知道,他这是不方便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王霄这神情,却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回赤龙院。”

回到赤龙院,梁洹只将王霄一人叫到内室,迫不及待地问道:“王霄,昭贵仪的事,可是有发现?”

王霄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臣发现有未烧尽的干草,还有助燃的硝。”

闻言,梁洹神情黯然:“昭贵仪给我留了信,说是她自己寻死的。这火应该是她放的。”

“陛下,除了这个,臣还有发现。”王霄又说道,“臣在收拾骨灰的时候,发现那骨灰有古怪。”

梁洹一听,抬起头,问道:“有何古怪?”

“臣怀疑那不是昭贵仪她们的骨灰。”王霄缓缓说道,“臣甚至觉得,那不是人的骨灰?”

梁洹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王霄说道:“陛下,方才臣已经说了,臣在现场发现了还没烧尽的干草,你想想看,那草都没全烧成灰,怎么三个大活人就全烧成了灰?连骨头都没留下?”

这么一想,梁洹倒记起了,当年他生母遇难的时候,人虽然被烧焦了,便尸身还在。那么大的火,他母亲也没成灰,怎么这时候沈初夏三人却齐整整的,都被烧成了灰?好像确实有点可疑。

“陛下,最大的疑点在这里。”说着王霄摊开手掌,说道,“臣在骨灰中还发现了这个。”

梁洹定睛一看,只见他的掌中躺着一个硬硬的,像指甲又不像指甲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指甲。”王霄回答道。

“这是指甲?”梁洹一脸难以置信。

看见梁洹的表情,王霄笑了笑,说道:“陛下觉得,昭贵仪、三皇子以及那乳母身上可能有这样的指甲吗?”

梁洹摇了摇头。这指甲形状长得怪不说,还有些大,不可能是人身上的。

“你的意思是,被烧死的,不是昭贵仪三人?”梁洹望着王霄,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

“这骨灰应该是豚,这指甲应该豚蹄上的。”王霄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臣没猜错,此事应该是昭贵仪故布疑阵,死遁了。只是她百密一疏,在清理豚骨灰的时候,漏掉了这个没烧干净的指甲,又正好被臣发现了。”

听说沈初夏只是死遁了,梁洹心终于定了定。只要她没死,一切都有希望。随即他又皱着眉头,问道:“可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她还带着岷儿,不可能逃得出去呀?”

“这个…”王霄顿了顿,说道,“臣还要再查一查才能知道。不过,臣觉得那个叫明兰的宫女应该知道些什么。要不,臣把她抓来拷问一番?”

“暂时不用。”梁洹摆了摆手,说道,“只要知道她和岷儿没事,我就心安了。就算她骗我逃出宫去,我心里也是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