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等着的,确实是年心芙的师父乔英,师徒二人久别重逢,甚是高兴。原来那乔英在罗艳门被囚多日,那天正好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人在袭击罗艳门,乔英趁乱逃跑,伤势过重,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一直到前一段才得以康复。他回门派里去找几个徒儿,都没有消息,打听了一下,知道年心芙外出寻找师父去了,他就沿着这一路找她,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凌越山到他们引到了客栈里,让他们慢慢相叙。说到师门惨案,师徒俩抱头痛哭。水若云给他们倒了杯茶,年心芙忙介绍了一个这两口子,还有不在场的梅满等人,说几次都是他们相救,这次童天策派人掳她,正好又遇上了。乔英对凌越山他们是千恩万谢,他现在就剩这么个徒弟了,多亏是遇上了贵人相助啊。

乔英又道:“这童天策果然阴险可恶,阿芙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为师目前找了个落脚处,又集了些人手,咱们的灭门大仇一定要报。童天策他身为官职,武艺高强,明里跟他对抗恐怕不易。你跟着凌少侠他们,太过显眼,不如跟为师走吧,大家都以为为师已经身故,你与为师一起更容易隐匿行踪。”

“可我还有一个旧时好友,现在无依无靠的,我想带着她。”年心芙赶紧说了一下梁弦歌的情况。乔英一付为难的样子:“我们可是有灭门大仇要报,你又是在被追缉的状况,带着一个弱女子,目前不是太方便。”

水若云忙道:“梁姑娘可以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会照顾她的。只是乔门主,现在外面情况既然这样乱,不如你也与我们一道,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凌越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宝贝蛋今天怎么了。

乔英连忙推辞,年心芙看师父这样的意思,也就允了。便要回屋去跟梁弦歌交代一声,收拾东西后就跟师父出发。

水若云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凌越山一想,怕是她惦记着帮梅满说话呢。也是,年心芙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又见面,梅满说今天回来就表白一事,恐怕又泡汤了。

那三个女孩也不知在屋里干些什么,好半天也不见人影。等了半天,终于见水若云与年心芙手拉着手出来了。乔英急忙要带着徒儿告辞,年心芙笑着师父的急性子,伸手去帮师父理了理衣领子,看得出来,师徒二人果然是感情深厚的。临走,年心芙转身抱住了水若云,大呼舍不得她,两人抱着说会悄悄话。直抱得凌越山心里直起毛,都要伸手去抢人了,终于放开了来。

乔英师徒二人走了,水若云冲年心芙挥手笑笑点点头。凌越山一把把她拉着回屋,不满意了:“你怎么一下子跟她这么亲热了。”

水若云却没有搭他这话,急急的拉他的手:“越山哥哥,你能找到梅满他们吗?快让他们回来。那个乔门主有古怪。”

凌越山一皱眉:“他是假的?易容的?”关于易容凌越山也听说过,可没见过。

水若云道:“年姑娘说不是,她刚特意凑近了看了,没有易容。对他们师门的一些小事也知道的清楚。”

那他就不懂了:“那是她真的师父,有什么问题?”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好奇童天策为什么要抓年姑娘?他对童天策没有多问,却说童天策武艺高强。难道不古怪吗?”

事情真相

童天策?凌越山细细一想,的确,乔英确实没有好奇问童天策为什么要抓年心芙。他们也并没有提过童天策有武艺,事实上童天策在他们面前只动过两次手,一次是黑刹大会上抢下了宗仞司和窦升勇,一次是将这二人杀死。此外,他们也没有再见过了。而乔英一直未提与童天策有过接触,却突然说了童天策有官职,武艺又高超,确实有些让人意外。

“难道童天策把乔英收买了?让他过来诱骗自己的徒儿?”凌越山想到的最坏的情况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听他说话,就是抓到这个语病,不好说是什么问题,但是就是觉得古怪啊。”水若云自第一眼看到乔英背影,误认为是窦升勇后,就被第一印象框住了,怎么都觉得他古怪,连听他说话也特别仔细,于是听出了毛病。

