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并不知道建元帝和齐宝盒是怎么想的。

她和齐靖从宫中出来,坐上马车之后齐靖笑着对云瑶道:“今儿暖和,咱们出去逛逛吧。”

“去曲江畔!”云瑶眼睛一亮:“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咱们去那里走一走,回来的时候捎些好吃食。”

齐靖牵了她的手:“咱们先去买些茶点吃食再去。”

两人商量着,从御街上前行,走不多远就有许多卖小吃的,比如胡饼,比如肉羹,比如炸的嫩豆腐,比如果子干等等。

齐靖跳下马车买了两桶竹桶里装着的果子饮,又买了些肉干还有鲜果子,走到卖胡饼的小摊前,买了几个带芝麻的胡饼。

把东西买得了,齐靖上车,催着车夫去曲江边上。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曲江边有不少小娘子小郎君游玩,穿着春衫长相清秀的小娘子,还有穿着艳丽衣衫如初春小树一般的小郎君在江边随处可见。

大周民风还算开放些,这些小娘子小郎君三五成群在一起说笑,毫不避人,给初春景致中又增了几分颜色。

马车停下,齐靖从车上下来,立时引的许多人驻足去看,看到他那高壮的个头,还有黑黑的脸庞以及并不出彩的五官时,好些人都极为失望。

随后,云瑶扶着齐靖的手下了马车,周围的小郎君见到她看的眼都直了。

甚至于还有一个小郎君遗憾的摇头:“可惜呀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周围也有几个小郎君摇头晃脑的表示可惜。

齐靖听的脸色很不好,云瑶知道他如今还很介意这些议论,深觉他在相貌上很配不上自己,又听别人这样说,甚至于好些小娘子都在表示可惜,云瑶心里也不好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崔家

听着那些不远不近,不轻不重,却一直往耳朵里钻的议论声,还有周围小郎君可惜的眼神,以及小娘子们同情的神情,云瑶抽抽嘴角,觉得有点忍耐不住了。

她抬头看了齐靖一眼,发现齐靖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中似乎已经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走吧。”齐靖眼神晦暗,拉了拉云瑶的手,想拉她到河边才发芽的嫩柳下赏景。

“等一会儿。”云瑶对齐靖笑了笑,松开齐靖的手一步步的朝那几个议论的最大声的小郎君小娘子走去。

当云瑶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她那出尘绝丽的容颜更叫人惊艳的连话几乎都说不出来。

“这,这位小娘子有礼了。”一个穿着浅紫袍子的小郎君整了整衣衫给云瑶作礼。

云瑶没说话,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另外几个眼中闪过妒意的小娘子,笑了笑,轻声开口:“我刚才好似听你们说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话,听来听去,觉得几位应该是涉世未深,并不太通人情世故的。”

“小娘子何出此言?”一位穿着云锦袍子的少年倨傲的看着云瑶:“我等虽出身显贵,可也不是天真不知世事的,举凡水利、河道、民生等等也略懂一二。”

云瑶冷笑一声:“若是真懂得人情世故,为何会说出那等叫人笑掉大牙的话来?什么叫可惜鲜花插在牛粪上,我问你们,这鲜花要插在哪里才最为合适?不长在土中由着粪土滋养,这花又怎么能开出艳美的花朵来?”

呃?

一句话问的几位少年少女默不作声。

云瑶又笑了笑:“你可只可惜那鲜花如何,却不想这世间便是再美的花,若是放到纯净的水中虽则好看,可过不了几日便会败落了,再没往日荣光,再到最后,或者也会落得粪土一般的下场,便如这世间好些美貌的小娘子寻那等俊俏的小郎君将身嫁予,却不想小郎君并不会疼人,这小娘子鲜花一般的容貌也会容颜憔悴,过不了几年,便又老又丑,再没往日光鲜,反倒不如寻那会疼人的,便是长的差了些,可却将你一辈子当鲜花一般供奉着,岂不更好。”

说完,云瑶瞅了几位小娘子一眼:“几位妹妹,这也是我一个过来人真心的奉告,好了,我家相公等着我呢,告辞了。”

云瑶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去理会身后几个小娘子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缓步轻移到了齐靖身边,轻轻牵起齐靖的手,抬头对着春日阳光微微笑着:“好久没出来散心了,你陪我在江边走走吧。”

