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龙也跟着吩咐一声:“到河里凿些冰,将太子的尸首镇好了。”

吩咐完了,齐靖和于龙一起出去,两个人也没心思再去看承平帝,而是沿着一条小河慢慢踱步,两个人都没说话,步子也显的很沉重。

一直到傍晚时分,亲兵来唤两个人吃饭,齐靖和于龙才回到营帐中,回去头一件事情是叫人去瞧瞧承平帝醒了没有,那些皇子们怎么样了。

长安城

齐靖这一走许多天过去了还没什么音信,云瑶自然担心。

如今齐家只有她一个人,她心里有事也不知道跟谁说,只能闷头改造那个欢乐屋,如今这屋子又重新油漆了一遍,墙上漆成彩色的,上头又画了许多充满童趣的画,使得屋子里显的明快许多。

地上也铺上厚厚的地毯,云瑶已经做了好些木制的玩具。

比如滑梯,比如各色的拼图,比如小型的旋转木马,还有小风车,小摇椅,各种各样的木制的动物,还有好些斜坡,吊着的小床,各色的小玩具堆满了屋子。

别说孩子们,就是成人进去看到这些玩艺怕是也想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场。

云瑶已经布置了五间房,还有四间,她准备弄些更有特色的东西。

一间屋子她准备搭个小戏台,然后再做好些木偶,叫孩子们拿着木偶在小戏台上演戏,还有一间屋子她弄了个挺高的水池,水池里放了好些贝壳还有鱼虾,孩子们可以在这里钓鱼,剩下那两间屋子,她弄了个蹴鞠场,等孩子们稍微大些,就可以在这里玩蹴鞠。

这日,云瑶正在布置戏台子,一边布置,一边想着弄个手摇的放动画片的机器将来给孩子们玩。

正想的入神的时候,就见海棠在门外叫她:“太太,外头来客人了,说是您娘家大姐。”

“云珊?”云瑶愣在当场,不明白冷不丁的云珊怎么来了,只是云珊过来了,她总不能不叫进家门吧,只能叫海棠赶紧去将人带到她屋里去。

云瑶急匆匆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将因为布置屋子而弄脏的衣裳交给小丫头去洗,她则是洗干净手脸,又将头发拆开重新梳了个随云髻,头上戴了五凤垂珠簪,又累几朵并不大的累金点翠的宝相花,腕间也拢上红珊瑚手串,整个人打扮的极为富贵。

正好,云瑶梳妆好了,海棠就带着云珊进来。

海棠没敢带云珊进寝室,而是将她安排在堂屋里,海棠自己进来跟云瑶说了一声。

云瑶说句知道了,又将头发抿了抿,拿起眉笔描了眉,脸上稍微涂了些脂粉,唇上也抿了些拿着玫瑰蒸出来的胭脂膏子。

这么一整,人就显的越发的精神,更有气势。

云瑶对着镜子瞧了瞧,觉得十分满意,叫过海棠扶着她缓缓的从内屋出来。

云珊正坐的无聊,就听到脚步声,顺声看过去,却见那松花锦缎帘子挑开,一个盛装丽人扶着小丫头的手缓步出来。

却见这丽人肤白如玉,黛眉杏眼,琼鼻樱唇,行走间如弱柳扶风,顾盼之间更是神采飞扬,当真是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

再看这丽人的穿戴,银红紧身小棉袄,束了同色镶银边的皮裙,外头罩着水红滚狐毛掐牙绣折枝莲的褙子,一头乌发梳个随云髻,头上金玉的首饰,尤其是那五凤朝阳挂珠簪,凤嘴里叼着几串粉色米粒大小的珍珠串的珠串,串子最下方是水滴状红宝石在额前晃荡,耳朵上赤金硬玉的耳坠子闪着亮光。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打扮真真是绝丽之极,富贵之极,叫云珊几乎都不敢认。

好半天,云珊才起身,声音哽咽,眼带泪痕叫了一声:“三姐儿?你是三姐儿?好些年没见,姐姐都认不得你了。

云瑶朱唇微启,眉眼带笑:“我也快认不得姐姐了,姐姐坐吧。”