“我跟着年姑娘回房,把怀疑跟她说了,可她说言谈举止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她下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有没有易容乔装。刚刚告别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并没有易容的痕迹。这个真的是她师父。”水若云有些着急:“年姑娘说她师父是个好人,从小都待他们极好的,门里很多人都是师父收养回来,而且罗艳门那次她师父也受了害,她觉得断不可能对她有什么诡计。”可水若云心思敏感的毛病又发作,就是觉得怪怪的。

凌越山想想也是的:“罗艳门的时候,的确她师父也被掳了,听说也是受尽折磨,年姑娘的大师姐死前亲口说的,她还让年姑娘去救师父。”

这些水若云都知道,可她就是担心:“这些我们都只是听说,谁都没见过。越山哥哥,是我多疑了,可还是谨慎些好。年姑娘说过,那九尾公子曾经派人去救,可没有找到她师父。出事这么久,除了她大师姐,谁都没有见过。现在突然找上门来,话说的不圆,又不愿与我们一起。照理,你打败了罗艳门三大护法,在江湖上现在小有名气,他要报灭门之仇,为何不拉拢拉拢你?我看他的样子,躲你都躲不及。再说罗艳门已被灭了,就算余下些小兵小将,他要报仇,又何必急于一时,赶着把年姑娘带走呢?”

凌越山也觉得媳妇儿说的在理,他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抚她小脑袋:“你别着急,你说的都对,还是小心些好,我马上派人去找梅满回来,那乔英和年姑娘现在也没走远,让人跟好了,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年心芙跟着师父走了很远,到了一个偏僻的农户里,屋里没有别人,只他们俩。或许是被水若云危言耸听之后,年心芙的心思也受到了影响,她也开始觉得师父有些怪。她特意找了些旧时的话题,一些只有她跟师父才知道的小事聊了聊,师父对答如流。于是她又找了几次机会不动声色的近地里观察,确认没有易容,这个师父确确实实不是假的。但到底哪里觉得古怪呢,她也说不上来,她暗想,或许真是这近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了,所以自己都变得有些草木皆兵起来。

乔英在年心芙八岁时将她收养,教她习字学武,而后又带她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是混出了些名气。在年心芙心中,乔英就象一位慈父,对门里的每一位弟子都很好,他乐于助人,在年心芙之后,还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娃娃。

年心芙看着乔英脸庞上熟悉的皱纹,问:“师父,那个童天策如此利害,你是如何知道的,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乔英一愣,随即笑道:“我一路回去寻你们,一路打听近来江湖上的一些事,听说有个御史童大人最近是呼风唤雨的,所以知道了一些他的消息。”年心芙一想,也对,师父这么利害,打听得一些内幕消息也是寻常,当下觉得自己对师父有疑心着实有些羞愧。

当天下午,乔英亲自下厨做晚饭,给年心芙做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师徒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提起年心芙那些死去的师兄妹,又不免一起伤心难过。乔英哽着声落了泪:“可怜我那几个乖徒儿被这些个恶徒所害,居然曝尸荒崖,幸好你将他们找了回来,也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年心芙倒在师父的膝上也泣不成声。

当晚,年心芙在西边的小屋里沉沉睡去。屋门打开,乔英走了进来,站着听了一会她的鼻息,而后走来,探了探她的脉,又走了出去。

他在屋外站了一会,夜色中,几个锦衣侍卫装扮的人隐隐现在阴影暗处,一个高瘦的人影飘然而至。此人凤眼鹰鼻,双目有神,正是童天策。

他看到乔英,笑了,施施然走近了二步:“没想到真的是你。”

“怎么老夫死不掉,让童大人意外了吗?”

“第一次没死成,第二次总该会死的。”

“呵呵,恐怕这次童大人舍不得让我死了?”

童天策不语,冷冷笑着盯着乔英,似乎对他这话很不以为然。他走上前二步。乔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二步,急忙开口:“阿芙已经在我手上了。”

“哦?”童天策一扬眉,笑意更深:“那敢情好啊,你死了她一样也会归我的,你以为你还能把她藏得住?”