“好。”齐靖轻笑,两人手牵着手在江边慢慢的走着,看背影竟能感觉出两个人之间那样深厚的情谊。

“是咱们浅薄了。”一个小娘子突然开口,脸上有几分羞愧之色。

一位小郎君点头:“是啊,在背后道人是非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理会旁的年轻人,而是借口有事情坐车匆匆离去。

那个心胸还算开阔,且很能听得进话的小娘子出身豪绅崔家,是崔家家主最小的女儿,她坐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思量云瑶那些话。

等回到家中,崔小娘子急急忙忙去寻了崔夫人,一进门便问崔夫人:“娘亲,你先前跟我说的关于郑家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夫人一听急了:“我的儿,你可不能再折腾了,郑家的婚事是你爷爷在的时候就定下的,可不容毁改啊,那郑家八郎虽说容貌长的丑了点,可为人却极好,是个厚道老实又有成算的,你嫁过去必然亏不了。”

崔小娘子默然半晌。

崔夫人更急:“我知道你想寻个长相俊俏的,你看上你表哥那样的,可你那表哥素来花心,又最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整日家花言巧语的,便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也瞧不上他的为人,又如何肯将你嫁给他。”

说到此处,崔夫人抚抚崔小娘子的头发:“我的儿,娘知道你不愿意,可这也是没办法的,郑家也是世家大族,和咱们崔家世代交好,要是这门婚事吹了,两家恐怕…再者退亲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头,往后你或者要吃大亏的,便是咱们家的女儿也跟着带累名声,于婚事上有碍。”

崔小娘子低头:“我,我想悄悄见见那郑家八郎。”

“什么?”崔夫人一惊,忙去看崔小娘子,见她并不像先前那样激烈反对两家的亲事,又觉吃惊,又是松了一口气。

“我并不知道郑家八郎到底如何,总归得亲眼见过才成。”崔小娘子声音更低了几分,明显在为自己这个无理要求作难。

“好,好,娘安排你见见郑家八郎。”崔夫人一喜,搂了崔小娘子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她为这件事情吃不下睡不香的,今日第一次这样开怀大笑。

一边笑,崔夫人一边道:“你是爹娘的心肝,爹娘又怎么会不为你着想,要是那郑家八郎真不好,你爹就是拼却和郑家闹崩,也要退了这门婚事,只是那郑八郎聪明懂礼,在经济仕途上又很有一套,且很能守得住,像他这样大的小郎君又有几个没通房的,偏他一个都没有,旁的且不说,只说这一条,你嫁过去,绝对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不会像别人那样碰着宠妾灭妻的糊涂东西。”

崔小娘子明显将这些话听了进去,不住点头:“娘说的我都信。”

崔夫人更加高兴,不由抚着崔小娘子的发顶问:“我的儿,你跟娘说实话,前儿你还闹着要退亲,怎么今儿就想明白了?”

崔小娘子听了这话,不由想到云瑶那张绝丽的容颜,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就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崔夫人说了。

“你们也真是的。”崔夫人听了是又恼又喜。

恼的是这些年轻人不懂事,随意议论别人,还叫人家听到了,喜的是那位夫人几句话就叫女儿开了窍:“寻常学的礼仪都去哪儿了,怎么能做出这样叫人诟病的事呢?”

崔小娘子拿着袖子遮脸:“这件事情真是我们错了,如今真是愧极了。”

“知道羞愧是好事。”崔夫人一下下的抚着崔小娘子的发顶:“娘却要好生感谢那位夫人的,若不是她,我儿如今还在钻牛角尖,我崔家的名声说不定也要毁了。”

崔小娘子露出半张脸去,小脸红红的,更有说不出来的青春气息:“那位夫人长的真好,便是女儿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娘子也及不上她一半,照女儿说,她就好像是天上仙子下凡一样,只那位老爷长的又凶又丑,猛一看,两人完全不般配,可后头看他们在江边散步,却又觉得很好,好像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对一样。”

“竟是这般?”崔夫人思量着,过了许久一拍桌子,眼睛都亮了起来:“若是为娘没有猜错,这对夫妻可不是寻常人,那位老爷怕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兄长,助当今攻入长安登基为帝的大功臣,那位娘子定然就是他的夫人云氏。”

“竟是他们?”崔小娘子很是吃惊,随后又有几分害怕:“这,这齐大人不会,不会寻咱们的错处吧?”