云珊坐下,又打量着云瑶,虽心中隐有妒意,可她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今生今世是比不过云瑶的,就算她再费尽了心思也到不了云瑶如今的地位身份。

那方升已经年纪大了,莫说他本人并不是极精明的人物,在为官一道上也没有多大的天分,就算是他有大本事,可到了这步数,官也升不了的,到死怕也只能在五六品官位上呆着了,很难再进一步。

方升不过五六品的小官,而齐靖已经成了超品的侯爷,云瑶也成了超品的诰命夫人,她是如何都比不了的。

即是比不过,云珊也只能伏小做低,希望能保住眼前的富贵。

云瑶见云珊这样作态,心里由不得就有几分厌恶,不过这到底也是原身的姐姐,她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打出去,只能强笑一声:“咱们姐妹便是多少年不见,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你看我,虽有些眼生,可还是认出姐姐的模样了。”

云珊赶紧擦了泪笑了笑:“是啊,怎么说咱们都是至亲骨肉,原该比别人亲近的。”

云瑶笑了笑,吩咐海棠一声:“还不赶紧上茶,擎等着什么。”

海棠赶紧见了礼下去准备茶水点心。

云瑶这才打量云珊,见云珊几年不见整个人都显的苍老了,穿来第一天见着的那个娇俏艳丽的小妇人的影子已经没了,人显的沉稳许多,可也带着事故和畏缩,想来,这几年日子过的怕不怎么样。

云珊见云瑶打量她,就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带着那么些小家子气,强笑着问:“妹妹如今日子如何?妹夫可还好?”

“好着呢。”云瑶点头应了一声。

“这便好,这便好。”云珊笑着:“我早就说妹妹是个有福的,瞧瞧,可不叫我说准了么。”

此时海棠上了茶水点心,云瑶请云珊喝茶,才想问她这样大冷的天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听到外头一阵纷乱声,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怎么了?”

云瑶急忙站起来就朝外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见朱管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道:“太太,老爷来信了,老爷叫人捎了信回来。”

“真的?”云瑶一喜,等朱管家跑过来就问:“老爷说几时回来?”

朱管家笑了笑:“大约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太太还是看信吧。”

云瑶立时接了信过来,看了外头的蜡封和朱漆,确定信没被人拆开过,这才拆了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纸来,她一目十行的看过,看了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她这么着却是把别人吓住了,朱管家和海棠都吓了一跳,就是云珊也吓的不敢再说话。

“太太?”朱管家试着叫了一声。

云瑶瞬间回神,嗯了一声,苦笑连连:“朱叔,出大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探消息

“太太,这,这到底啥事啊?”

朱管家搓着手满心的惊慌,更不敢看云瑶。

云瑶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那一页信纸,觉得这纸重有千斤:“太子刺上太上皇,杀死几位皇子,如今太上皇和受伤的几位皇子正在养伤,老爷说等太上皇伤势稳定之后才能回还。”

朱管家额头立马冒出汗来:“这可怎么办?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太,太子如何了?”

说实话,朱管家倒是挺佩服太子的,没想到那个无能的太子还有这等刚硬的时候,可是,太子也忒不会挑时候了,在自家老爷和六姑爷迎接太上皇的时候将人刺伤,这不是给自家老爷找罪么,说到底,太上皇再有多少不是那也是陛下的亲爹,自家老爷叫太上皇受了伤,回来可是要治罪的啊。

“太子自尽了。”云瑶苦笑一声:“这一回,怕是罪名更大了。”

“太太,您得给拿个主意啊。”朱管家一时间也给吓坏了,满头的汗,更是慌的手都抖了起来。

云瑶虽说心里也担忧,但到底经的事多了,比这更大的不知道经过多少,反倒是过了先前惊讶的时候先镇定下来了:“朱叔,这事你心里有谱就是了,也别慌,咱们老爷到底立下大功劳的,就算这次的事情没有做好,想来陛下也不会如何处置的,顶了天就是夺爵,只要人没事就好。”

朱管家一听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也跟着点头:“还是太太想得透,老奴有些沉不住气了。”

