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齐靖拍板打定主意要好生准备,各方面一起下手,把个肃州整治起来。

他才说趁着春天天气暖和叫百姓将果树好生收拾一下,等到结果之后就是不能酿酒,也可以做成各色的果干售卖,也是一桩营生。就在这个时候,云瑶笑着拉他坐下:“你这急惊风似的说风就是雨,好生坐下来,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呢。若是这一项营生做好了,保管旁的都不用做就能将肃州整治成塞外江南。”

“什么?”

齐靖几个均自认为已然想的够齐全了,再想不出别的营生,不妨云瑶这里还有话说,也都很是吃惊。

云瑶神秘一笑:“肃州最多的不是果子不是牛羊。却是盐石,旁的且不说,就是肃州好些道路都是用盐石垒成的,那铺的可不是石头,都是白花花的食盐呢。”

齐靖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这盐石名虽为盐石,实则不能产盐的,不过是这石头很咸,外表看起来也发白才因此得名的,再者,多少代过去了。都不能从这盐石中弄出盐来,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云瑶一仰头,极为自信傲然道:“别人没法子,并不代表我没办法,不就是从盐石中弄盐出来么,也不是什么难事,且等我回去制出一样东西来,保管叫肃州自此之后再不缺盐,若是可以,说不得还能供上几路百姓吃盐呢。或者还能叫扬州盐商恨的咬牙。”

云瑶这样一说,齐靖又惊又喜:“娘子真能叫盐石产盐?若此事可行,那肃州再无忧矣。”

齐宝瓶看了云瑶一眼,想了一会儿笑了:“嫂子别的上头我不知道如何。总归在这机关一道上还没有人比她更好的,我看这事可行。”

于龙想着齐宝瓶嫁妆里头那些精巧的各色机关和玩物,也觉得云瑶这话很靠谱。

齐靖也乐意相信云瑶,立时喜道:“咱们回去后我给你搭把手,先把你说的那个机关弄出来,我再去寻些盐石来试试。要真能产盐,娘子可是立了一大功呢。”

齐靖想着肃州各项事务,心情激动不已,恨不得立时回去化身千手万眼把这些事都细细思考办个妥贴,因此也就没在于家久待,坐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带着云瑶回去了。

虽然齐靖很着急,可到底心疼云瑶的心思占了上风,回去也没催云瑶做活,只叫云瑶歇一会儿睡觉起来再忙活。

云瑶也没推辞,果然上床睡了去。

这一觉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醒,她醒过来之后就见齐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前摆个小圆桌,他正趴在上头看衙门里历来堆积的宗卷之类的。

云瑶才坐起来齐靖就听到动静,放下那些宗卷走了过来:“醒了?要不要喝些水?饿不,想吃什么?”

云瑶一笑,伸了伸腰肢:“倒也不饿,你给我倒半碗温水吧,我喝了之后就赶紧做那些机关去。”

齐靖听了扶她下床,果然倒了半碗温水给她喝了,又叫她歇了一会儿这才和她一起去了偏房。

云瑶平日里搜集的材料,还有她做机关的好些工具都在偏房,进去之后,云瑶就寻了东西过来,齐靖蹲在云瑶身旁看她怎么运作。

但凡重点的东西齐靖都伸手帮云瑶搬过来,或者在她的指导之下将好些重物或连在一起,或者分开或者切成两半,或者卷成卷之类的,总归云瑶怎么说齐靖就怎么做。

如此忙到吃晚饭的时候,总算是将机关制好了。

齐靖见云瑶还想试着制盐,赶紧拉她出去吃饭,吃过饭之后齐靖叫家中下人去把他下午叫人挖来的盐石搬到厢房中。

云瑶叫齐靖将盐石放到一个铁制的容器中,又叫他摇动机关旁边的手柄,齐靖虽不知道这机关是什么道理,还是很听话的去摇动手柄。

就见那盐石放到铁桶之中,上头有一个铁锤上下运作将盐石砸成块,铁桶升高将砸碎的盐石倒进另一个铁桶中,这个铁桶装了许多片铁页,铁桶飞速转动,盐石碎成粉末状,铁桶再次升高,将这些粉末倒在另一个装了水的木桶之中,木桶转动,将粉末融于水。