崔夫人扑哧一声笑了:“人家是什么人物,会和你们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齐大人多少事务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崔小娘子这才放下心来,依在崔夫人身上撒娇:“我原来听说郑八郎长的丑,其实是挺瞧不上眼的,后头听了齐夫人的话才深觉自己实在浅薄了,看人要看人品,而不能光瞧长相,就好似齐夫人所言,再美的花没有滋养过不了几天也要枯萎的,便如女子一般,所嫁非人,夫君人品不好,这辈子也就毁了。”

见崔小娘子想透了这样的人生至理,崔夫人很是开怀,拉着她又说了好些体已话。

等到崔老爷回来,崔夫人和他说了这件事情,崔老爷一听也摸着胡子笑了,只说这件事情运作的好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第二日,崔老爷便叫崔夫人备了一份礼物,叫她带了崔小娘子去齐家道歉。

云瑶和齐靖在曲江边玩了半日,迎着春风,瞧着春景,多少郁闷也消散无踪,等到两人回去的时候,早已将那些小郎君的话忘在脑后了。

只是第二日上午云瑶听下人回报,说崔家夫人携女拜访,一时有些愣怔,不明白齐家和崔家素来没有往来,他家怎么会寻上门来?

只是人家即是来做客的,又是正正经经拜访,云瑶总不好不见,只好叫人请了在小花厅待客,她匆匆忙忙换了一身衣裳就过去了。

却说这位崔夫人在小花厅没坐多少时候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位穿着并不太繁复华丽衣衫的绝美妇人带着丫头进来。

当亲眼见着传说中美绝天下的云氏,崔夫人也不由的惊叹连连,心说这位云氏还真是冠绝天下,美艳无双。

当云瑶走近时,崔夫人拉着崔小娘子起身作礼:“见过夫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试探

“夫人这是做甚?”

云瑶一手一个拉住崔夫人和崔小娘子,眼中笑意盈盈:“夫人和小娘子可是稀客,你们登门叫我受宠若惊,赶紧的,咱们进屋说话。”

云瑶这样言语温柔、热情周到,叫崔小娘子挺吃惊的,想到昨天云瑶冷着一张脸对她们冷嘲热讽,她还以为这位齐夫人脾气不好清高自傲呢,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和善人儿。

崔夫人倒并不吃惊,她是崔家家主的妻子,更是崔家宗妇,自然比崔小娘子见识多了许多。

她心里明白长安城这些世家大族的当家太太,以前那些高官显贵的夫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那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前看着和善可亲,说话落落大方不会招人妒恨,更不会给家里招灾惹祸,可人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德性。

就比如云瑶,崔家和齐家并无任何交情,可她登门拜访,云瑶这样的周到细致,不知道的还以为崔齐两家是多年好友呢,可这周到背后又如何?崔夫人知道,要是她但凡有一点惹到云瑶,恐怕云瑶立时翻脸,回头就能下死力的整治她。

一边跟云瑶进屋,崔夫人一边笑着,心中警惕万分。

等坐下之后,崔夫人才道:“昨天的事情我家姑娘回去都跟我说了,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小孩子不懂事在外头胡言乱语,若有什么惊扰到您和齐大人的地方,还请海涵。”

说完这句话,崔夫人不待云瑶说什么,立时就给崔小娘子打眼色:“你这孩子,还不赶紧给齐夫人陪罪。”

崔小娘子立时站了起来,小脸上白白的在那里小心行礼:“夫人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小孩子不懂事都是瞎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云瑶笑着一把扶住崔小娘子:“这是做什么,昨天那件事情本就不当什么,原来说那些话的也不只你一个,曲江边上那么多人呢,我要是都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好孩子,别叫你娘吓着了,赶紧坐下吃些茶果。”

崔小娘子瞬间对云瑶印象大好,温柔的笑了笑,应了一声坐到椅子上,当真喝了口茶又吃了些果子。

云瑶转头又对崔夫人道:“夫人真是太过多虑了,我和我家相公都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可不会为了几句话的事就记恨,更不会随便报复人,您啊,别多想,把心放到肚子里。”

