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尖叫,二人吓了个倒仰,花篮里的鲜花被扬出,散落了阵阵花雨。

花瓣尚未尽数落地,二人便也携手拔腿而跑!

皓哥儿的眸光一暗,小手拽紧了衣摆。

荀枫徐徐一叹:“你可知错了?”

皓哥儿咬唇不语。

荀枫摸着他渐渐低垂的脑袋,语重心长道:“穆承皓,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企图伤害你的坏人,你大可举起武器反击,因为不反击你可能会死;但这世上不是惹你生气的人就是坏人,你用那样过分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在别人眼里你就成了坏人,然后大家都会和那两名丫鬟一样,见到你便躲开,再没谁敢亲近你,你是想把自己闹成这样吗?”

皓哥儿的目光动了动,愣住。

荀枫拍了拍他小肩膀,语气多了一丝严厉:“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打架,更不许咬人!你犯了错,首先受指责的是一直照顾你的王妃,大家会说她没用心教导你,把你惯成了这副德行,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全部是王妃纵容的。”

“…”皓哥儿下意识地张嘴,几乎要发出一个或两个简单的音节,却最终没吱声。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忐忑地对上荀枫严厉中藏了温和的视线,似在…询问!

荀枫蹲下身:“放心吧,你在父亲眼里永远都是心肝宝贝。”

皓哥儿似是不信。

荀枫一把举起他,让他骑在了自己脖子上,双手握住他小腿儿,启声道:“走咯!父亲送你回清幽院!”

皓哥儿突然企及这么高的地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放眼望向曾经需要仰视而今却能平视或俯视的地方,心里有什么在缓缓流动,又缓缓填充。他咧唇一笑,双手捂住荀枫的眼睛。

荀枫“大惊”:“天怎么黑了?哎呀!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怎么一下子就天黑了?谁一手遮天了呀?”

皓哥儿得意地笑出了声…

“王妃,您可真是罚错表公子了,奴婢要是表公子,直接撕了绪阳的嘴儿!”清幽院内,岑儿打听完昨晚的事件始末,愤愤不平地骂出了声,冷幽茹捧起书本,没接话也没喝止,岑儿便壮着胆子继续说,“起先,绪阳骂表公子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表公子虽然生气但也没动粗的!”

冷幽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岑儿没察觉到冷幽茹的异样,自顾自地哼道,“后来,那绪阳变本加厉,竟骂起王妃您了!说您是破坏别人家庭、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表公子这才忍无可忍冲过去抢绪阳的玉佩,随即和绪阳打了起来。哼!六岁的孩子怎么懂这些话?上官虹真是恶心,当年嫁给王爷是您乐意的吗?世子的娘又是您逼走的吗?居然教自己儿子讲这种歪曲事实的话!跟上官燕一样恶心!”

冷幽茹的按住额头,阖上了眸子。

紫藤院内,姐儿和哥儿坐在地毯上玩积木,水玲珑刚用完午膳,心里略有些…不爽!上官老太太做的辣酱真香,她隔几个房间都闻到了,偏她如今喂奶吃不得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几个将红彤彤的辣酱端出去。

唉!那滋味儿,抓心挠肺!

水玲珑就幽怨地瞪着枝繁和叶茂,叶茂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枝繁用袖子掩面,也笑:“大小姐,您别再瞪了,您再瞪,门板都得穿了。”

这不是她曾经教训枝繁的话么?水玲珑睨了枝繁一眼,抓着枕头揉了起来。

枝繁笑盈盈地奉上一盘鲜果:“您吃点水蜜桃吧!二夫人不是说它对皮肤好的么?”

水玲珑拿了一片水蜜桃,吃了一口,枝繁又道:“大小姐,奴婢刚去膳房领食材的时候碰到了天安居的丫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四少爷的话骂得着实难听!怪不得表公子会对四少爷痛下狠手了!”

