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一口喝干,对海棠还有另两个丫头摆摆手:“这里不用你们伺侯了,都下去吧。”

三个丫头恭敬的告退出去,云瑶吃了一口菜,又跟齐靖喝了一盅,两盅酒下去,喝的她脸上红通通的当真是满面春色,更加的艳比海棠,妖赛桃花。

齐靖这会儿却也没什么心思欣赏云瑶的美态,他一连喝了好几盅酒,放下酒杯添了一碗汤递给云瑶:“别光顾着喝酒,喝些汤暖暖身子。”

云瑶笑着接过来慢慢喝着,齐靖吃了几口黄瓜,又夹了两块卤肉,吃完之后叹了口气:“你说我们想做些正经事怎么就这么难?当初北梁攻进长安,咱们来救援的时候,长安那些富户还有官员就跟迎救世主似的把咱们迎进来,一应事务更是料理的妥妥当当,就怕咱们扔下他们跑了,叫北梁再打回来,简直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如今…倒是安稳了,他们也就生出许多旁的心思来。”

“怎么了?”云瑶放下碗小声的问了一句。

齐靖把筷子拍在桌上,脸上更加不好看:“好些事呢,乱七八糟的叫陛下心里烦乱的不成,我这心里也跟着极为难受。”

云瑶没再问,只是看着齐靖,等着他主动讲出来。

齐靖连声苦笑:“如今都瞧着陛下是块肥肉了,谁都想咬上一口,这不,长安城那些高门大户的联名上书,请求陛下选妃,还说什么皇后至今一无所出,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定要充裕后宫,绵延子嗣。”

“哈?”云瑶都想笑上两声了:“他们是没见着宫中陛下和娘娘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没见着娘娘为着省两尺布连裙子做的都短了一截,陛下为了多省下几个钱来每日里吃食还不如平常富户呢,要是叫他们看着这些,恐怕就不会那么急着送女儿进宫了。”

“见着了又能怎么着,恐怕还是得巴巴的送闺女进宫。”齐靖摇头:“他们不缺钱,姑娘进宫能补贴一二。”

“陛下和娘娘几乎都快吃糠咽菜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进了宫,她们也好意思吃香的喝辣的?”云瑶冷笑一声:“照我说,这些人都老糊涂了,真当咱们娘娘就是泥捏的么,谁家姑娘进了宫,能在咱们娘娘手底下呆安稳了?”

这话说的,叫齐靖都由不得笑出声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咱们家娘娘就成母老虎了?”

云瑶吃了一口菜:“齐家七只母老虎,早先莲花镇上谁不知道。”

齐靖又笑了一声,随后越发的忧愁:“还有一件事,前头北梁送来太上皇的亲笔信,信中将陛下臭骂一顿,说陛下不忠不孝,君父还在敌国做人质,他不思先教父兄,反倒自己称帝,妄图颠覆大周江山,还说叫陛下赶紧应了北梁的要求,将他和几位皇子救回国中。”

“无耻之极。”一提起承平帝来,云瑶就气的咬牙切齿:“他还有脸想着回来?他怎么没死在北梁?”

“再没有比太上皇脸皮更厚,更冷情的人了。”齐靖也是一脸怒意:“长安城上空死去的百姓哭声未消,他就能说出这等无耻之言来,他怎么还配君临天下?我也算看出来了,咱们这位太上皇最是自私,只要他自己过的好,就是把大周整个献给北梁他都乐意,这位,完全不管百姓死活。”

“他连他自己的亲闺女,他自己的老婆生死都不管,还管别人?”云瑶冷笑一声,气的眼皮子都直跳:“北梁那边是不是提了什么无理的要求?”

齐靖点头:“不只要金银美女,还要肃州和晋州。”

“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云瑶都惊的站了起来:“他们还真敢开口,还想要肃州和晋州?晋州给了北梁,不就等于自己叫人家拿刀架在咱们脖子上么,还有肃州,咱们兢兢业业把肃州建好了,北梁倒想摘果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反正太上皇也不是什么好玩艺,他们爱给就给,不给拉倒,当咱们真想要?”