云瑶把信收起来放好,对云珊抱歉的笑笑:“今日怕是不能跟姐姐再闲聊了,我叫人给姐姐准备一间客房,姐姐先收拾了歇着去吧,等改日我再寻姐姐说话。”

云珊也知道齐家出了大事,就算是心里有事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笑道:“妹妹忙去吧,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跟我说一声,我再不济搭把手也是成的。”

云瑶点头,叫海棠带着云珊去客房歇着,她琢磨了一会儿,当下吩咐朱管家套车:“朱叔,我得进宫去看看,瞧瞧皇后是怎么个主意。”

朱管家心里更稳当了,可不是么,甭管犯了多大的错,宫中还有个皇后镇着呢,这位可是跟陛下同甘共苦一路走过来的,至不济,陛下也得在乎皇后的颜面,还有,自家老太爷可是陛下的亲舅舅呢,为着一个只会惹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他死了的太上皇,陛下应该不会将自家老爷如何的。

这么想着,朱管家笑了起来:“老奴这就叫人套车去。”

看着朱管家面带笑容出去,云瑶失声笑了一下,回屋叫小丫头伺侯着又重新洗了脸梳了头,身上那颜色艳丽的衣衫也换了,水色的贴身小袄,下束柳绿镶边的裙子,外罩月白绣着浅色竹叶的褙子,头发挽了个寻常的发髻,只戴了一支白珍珠攒的钗子,另外就是几样银头面,腕上也只戴着几个银质的虾须镯。

这么一打扮,跟刚才那样艳丽霸道的样子又是天差地别,云瑶照着镜子满意点头。

她一行叫人到书房取了几本市面上不好寻的书,又拿了些范五送的年礼里头肃州的土特产,叫人将这些东西装上车,她也没带丫头,独自一人坐车进宫。

云瑶进宫的时候,正好建元帝也得了信,正在和齐宝盒说起这件事情,一听到云瑶在外头求见,建元帝倒是先笑了:“怕是四嫂也得了信儿,这回应该正着急呢,这是要跟你讨主意的。”

齐宝盒笑着摇头:“我能有什么主意,一切还得看陛下怎么想的。”

建元帝心情还不错,摊了摊手:“儿子要杀爹,这是谁也拦不住的,难道朕还能为了这个治齐靖和于龙的罪?真要这样,朕也成了昏君了。”

说到这处,建元帝起身:“得了,你们姑嫂说话朕就不掺和了,朕先走了。”

齐宝盒赶紧起身去送,建元帝走了几步回头嘱咐齐宝盒:“叫四嫂莫慌,朕虽然也心忧父皇,可四哥能平平安安将父皇迎回大周已是大功劳了,朕也不忍苛责太多,就算是四哥有些事情没尽到心,可功过相抵,朕也不会罚他。”

齐宝盒含笑点头,将建元帝送出凤鸣宫,这才叫人去接云瑶过来。

云瑶走的匆忙,没用多少时候就进了凤鸣宫,一进来见齐宝盒没有丁点急色,而且双目含笑,整个人都极为轻松,她就大松一口气,提都没提齐靖的事情,只是笑着上前行了礼,将搜罗来的书递给齐宝盒:“这是前些日子出门寻来的书,我是不耐烦看这些的,知道娘娘爱看,就捎了来,您瞧瞧可喜欢?”

齐宝盒接过书翻了几页,见都是游记,写书的人并没有什么名头,不过这书写的很好,文采相当不错,而且关于各地的风俗写的也很详实,齐宝盒倒爱看这些,就点头笑了笑,又谢过云瑶一回。

等两人坐定了,云瑶就提及还带了些肃州的土特产,叫齐宝盒收着等有时间整治了吃。

齐宝盒忙叫小太监出去接收,又跟云瑶道:“嫂子要是一人在家无聊,就常进宫和我说说话,眼瞧着到了年根底下了,也不知道四哥和六姐夫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要是赶不回来,四嫂过年的时候难免孤单。”

云瑶听了这话越发的放心:“这也是没办法的,相公给陛下做事就得尽忠职守,总不能为了惦着我不好好办差吧,我一个人过年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相公在外头吃不好穿不暖的,还有那些将士在外头过年也难免想家,要是能赶在年前回来,大伙却是都好的。”