“都骂了什么?”水玲珑吃完水蜜桃后后,慵懒地问道,不怎么关心,但如果有八卦,作为一名深闺妇人她也不会拒绝。

枝繁的柳眉皱起,道:“骂得可难听了,一会儿说表公子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一会儿说王妃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表公子这么小,哪里经得起这般羞辱?也不知二夫人怎么想的?四少爷那么小,她怎么能和四少爷说这些?”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冷眼一睃:“她是亲娘,又不是后娘,哪里会和四少爷讲这些?左不过是下人嘴碎,误导了四少爷罢了。”

枝繁头皮一麻,瞬间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不管四少爷行为如何不妥,也不管这些胡言乱语到底是不是二夫人教的,她都不能置喙主子的事儿,枝繁福了福身子:“奴婢不会瞎说的。”

水玲珑“嗯”了一声,想起正事,又道:“对了,安平那边来消息了没?”

枝繁忙拍了拍自己脑袋,讪笑道:“瞧奴婢这猪脑子,竟是将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奴婢今早一告诉安平,安平就去后山查了,没发现尸体或其它异样,后山素日没人,所以,他也查不到具体是谁去过后山又做什么,但没任何蹊跷之处就是了。”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她应当不会看错,昨晚明明有几名粗使妈妈抬了一顶软轿,轿子上躺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尔后有一名姓于的妈妈从旁指挥。她有想过她们神秘兮兮的或许是在掩埋尸体,却是没有!

今日天安居内,只多增了两名妈妈,上官虹的庄妈妈,和绪阳的何妈妈,但庄妈妈朴素,何妈妈低调,都不是喜好穿金戴银之人。那名于妈妈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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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王妃有喜,小别胜新婚

水玲珑挑了一套适合六岁孩子玩的积木,又去花房摘了些新鲜的牡丹、君子兰和芍药去往了湘兰院。

湘兰院内,上官虹正在训斥何妈妈,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会说?没人教他能蹦出如此不堪入耳的字眼?还野孩子?狐狸精?真是把她的脸全给丢尽了!

“何妈妈,你是绪阳的乳母,把绪阳交到你手上是信任你能将绪阳越带越好,瞧瞧你是怎么做的的?连这种混账话都说给他听!现在外边指不定怎么传我了!肯定都认为是教的!你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何妈妈心里那个委屈啊,这话最先是从谁口里传出来的?她不也是被普及的对象之一嘛?不过,她的确没往四少爷那儿传,做四少爷的乳母,这点门道她还是拧得清的,就是不能丢了四少爷和夫人的脸。

她扑通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求饶:“夫人饶命啊,不是奴婢讲的,还是在喀什庆的时候,屋子里照顾四少爷的丫鬟碎了嘴被四少爷听去,奴婢警告过她们不许再谈这起子混账话,时隔那么久,奴婢以为四少爷忘了,谁知…唉!是奴婢该死!奴婢应当及时纠正四少爷的!”

上官虹窝火得不行了,她讨厌冷幽茹,却也不至于用这种低俗的诋毁手段,这不是掉她自己的价吗?

乔慧和甄氏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乔慧原先也以为是上官虹教的呢,而今看来她竟也不知情。

甄氏暗暗冷笑,嫡妻又如何?儿子一个比一次不争气,三少爷还好,没郡王这么聪慧过人而已,这四少爷嘛,呵呵,简直要宠出第二个年幼版的诸葛钰了,偏二爷不似王爷那般护犊子,今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上官虹如何不知甄氏的幸灾乐祸?不就是仗着儿子报效了朝廷,不回喀什庆也从此高枕无忧了?她不会和甄氏一般见识,反正二爷对甄氏彻底灰了心,甄氏连对手都算不上!

上官虹厉色道:“丫鬟们犯下如此重罪,我却没听到半点儿风声,你是念及她们初犯发了一回善心呢,还是你收了人家好处故意瞒天过海?”

何妈妈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上官虹冷冷一哼:“自己去领二十大板,死活听天由命了!”