等到融解之后,便开始几次过滤,一层层滤掉杂质,将变红的盐水倒入漏斗中。这漏斗底层绷了两层纱布,纱布中间裹了许多木炭。

这一次过滤出来,盐水变成淡青色,云瑶叫齐靖尝了尝。只有咸味没有苦味,就点头道:“架火煮吧,等把水份熬干了出来的就是青盐。”

齐靖脸上露出笑容,果然提了那些盐水到厨房寻了口大铁锅,将盐水倒进去开始烧火煮水。一边煮一边搅拌,费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是把水熬干,锅底一层的青盐。

齐靖赶紧过去抹了一层盐粉尝尝,立时笑道:“和上好的官盐差不了多少,这一回咱们肃州可要发了。”

云瑶笑着也尝了一口,登时咸的她赶紧吐掉又拿水漱口,漱完口才道:“还是相公当初会选地方,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这里民风剽悍,地理位置又优越。又能养兵又能安民,在这里做上几年官,必然能出政绩,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敢对相公不敬。”

齐靖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如何的优秀有眼光,可还是有几分自豪。

随后,两个人将锅底的青盐弄出来装到罐子里,齐靖亲自端了回房,好生放在桌上这才和云瑶洗漱睡觉。

长安城于家

却说这于麒叫许氏几句话的功夫冷了心肠。带着一腔怒火到了他母亲伍氏屋里。

正好伍氏正和几个丫头笑着商量给于麒家小子做衣裳,见于麒带着怒意过来,伍氏赶紧招手:“我儿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于麒坐下不说话,伍氏看看四周。忙叫丫头们出去。

于麒等着屋里清静了才气道:“母亲很该好生教导许氏,她如今越发的不像了,我是男人不好打骂责罚妇道人家,可母亲是她正经婆婆,教训她是理所当然的,合该更加好生整治她一番。莫叫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到底怎么了?”伍氏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早已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能怎么着,那许氏就是个败家娘们。”于麒一大通的牢骚甩了出来:“要不是她,我好好的官职如何会丢,怎么就叫齐家姐妹那般羞辱,我原还说和齐家到底是姻亲,怎么也该留两分颜面,咱们即便没有多照顾齐家,可也不该想着夺人家的地皮,可偏生许氏又哭又闹的非说要抢了齐家的地过来,我也是…反正也是我不是,耳根子太软听信了她的话,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若不然,我好好的官做着,如何会…”

于麒虽觉丢人,但还是把这几天的事情前因后果都和伍氏说了。

伍氏听后驳然大怒,拍着桌子道:“许氏,许氏,好一个许氏,她怎么敢…我说这几天怎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见天的出去,原来竟然掇夺我儿行这等不义之事。”

骂了一通,伍氏也有几分后悔:“当初就不该想着她生下咱们家的长孙就由着她的性子来,惯的她越发的不像了,满长安城里看看,她的日子可不过的多滋润,即不用伺侯公婆,又不用服侍相公,本来老二一家还在,可就因着受不住她跑到肃州去了。”

说起远在肃州的于龙,伍氏添了几分伤感:“可怜我儿自小到大没出过远门,哪里离开过长安这等繁华之地,偏生要去那么老远的肃州,那里可紧挨着西狄呢,能是什么好地方。”

于麒听伍氏提到于龙,也有几分惭愧:“原是我不好,总是听信伍氏的话和二弟生分了,若不然…我们兄弟好生在家里伺侯二老岂不快活。”