“是您和齐大人宽宏大量。”崔夫人笑了两声:“我家这姑娘叫我给惯的性子野了,在外头什么话都敢说,成日的招灾,我啊,整日给她善后都忙不过来。”

云瑶抿着嘴笑:“这也是甜蜜的负担,但凡有孩子的谁家不是这样,也是我家那两个还小,虽说性子野了些,可也跑不出去,只能在家里野,等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呢,照我说,您家小娘子可不像您说的那样,我瞧着又稳重又大方,再加上这模样家世根基,以后啊,谁家能讨到您家小娘子可算是有福了。”

“借您吉言。”虽然崔夫人性子稳,也知道云瑶说的话当不得真,可谁不乐意叫人夸自家的孩子,云瑶那些夸人的话一套一套的甩出去,早夸的崔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心里的戒备也都消了,且对云瑶印象大好。

就连崔小娘子也叫云瑶这些话给夸的脸上红红的低着头不好意思。

云瑶见此就没有再夸下去,而是和崔夫人说起旁的事情。

崔小娘子打小就叫崔夫人给惯着,再加上崔家后宅还算是比较清静的,她虽说聪慧可也养的天真了些,有几分不知世事。

她坐在一旁听着云瑶和崔夫人聊着长安城各家的八卦,说起一位厨艺很好在长安城很有名气的妇人的遭遇不住唏吁的时候,崔小娘子小声开口:“真要说起来,我还想感谢您一回呢。”

崔夫人立时变了脸色,一把扯住崔小娘子,对云瑶笑笑:“这孩子,昨天您说了那些话,她回头好生想明白了,觉得您说的很是,往后再不会以貌取人了,这事啊,还真得感谢您,要不是您,怕这孩子还没醒过神呢。”

云瑶明显瞧出崔夫人话里有话,瞒了不少事情,但是这是崔家的家事,她管不着,人家不想说,她也不会去问。

“值当什么,小娘子太客气了。”云瑶笑了一声,又对崔小娘子道:“你或者不知道那位谢娘子,当初她在长安可是极有名气的,便是早先郑相爷听说她做的一手好菜,宴客的时候想请她去府上做菜,这位谢娘子都是极拿架子的,必要郑相府上来人车接车送才去,当时郑相还说谢娘子手艺必然好,不然也不会这般清高,一时心情好,还真派人去接,做好了菜,又叫人好生送回去。”

“还有这等事情?”崔小娘子挺惊奇的:“也是郑相脾气好,换了个人未必如此。”

崔夫人笑道:“哪里,早先长安城那些有才艺有手艺的娘子极受人追捧,还有一位小侯爷对一位歌伎痴迷不已,宁可舍去爵位也要誓死追随。”

这些事情听的崔小娘子越发的好奇。

云瑶摇头苦笑一声:“只是那位谢娘子结局并不好,也是她瞎了眼,看中一位落魄书生,拿着辛苦赚来的钱供着书生读书,等到那位书生中了进士当了官之后,就嫌弃她出身不好,又整日出入达官显贵家中抛头露面的丢人,后头把谢娘子辛苦攒下的家业霸占过来,把谢娘子赶出家门,没多长时间,谢娘子想不开就跳河自尽了。”

“啊?”崔小娘子吓了一大跳,竟不想还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崔夫人补充了一句:“这事当年闹的轰轰烈烈,多少人替谢娘子不值,只是…唉,不说了。”

虽然崔夫人不说了,可挡不住崔小娘子脑补,她一边想一边小声道:“那个穷书生想必长的很好,必然是清高有才华,而且温文有礼清秀俊俏的。”

说到这里,崔小娘子捂了脸,脸上热烫烫的,她想到她表哥家如今败落下来,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而且她表哥的人品似乎…好似是从他家败落之后才开始缠着自己的。