乔英冷道:“我是藏她不住,不过我也不打算藏,我只是下了毒,你要是不怕引毒上身,就直管拿她去练功吧。”

童天策往前的脚步一顿,看着乔英,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乔英,居然想到使这招。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哼,我以为,比起要我的命,你更看重练成神功。”乔英孤注一掷。

童天策盯着他半晌,直盯着乔英有些发毛了,突然问:“条件呢?”

“我保证不会透露半句,窦升勇已死,而你也不必再有灭口的念头。”

童天策盯着他,不语。乔英顿了顿,又道:“你我已各取所需,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即将神功告成了,只缺阿芙这一味药,你又何苦与我过不去。”

“也许我觉得让你永远闭上嘴也很重要。”

“童天策,你不要苦苦相逼,我敢现身自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我死,阿芙也活不了,你的神功永无练成的一日。之前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苦心经营十年,试问谁还能做到,我的功劳最大,你却在最后关头背信弃义。现在我也不争什么,只求保命而已。”

“就是因为你的要求太简单,让我不能相信。”童天策微眯凤眼,冷冷一笑。“乔英,你太利害,你说对,你能做到的那些事,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也是我当初选上你的原因。现在你这么主动的出现,拿年心芙来要胁我饶你性命,我要杀你的心,你不是早明白了,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相信我会放过你。”他不会放过他,同样的,他也不会放过他。

童天策现在是有点不敢收年心芙,他不太相信乔英能给他一个完好的能用的药引,因为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留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在世上。他杀过乔英一次,这个人城府之深,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为了年心芙会放过他。但他的确很想要年心芙,非常非常的想,所以他犹豫着,要怎么办?

乔英当然不可能真的给童天策一个完好的药引,他是在赌。年心芙身上,他下了毒,没有他的解药当然不行,他求童天策,是做给童天策看的,因为他双手送上年心芙,童天策当然不敢收,可如果他拿来谈条件,童天策就会相信,他怕他了,他想活命,所以就有可能答应条件,然后接收年心芙,到时他奉上的所谓解药,会是另一味毒药,只要童天策用年心芙练功,那他必死无疑。到时候,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要杀他了。而他,还可以顶着百禽门主的身份,东山再起。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月色下互相打量着,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如果我是你们双方现在正在谈的条件,我想我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年心芙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静寂的夜色空间显得分外清亮。

乔英心里一惊,你不是该中毒睡沉了吗,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号咽了回去,可不能说这话,要不然童天策知道下毒的事有异,那他哪里还有站在这谈判的筹码。

童天策转头一看,年心芙拿着剑,站在屋门口,一脸冷凛,不禁哈哈大笑出来,道:“这下有意思了,乔门主,你说是不是?”

乔英咬牙不语,扭过头去避开了年心芙的目光。

童天策笑得恶劣,凤眼透着戏谑的神采:“年姑娘,你想知道什么?或许我能知道一二的,一定告诉你。”

年心芙看着她的师父,咬着牙问:“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童天策哈哈笑:“这个问题有趣,好象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嗯,应该说吧,我跟你师父,是互相想杀死对方的合作者。”

年心芙转头向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想杀我师父?你们合作什么?”

童天策又笑,想了想:“我给你一个线索,或许你就能想明白了。我不是想杀你师父,我已经杀过他,就在你面前,可是他居然没有死。”

这是什么意思?年心芙不明白,童天策只在她面前杀过两个人,一个是宗仞司,一个是窦升勇。年心芙突然有些发抖,想起水若云在窗边探头一看之后说的话:“是窦升勇。”

难道……

怎么可能?年心芙无法置信的瞪着她的师父。乔英咬着牙,沉默不语,竟然也不反驳。

童天策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恶劣的觉得心情很好,哈哈,真是有趣。他凉凉的说:“有种本事叫易容术。乔门主那张脸是真的,可是窦门主的却不是。”

“那真正的窦升勇在哪?师父为什么要乔装成他?”