“行了,你先坐下。”齐靖拉云瑶在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句不好听的,陛下又哪里愿意叫太上皇回来,可陛下也不能不顾及名声啊,总不能叫天下人都说陛下置君父于不顾吧。”

云瑶皱皱眉:“太上皇也真能找事,我要是他,都成这模样了还不如索性干脆点和北梁拼了,就是死,也壮烈些,像他这样窝囊的,还真着实少见。”

见齐靖不说话,云瑶又问:“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齐靖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陛下自从得了信儿就沉着脸一声不吭,我们几个亲近些的臣子聚在一处商量了好些时候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云瑶推推齐靖:“不如先唬弄北梁一回,只说咱们也不知道太上皇是死是活,不能由着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总得骗明真身吧,叫他们先把几位皇子放回来咱们问问,问明了一切都好说。”

“只怕不成。”齐靖这会儿也没心思喝酒了,干脆拉了云瑶小声说话:“我琢磨着这事就是北梁特意给咱们添堵的,咱们要说不要太上皇了,随他们怎么办,他们绝对会好生的把太上皇送回来,只是,这话陛下却不能说出来,这是头一个叫人为难的,第二个,太上皇如今在北梁,那北梁想怎么折腾还不就怎么折腾了,第三个,太上皇那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怕他万一回来了再找事,他是陛下的亲爹,他要找事,就是陛下也拿他没办法。”

“那咱们索性来个不理睬。”云瑶压低声音:“就说太上皇已经没了,这些都是北梁编出来骗人的,说北梁狼子野心一直对咱们大周虎视眈眈,拿着太上皇的名头想骗取肃州晋州。”

“这个也不成。”齐靖眉头皱的死紧,“咱们前脚这么说,后脚北梁大张旗鼓的把太上皇给送回来了…”

说到这里,齐靖猛的一拍手:“对,就这么办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说破

“我先进宫去了。”

齐靖急匆匆起身,换了件衣裳就往外走。

云瑶一把拽住他:“忙什么,进宫也不差这一会儿,你且等一等。”

一边说着,云瑶拿了手炉过来递给齐靖:“今儿天气冷,你坐马车过去吧,省的骑马冻着了。”

齐靖点头:“我这回进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也别等我了,该吃饭的时候就吃些,晚上我回来的晚了,你就早些睡下。”

云瑶笑了笑:“我省的。”

一行说,她拿了披风披上送齐靖出门,齐靖怕冻着她只说不让,云瑶好说歹说把他送到屋子外头,又嘱咐了一番齐靖的随从,这才回屋。

齐靖走了,云瑶也没什么心思喝酒吃菜,就叫人把碗碟撤了,将桌子也收拾干净,她弄了杯热奶茶端着坐在窗前一边看窗外景致,一边慢慢喝着。

说起这奶茶来,还是范五一时无聊试着做出来的,做好了送到各家给人尝,大伙都说好,范五也不缺卖奶茶的这三瓜俩枣,索性方子也不留着,抄了好些送给各户太太奶奶们,云瑶也得了方子,她喝着也觉得好,比茶好喝多了,时常叫人煮一些来喝。

一杯奶茶喝完,云瑶放下杯子伸伸腰,想着这一回齐靖进宫怕是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也就不等着了,起身去厢房里做些小物件,比如仿真的机关鼠,能飞的蝴蝶,还有好些玩器。

等做了一桌子的小玩物,云瑶揉揉额角,想着还远在肃州的齐老牛两口子以及自家那三个孩子,想到孩子,她还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什么东西,真恨不得立时插了翅膀飞过去,可是肃州离的太远,如今的交通工具又落后,她根本过不去的。

想到孩子们到明年春天才会回来,云瑶更想的紧。

她又想着孩子们生在肃州长在肃州,早已适应了肃州的气侯和风土人情,要是到了长安,也不知道适不适应,肃州那里的玩伴好些都不会来长安,孩子们回来还得找新伙伴玩,还要认家门,还要适应这府里的格局,头几天肯定会闹腾,说不得还会哭上一场跟着着急上火的。

云瑶可不乐意她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为了这个心情不好,就琢磨着给孩子们弄些什么吸引注意力,不叫他们觉得生份。

这一盘算,云瑶还真有了主意。

她想到星际时代政府为了孩子们更好的成长,在孩子们小的时候专门兴建了许多童趣屋,欢乐城之类的建筑,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玩具,有锻炼身体的,有益智的,有纯玩乐的,孩子们进去就能玩上一整天还不乐意出来。

云瑶想这一回到长安恐怕是要定居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去别的地方,索性家里地方大的紧,就挪出一个院子专门给孩子们弄个欢乐城。