一瞬间,崔小娘子明白为什么崔夫人不待见她姨母表哥了,敢情,这又是近在眼前的白眼狼。

崔夫人看了崔小娘子一眼,没再说什么,云瑶也没再继续答话,而是和崔夫人讨论起来朝堂局势。

云瑶叫人添了热茶,对崔夫人笑道:“早些年因着丁相的原因,太上皇逼着郑相告老致仕,后头郑家子孙退出朝堂,如今陛下才当登基,朝堂之上缺人的紧,就是我家相公虽说为相,可到底年轻压不住阵,再有经验不如老人丰富,陛下有意召郑相出仕,说不得过几日便有诏书下来,只是不知道郑相乐不乐意了,不过,我听人说郑家子孙都极有出息,尤其是郑相的长子很有其父的风范仪态,若是郑相不出仕,恐怕陛下会叫郑家长子出头的。”

崔夫人不想云瑶给她透露这些事情,登时心下大喜,立时道:“这还真是一件喜事呢,想当初郑相在的时候朝堂之上多清静,后头他老人家致仕,丁相一上来就弄的乱糟糟的,如今陛下雄才伟略,又要启用郑相,这还真是咱们大周的福份,想来,郑相也乐意为陛下效力的。”

云瑶笑了笑:“借您吉言了,郑相若是乐意出头,还真是大周的福气,便是我家相公也极为佩服郑相,还想着跟郑相多学学为官之道呢。”

崔夫人呵呵一笑:“齐大人为官清正,又极有能为,还有什么可学的。”

话虽这么说,然崔夫人却颇为自得,一时想到郑相的事情,心头一片火热,在齐家也坐不住了,没多久就带着崔小娘子告辞离去。

她前脚走,后脚云瑶笑着回屋,换了一身常服之后便笑着敲了敲桌子:“没想着崔家登门拜访,倒也是一件好事,拿着崔家来试探郑家的态度,倒不至于叫相公没个章程。”

原来,早先齐靖和建元帝就商量着寻个老臣出来,这两个人都中意郑相,一来郑相年岁并不是太大,还能再为官几年,二来,郑相是个正直的人,当初为相之时办事公允,治下严格,是不可多得的能臣,他要是再出来,必然能稳住朝堂。

郑相年纪大了为人稳重,一来压制那些有异心的,二来也能帮着查漏补遗,叫齐靖这等年轻官员不至于犯错。

如此一来,郑相稳当,齐靖冲劲十足,两人若是处的好了,是难得的互为补充,大周朝有这两个人出力,往后越发无忧。

建元帝是这么想的,齐靖也是一心为公,只说若是郑相愿意出头,他愿意退让,将首辅的位置让出来,叫他辅佐郑相。

齐靖这等心胸气度以及公允之心建元帝极为欣赏,和齐靖承诺过,等将来朝堂安稳了,郑相体弱之时,这首辅的位子还留着给他。

只是两个人想的好,却不知道郑相是个什么心态。

郑家退出朝堂多年,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可以打听郑家的想法,齐靖这里正犯愁呢,不想崔家就撞了上来。

崔郑两家世交,这一点云瑶很清楚,如此,她才会这般费心接待崔家母女,又拿出这话来叫崔家去试探郑家的态度。

第三百三十八章 出征

却说崔夫人带着崔小娘子匆匆坐上马车。

一上车,崔夫人就对崔小娘子道:“还是你爹有眼光,早先郑家多少年没人出仕,咱们那些个族人就坐不住了,有好些人都跟你爹说叫给你把婚事退了,往后再挑好的,可你爹就是不同意,又骂那些族人不讲信誉,说什么君子无信不立,那时候谁能想到郑相还有出头的一日。”

要说早先崔小娘子对郑八郎已经没那样厌恶的话,那如今听了那位谢娘子的事情,她心底已经接受了和郑八郎的婚事,听崔夫人这么一说,她对于自家父亲的眼光也与有荣蔫。

“娘。”崔小娘子依在崔夫人身上:“你还是早些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爹,叫爹去和郑爷爷好生说说。”

“是,是。”崔夫人一径点头,搂了崔小娘子直笑:“我的儿,还是你有福分,这不,头天虽说得罪了齐夫人,可今儿咱们也借着这件事情和齐家拉上关系,我瞧着齐夫人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咱们。”

“我看齐夫人挺好的。”崔小娘子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又好看又温柔,待人处事有礼和气,往后啊,我也要跟齐夫人学着点。”