何妈妈苍白着脸出去了。

乔慧心里发毛,和甄氏相处一年多,从没见甄氏处罚过任何下人,上官虹一来便如此严厉地责罚了绪阳的乳母,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心底对上官虹生出了一股惧意。

上官虹处理完绪阳房里的事儿,又开始处理安郡王这边的,上官虹看向乔慧,不怒而威道:“从今儿起,铭儿在你院子歇两日,在董佳琳院子歇一日,自己歇一日,这样谁都有受孕的机会,也不至于让郡王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

乔慧面红耳赤地点头:“是,母亲,我会安排好的。”心里酸酸涩涩,和郡王二人世界了一整年,已经渐渐习惯了独占郡王,突然间要和别的女人分享,她不好受。

甄氏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她巴不得儿子多宠幸董佳琳呢,想起儿子在乎乔慧比在乎她多,她就不高兴,现在好了,谁也别想独占她儿子,一念至此,她看上官虹反倒有几分顺眼了。

上官虹下达完命令,又唤来庄妈妈:“二爷呢?”

庄妈妈福着身子答道:“出去了,说是中午不回来用饭。”

上官虹的眼皮子动了动:“嗯,摆饭吧。”

几人安静地用了膳,席间,上官虹命丫鬟给乔慧舀了不少黑豆,说黑豆解表清热、养血平肝、补肾壮阴。天知道乔慧最讨厌吃黑不溜秋的东西,硬着头皮吃完,乔慧寻了院子里还有事的借口,脚底生风出了湘兰院,一转角便捂着胸口吐了起来。

水玲珑恰好从旁经过,瞧见她这副模样,心头一动,上前问道:“小慧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怀孕了?

乔慧用帕子擦了嘴,拉着水玲珑走到另一边,有气无力道:“大嫂你想哪儿去了?我今儿还来着月事呢,我是吃多了黑豆,有些难受。”

水玲珑疑惑不解地问道:“不爱吃干嘛逼着自己吃?”

乔慧回望了一眼湘兰院的方向,愁眉不语。

甄氏小家子气了一些,却没那么多规矩,莫不是…上官虹?

水玲珑眨了眨眼,压低音量道:“上官虹逼你吃的?”

“也不算逼,她就是觉得黑豆对身子好,我一定得吃,然后我…”就开不了口拒绝,乔慧抿了抿唇,解释道,“二夫人只是很热心,她讲的有道理,是我福薄又身子娇。绪阳吃饭的时候,她也硬塞了不少绪阳不爱吃的菜。”

水玲珑没往心里去,做长辈的或多或少有点儿控制**,这个可以理解。水玲珑拍了拍她手,温和地说道:“那你回去歇着。”

乔慧走后,水玲珑进入湘兰院时,上官虹刚替绪阳擦完药,流脓了,有发炎的迹象。绪阳疼得嗷嗷叫,叫累了便趴在上官虹怀里睡了过去。

“二婶。”水玲珑行至床边,将鲜花和玩具递到庄妈妈手上。

上官虹替绪阳盖了层薄薄的绸缎,敛起眼底的疼惜和不悦,笑着看了看庄妈妈手里的花,“这花开得好,插花瓶里养着,让我屋子里也香几天。”

庄妈妈笑着转身,拿过花瓶开始插花。

水玲珑在一旁的冒椅上坐下,关切地问道:“绪阳的伤势怎么样了?”

上官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有些发炎,估计得过些日子才能痊愈。”

这么热的天发炎是肯定的,以胡大夫的医术应该能控制住,却是要疼上好几天。这次的事儿也算是给了绪阳一个教训,虽说皓哥儿的行为非常过分,但在不知对方脾性的情况下便盲目招惹,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水玲珑宽慰道:“小孩子恢复能力强,对疼痛也不若大人敏感,二婶请放心。”

上官虹诧异地睁大了眸子:“你的意思是,孩子们不知道疼?”