她想到就做,起身将这些小玩器收拾了,叫过海棠穿上披风,又抱着手炉从厢房出来,径自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转着。

转了好半天,云瑶总算是在挨近后花园的地方寻着一个不是很大的院落。

这孩子挨近花园,周围有许多花木,门前院内都栽满了鲜花,如今是冬天看不出什么,可到了春天,这里景色是极美的。

院子里头一条石头砌的小路,路两侧种满了花草,顺着小路过去,便是三间正房,三间正房并没有隔开,而是一敞的,看起来很阔朗,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关键是这院子不只正房没有隔断,就是厢房也都是一敞的,而且正房和厢房是连接着的,只用在左右各掏一个门就能过去。

云瑶思量着将左右厢房都掏上门,等于是九间房子连在一起了,这房子本就宽敞,进深也大,九间屋子一连,地方就显的更大。

她进了屋,一步步的丈量了屋子,决定将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什么的都搬出去,全部入库,屋子里头什么都不留,屋子的几个角落里都安上大暖炉,到冬天烧起来的时候屋子里肯定暖和,这暖炉不能露着,要拿木隔断隔开,省的孩子们玩的时候撞上去烫着。

地面也再收拾一下,最好是拿上好的青石板磨光铺地,将地面铺的一水的平整,上头再铺上厚厚的毯子,叫孩子们在屋里就算是摔倒了也绝对嗑不着碰不着。

如此收拾好了,再摆上各种各样的玩具,孩子们见了肯定再也迈不开脚了。

云瑶把所有的事情想周全了,立时就命人开始收拾起来。

交待好下人,不一会儿就见管家带着好几个小厮开始搬东西,这一动,屋子里就有许多灰尘,云瑶不想跟这吸灰,就带着海棠打这出去,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到自家的小暖棚里走了一遭,见有好几样青菜都长的不赖,小黄瓜顶花带刺的看起来就水灵,还有蒜苗长的也好,小白菜也是绿油油嫩生生的,看了就叫人喜爱。

云瑶自去摘了两根黄瓜,在暖棚里寻了些水洗干净吃了一根,又去外头看了园子里种的几株梅花,看到花枝上已有些花苞,寻思着过不了几日就要开花的,一时间心里又欢喜起来。

不说云瑶怎么收拾屋子,只说齐靖急匆匆进了宫递上腰牌求见建元帝。

过不多时,就有小太监引着他到了紫宸宫,一进门,齐靖先感觉一股子暖意,将外头的大衣裳脱了往东暖阁过去,还未到东暖阁,就听到好些说话的声音。

齐靖停下脚步小声问小太监:“都有谁来了?”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几位尚书大人,还有早先几位曾出使过北梁的大人。”

齐靖点头表示知道了,挑帘子进了东暖阁,才一进去,就见屋里坐满了人,建元帝盘腿坐在暖炕上,底下一溜十来把椅子,每个椅子上都坐了一位穿着官服的官员。

像齐靖这般没穿官服只穿便服进宫的还是头一位,那十来个官员顿时都开始打量他,还有几位起身和他说话。

建元帝也停下话来笑着问齐靖:“这才回去不久,怎么又进宫来了?”

齐靖笑着见了礼,在建元帝下首位置坐了,又打量那几位大臣,轻声问了一句:“陛下和诸位是不是在讨论北梁之事?”

这几位都是建元帝登基之后简拔上来的,早先不得志,后头建元帝赏识他们给了高位,自然对建元帝忠心耿耿,算是建元帝的死忠心腹,齐靖只一眼就能想到建元帝叫这些心腹来一定在商量太上皇的事。

建元帝敲了敲桌子,桌上还放着北梁送来的那封信:“自然是商量这个,如今这是头一等的大事,这事解决不了,怕是…”

怕是如何,建元帝没有说,可齐靖明白,这话里在点出这事若处理不好,绝对是后患无穷。

挨着齐靖的是工部尚书钱原庆,他拱了拱手大声道:“陛下,北梁狼子野心想要割让晋州肃州,陛下绝对不能应下,燕州割让出去,长安已遭大难,若是再割了晋肃两州,大周江山怕要不保啊。”

一行说,钱原庆都哭了,这老头也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都白了多半,在那里哭的伤心之极,眼泪鼻涕一大把,叫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齐靖知道钱原庆家老娘以及儿子都叫北梁人给害了,他和他夫人侥幸逃过一劫,等看到家人惨死,这老头疼的吐了血,将养了好些时候才养好。