伍氏抹了一把泪,咬了咬牙咽下怒意:“我儿放心,你娘我虽然绵软些,却也不是不晓事的,原是看你们夫妻和乐,你又护着许氏,我也不想为着些小事弄的你们夫妻生份,倒显的我这当娘的苛刻,即如今许氏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咱们家就不能容她好好的,为娘祖上也是高官巨宦出身,好些手段虽不曾经历过可也听人说起,待为娘使出来,定然将许氏给我儿整治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硬要塞人

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在高大的装着红木大门的门房前停下。

马上红衣女子翻身跳下来,她动作利落身姿也极为矫健,显的英姿飒爽。

把疆绳递给陪笑上前的门子,女子把马鞭一甩缠到手腕上:“老太太和大爷在家吗?”

门房赶紧笑道:“在,在呢。”

这红衣女子就是刚才大闹了工部衙门的齐铜锁,她听门子上前小声道:“范老太太过来寻老太太说话,这会儿还没走呢。”

齐铜锁抿了抿唇:“她怎以又来了。”

说完话,齐铜锁迈开大步进门,过了第一进宅子,到第二进的时候从侧门出来再路过一个夹道就到了一个小院子跟前。

齐铜锁推开院门进去,坐在廊下晒太阳的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立时起来笑道:“大奶奶回来了,老太太正念叨您呢。”

齐铜锁笑了笑,把马鞭扔给一个丫头就进了屋。

这间屋子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利落,一进门的地方摆了一架大理石底座紫檀透雕屏风,屏风东侧摆了长案,案上供着一个琉璃大海碗,碗中养了几条金鱼,旁边又摆了两个瓜棱瓶,瓶中插了才摘下来不久的西府海棠。

齐铜锁先去瞧了瞧那几条金鱼,问站在屏风旁边的丫头:“今儿换好水了没?喂鱼食了吗?”

丫头一笑:“早换了水,也喂了食,这些鱼怕是撑着了,奶奶没瞧见一个个都动弹不得了么。”

齐铜锁笑了笑,刚想再说几句话,就听得屋内一个有些苍老却很宏亮的声音道:“丫头回来了还不赶紧进屋,又在外头逗那几条鱼,前儿才叫你逗弄死了几条,你要是再瞧,剩下这几条怕也保不住的。”

“这就进来。”齐铜锁答应一声,转身绕过屏风进了屋。

这院子看着小巧。屋子也不大,不过正厅却不小,正对着屏风的北墙下头放了一张软榻,软榻两侧各有一个小几。上头摆放了一些吃食玩器,再底下一溜四张椅子,每张椅子都放了软榻和椅搭。

谢老夫人正坐在软榻上,谢老夫人下首处一个老太太歪在椅子上正和谢老夫人说话。

看着齐铜锁进来,谢老夫人对齐铜锁笑着招手:“可算是回来了。快过来坐。”

齐铜锁见了礼就坐在右下首椅子上,她对范老太太一笑:“有好几天没见着您老了,身子骨可还好?”

范老太太扯了扯唇角,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无非就是老样子,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齐铜锁一听范老太太没啥好话就沉默下来,反倒是谢老夫人笑道:“这话可不对,越是老了就越该保养些,照我说,咱们这把年纪了就该万事不管。清清静静的在家里安享晚年的好,没的操心了一辈子到老了也没个安生时候,老姐姐,听我一句劝,往后啊,就做个睁眼瞎,只当自己是聋子,啥事都全当没看着没听到,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你说的倒是容易。”范老太太长叹一声:“我家里儿孙多,整日的乱七八糟的。我想不费心操持都不成,这不,老二家的庶女又整出一桩事来,我想来想去。和你最是要好,想要你帮着拿个主意。”

齐铜锁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就要告辞离去。

谢老夫人也没留她,笑了笑嘱咐一句:“定国正在后院玩呢,你去找他吧。”

齐铜锁答应一声要走,范老太太却出声挽留一句:“定国家的且坐坐,我也有话跟你说。”