“不是不知道,是疼痛的感觉弱一些。小孩子摔几跤不碍事,大人摔一下可能要躺好几天呢。”水玲珑笑着解释,这套理论是荀枫告诉她的,斌儿一岁时顽皮摔断了手骨,她心疼得寝食难安,荀枫就说,孩子的疼痛神经发育不完全,大人觉得骨折很疼,对孩子而言或许就像棍子敲了一下,过后还能动呢。

上官虹就对比了儿时受伤的记忆,发现自己的确是越大越怕疼,她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孩子们磕磕碰碰难免,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他改掉口无遮拦、目中无人的性子。说到底,也是我骄纵了他,中年得子,便不像对你三弟那么严苛,好像人年纪大了,就会心软。”

水玲珑不可置否地道:“二婶说的在理。”

丫鬟奉了茶和水果,水玲珑打算去拿葡萄,上官虹却用竹签插了一块西瓜递到跟前:“吃这个好,水分多。”

水玲珑眨了眨眼,笑着拒绝:“我不怎么喜欢吃西瓜。”

上官虹顿时一愣,眸子里闪过一丝尴尬,继而笑开:“那你喜欢吃什么便自己拿吧。”

水玲珑拿起葡萄,饶有兴致地吃了起来。

上官虹看着水玲珑,露出怜爱的微笑:“孩子,在府里过得好吗?”

水玲珑吐出葡萄籽并擦了嘴,实在不明白上官虹缘何问出这样的话,又不是她娘家人,难不成还怕她遭了婆家的欺负?

水玲珑就笑容可掬道:“挺好的,奶奶、父王、母妃都很关照我。”诸葛钰不必说,他在京城都传出惧内的名声了。

上官虹不信地摇头,笑容也淡了几分:“你诓我。”

“…”水玲珑眨了眨眼!真没诓谁,大家是对她很不错,便是曾经犯过错的冷幽茹,而今也洗心革面了,比起刻薄挑剔的甄氏,冷幽茹除了性情冷淡,其他方面简直好得不像话,紫藤院的吃穿用度是最佳的,丫鬟们是不敢红脸滋事的,且冷幽茹从不叫她立规矩,更不会旁敲侧击地劝诸葛钰睡通房。现在这种夫家生活,怕是她上辈子做梦也想不到。

上官虹徐徐一叹:“我太了解王妃了,她一直把琰儿的死记在你娘和小钰的头上,她自己没了孩子,就巴不得所有人都失去一个孩子。”

“…”水玲珑表示无法接话,上官虹好像并不知道冷幽茹对诸葛汐、诸葛钰以及其他人做的恶事,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对冷幽茹有这么深的成见,就因为冷幽茹的出现,打破了诸葛流云和上官茜的幸福生活吗?

上官虹摸了摸水玲珑白皙的脸,摸得水玲珑心里发毛,又听得她叹道:“当然啦,这世上是有律法存在的,不是谁想害人就能害的,你也别太杞人忧天。”

“…”我没有啊…

上官虹又道:“王妃不害你,却也不可能喜欢你,你若受了委屈别忍着,告诉你父王或奶奶,他们是真心疼你的。”

水玲珑想说“王妃待我可以了”,话到唇边又想起上官虹是上官茜的堂姐外加儿时最亲密的伙伴,自己讲再多王妃的好话上官虹都听不进去,何必与她争执?反正她在王府呆不了多久。这么一想,水玲珑释然,嫣然笑道:“我知道了。”

上官虹满意地摸了摸水玲珑的头!

水玲珑陪上官虹寒暄了一阵,有意等那个于妈妈的人出现,却一直没等来,最后,上官虹眉宇间浮现了丝丝倦意,水玲珑起身告辞。

刚走出穿堂,水玲珑与迎面而来的流风碰了个正着,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二叔,您回来了。”

流风看到水玲珑,微露出一抹惊讶,随即爽朗地笑了:“玲珑是来看你二婶的么?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水玲珑谦和有礼地笑道:“出来的有些久,怕姐儿寻我。”

流风就点了点头:“也对,姐儿特黏糊你,好像除了你谁也不要。嗯,你去吧,日头毒,记得走阴凉的地方。”

水玲珑对二叔的感觉不错,水航歌和水二爷,水敏玉与水敏辉,都不大对付,诸葛家几兄弟的感情却都极好,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水玲珑乖巧地笑了笑:“我记住了,多谢二叔关心。”

行了一礼,欲要离去,流风又忽而叫住了她:“那个…玲珑啊,你…在王府过得怎么样?”