钱原庆恨死了北梁人,又如何肯愿意叫建元帝割让晋肃两州。

钱原庆一说话,吏部尚书孔有安也跟着道:“陛下,晋肃两州不容有失…”

另外几位大臣也都大声劝建元帝,孔有安甚至于起身跪在建元帝跟前大声道:“陛下,臣等知道陛下忧心太上皇,这是人之常情,若是可以,陛下宁可以身替之,只是…陛下不能不顾江山社稷,太上皇虽重要,可天下百姓也同样重要,还请陛下慎之,重之。”

齐靖看了孔有安一眼,心说这姓孔的挺会做官,就这张嘴还真是能言善道,瞧这话说的,几乎长安城里多数人都知道建元帝和太上皇根本没甚么父子情谊,莫说叫建元帝割让两州救太上皇了,便是什么都不给,太上皇想回来,建元帝头一个是不乐意的,他真是恨不得太上皇就这么死在北梁。

可这孔有安却说什么建元帝孝顺,担忧太上皇,这不是给建元帝脸上增光彩的面子话么,偏这么些人,也只有他一个人说出来,可见得这人极为精明。

果然,建元帝脸上神色缓了许多,点头对孔有安道:“朕确实担忧太上皇,可朕也不能不顾天下黎民,甚是为难啊!”

说完这话,建元帝看向齐靖:“齐卿急匆匆赶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禀报。”

齐靖笑了笑:“并无其他事,臣也是想着太上皇的事情,一时有个不成形的主意,想过来和陛下商量一下。”

一听齐靖有了主意,众人均是一喜,建元帝更是激动,立时问齐靖:“什么主意?赶紧讲出来大伙琢磨一下。”

齐靖也不谦让,当下就道:“臣回去好生琢磨了一下北梁君臣的心理,臣想着,鲜于夜怕是派人打探过陛下的事情,知道陛下几年时间就将肃州治理成塞上江南,也知道陛下是难得的有为明君,就怕陛下继位之后大周强盛,到那时候,北梁就该倒霉了,因此上,鲜于夜想叫太上皇放回来,依着太上皇的脾气,只要他一回来,一定要和陛下大闹,指责陛下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等等事情,真要如此,大周莫说好生发展了,怕光照应太上皇就够了。”

孔有安一听也赶紧道:“齐大人说的是,鲜于夜恐怕真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何冷不丁的就要放太上皇回来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诏告天下

“齐卿说说该怎么办吧。”

建元帝有几分着急,就直接打断齐靖和孔有安的机锋。

齐靖笑了笑:“陛下只管把这封信通传天下,且在朝庭邸报上说太上皇一代明君,心忧社稷苍生,绝不会为了自生安危而要陛下割让晋肃两州,这怕是北梁人假借太上皇的字迹写的信,如今太上皇身上北梁也不知道如何,究竟是生是死咱们也不晓得,哪里就能因一封信而割让国土的。”

建元帝一听赶紧点头:“是极,是极,太上皇哪里肯写这样的信,不说社稷苍生如何,他要真写了,就是九泉之下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那几个大臣也跟着笑了起来:“历朝历代无论昏君明君,都未见过割让国土如此痛快的,就是前朝戾帝虽说昏庸无能,可太祖爷带兵打进长安的时候,那位不也为着不连累长安百姓自尽了么,怎么说太上皇都比戾帝强多了吧。”

“如今天气冷成这样,也不知道太上皇在北梁究竟如何,他身子骨本就不好,万一穿不暖吃不饱病了可怎么办?那样大的年纪了,还要受这等罪过,实在是叫朕想起来就心忧不已。”建元帝心里恨不得将承平帝给咬死,可是在大臣跟前还是得做戏:“是朕不孝啊,叫太上皇受这等罪过。”

一边说话,建元帝朝北边拱了拱手:“朕已经对不住太上皇了,绝不能再对不住列祖列宗。”

齐靖笑了一声:“陛下说的是,只是臣想着,咱们只要咬住这个借口不松口,不理会北梁如何叫嚣,过上几日指不定北梁自个儿就能将太上皇送回来。”

钱原庆听了细一思量拍手道:“是极,是极,既然北梁原就打着主意要放太上皇回来搅乱,咱们不理会,他们就先着急了,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将太上皇放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跟百姓们解释,并不是陛下不管太上皇死活,而是实在不能不管晋肃两州百姓死活,只能用了这个办法来糊弄北梁那边,如此才能保证即不割地又能接回太上皇,想来,就是太上皇也是能理解的。”