“根本就没有窦升勇这个人。”乔英终于发话了,反正什么都要揭晓了,与其让童天策说,不如他自己说:“焚阳五绝功是童天策这厮最早开始修习,可是按正常方法练功进展太慢,有次他发现淫书里有些理论与练功的的修习之道可融会贯通,于是便用家里的婢妾尝试,竟真让他窥出了玄机。之后,为了找更多的女体供他练功,也为了扩展势力,这位童大人就暗地里在江湖上组织邪教。”

年心芙心里一沉:“所以罗艳门的真正领导者是童天策。”

“呵呵,可不止,百禽门上上下下的吃喝花销生活用度,我也没少掏银子。”童天策凉凉的说。

这消息真是如五雷轰顶,年心芙厉声问:“师父,这个人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跟随他?因为钱吗?你要养活我们十多口人,所以才这样做吗?”

“哈哈哈哈……”童天策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美人,你真是天真。你以为你师父是好人?是被迫的?他可是我用过的这么多手下人,最精明最有耐心最会算计的。”他斜斜看了乔英一眼:“难道你不觉得你师父收养的弟子当中,女弟子要多出很多吗?”

年心芙腿抖得几乎站不稳,她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

“百禽门之前一直没什么建树,十二年前,我开始接触乔英,我观察了他二年,终于决定用他。有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机会能够练得神功,他可是急巴巴的就巴上来了。十年前,他开始收养女弟子。年姑娘,你就是十年前被收养的吧,你想想,在你之后,你师父收的,是不是全是女弟子?”

“那时候我还在找方法,没有大动作,很多事都要循序渐进。但百禽门这个壳,我们却不想毁了。于是6年前,开始组织罗艳门。我们俩都各自有身份,不能真身出现,所以才想出了窦升勇这个人物来。”

年心芙明白了:“那这两年,是因为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始用罗艳门这个名号大肆作恶,掳抢女子练功?那到底是什么人灭了罗艳门?”

“没有人,是我们自己。我想要铁骑山庄的宝甲精盔,所以引他们来黑刹大会,而灭掉他们之后,需要一件更大的事转移大家注意力,另外,那大会上的很多人,我都想杀了,需要一个大家都不会注意的物体来施毒,有什么比被灭门的几十具尸体更让人想不到的?只不过可惜了,这事居然被凌越山那小子破坏了。”童天策说到最后,泛起了恨意。

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罗艳门这个外壳太过招摇,那几十个门徒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索性闹了个灭门案来,以绝之后江湖上对失踪女子的追究。这点,童天策不说,年心芙自己就想到了,百禽门、罗艳门,不过是他们玩弄在掌间的伪装。他们这些门人,对这两个人来说,蝼蚁不如。

童天策道:“年姑娘,你知道了这些,也该明白自己肯定无法脱得身的。”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非我不可?”年心芙不明白,他们都抓了这么多女子了,再抓几个也是寻常的很,为何这么执着于她。

童天策又笑了:“你是很重要的,我的神功最后一步,需要一个在凤穴之位,全阴时辰出生的女子。梁隋县就是凤穴之地,而你又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

年心芙皱着眉,迷惑不解:“我并不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啊。”

乔英冷冷一笑:“我带你离开梁隋县时,与你一同回家收拾你的行李,明明看到你家里有一张记着你生辰八字的纸页。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撒这样的谎,以为这个童天策就会放过你了?”

难怪师父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生辰,门里孩童许多是孤儿,所以过生辰干脆都集中在大年三十,一起喜庆。她以为师父不问,是因为大家都定在年三十生辰了。却没想,其实乔英是把日子记在了心里。

童天策又道:“不过老天眷顾我,我居然又在梁隋县找到一个全阴时辰的女子,本想娶她过门,没想到她却跑了。不过那个不会武艺,而年姑娘你却是被乔门主悉心指导了十年的功夫。药引之女,功力越强越好。所以年姑娘,你是我的首选。”

年心芙心里冰凉,弦歌,他说的是弦歌,他一直要找的居然是弦歌。那页生辰是弦歌的,她想起来了,有天弦歌拿着生辰八字哭着来找她,说算命的说她八字不好,她又被爹爹嫌弃了。

年心芙不说话了,她不能说这八字不是她的,反正她是肯定逃不掉了,不能再拖累弦歌,若弦歌变成童天策唯一的选择,她可不敢想象这恶人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可她现在该怎么办?