齐铜锁无奈只好坐下。才坐下就听范老太太跟谢老夫人道:“这不,老二家那个庶女在姐妹里头排行第五,家里都叫她五丫头,这五丫头的娘也是正经摆了酒席纳进来的,是个明理懂事的,只可怜没福气,生下五丫头就一命归西,五丫头是在老二媳妇跟前长大的。”

谢老夫人赶紧道:“咱们两家原是通家之好,这个我是知道的,你家五丫头我还曾见过一回,模样长的好,人品也不错,是个娴静懂礼的好孩子。”

“可不是么。”范老太太越说脸上苦意越甚:“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命不好,原来老二媳妇只说她到底是庶出,高门大户的嫁不进去,又不愿意叫她给人当继室或为妾,就寻了个家世不显但是年轻有才华能上进的举子定了亲事。”

“这是一桩好事啊。”谢老夫人喝了口茶:“你家老二媳妇品性好又仁厚,这是替五丫头正经打算过的,按理说你该高兴,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呢?”

“要是好就真好了。”范老太太长叹一声:“那举子原先看着还好,只最近越发的不像了,不说赌钱吃酒,还成天的出入青楼,前儿,前儿有个和我们家关系极好的悄悄告诉了我们一声,那个举子竟是在青楼染上脏病,他都成了那幅模样,不说心生愧意好生治病,反倒为了遮掩寻了媒人催着要早些娶我们五丫头,要不是那位朋友告之,说不得我们就稀里糊涂把五丫头嫁过去了,这不是推着五丫头进火坑吗。”

话说到这里,不说范老太太如何生气,就是谢老夫人也听的一脸怒意,拍着桌子道:“这也忒不像话了,哪里有这样行事的,谁家的姑娘不是千娇万宠生怕受一点委屈的,你家五丫头那样的人品模样,可不能嫁给这等人,这可是毁了一辈子的。”

“这话很是。”范老太太点头:“我们家老二当下就去那家退亲,那家还不乐意说了好些难听话,惹的我们家老二大怒,在他家大吵了一架回头立逼着退了亲。”

范老太太一行说一行抹起泪来:“等退了亲事,我们再仔细打探,才知道这事还深着呢,原那举子是好的,如何就这般容易学坏,原来竟是抚国公的嫡次孙在里头捣的鬼,抚国公府那小孙子姓靳名彦,最是无能不肖的,又是个贪花好色的,他一回也不知道怎的,见了我家五丫头一回,就此念念不忘,一心要纳五丫头为妾,后来知道五丫头定了亲事,就想方设法的弄出好些事来勾搭着那举子学坏,又使钱买通青楼里染了脏病的小姐去伺侯那举子,等到一听说我们家退了亲,这靳彦就仗势欺人,欺上门来硬逼着老二把五丫头送到抚国公府给他当小老婆。”

“抚国公府当日看着还算不赖,怎么如今行事越发的不忌了?”谢老夫人听了之后倒也有几分同情范家,同时也觉得抚国公府处事太过了。

齐铜锁听了也觉得这五丫头还真是倒霉,偏生就叫她碰着这么些个渣男贱人,这时候也蛮关心,就问了范老太太一声:“后来呢?您家同意了没?”

范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后又怒又伤心道:“哪里就能同意了?就算是不疼五丫头,我们范家还要脸面呢,真要叫我们好好的姑娘给一个纨绔子弟做小妾,我们范家的姑娘也都甭嫁人了。”

齐铜锁点头:“倒也是,叫我说,就靳家这等小人行径,不说是您家姑娘,就是谁家的也不会叫他们这么坑害还要忍气吞声的,就是把姑娘留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也不能给这等人当小老婆。”

“何尝不是呢。”范老太太苦笑一声:“可这靳家是真没脸没皮又叫人恨的咬牙的,见我们家不乐意,就到处散播消息,败坏我家五丫头的名头,如今满长安城都知道我家五丫头不要脸,最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又说我们范家没家教,家里的姑娘不成形,眼瞧着我们不把五丫头送到靳家,他就能叫我们范家所有的姑娘都没人要啊。”