建元帝听后一拍桌子:“成,就这么办,齐卿拟旨诏告天下,你们几个也精心些,好生探看北梁那边的动静,尤其是兵部尚书,你回去就先准备一支精兵,说不得几日后就能用得上。”

这些大臣全都起身见礼,连声应是。

齐靖和建元帝说完话,见再没有其他事情,就起身告辞。

他出了紫宸宫并没有出宫,而是转弯去了凤鸣宫。

齐靖过去的时候,齐宝盒才忙完正坐着看书,见齐靖求见赶紧叫人请进来,她穿着一身家常棉袍子,头发松松的挽了,拿着书就到门口迎接齐靖。

齐靖进屋,先搓了搓手,将披着的披风扔给一个小宫女,他径自到暖炉边上烤了烤手。

齐宝盒笑着亲自递过一杯热茶:“四哥今儿怎么来了?”

齐靖也笑:“正好有事和陛下商量,商量完了就想着好些日子没见你了,顺路过来看看你,你如今可还好?宫里有什么缺的没有?你出宫不方便,想要什么就托人给我捎个信,我置办齐备了给你带进宫来。”

齐宝盒请齐靖坐下:“我心里有数,并不缺什么。”

“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才多大的人儿,正是该鲜亮的时候,哪里会不缺东西。”齐靖摇了摇头,喝口茶又看向齐宝盒:“虽说你和陛下要俭省,可也不能太不像了,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哪里有一点女孩子鲜活劲儿,照我说,你也不能这样委屈着,就是陛下这里手头上紧,或者宫中一时没钱使唤了,也不能刻薄了你啊,再怎么着,你还有哥哥在呢,你哥没大本事,供着一宫人花销是供不起的,可供你一个人却是成的,你吃喝穿戴上别委屈了,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哥说。”

“嗯。”齐宝盒笑着点头,可眼中明显有几分湿意:“我也没委屈了,每天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人伺侯着,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这么说可见是已经下定决心不麻烦娘家兄长的,齐靖也没什么可劝的了,只好笑了笑道:“你嫂子前儿才弄了几样新首饰,我看着好,你嫂子说你戴着合适,过几天就托人给你捎过来。”

齐宝盒没推辞,笑着答应了。

齐靖看看四周,伸手点了点桌子,齐宝盒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便对伺侯的宫人吩咐一声:“这里不用你们侯着了,都下去吧。”

那些宫人太监都小声答应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屋里没人了,齐宝盒才凑过去:“四哥,到底啥事?”

齐靖稳稳当当坐着:“我过来和你商量下件要紧事,事关太上皇,这事你知我知,可千万别泄露出去。”

齐宝盒郑重点头:“晓得了,你说。”

齐靖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劝了陛下,他绝不会拿晋肃二州来换太上皇,众臣也都同意了,只是,我想着陛下就是不割让晋肃二州,北梁那边也不会善罢干休,太上皇迟早是要回来的。”

“可不能叫他回来。”齐宝盒一听也急了:“他要回来,不定生出多少事来,陛下接手这一大烂摊子,本已够苦的了,太上皇一搅乱,陛下还不得,还不得…”

齐宝盒是真替建元帝担心,一行说几乎都要掉下泪来。

齐靖关心的看着齐宝盒:“你别急,我过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四哥只管说,有什么我能做的我绝不推辞。”齐宝盒急着表明心迹。

齐靖停了一下,脸色越发的板正严肃,整个人如石雕的一般散发着一股子冷意冰寒:“我跟你的意思一样,绝不能叫太上皇回来,我想着,北梁要真是放太上皇回来,陛下肯定要派人去迎侯,到时候,咱们在迎侯太上皇的侍卫中塞上些死士,一接到太上皇,这些死士就立刻行动,直接将太上皇给…”

说到这里,齐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那死士只说一家子都是因为太上皇而死绝了,今日特来报仇的,如此喊完了,他在两军阵前自绝。”

齐宝盒听后直点头:“这个主意成,如今宫中都是由我掌管,我挑几个太监宫女也跟着过去,名头就说是去伺侯太上皇的,万一哥哥挑的那些死士不成,这些太监宫女也能行刺。”

齐靖郑重点头:“我来寻你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咱们多方准备,一定不能叫太上皇回来。”