越山师父

年心芙心里思绪纷乱,却听得童天策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年姑娘直管放心,我童某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只需取你的处子精元和功力,并不会伤你性命。我还可以给你正妻名份,荣华富贵自是会让你享用不尽。”

“哼,童天策,你别说的好听。当初你拉我入伙的时候,描绘的不也天花乱坠的。可最后,我们落到九尾公子手里,你怕东窗事发,便想杀人灭口。可你没想到我落崖不死,反而要做你神功成就之前的绊脚石吧。”乔英冷冷一笑:“阿芙身上有我的独家秘毒,你不怕死,就尽管把她拿去练功好了。”

乔英要赌最后一把,既然年心芙已然知道所有的事,那她自然也不会愿意成为童天策的药引,不止因为人都怕死,还因为年心芙的自傲。乔英把年心芙养大,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气,她是他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但她也是一个脾气火辣、个性骄傲的女子,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男人练功的药引。所以乔英相信他说的中毒,会得到年心芙的配合,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年心芙能躲过施毒,安好无恙的站在这。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先把童天策给打发了。

童天策听了他这话,朝年心芙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色和姿态,似是想看出是否有中毒的迹象。他突然伸手打了个手势,然后迅速向年心芙冲了过去,道:“我先把你们都抓回去,再慢慢研究什么毒不毒的。”他是担心拖久生变,先把人擒了再说。

乔英一愣,他以为还要再待谈判谈判,拖延些时机,没想到童天策这次这么没耐性了。等他反应过来,隐在暗处的童府侍卫已经杀了过来,意欲将他生擒。

年心芙晚饭时与师父最后的谈话,又起了疑心,这个疑心导致了她躲过了乔英下的毒。当时乔英提到徒弟的死,悲痛万分,他说可怜他这些徒儿曝尸荒崖,这让原来已经对师父毫无警惕的年心芙又小心起来,在崖底找到尸体一事,她可从来没说过,这个寻尸地点,太不寻常,若不是凌越山带着水若云去跳崖重温旧梦,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下面有尸体。而师父又是如何得知?疑虑之下,年心芙还是服下了水若云塞给她的解毒丹,以防万一。果然到了夜里,乔英进她的屋里试探,年心芙便运气调息,装作熟睡不醒,这才得以知道真相。

现在她的境况,怕是难逃此劫,她想好了,如若她真被童天策所擒,那她宁可自我了断也不受辱。现在童天策攻来,她就以命相拼,就算打不过,临死都要咬下块肉来,为她那些受害的师兄妹们解恨。

童天策果然是武艺高超,他速度极高,也不用兵器,空手取刃,去夺年心芙手中之剑。童天策不是笨蛋,他当然也想着防这个女子打不过就自尽。年心芙剑法是妙,可实在实力悬殊太大,过不到十招便被童天策拍开一丈远,她的红玉宝剑在空中翻转几个圈,插落在地上。年心芙奋力爬起,眼睁睁的看着童天策走过去去拔她的剑。

就在此时,一柄铁枪力若千钧,朝着童天策嗖的一下直冲而来,只听得一声大喝:“那是年姑娘的剑,不许你碰。”

两个人影跟着铁枪之后飞落而至,正是梅满和凌越山。

那铁枪来得又急又狠,童天策一惊,退身闪过,铁枪斜着插进他面前的地里。童天策凤眼微眯,已经知道来者何人。凌越山落下后,停也未停,在枪身上一点足,借力使力攻向童天策,瞬间踢出数脚。童天策知道凌越山的本事,丝毫不敢大意,快速退后,侧身躲过,顺势一扭腰,横着双臂直扫凌越山腰腹。

凌越山一击不中,缩腹挺胸,平着身子自击来的双臂下沿擦身而过,身形滑开后伸臂在地上一撑,借由此力再出腿踢击童天策下盘。只一会工夫,两人已连过十多招。

梅满拔出年心芙的剑,一把塞到她的手里,大声说:“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去帮师父。”他的大掌暖暖的,年心芙握着剑,看着他奔开的宽厚背影,抿嘴一笑。一转身一扬剑,迎向一位向她袭来的童府侍卫。