范老夫人越说越是委屈,一行说一行哭,到最后哭的身子都软了。

谢老夫人听了也觉得挺气愤的,发了一通牢骚,骂了靳家一通,又劝范老太太。

范老太太哭了一场被谢老夫人劝着倒是不哭了,擦干净泪满脸哀求的看着谢老夫人:“老姐姐,咱们姐儿俩这一辈子要好,如今老了,我也厚着脸皮求老姐姐一回,我家五丫头实在没法子了,还求,求老姐姐叫你家定国纳了她吧,好歹能叫她逃个活命去。”

“什么?”

谢老夫人和齐铜锁一起惊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老夫人才回神,极为严肃的看着范老太太:“老姐姐,您这是在说笑吧?”

齐铜锁也紧张的看着范老太太。

范老太太摇头:“哪里说笑,我说的都是真真的。”

“那不成。”谢老夫人很干脆的拒绝:“我们谢家可没有纳妾的,我们家祖宗定下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家定国才多大年纪,再者,他和我这孙媳妇新婚燕尔两口子好的蜜里调油似的,当间哪里能插得下人啊,我可不能做恶人招怨。”

范老太太被拒绝,一时臊的脸上通红,可她还不放弃:“除了你们家还有谁家叫靳家不敢动的?老姐姐,算我求你了,我们家五丫头就顶个名头,只要叫她进了府,我们家是再不管的,你们就是拿她当丫头我们也没二话。”

说着话,范老太太看向齐铜锁,求告道:“定国媳妇,你自来就是个胆量大也贤惠的,算是我求你一回,你答应了这件事吧,只要你答应了,想来老姐姐和定国这孩子是没二话的。”

范老太太就这么求告着,谢老夫人见了也不说话,只是看齐铜锁怎么应对。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五姑娘

齐铜锁没有再坐下去。

别人都把主意打到她相公头上了,她如何还能安坐。

说起来,齐铜锁看起来老实一点,然而脾气在齐家姐妹中却是最差的,别的齐家人都有狼性,凶狠起来绝对能将你咬死,但齐铜锁却带着天然的虎性,在她划定的领域地盘内,是绝不允许有另外一个人的,如今,谢家就被她划成了自己的地盘,是不能容忍再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存在的。

齐铜锁闷头冷着一张脸:“您家五姑娘做妾实在是太委屈了,不如这样吧,定国不是最听您的话么,您问他,叫他把我休了,八抬大轿抬您家姑娘进谢家门。”

说完,齐铜锁扭身就走。

“这…”

范老太太气的咬牙,红着眼睛对谢老夫人道:“老姐姐,您看这,您这娶的是什么孙媳妇?就这么对待长辈么,我这不是都说了只叫我家五丫头顶个名进来,又不是非得叫她跟定国怎么着,她这就容不下,那将来还不定怎么拿捏定国呢,您可得防备着些啊。”

谢老夫人也不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和老姐姐不一样,小辈们的事我从不操心的,我呀,现在就是能吃了吃点,吃饱了逗个乐子,旁的事一概不管,再说,我还能活几天?我两腿一蹬走了剩下这家业还不都是定国两口子的,我又何必管太多惹人嫌。”

“话是这么说没错。”范老太太讪笑着:“也不是我挑事,我是真稀奇,也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咋回事,多少长的好看又伶俐的姑娘不讨,偏生给定国讨这么个又丑又闷,跟个闷葫芦似的媳妇,如今满长安城可都说这事呢,只说你们谢家娶的媳妇是真叫一个丑,偏生出身又不是很好,惹的多少人笑话。”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管旁人家做甚。”谢老夫人还是不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笑了笑:“只要定国觉得好,我就满意。”

这话堵的范老太太想挑事都挑不起来。她见此又哭了几声:“老姐姐,您可得帮我想个法子。”