齐宝盒极为坚定道:“哥哥放心,我旁的事情许是不成,可安排人行刺的事绝出不了一点差错。”

说到这里,她又气恨交加道:“遍长安数一数,不晓得多少人都恨不得太上皇立时死了,就是这宫中的宫女太监也有许多都是恨极了太上皇的,叫他们去行刺,这些人绝对愿意。”

想了想,齐宝盒又加了一句:“我还会找那些陛下施过恩的,这些人如今对陛下极为忠心,为了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靖知道这事成了,也大松一口气,随后叹了一声:“并不是我心狠叫人拿命去换太上皇的命,实在是,太上皇要真回来,往后还不定因他再添上多少条人命呢。”

“我知道,哥哥不必解释。”齐宝盒勾唇笑了一声:“这件事情陛下不能去做,说到底他也是太上皇的儿子,天底下哪里有儿子杀老子的事,如此,也只能咱们暗中去做了。”

兄妹俩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就不再提这件事情,齐靖只管喝茶,齐宝盒忙着叫人拿了许多干果给齐靖。

齐靖抓了一把吃了,又和齐宝盒闲话一会儿,眼瞅着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后脚建元帝就过来了,一进门就问齐宝盒齐靖来做什么,齐宝盒哪里能告诉他兄妹俩商量着要杀他爹的事,只说齐靖来看看她,闲话几句家常罢了。

建元帝也没往别处想,笑着跟齐宝盒说要是呆的烦了,就召云瑶进宫说话,等过了年齐家父母回来,齐宝盒就可以召齐顾氏进宫来住上几日,一解思家之苦。

齐宝盒笑着答应了,又陪建元帝絮叨了好一会儿,等到晚饭时侯,帝后用过饭,两人结伴出去闲逛一时,等消食后便回来歇息。

第二日,建元帝就将承平帝所写的那封信还有圣旨诏告天下。

各地百姓看到那封信之后全都背地里骂承平帝为什么还不去死,后头看到圣旨,便说建元帝说的很是,再无能的君王也不会将大好河山送给外人的,这信肯定是北梁假造的。

后头齐靖还有建元帝那些心腹都安排了人在各地散布谣言,诱导百姓对承平帝更加厌恶痛恨,没过多少时候,各地都流传一类谣言,便是承平帝许早没了,说不定就死在去北梁的半路上,北梁那边眼看承平帝没了,不能拿捏建元帝,又怕建元帝将大周治理好了报复北梁,就设下这么一条毒计来。

北梁皇帝肯定知道建元帝是孝子,就仿照承平帝的字迹叫人写了这封信来,意图就是拿下晋肃二州,进而夺取大周江山。

这谣言一流传出去,不说官员如何,就说百姓都是信的。

这些百姓可不会想太多,他们只会认为承平帝这封信防碍到了他们本身的利益,他们自然就不愿意了,百姓们就想着要是承平帝死了得多好,再也没人能够往各地征收奇石,加重税,他们日子得好过多少。

因此,百姓们都是乐意承平帝去死的,更没人对谣言提出质疑。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各有心思

“混蛋,混蛋…”

鲜于夜拿着从大周那里传来的书信,气的将御案上的东西都推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承平帝,甩手就将信扔在他跟前:“你看看你养的都是什么儿子,朕只说你当皇帝不成,没想到当爹也当的窝囊,你这儿子显见得为了皇位不打算要你了。”

承平帝俯身拿起书信看了几眼,看后气的浑身直哆嗦:“孽子,混帐东西,朕,朕要是能回去,一定饶不了他。”

“那也得你能回去。”鲜于夜气笑了,瞅了承平帝一眼:“说起来这事朕早先就应该想到的,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凭是谁坐上去了都不打算再下来,更何况你那儿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自然就更不乐意你回去给他指手划脚了。”

鲜于夜这话叫承平帝更加气愤,他额上青筋暴起,紧握双拳,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中:“陛下,你,你放我回去吧,等我回了大周,一定好好教训那个不孝子,一定…”

“你能回去?”鲜于夜实在是见识了承平帝的糊涂,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他回去之后别人都会听他的,那已经当了皇帝的十二皇子会任由他打骂?先不说他回去之后怎么样,就说如今,他能不能回去还是未知数呢。

鲜于夜倒想放了承平帝,却担心半路上有人劫杀。

“我,我…”承平帝额上冒了汗,结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大约这会儿他也想到那个问题了吧。

拧了拧眉头,鲜于夜又思量一阵,拍拍承平帝的肩膀:“罢了,朕就当回好事,派人护送你回大周吧。”

“真的?”承平帝眼睛一亮:“那太子…还有我那些儿子们?”