“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呢。”齐宝盒笑着叫人拿水拿点心,又去内屋翻了一回,亲自拿了几匹锦缎出来:“这是江南才进贡的料子,这几匹我看着还好,四嫂拿回去做几身衣裳吧。”

云瑶也没客气,双手接过来放到一边,跟齐宝盒道了谢后又笑:“如今家里只我一个孤鬼,真是很想念早先咱们在肃州时的日子,幸好赶过了年爹娘就带着孩子们回家,我也就有事忙了,不然,非得将我闲出病来。”

说到这里,云瑶又问齐宝盒:“今年过年是个什么章程,陛下有没有要召官员内眷进宫守岁的意思?”

齐宝盒点头笑道:“确实有这么个意思,你也知道这是陛下登基后过的头一个年节,自然想好好的办,叫大伙都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先头陛下还跟我说叫我把年节弄的热闹点,我这正头疼呢。”

一行说,齐宝盒一行拉着云瑶非要她给出主意,云瑶哪里懂这些个,苦思了好长时间,才拍着手对齐宝盒道:“这个你别问我,你去问范五,这丫头最是古灵精怪的,说不定有好主意。”

齐宝盒想想也是,遂叹气道:“范五如今还在肃州呢,想和她说说话也难,要是她在长安,咱们哪里用得着这样,只要有这丫头在的地方,整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说到这里,齐宝盒又道:“说句不中听的,范五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许氏那个不中用的没了,范五上头不用一个嫡妻压着,以后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云瑶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于家二老还有无辜的孩子。”

齐宝盒冷笑:“无辜什么,那个孩子叫许氏还有伍氏给养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小小的年纪行出来的事情就自私恶毒的很,丁点不像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哥,反倒比街面上的无赖更可恶,照我说,就这样的孩子没了也好,要这孩子活着,以后不定闯出多少祸事来呢,你说以咱们跟范五的交情,还有于麒到底也算是亲戚,咱们能看着不管,到时候不定多少头疼的事等着呢。”

云瑶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想起齐宝盒如今可是皇后,手里也有好些心腹手下,肯定将长安城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打听的很详细。

不过,齐宝盒竟然连于家后院的事情都知道,而且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她都知道是什么德性,可见其心思之深,手段之厉,齐宝盒这样的心性手段,那位御座上的建元帝恐有不及。

云瑶想的深了些,等思量过后,她一边对齐宝盒笑着说话,一边暗忖这样也好,齐宝盒这样才能坐稳皇后的宝座,建元帝就算以后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齐宝盒都能弹压得住。

姑嫂两个人又坐了一时,云瑶看着天色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辞,齐宝盒命人将她好生送出去。

云瑶前脚走,建元帝后脚就过来了,一进门就问齐宝盒:“四嫂过来说什么了?”

齐宝盒笑着白了建元帝一眼:“你当我四嫂傻么,她能进来就问你想怎么处置四哥么?四嫂精着呢,进门看了我的脸色就什么都没问,只是带了几本书还有一些肃州的土特产送了来,另外就是说了好些闲话,又说了些过年的事情,旁的再没了。”

“成,成,是朕说错了。”建元帝赶紧举了举手做了投降状:“是朕想差了,你们老齐家的人都精着呢,旁人都蠢的很,及不上他们。”

齐宝盒越发冷笑:“说什么呢,你就没跟我们老齐家沾亲带故的,别忘了你娘亲还是齐家的种呢。”

一句话说的建元帝只能翻白眼了。

他也不和齐宝盒恼,径自坐下叫人上茶来,拉过齐宝盒道:“朕知道你心里烦闷,朕改日下旨,叫他们都不能再提选妃的事就成了,你也别多思虑。”

原来,这些日子满朝文武都上书请建元帝选妃,建元帝驳了好几回,可那些大臣还是不死心,前仆后继的送上折子,大有建元帝不选妃他们就誓不罢休的劲。

为此,齐宝盒已经生了好一通闲气了,每回见了建元帝她都心气不顺,说话也很愿意呛着来。

倒也是建元帝脾气好,乐意哄着她,要是换一个人,指不定得闹出多少事来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哭诉

“如今你说话管用吗?”