童天策与凌越山过了数十招,不得不使出了焚阳五绝功。凌越山这下才见识到,原来罗艳门的那几个,焚阳五绝功都还不算上乘。童天策的焚阳五绝,掌击之处,炙热难当,凌越山险险躲过几招,没碰到身体,但衣料竟然被掌力炙焦几块。梅满杀掉几个前来挡他的童府侍卫,也过来助阵。

梅满的枪法,是锁魂枪,凌越山自在宗氏花谷讨得枪谱,与梅满着实是研习了好些时候。梅满天生神力,但内功基础较差,凌越山在这部分却是强项,点拔教导了他些修习的方法,这么些日子了,梅满也是大有长进的。所以此时梅满竟然也能插得进两个高手之间的对战,对凌越山这边是大有助益。

童天策之功,诡异的越打越盛,脚下奇力,竟然入地三分。凌越山道:“千金印,看来大仙所得,竟也为你所用了。”

“哼,他想入教,想得到庇护,自然要有贡献。”童天策冷冷一哼,照他看来,宗仞司那个废物,做事婆婆妈妈,神神经经,成天想着花神,如果不是他顾前顾后,宗氏那些秘籍宝典,早就全部被他收入囊中,哪里会只得一本千金印?

梅满有些急躁,这个童天策龟孙子对年心芙居然打的是这个龌龊主意,这让他怒火焚心,恨不得一下把他捅出个窟窿。他急急攻了二招却险些被击中。凌越山将他扫开,瞪了一眼,越是对阵强敌,越忌心烦气燥,梅满知错,可这久战不胜的局面,他实在又难平复情绪。

双方正在激战僵持中,从天而降五匹绣金红绸,缓缓飘落地上。大家心中不约而同想着:“又是他。”

果然又见美女娇婢抬着个软轿飞落,一身豪装的九尾公子驾临。不过大家都忙着打架,居然没人理他。九尾在轿上看了一会,还是没人理。被完全忽视掉的他气的跳脚,踏在红绸上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终于看到年心芙在那与侍卫打成一团,他一挥手,两个婢女得令执剑上前相助,令年心芙得以脱身。

年心芙脱了困,只匆匆向九尾公子一点头道了谢,然后就站在外圈关注着梅满凌越山他们与童天策的激战。九尾一看,居然看那傻大个也不理理本公子,这下风头被抢,很是不爽。他抬臂扬力,二匹红绸布直卷向那三人战圈,九尾踏布而行,一下落到战圈内,扇子一扬,扇形划出漂亮的圆弧,却暗藏千力利刃,打着圈逼向童天策。童天策下腰翻身躲开,与梅满之间露出空档,九尾趁机挤入,将这个傻大个推开:“闪边去,碍手碍脚,让本公子来。”

九尾公子武艺确实精妙,他顶下梅满,凌越山一下如虎添翼,这两人联手,童天策纵有焚阳五绝和千金印,也甚觉吃力。

九尾的到来的确是出乎了童天策的意料,虽然他也是自己要对付的人,但并不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上次黑刹大会他没有得手,太后是着实不高兴的,但想要再对付还得再等时机,不然没安排好让太后颜面难看,他也没有好处。

想到这,童天策便萌生了先脱身之意,看来今夜是擒不到这年心芙了,也罢,日后再寻机会便是。他佯装破绽,就势倒地一滚,手足齐点地面,看着象连滚带爬,其实却是速度极快的窜向外围,冲着年心芙而去。梅满与九尾俱是一惊,齐齐回身相护。九尾振臂拨力,扬着红绸布围着年心芙身前,人也随势飞了过去。岂料童天策这招完全是虚招,他四肢着地,兽状的奔姿,趁着这个时机迅速改了方向逃窜。

凌越山飞身上去阻他,几人中他离得较近,但发的掌也只是阻了阻他的速度,童天策只稍稍一顿,又待迅速窜开。这时候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大家一直没有注意的乔英这时突然飞扑过来,方向速度刚刚好一把将童天策拦腰抱住了,他拼了最后一次运气,想助着拦下童天策,在他看来,要让年心芙饶他一命可比让童天策饶他一命要更有胜算的多。