“都放了,都放了。”鲜于夜一摆手,很有几分不耐烦:“当朕乐意给你养儿子?你养的那些小王八蛋没一个是好的,留在北梁也只会给朕添乱,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护送你们父子回去得了。”

承平帝听了这话也顾不得生气,激动的连连对鲜于夜行礼:“谢过陛下,谢陛下…”

真是糊涂蛋啊。

鲜于夜越发的看不起承平帝,这个老东西连谁近谁远都瞧不明白,那大周的建元帝就是再怎么着那也是他儿子,维护的是大周江山,祭拜的是大周朝的列祖列宗,就算是建元帝再怎么不孝,这承平帝也不该帮着敌国对付自己儿子啊。

照鲜于夜看来,皇位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建元帝有能力当了皇帝,按理说承平帝该高兴,可这老东西竟然只是生气,满脑子都是怎么回去给儿子裹乱,大周有这么个东西当皇帝,不乱才怪呢。

虽说看不起承平帝,可鲜于夜也乐意大周多出几个这样的人才,这很有利于他北梁的统治啊。

“罢,朕看着你就心烦,你还不赶紧滚出去。”鲜于夜冷笑一声,一脚将承平帝踹了出去。

承平帝趴起来满面喜色的出宫回去,一进家门看着太子正在烧火做饭,承平帝立时乐呵呵的过去:“儿啊,爹跟你说件好事。”

太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您说。”

承平帝笑着,脸上的褶子都快开出一朵花了:“刚才爹进宫去了,鲜于夜说要放咱们父子回去,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哎,受了这么多苦,咱们父子终于能回去了,老大,你放心吧,等回去之后朕就立时废了老十二,立你为帝,爹当太上皇,爹给你把关…”

承平帝几乎是胡言乱语的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斥责建元帝如何不是东西,如何不孝,再就是要立太子为帝,叫太子在前头立着,他在后头把持朝政之类的话。

太子听了脸上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借口烧火做饭躲了起来。

可就算是躲了,承平帝那狂妄之极的话还是一点点往他耳朵里挤,叫太子烦乱不已。

长安

难得的有个好天气,云瑶带着海棠去了那个她准备给孩子们玩乐的小院,进去就看到院子里已经修整过了,早先种下的花草铲了许多,铲去的地方拿青石铺了好大一块,整个院子就显的很平整,就算是孩子们在上头跑动也不会轻易跌倒。

踩着那弄的极为平整的青石进屋,九间屋子都已打扫好了,屋子也重新平整了,上头铺了磨的极为光滑的石板,角落里堆了许多厚厚的毛毯,大约是想等她检查过后就铺上的。

九间屋子打通,就显的极为宽敞,孩子们在里头玩丁点不会觉得憋屈怎么的。

云瑶看了一遍,又检查了角落里安装的暖炉以及木质隔断,笑着点头:“倒是弄的不错,管家这回费心了,海棠,回去之后记得赏他。”

海棠笑着答应一声,又跟着云瑶好生转了几圈,云瑶又指出几个还能改进的地方,海棠一一记下,等出去之后再找管家商量商量。

等云瑶看的差不多了,海棠才笑着问了一句:“朱爷爷叫我问问太太,咱们老太爷已经封了国公,按理说,咱们府里该按照国公的规格扩建,或者请陛下赏下一座国公府邸,如今咱们府里一没扩建,二没换扁额,三没请封,这…朱爷爷的意思是问问太太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好有个准备。”

海棠要是不问,云瑶几乎都忘了这些事情,这会儿提起来,云瑶拍了拍额头:“我都忘了这事了,这事早先老爷也说过一句,如今陛下不容易,咱们还是不请封了,咱们家人口少,这宅子挺大的,怎么着也是尽够住的,我想着,就是请封,陛下赏下来的也无非就是这么大的宅子,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了,至于说扩建,左邻右舍的都是熟人,咱们怎么好意思占了人家的地。”

说到这里,云瑶很有几分为难:“我和老爷的意思就是咱们把府里改建一下,将门庭扩建一回,什么都弄好了,等老太爷一来,就将国公府的牌子挂出去就成了。”

海棠笑着点头:“那我就跟朱爷爷说一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