水玲珑一怔,果然是夫妻么?连问的话都一样,别再来个劝她小心王妃的,她会烦。

流风清了清嗓子,不待水玲珑回答,又接着讪讪地道:“哦,我…是想问你们到底过得好不好,你父王那人报喜不报忧,有苦水就自己咽进肚子,玲儿和你娘走了,他很难过吧?”

水玲珑的神色稍霁:“父王的确难过了一段日子,好在有皓哥儿,也算一种宽慰了。”

流风的眼神儿一亮,又道:“你父王和你母妃还好吧?”

水玲珑的心里怪不自主,却平和地道:“他们都好。”

流风的眸色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点了点头:“皓哥儿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经常生病?我记得琰儿小时候很容易咳嗽…皓哥儿会不会这样?”

水玲珑眨了眨眼,明明稀疏平常的问题不知为何在她听来却有些古怪,瞳仁左右一动,她答道:“皓哥儿很壮实,入府一年没生过病。”受过伤、中过毒,但这些就没必要告诉二叔了。

流风松了口气,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此应是比较好带的了。”看向水玲珑,负于身后的手像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两盒糕点,“桂圆红枣糕,你和你母妃一人一盒。”

“多谢二叔,玲珑告退。”水玲珑拜别了二叔,径自出了湘兰院。

流风双手负于身后,阔步回了自己房间。

转角处,一道暗影一晃而过!

上官虹看着桌上的桂圆红枣糕,静静听完小丫鬟的禀报,气得一把揉烂了手里的帕子:“这多年了,他还是对那狐狸精念念不忘!他记得的永远都是她的口味!我最讨厌红枣!最讨厌桂花!讲了一百次他也记不住!”

打算来给上官虹晨昏定省的甄氏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上官虹愤怒的咆哮,不由地打了激灵,上官虹口中的狐狸精是谁?爱吃桂圆和红枣…甄氏困惑地皱了皱眉,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天啦,不会是王妃吧?

要不要这么惊悚?二爷对王妃…念念不忘?这话从何说起?她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她就记得多年前王爷把王妃一个人冷在院子里的时候,二爷每隔几天都会去看琰儿,对琰儿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琰儿大郡王一岁,但郡王要是和琰儿打架,甭管谁对谁错,最终被问责的一定是郡王。

有一回是初冬吧,很冷很冷的夜晚,还下着暴雨,乔妈妈披着蓑衣来找二爷,说琰儿病了,王妃一人抱着琰儿哭,王爷恰好带着上官茜和诸葛汐、诸葛钰、诸葛玲回了娘家,乔妈妈不知道找谁便找到了二爷。二爷二话没说,甚至连蓑衣都顾不得穿就冲进了冰冷彻骨的雨里,半个时辰后请来大夫,二爷又帮着抓药、熬药,忙了一整晚。那一次,琰儿的命是保住了,二爷却因寒气入体大病一场,躺了足足半月。

当时她没往心里去,觉着一定是王爷临行前嘱托二爷代为看顾王妃,包括平时的眷顾也是如此。

但听上官虹的口气,似乎…一切都是二爷主动的!

却说水玲珑拿了糕点便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决定先给冷幽茹送去,说实在的,她不是诸葛钰,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但貌似冷幽茹喜欢,二叔这人倒是…有心。

枝繁撑着伞替水玲珑遮蔽了毒辣的日晖,水玲珑仍热出了一身汗,枝繁拿出帕子擦了擦水玲珑额角的汗水,说道:“要不咱们先回紫藤院,然后奴婢再把糕点送到王妃那儿吧!”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看向地面仿佛飘了一层袅袅轻烟的草地,忍住快要中暑的无力感,道:“都了一半了,回了可惜。”

枝繁看着水玲珑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或许曾经只是为了谋得一份不错的差事,但人心是肉长的,日子久了,感情也磨出来了。

好在今儿的运气不错,刚走了几步便碰到了诸葛流云。

枝繁扶着水玲珑给诸葛流云行了一礼。

“父王。”

“王爷。”

诸葛流云看着水玲珑毫无血色的脸,语气柔和地问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反而跑出来了?”