可乔英没有想到,童天策拼尽全力逃跑,求生的本能已经控制了大脑,他这样飞扑过来,以为童天策顶多一脚将他踢开或是扭身甩开,却没料童天策想都不想,焚阳五绝功贯充着手臂,以手为刃,毫不犹豫的将手掌从乔英的背后刺入,直过胸膛。

凌越山飞脚一踢,一把剑风速一般插进童天策的后腰,但他并不回头,一下刺死乔英后停都未停,带着剑全力奔逃,一下就没了人影。

这一幕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凌越山心想,乖乖,原来人急了,逃命也可以逃得这么快的。他回过头来,发现年心芙对着乔英的尸体发呆。

年心芙真是不敢相信,只一夜的工夫,她那慈父般的师父变成了灭门的凶手恶徒,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噩耗,他却已经死了。

梅满守在她身边,那九尾公子踩在红布也过去了,一个大胡子粗胳膊粗腿的土匪样,一个衣着华丽的象只挂满狐狸毛的大花丛,围着一个艳若桃李的悲伤女子转。凌越山摸摸下巴,这画面太有意思了,回去一定要告诉若若。

九尾正大冷天的摇着扇子维持着他的潇洒风度,软语劝慰着年心芙。梅满黑着那张大胡子脸暴躁的在旁边守着,要不是看年心芙此刻正伤心,他真想推开那花枝招展的九尾跟他打一架,功夫好又怎么样,反正他皮厚就是想打架。

不过还没等他耐不住呢,只听九尾哎呀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原来凌越山顽心起了来,用力抽走他脚下的红布,他就是想看看,没有布了九尾还会不会走路了。九尾借着刚才布的抽力跃起,一看竟是这凌越山捣乱,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挥臂拉过另外一匹红布,借着飘扬之势站了上去,谁知凌越山手中红布一甩竟又将那红布卷开,九尾气极,顺着甩布之力又去站到另一块布上,凌越山又去踢开,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玩开了。

凌越山乐得哈哈大笑:“原来你真的不踩地的,哈哈哈,什么毛病,那没布了你不得会飞才行。”

九尾气的莲花指又出来了:“你这个鲁夫,你才有毛病,你跟那臭老头一样,太招人厌了。”

“哪个臭老头?”凌越山觉得九尾公子原来也挺有意思的。

“就你家那个臭老头,你师父。”

“咦,你见过他了。”凌越山自己都快二年没见到他了。

“何止见过,那老头一直缠着我,太讨厌了。”九尾公子这话勾起了凌越山的好奇心,老头缠着九尾?哈哈,有点意思。不过那老头很讨人厌这一点,他是很赞同的。

“不过呢,我把他打发了,现在该你烦恼了,哈哈哈!”还不待凌越山问老头为什么要缠他,九尾公子就语出惊人。

“什么意思?”凌越山有很不妙的感觉。

“他现在不缠我了,他去找他的徒儿媳妇去了。”九尾公子得意的笑:“我要是当时就知道那个村姑桃花就是水家女儿,是你的娘子,我早把她扣着了。让那老头还缠着我,哼。不过他现在应该也见着了,哈哈,他有了新的玩乐对象,就不会缠着我了。”

凌越山听明白了,他一指九尾,怒声喝道:“九尾,你等着,我迟早扒你的皮。”说罢再不管其它,急匆匆就往客栈赶去。

客栈里果然出事了,凌越山赶回去的时候,只有水仲楚和梁弦歌在,水若云不见了。水仲楚说:“那个老头说是你师父,他直接跑到你们房里去要看若云,我听到若云的叫声赶过去才见到他。他倒没有恶意,就是一个劲的拉着若云说话。”

“他长什么样?”凌越山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冒充的。水仲楚描述了一下外形,花白头发长胡子,两只眼睛很有神,眉毛那有个疤。

“他还说了什么?”外形倒是对上了,那死老头想干嘛。

“他应该是你师父吧,若云跟他聊了聊你们在山上时候的事,应该是你告诉她的那些吧,那老头对答如流,还时不时吹胡子瞪眼睛的,对你了如指掌的。”

“嗯,应该是那死老头。”凌越山还是急:“他把若若带哪去了?”