齐宝盒又呛了起来:“满朝文武恨不得都把一双眼睛盯在子嗣身上,拿着这个借口叫你广纳后宫,你说什么他们都是不听的。”

建元帝很是无奈,拉了齐宝盒哄着:“别管他们怎么着,反正朕就你一人,再不理会旁人的。”

齐宝盒低头摸摸肚子,脸上有几分沉重哀怨:“咱们…照我说,你还是纳几个妃子吧,这都几年过去了我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来,将来可怎么办?你别跟我说过继孩子,过继的能和亲生的一样么,你忘了前朝文皇帝,那也是过继的,才继位就要给他亲爹娘追封,为了这个,和朝臣闹了三四年,这又是何苦呢,我可不乐意将来咱俩躺到地下的时候还为着这个不能安生。”

“说的这叫什么话。”齐宝盒一说这样的话建元帝就生气了,拉着脸使劲掐了齐宝盒一把:“再胡说朕就,朕就毒哑了你,叫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齐宝盒倒是笑了:“我知道你打心里对我好,惦着我,我心里明白就成了,不必要为了我弄的你绝了后。”

“又来。”建元帝这回是真气坏了,推开齐宝盒起身就走。

齐宝盒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在椅子上眼圈红红的极委屈。

建元帝带着怒火一路急匆匆回了紫宸宫,才进去还没坐稳,就有太监来报:“陛下,孔尚书和钱尚书求见。”

“叫他们进来。”建元帝抬了抬手,将大氅扔给小太监,自去换了一身常服坐下,才坐稳当,孔有安和钱原庆就结伴进来。

这两个人进来行了礼,孔有安笑道:“陛下,这几日又有好些大臣上书陈条,请陛下广纳后宫,为大周开枝散叶,不知道陛下有什么章程?”

建元帝正为这事气闷呢,偏孔有安没眼色又提了起来,惹的建元帝几乎要将御案上的茶杯扔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怒火压下去:“纳什么妃,如今百废待兴,朕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连饭都吃不了几口,哪有心思去后宫,还有,太上皇私库里存的金钱叫北梁弄走许多,就是国库中也没多少银子,朕和皇后一日三餐都得好生俭省着,连衣裳都不敢做,纳了妃拿什么养着。”

一句话噎的孔有安脸色变了变,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退了一步:“为着大周社稷江山,那些高门大户的娘子都乐意带嫁妆进宫,到时候,她们的吃穿用度都不用陛下操心。”

“呵。”建元帝冷笑一声:“朕丢不丢人,纳个妃还得叫妃子的娘家养着,说出去朕都没脸见人了,再者,她们有嫁妆,朕和皇后可没有,难道说叫她们进宫吃香的喝辣的,整日穿金戴银的,朕和皇后啃着窝头穿着破衣裳瞧着,这也不是事啊。”

孔有安脸色更加难看,低头思量着,也觉得建元帝所说挺有几分道理的,有心说可以叫妃子们拿出钱来给建元帝和皇后改善生活,可是一想这话绝不能说出来,这要真说出口,不是讽刺建元帝是吃软饭的么,建元帝就算是脾气再好,恐怕也能气个半死,到时候,他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孔有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是钱原庆有了主意:“即这么着,陛下就不用纳高门大户的小娘子,就往乡间寻一寻,找那出身贫寒些的,能吃苦的,反正宫里那么些个宫女太监,陛下就当多养了几个宫女罢了,只要这些女子能给陛下产育子嗣就成,旁的也不求了,如此也没多少开销。”

“你倒是能说。”建元帝这回是真气着了,抓起御案上的纸镇扔了下去:“当朕什么了,朕成了种马么?还选贫寒的乡间女子?那等没见识几乎连字都不识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长安遭了一回洗劫你们还不过瘾?还想再遭一回难?”