范老太太这一声刚落,就听得谢定国在外头道:“有办法,我与范奶奶想个好法子。”

随后,谢定国笑盈盈的牵着齐铜锁的手绕过屏风走进来。

范老太太看着两人只觉心口一痛。又觉有些扎眼。

实在是谢定国身量适中,面如敷粉唇如涂朱,剑眉朗目、英姿勃勃,长的真叫一个俊美,然齐铜锁人高马大,长的又黑,眼又不大,还闷的不成,这真的是不般配啊。

“定国来了。”范老太太笑着向定国招手:“这几日怎么不去范奶奶家了?是不是我家那小子得罪你了?你跟奶奶说,奶奶回头替你出气。”

“没。”谢定国笑着给范老太太行了礼。拉着齐铜锁坐下,笑吟吟看着范老太太:“五妹妹的事我听我媳妇说了,我来给您说一声,您看我如今站您跟前像个人似的,这也全靠我媳妇陪着,压着我的病呢,我也说不定哪时候就犯了病,到那时候,不定又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您老得好好考虑一下。可别叫五妹妹娇滴滴的小姑娘前脚进了谢家,后脚就叫我撕巴的不像样子。”

一行说,谢定国还看向谢老夫人:“奶奶可还记得早些年我犯病最厉害的时候把才得的一匹好马扯着腿撕成两半的事么?”

谢老夫人还没点头,范老太太就吓坏了:“这。这,该是传言吧。”

谢老夫人笑着摇头:“哪里就是传言,都是真真的,为着这个,我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幸亏如今有了定国媳妇。她可是比定国都厉害着呢,每回定国发疯,还得靠她压着才没惹出事来。”

说到这里,谢老夫人眼圈也红了:“不怕叫老姐姐笑话,我原先啊为着定国娶媳妇的事也着急的不行,原还打着我谢家一门自此绝后的主意呢,哪里想得到天无绝人之路,去了一趟真亭府,就碰着定国媳妇。”

范老太太彻底吓坏了,缩着头不敢说话。

她心里主意急转,谢定国长的好,脾气也好,又是谢家唯一的男儿,眼看着哪哪都不赖,再加上范谢两家的交情,她原想着五丫头过来是受不了委屈的,可如今想想,谢家武将出身,谢定国看着文弱,可力气不小,武艺又高强,这样的人生起气来,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再加上有齐铜锁这个力气更大,武艺更不赖的粗壮女人,喝,两口子加一块谁还敢亲近他们?

这么想着,范老太太已然打消了先前的主意,满脸堆笑问谢定国:“好孩子,你跟范奶奶说说,你有什么主意救你五妹妹?”

谢定国笑了笑:“我虽没见过五妹妹,然也听人说起五妹妹长的好,若不然,靳家那小子也不会打上她的主意的,即然五妹妹长的好,这就好办了,当今天子好色,范奶奶不如回家商量一下,将五妹妹送进宫是正经。”

谢定国的话音刚范,谢老夫人就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进了宫看靳家还有什么脸面折腾,想来,凭着五丫头的长相,进宫也能得宠的,到时候再好生拉拔你们家一回,可不什么都齐全了。”

这两人都是脸上带笑,可范老太太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生了一会儿闷气,就要起身告辞。

谢老夫人带着谢定国和齐铜锁去送,等送出门去,范老太太长叹一声:“当今天子好色,宫里美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家五丫头进去…唉,怕也讨不得好的,这真是,真是把五丫头推到火坑里争命去了。”

这话说的,连谢老夫人这等脾气好的都有气了:“老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大不敬的,再怎么说,天子的脾气还是好的,宫里也没出过嫔妃无故病逝或者怎样的事情,哪里就像您说的那样了,就是退一万步来讲,即使真如此。那也比五丫头去给靳小子当妾好吧,反正这主意定国出了,要不要用是您家的事,可别说的好像我们害您家姑娘似的。”

说完话。谢老夫人脸上的笑也淡了,紧走几步将范老太太送出小院的门,又叫谢定国和齐铜锁送范老太太出了谢家。

等到齐铜锁送人回来,谢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拍拍身旁的位置叫她坐过来。小声问:“我听说你去工部大闹了一场?”