崔夫人一点崔小娘子的鼻子:“你啊,你要是学会齐夫人的精明气度,娘啥都不愁了。”

崔小娘子呵呵傻笑起来。

等马车还家,崔夫人立时下车到书房去寻崔老爷,将在齐家打听来的事情和他讲了,崔老爷不想还有这等好事。

早先郑家致仕,他也想过郑相有朝一日能够起复,后头承平帝成了太上皇,建元帝登基,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不过因着郑家儿郎都很有出息,他就没有想过要退了郑家的亲事,他原打算和郑家结亲,然后凭着崔郑两家的力量保郑八郎出仕,借两家的人脉好生替他打算。

结果,建元帝竟然在齐靖为相的情况下又想起复郑相,而且齐靖完全不介意,这一刻,崔老爷就挺敬佩齐靖心胸开阔的。

崔老爷喜的无可无不可,大大的夸奖了崔夫人几句,便急急忙忙去了郑家。

崔夫人回房,崔小娘子还在,这时候她静下心来,见着崔夫人便问:“娘,那会儿在齐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叫我感谢齐夫人?”

崔夫人一听就拉下脸来:“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没心眼,你拿什么感谢齐夫人,难道还要告诉人家你不乐意郑家的婚事,听了齐夫人的劝告才想开了?”

看崔小娘子的样子正有此意,气的崔夫人险些跌倒,她一巴掌拍在崔小娘子身上:“傻丫头,你和齐夫人什么关系?这样的私密事情都要和人家讲,不怕泄露出去惹怒了郑家,到时候就算你嫁过去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不会吧?”崔小娘子还不信:“我看齐夫人不是那等样的人。”

崔夫人一指崔小娘子:“齐夫人就和虎不是那样的人,可屋里还有好些丫头,你能保证嘴都严的紧,不会告诉别人?”

一句话说的崔小娘子不再说什么,崔夫人劝道:“我的儿,往后多长几个心眼吧,好些事能不说就不说,这祸从口出一点都不假啊。”

“是。”崔小娘子终于知道害怕了,赶紧跟崔夫人保证:“我往后多听少说就是了。”

崔夫人这才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不说崔家如何,单说云瑶叫人去了郑家门口悄生守着,过没多少时候就看到崔老爷匆匆进了郑家大门,等了约摸有一个多时辰崔老爷才出来,出来之后满脸的笑容,看样子极为意气风发。

齐家的家丁看到崔老爷脸上的笑,谨记在心间,等崔老爷走后,他赶紧回去跟云瑶禀报。

云瑶一听崔老爷从郑家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笑都遮不住,这心里就有数了。

等到齐靖从衙门回来,云瑶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齐靖没想到不过一日的功夫,云瑶把为难的事都解决了,一时欢喜,抱了云瑶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又许下好些诺言,许诺若是郑相起复,他就有了许多空闲,到时候带云瑶还有孩了们出去玩耍,再到庄子上住上些时候。

这话说的好听,但云瑶却有些不信,只是她没有提出异议,还是高兴的点头答应着。

隔了几日,果然建元帝下旨起复郑相,长安许多官员听到这个消息欢喜不止,有好些人都跑到郑家递贴子求见,结果郑家关门闭户谁都不见。

许多当初郑相致仕的时候对郑家落井下石的官员这时候悔不当初,并且极为害怕郑相上台对他们进行报复。

然郑相这人到底是老成之人,心胸也极为开阔,他起复之后并没有报复任何人。

虽说郑相年老,然心却不老,他在家休养这么些年,一朝再入朝堂,野心勃勃,和齐靖也配合的极好,两个人互相查漏补遗,将个大周治理的欣欣向荣。

齐靖原来说郑相上台,他就能轻松些,没想到郑相这一上来,他反倒比过去更忙碌,原先许诺云瑶的话就没办法实现,他深觉对不住云瑶,也对不住孩子们,只是他到底心怀家国天下,不能任性的丢下那一摊事务去陪云瑶玩乐,也只有将愧疚埋在心间,想着再等等,等到一切安稳之后,他也有的是时间陪伴云瑶。