这一回是真将钱原庆和孔有安吓住了,两人低头不敢说话。

建元帝心烦意乱,摆了摆手:“成了,这事朕心里有数,你们都跪安吧。”

钱原庆和孔有安赶紧行了礼退出去,一出紫宸宫就抹了一把汗,只说再不敢拿这事往前凑了。

却说云瑶从宫中出来脸上就带了笑模样,她坐车回家,一下车朱管家就迎了过来:“太太,宫中怎么说的?”

云瑶点头:“放心,老爷不会有事的。”

朱管家轻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这回太太也能安心了。”

云瑶一边走一边笑道:“倒是真放了心,只是太上皇受伤的事情恐怕用不了几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到时候难免再出什么烦心的事。”

“是啊。”朱管家答应一声:“指不定得多少人上门求见呢,也不定碰到那落井下石的。”

云瑶又是一笑:“你叫人收拾一下,等明日我就带人去城南住上些日子,你们也趁这个时候将家里收拾一下。”

“照太太画的图纸上改?”朱管家问了一声。

云瑶点头:“就照图纸上改,先改茅房和浴室,找些好工匠,要是他们看不懂图纸可以去城南问我。”

“太太的图纸画的简单,就是老奴都看得懂,更不要说那些匠人了。”朱管家笑了笑:“再者说,他们也不过做些粗糙的活计,真正的精细活太太早就弄好了,说起来并不烦难的。”

“那就有劳朱叔了。”云瑶走到第二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云珊正往这边走过来,遂停下脚步等她,又对朱管家吩咐一声:“您这就带人收拾一下吧,我恐怕要在城南住上些时候。”

朱管家答应一声去了,他才走云珊就走了过来。

云瑶笑问:“姐姐怎么来了?”

云珊满脸愁容:“这不,我担心你,在屋里也坐不住,就过来瞧瞧,怎么着?妹夫没事吧?”

云瑶摇头:“没事,姐姐别担心了。”

她又看看外头天色:“外头冷,姐姐屋里坐吧。”

云珊跟着云瑶进了屋,坐下之后看云瑶脸色还不错,就斟酌一番开了口:“三妹,不瞒你说,我这回来长安是有一件事要求三妹。”

“什么事?”云瑶就知道云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寒冬腊月的过来肯定有事。

云珊有些忐忑,低头小声道:“是我家老爷的事,我家老爷在晋州为官,这不,朝庭将太上皇的信诏告天下,可算是把我们老爷给吓着了,就怕哪一日朝庭也像割让燕州一样将晋州割让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家可就完了,老爷就想叫我来探探底,看看能不能到别处为官,或者…到长安来更好些。”

“到长安?”云瑶皱了皱眉头。

她这一皱眉可是把云珊吓坏了:“也,也不必非来长安,哪都行,就是,就是别在晋州了。”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云瑶想了想没答应云珊:“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对朝堂上的事情也不甚明白,要叫我管理后宅我还能成,要叫我去探听这些官员调动的事情我可不成,你要真想探问,那也得等相公回来才成。”

云珊使劲点头:“我也,也没指望你,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妹夫回来问问。”

云珊临来的时候方升可是都把话说绝了,这事要是办不成,就不叫她回去,云珊也是铁了心的想办好这件事情才来的,这一路上云珊也吃了不少苦,又哪里肯无功而返。

“那也成。”云瑶笑了一声:“等相公回来我帮你问问,这段时间我要去南城住上些时日,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去南城?”

“我跟着你。”云珊立时回答,甚至于都站起身来:“你去哪我就去哪,咱们姐妹好多年没见,如今好容易见着面,怎么也得好生唠唠才行。”

听云珊这么说,云瑶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说实在话,云瑶同真不乐意答理云珊这个心狠手辣又自私的家伙,可谁叫这是原身的姐姐呢,在这个讲究亲情的社会中,她要是在亲姐姐上门救助的时候不理不睬,那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垢病呢。

要早先,齐靖没做官的时候云瑶倒是不怕,可如今齐靖封侯拜相,她要再做出这等事来,还不知道要带累的齐靖被多少人攻讦呢。

因此,云瑶这才好生好气的先稳住云珊才图其他。

“既然如此,我就叫人准备车辆,明儿就动身,你也好生准备一下。”云瑶给云珊解释一番,又和云珊闲话家常,慢慢的问及云珊这些年的生活,听云珊哭诉那个方升不但没扶正她,反倒任由两个姨太太其余她,云瑶也跟着一叹。

她看着云珊认真的问道:“姐姐,照我说你也该好生考虑一下往后的事了,毕竟方升比你大那么些岁,他又最是个好色自私的,不说他活着的时候左一个姨娘又一个姨娘的抬,还任由那些人压着你,叫你日子不好过,就是他没了,你手头上也没多少钱,日子又该怎么过?”