齐铜锁爽朗一笑:“奶奶消息灵通,可不刚闹过么,姓于的着实可恨,仗着丁相还想跟我们要强,想抢我家的地皮去,要真容他抢了去,我们姐妹脸面何存?”

谢老夫人拍拍齐铜锁的手:“好孩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去闹腾,咱们家如今虽人丁调零,大不如以前兴旺。可也不是那受人欺负的,万事有奶奶顶着,你们只管闹,实在闹的事大了,奶奶去金銮殿上给你们分辩去。”

“奶奶真好。”齐铜锁和谢老夫人投脾气,对谢老夫人也是真心亲近孝顺,她一边夸谢老夫人,一边扶谢老夫人起来:“我看这会儿天气好,奶奶坐的时间久了,咱们去花园转一转。好活活血脉,保管叫奶奶能长命百岁。”

“好,好。”谢老夫人笑着:“奶奶听你的。”

这边范老太太带着怒气回家,一进门先喝了几杯茶压火。又叫人把范五姑娘和范二太太叫进屋来。

过不多时,范二太太带着范五姑娘进门,范二太太是个老实贤惠人,自来都是一心相夫教子服侍公婆的,进门就给老太太请安,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老太太。

范五姑娘倒是个机灵又能说会道的。她一见范老太太动了怒,就赶紧凑过去娇笑着给范老太太捶背:“奶奶,我才学会了捶背推拿,您试试我这力道行不,要是还行,一会儿我给您推拿几下子,保管叫您晚上能睡个好觉。”

范老太太一听乐了:“还是五丫头孝顺。”

范五姑娘连捏带捶好一会儿,范老太太笑道:“行了,快过来歇歇。”

范五姑娘这才转身坐到脚踏上,抬头满脸孺慕的看着范老太太。

范老太太叫她看的一阵难受,摸摸范五姑娘的头发:“好孩子,奶奶…唉,原想给你寻个好去处,哪里想是不成的,谢家竟然一丁点的面子都不给,不但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还说叫你进宫…”

“进宫?”范二太太和范五姑娘都惊的变了脸色。

范二太太赶紧摆手:“娘,这可不成,五丫头在我身边长大的,她什么脾性我是知道的,她天真纯善,哪里,哪里就能进宫了,怕是前脚进去,后脚就得给人害了。”

范五姑娘吓的脸上也是白白的,摇着范老太太的手:“奶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见范老太太不说话,范五姑娘捂着脸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那****为什么非得去上香,要是不上香,肯定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不只叫个无赖到处损我名声,还连累爹娘奶奶跟着受累。”

她这一哭,范老太太和范二太太更加难受,两个人都是长吁短叹的,可是丁点办法都没有。

反倒是范五姑娘哭了一会儿拿着帕子擦干净眼泪,极为坚定的说道:“我是宁死也不会进宫的。”

“我的儿。”范二太太一听这话搂了范五姑娘大哭起来:“你说这话是挖我的心呢。”

范五姑娘拍拍范二太太的背,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进安郡王府。”

“十二皇子?”这一下轮着范老太太和范二太太惊的脸上变色了。

尤其是范二太太,她拉着范五姑娘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儿,你莫要发昏,十二皇子可不受待见,不说比其他皇子,就是比起那得脸的大太监都不成,你怎么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古怪

范老太太极度不赞成范五姑娘的想法。

也因为心中的不赞成,拉着范五姑娘的时候有点发狠,掐的范五姑娘手都疼了:“你要真去十二皇子府做妾,那还不如进宫呢,你这孩子也真糊涂了,十二皇子有什么?论容貌也只能说个丑,论身份地位比先头那几位差的远着呢,如今封了郡王还好些,早些年,十二皇子连饭都吃不饱,你想进去?进去做什么,跟着他吃不饱穿不暖么?”