“那时他聊的高兴,突然说要带徒儿媳妇回越山,让你回来后直接去越山找他。我试过了,我拦他不住。又追了一段,没追上。”水仲楚试这一下是知道了,凌越山这一身功夫果然是尽得真传啊。

“死老头,想干嘛就干嘛,连我媳妇儿都敢抢,真是太久不揍你身痒痒了。”凌越山气得直冒烟,他在屋里转着,火速的收拾着东西。“我去追他们去,今晚的事你等梅满回来再问他。等我找到他们落了脚,我给你捎消息回来。”他收拾了几件,突然一脚踢在床沿上,咚的好大一声,就听他怒声在那骂:“他抓若若走那么急干嘛呀,也不多收拾点东西再上路。现在又大晚上的,让不让若若睡觉啊,他娘的,要是把若若累着了饿着了冻着了,小爷我抽死他。”

凌越山风一般神速的卷了个大包袱,然后风一般的冲出房间没了影。水仲楚站在屋里,还没反应过来,老半天,摸了摸鼻子,低声自言自语:“他娘的,这俩果然是师徒。”

师慈徒孝

夜色中,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大道上奔驰着,赶车的是个花白头发的长胡子老头,他哼着小调,悠哉悠哉的甩着马鞭。此人正是凌越山的师父乾坤神掌齐书鹏。他此刻正得意洋洋的,想着他那个臭小子徒弟回客栈后,发现媳妇儿不见了,那表情该多精彩啊,哈哈哈,想想他就开心,可惜他看不到。不过等那小子追到越山后,也一样,还能有人陪他打架了。他下山这么久,还没能真正痛痛快快打一场舒坦架呢。

水若云从马车车篷里探出脑袋,试图再跟这个怪师父沟通沟通:“师父,咱们回去吧,越山哥哥回来看我不见了,会担心的。你们这么久不见了,肯定也有好多话要说,我们先回去,等越山哥哥回来了,说说话,休息休息,再一起回越山好不好。”

“不行,不行。”齐书鹏脑袋摇得象拨啷鼓:“这样等着多没意思。就是要让他着急着急,嘿嘿。等我们回到了山上,我整点机关,就等他来,哈哈哈……”他想了想,又道:“后山那片竹子应该不错,丫头,我们回去了,一起砍些竹子,做个箭阵,你可得配合着点,不许告诉他,咱俩合作,定让他灰头土脸的,嘿嘿。”

水若云无语了,缩回了车篷里,终于明白了越山哥哥为什么对这个师父要这么不客气了,原来真的客气不得。她抚了抚双臂,把身子缩成一团,师父拉了她就跑,也没收拾几件行李什么的,她就身上这身衣服。她叹口气,现在有点冷不说,这往下一路该怎么办。

齐书鹏找的这辆马车实在是太过简陋,硬邦邦的木板架子,没有垫些什么布褥毯子之类的,坐久了硌得屁股腰背都有些疼。车篷前后只挂了薄薄的布帘子,没有门,根本就不挡风,这马车一跑起来,穿篷风还真是冷嗖嗖的。水若云不敢叫苦,生怕给自己相公的师父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被强拉上路后,费尽口舌劝他回转,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弄得水若云也无话可说了。

水若云靠坐在车里,有点担心不知去营救年心芙之事是否会出差错,又不知他何时能回到客栈,等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带去越山了,希望他别太担心,又希望他能快些找到自己。这样思绪乱飞,水若云开始觉得昏昏欲睡起来,但马车晃得利害,车前面齐书鹏哼着不知是什么调子的歌,冷风呼呼,让她的意识有些卡在昏睡与清醒之间,甚是难受。

正迷糊间,忽然听得齐书鹏大喝一声,扬鞭策马,快赶起来,听他喃喃自语道:“不好玩不好玩,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水若云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已经听到狂奔的马蹄声响。她心中一喜,掀开车篷后面的布帘一看,那后面追来的,可不正是凌越山。

“越山哥哥!”随着水若云这声喊,凌越山已经从那马背上凌空跃起,手中一个超大号的包袱扔向了水若云。水若云一把抱住了,却看到凌越山停也未停,一气跃到了车前,与师父扭打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