水玲珑虚弱地笑了笑:“哦,刚去看了二叔二婶,他们送了我和母妃一些糕点,我把母妃的那份儿送去。”

比较敏感地将“二叔”讲成了“他们”。

诸葛流云没什么异常反应:“哦,给我吧,你回。”

水玲珑把糕点递到诸葛流云手中,行了一礼,与枝繁回了紫藤院。

诸葛流云带着糕点去了清幽院,皓哥儿去上学,冷幽茹闲来无事便躺在床上小憩。

岑儿要行礼,诸葛流云打了个手势,岑儿福了福身子退下。

诸葛流云把糕点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她如诗如画的睡颜,宛若名家笔下的山水一线天,唯美动人。

诸葛流云俯身,轻柔的吻落在她眉眼、脸蛋、唇…

冷幽茹被惊醒,暮然睁眼,却撞入一双幽暗深邃、闪动着丝丝热意的眸子,尔后,不待她开口,诸葛流云便拂落了淡紫色帐幔…

帘幕深深,缱绻缠绕,一室春风无度。

事毕,诸葛流云从身后拥着羊脂美玉般泛着淡粉色光泽的冷幽茹,心情十分愉悦:“昨天那药你吃了吧?”

“…”她一气之下,扔了。

诸葛流云的大掌覆上她小腹:“老巫医一生就炼了两颗,一颗给了自己妻子,他妻子三十年未孕,这都四十五了,吃了他的药也怀上了,另外一颗他本不打算给我的,我给他免费当了两个月的药童才求来…”

诸葛流云一走,冷幽茹便唤来岑儿,神色慌张地道:“昨晚的垃圾你倒哪儿了?”

岑儿怔忡了片刻,答道:“哦,就跟平时一样,有专门的人收走了,您…丢了什么不该丢的东西吗?”

冷幽茹的长睫狠狠一颤,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能找回来吗?”

真丢了重要东西?岑儿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答道:“找不回来了,现在是夏天,垃圾不能久放,都是一拖出去就烧掉的。”小地方没这规矩,京城权贵云集,各方面的制度便都严格了些。

冷幽茹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夜幕重重,月光皎皎。

水玲珑替小宝贝们打着扇,自己也隐隐有了困意。

打了个呵欠,从一分钟扇二十下,变成一分钟十下,尔后五下、一下…两分钟一下,五分钟一下,做了一个小梦陡然醒来再扇一下,到最终,只能在第一层梦境里虚幻着扇了起来。

相思成灾,她又梦到了诸葛钰。

是他们初遇的寺庙,梅花开得正艳,他站在梅树下,长身玉立,风华万千,睁着潋滟秋瞳,秋瞳深处,映着她微红的脸。

水玲珑提起裙裾,小跑着扑进他怀里。

他轻笑:“瞧你这点儿出息!”

水玲珑弱弱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他却拉住她胳膊,轻轻一拽,她撞入了他怀里。

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得密密实实,她抬手圈住了他脖子,紧得似乎要彼此嵌入一般。

他又轻笑:“想不想我?”

这回,水玲珑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想,想得睡不着觉。”

诸葛钰亲了亲她撅起的唇,浓眉微挑:“睡不着觉?怕是在做梦吧。”

“我没有做梦啊——”水玲珑的意识狠狠一震,猛然从睡梦里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臂弯里,某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几分邪魅、几分优雅,她眨了眨眼,“真的…在做梦了。”

诸葛钰笑出了声,大掌轻轻拂过她精致的眉眼…又瘦了一圈的小脸,满眼宠溺道:“小呆子,我回来了。”

梦里的他可不会讲着三个字…惊讶中分离出一分惊悚,又渐渐转为惊喜,看着在睡梦中无数次出现的俊美容颜,而今真真实实在她眼前,水玲珑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钰低头含住她微微张开的唇,舌尖勾动她的,细细品尝了起来。

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舌尖一路漫过她身子的每一处,她不由地轻轻一颤,搂紧了他,并狠狠地咬着他!

让他一走半年,让他在她想他时不在身边,让他突然回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害她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