范五姑娘低头,眼泪叭叭的往下掉:“反正我死也不进宫,要是叫我进宫,还不如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呢,起码还落个清静。”

“你…”范二太太这个心哟,实在是抽疼的难受:“你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范老太太这时候却有些埋怨谢家:“早先我还说和谢家老姐姐要好,有什么事也愿意找她说道说道,谁知道,今日叫她帮这么点的小忙她都不肯,果然还是日久见人心啊,往后,你们都不许往谢家跑,过年过节的送些礼物去不薄了情面就是了。”

范五姑娘私心里却觉得没去谢家是好事。

她有好些话,心里好些个想头是不能说出来的,也只好哭道:“奶奶,母亲,都是我不好,惹的你们替我操心费力,若是,若是真不能去十二皇子府,你们就把我送到庵堂里吧,我情愿吃斋念佛替奶奶母亲求得佛祖保佑。”

她这话出口,叫那两个心里就跟剜了肉一般,范二太太搂了范五姑娘大哭起来,范老太太也只能一迭声的说范五姑娘命苦。

范五姑娘哄了好一会儿才算将两个真心疼她的长辈哄好了,又擦了泪收拾心情,打起精神来寻了好些笑话说给老太太听,哄的老太太喜笑颜开这才告退出去。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虽然外头天气正好,正是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之时,可范五姑娘也顾不得看那桃红柳绿。带着个小丫头顺着抄手游廊,快步回到她住着的那个小院中。

范家枝繁叶茂,范五姑娘这一辈上只女孩子就五个,她是最小的一个。先头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然嫁人,这小院也就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住着。

这三位姑娘年岁上差别不大,也不过一二岁的样子,除了五姑娘婚事有些波折外,其他两个都是定下亲事。眼瞧着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出嫁的。

如今三姑娘四姑娘都在屋里忙着做针线活,见五姑娘进来,三姑娘就关心的问:“祖母叫你做什么去了?可是那事有了眉目。”

四姑娘抬头看了五姑娘一眼,漠不关心的低头再度绣嫁衣。

五姑娘坐下喝了口茶,苦笑一声:“哪里就有眉目了,说句不怕人笑话的,我如今名声尽失,只算是苟活在这世上罢了,还有什么未来,最多…也就是于人为妾。或者三尺白绫的份了。”

“你…”三姑娘倒是挺担心的:“别想不开,天无绝人之路,总归是有办法的。”

四姑娘冷笑一声:“谁叫她长的好,照我说,也是她自己妖妖娆娆不自重,自找出来的事儿。”

五姑娘没说话,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五姑娘眼中厉光一闪而过。

她喝了茶起身回自己屋中,躺到床上那一刻,五姑娘满眼都是勃勃雄心。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拳头攥了好几回,咬着牙小声道:“当我愿意,若不是,若不是齐状元这会儿远在肃州。我倒是愿意给他当妾呢。”

反正屋里没别人,五姑娘也知道那两位姐姐一向自视甚高,也不会做出突然闯进来或者听墙根的事的,便也没有顾忌,开始小声自言自语:“不管想什么法子,总归必然得和齐家人扯到一处去。十二皇子,安郡王,哈,这会儿没一个人能瞧得上他,可谁能想得到最终…最终他能名留青史,成为千古…”

后头的话五姑娘没敢说,然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绝对绝对要和齐家人扯上关系。

她闭上眼睛细细思量,想着读过的史书上对于齐家人的记载,尤其是关于齐靖以及齐家姐妹的记载,好半天,颇有几分泄气。

“安郡王雄才大略,却也仁心厚道,是难得的圣明之人,最难得的是他最重情谊,那齐氏在他穷困潦倒之时不离不弃,尽心辅佐,再加上两人的亲戚关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