“这…”云珊也不是傻子,这些事情也不只考虑过一两回,如今叫云瑶提起来,她脸色极为难看:“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云珊哭的泪人一样,一边拿帕子擦泪一边哭道:“妹妹,我这心里苦着呢,我这油蒙了心脂填了窍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糊涂,非得给方升那个老头子当妾,早先二妹还劝过我,告诉我宁为贫者妻,不为富家妾,还说给人当了妾一辈子都翻不得身,我原还不信,只看中方升做官又有些钱财,叫我日子能好过些…”

哭到这里,云珊一张帕子都打湿了,她就扔下帕子拿着袖口抹泪,看样子是真伤心了:“那时候我其实也挺害怕的,就怕爹娘为了钱把我嫁给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爹娘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那时候小并不记得,早先爹娘还想把我嫁给一个瘸子,那瘸子头一个老婆就是叫他给打死的,我偷偷打听了,吓的不成,就想着给方升当妾也比叫人打死了强,这才…”

云瑶听愣了,并不知道早先还有这样的事。

“姐姐。”云瑶递了个帕子过去。

云珊接了继续哭道:“我知道你和二妹都不喜欢我,觉得我自私阴毒,可我要真有法子,我乐意变成那样么,咱爹娘那个德性,我要不自私不狠一些,难保不会叫他们给卖了,我没你和二妹那样好的福份,真要给卖了,这会儿骨头都烂成渣了吧。”

说到这里,云珊自嘲的一笑:“我怕的不行,只能拼命的朝爹娘靠拢,当他们最喜欢的乖女儿,跟着他们的性子学,后头给方升当了妾,他先头那个老婆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才进了方家的时候,古氏折腾了我不是一遭两遭,好几回都险些丢了命,我要再不狠一些,哪里能活到现在?”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忽悠

云珊哭的伤心,云瑶却有几分烦乱。

她不是傻子,又怎么瞧不出云珊这通哭中虽也有些情真意切的部分,可多数却是在做戏,想用这样自怨自艾的情态哄着她心软,叫她在齐靖跟前多添几句好话。

“姐姐。”面对云珊的絮叨,云瑶忍无可忍出言打断:“先头的事都过去了,还是别提了,提来提去也只能给自己添堵。”

“嗯。”云珊答应了一声:“妹妹说的对,不提了。”

她慢慢擦了眼泪,抬头对云瑶笑了笑:“妹妹和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云瑶也笑了:“姐姐还年轻,照我说,该好生保养身子,早日养个孩子方为正理,说到底,这男人靠不住的。”

云珊又何尝没这个想法,听了云瑶这话也是一叹:“我又怎么不想,只是这么多年了…哎,哪里怀得上啊。”

“姐姐太操心了些,只要你将方家的钱财抓到手里,其余的万事不理会,那方升乐意找姨太太就找去,不碍你的事就成了,我劝姐姐一句,这方升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如今你妹夫又是封侯又是拜相,方升不敢怎么着,可将来要是有一日方升官做的大了,或者又投靠到别人门下,姐姐想一想,那六姨太如今的下场。”云瑶声音低沉,神情认真的给云珊分析,几句话吓的云珊脸都白了。

云珊打个哆嗦:“我,我如今扶正了,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叫人骑在我头上吧?”

云瑶冷笑一声:“姐姐,当初古氏是怎么死的?别把旁人都当成傻子,那古氏死的突然,这其中的因由姐姐心里一清二楚,古氏又何尝不是正房太太,而且,她还给方升生了两个姑娘呢。”

云珊吓的脸色更难看,缩着肩膀惊道:“古氏?是啊,古氏也是正房太太,却落得被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