云瑶明白齐靖的心情,因此不但没有怪罪齐靖,反而想办法安慰他关心他,这叫齐靖觉得更加愧对云瑶。

这年初秋,在云瑶的指导之下,工部寻了许多匠人,终于做出几十台飞行器,又弄出好几大箱子炸弹来。

除此之外,比如攻城的器械,如云梯,如巨型弓驽,如投石机等等云瑶都重新设计,性能比原先好上许多。

建元帝亲自率兵在城郊演习,试验了新武器的威力之后,登时信心大增。

这年秋,各地报上收成,又是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之年,建元帝一见时机成熟,立时就点兵派将,要派人收复燕州,并且攻进云州城,以报长安之恨,报亲姐被杀之侮。

为了这一日,建元帝亲下诏书向远在粤州的谢家人道歉,替承平帝补偿谢家,并且派出八百里加急文书召谢定国一家回长安。

原先谢家在粤州呆久了,也安稳下来,觉得在这里挺好的,谢老夫人都想要在粤州养老,齐铜锁也想叫人将八斤接到粤州来一家团圆,却不想建元帝召他们回长安。

谢老夫人给伤透了心,不意回来。

谢定国也有些不乐意,齐铜锁素来没主意,一切都听老夫人和谢定国的,见这两个人不愿意回长安,她也就不愿意走。

只是后头建元帝发了好几道调令,文书也发来许多,最后一封文书,建元帝提到谢老将军,只说谢老将军死在燕州,葬在燕州,后来燕州割让给北梁,叫谢老将军不能安眠,他有意要收还燕州,虽说朝庭中能带兵的大将有不少,可建元帝还是想叫谢家出面,只因谢家对燕州感情最深。

这道文书有许多动情之处,看的谢老夫人都是热泪盈眶。

老夫人看完文书长叹一声:“罢了,咱们谢家一向忠君爱国,虽说,虽说太上皇处事有点不地道,咱们也算是蒙冤了,可是,当今陛下还算是清明公允,又一直想着咱们谢家,咱们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咱们谢家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魂,不论如何,都要忠于大周。”

谢定国也有几分意动,见此大声道:“孩儿这便去准备,我们立即动向回长安。”

谢老夫人摆手:“陛下诏的急,你们带着我走不快的,你们先走,我在后头慢慢随上来。”

谢定国想了许久,想到家里有忠心下人护着,再加上还有许多侍从在,老夫人也受不了委屈,便点头应承下来。

当即,谢定国和齐铜锁便坐船北上,在苏州弃舟登岸,又换了快马连夜疾奔,统共十几天就回了长安。

他们回来的时候云瑶已经将谢家老宅修整打理好了,家里下人也准备齐全,便是厨房里米面粮食以及各色的蔬菜水果都备齐了。

谢定国和齐铜锁一回到家中狠吃了一通,洗了澡倒头就睡,连睡一天一夜才算解了乏。

第二日,谢定国就收拾了去见建元帝,建元帝和谢定国私下里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待谢定国回到家中,立时就开祠堂祭拜祖先,又开了兵器库,将谢老将军早先使的大刀弯弓都拿出来,便是身上的披挂盔甲也都是谢家祖上传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将早先谢老夫人的披挂武器整出来给齐铜锁,意思便是这回大军出征,也要带齐铜锁一起去。

因事情紧急,齐铜锁只来得及回齐家拜见父母亲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许多就匆匆跟随大军开拨。

为了出奇制胜,不叫北梁发觉,多数军队早已在晋州边缘待侯,谢定国和齐铜锁以及于龙这些大将一天晋州便修整军队,整装待发。

晋州和燕州紧邻,大军已兵临燕州城下时,燕州守军才发觉已经被围,那守将却是个无能之辈,是靠拍马屁以及送上自家姐妹给上司才得以镇守燕州的,他原想着大周势弱,万不敢得罪北梁,这燕州自又是富庶之地,在这里做官极为自在。

却不想大周因为有建元帝,早已没有以前那样弱了,而且大周上至君王,下至小民都憋着一口气报仇呢,这燕州,自然是第一个攻打之处。

那守将吓的胆战心惊,一个劲的叫副将带兵出城去赶走大周大军,结果,那副将才开了城门带一队人马跑出去挑衅,没有骂上几句,就叫性子急的齐铜锁给一箭射死。

第三百三十九章 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