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一身白衣,皆是不管不顾的直率性子。看起来很般配,但若从性情互补上面来说,就很难走到一起。有相同之处的人,做朋友更容易,谈情说爱却有些难。

叶无涯语气有所缓和,话却是直白得让人觉得刺耳,“你一介女流,行走江湖做什么?倒不如比武招亲,给你自己寻个好人家嫁了。”

香绮潇竟也不恼,“倒是条出路,只是男子都兴什么三妻四妾,有几个能与我爹娘一般,一世一双人呢?”

苏晗笑着指了指肖复、叶无涯,“他们二人想来是能够做到的。”

叶无涯低声斥责道:“我撕了你那张嘴!”

苏晗一味笑着,满脸戏谑。

香绮潇却问:“你和他们都已娶妻?”说着,自袖中取出玉佩,抛给苏晗,“原物奉还。”

几个男人皆是一愣。

苏晗收起玉佩,笑道:“他们已有妻妾,而我…”抓了抓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合适。

香绮潇细细地看了苏晗几眼,恍然道:“原来是女儿家,怪不得样貌这般悦目,那些个男人哪会有这份灵气。”

一句话,夸了苏晗,却也一竿子打翻了在座的男人。

果真是心无杂念,也可以说是毫无城府的人,言语仿若孩童没有忌讳。苏晗真想象不出,她家人是如何保留了她这般最纯真的性情。可这样的性子,未必是好事。

香绮潇的视线转向楚云铮,凝视片刻,现出恍惚。

“苏晗,”楚云铮起身,握住了苏晗的手,“有事与你相商。”

肖复加了一句,“楚公子走好。”

香绮潇只是单纯,却不笨。再怎么不经世事,也听过苏晗、楚云铮的名字。方才楚云铮和肖复一唱一和,等于是向她表明了夫妻二人的身份。当即眼中现出些许怅然,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苏晗出门之后,问:“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楚云铮敲了敲她的头,“我每日都无意拈花惹草,你倒是有这闲情逸致。”

苏晗想了想,笑,把之前在街头看到香绮潇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没想到这么巧。”

“是有些巧。”楚云铮和她下楼去,“过几日你再启程,等肖复和你一道返回。今日我陪你四处转转。”说着歉意地一笑,“这些日子实在是分不开身。”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啊”

楚云铮叮嘱道:“回去后多加小心,暗箭难防。”

“放心。你不在府里,我自然要处处留神。”苏晗心想,也许他不在身边,她才是她自己,他在,她就总觉得一切有他呢,什么都不用管。有心叮嘱、警告他几句,要他照顾好自己,不准他拈花惹草,话到嘴边,自己就已觉得多余。这根本就不是需要自己费心的事,后者也不是能防患于未然的事。

伴着三月的暖阳、和风,夫妻二人漫步在街头,看着市井繁华,步调闲散,却也不在何处驻足流连。

并非要做什么,其实只是愿意享受这携手同游的好光景。不见得要说什么,只是需要彼此在身边相伴的感觉。

日头西斜的时候,两人返回酒楼所在的那条街。经过一间茶馆,楚云铮瞥见时开的身影,便走了进去。苏晗独自返回酒楼,趋近门口,就见香绮潇疾步而出,似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

苏晗不解,就要进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苏晗!”香绮潇去而复返,飞身跃到苏晗身后,猛地把她往回带,嘴里继续道,“风火雷,快走!”

苏晗连忙和她一起避到远处,片刻后,听到酒楼大堂里的爆炸声、住客的惨呼声。

苏晗心里后怕得很,她近来都没想过防范什么,若不是有香绮潇在场,自己说不定就无辜受伤了。

“里面两拨人起了争执,听那意思,是仇家。我看着不对,认得那些火器,就先跑出来了。”香绮潇关切地看着苏晗,继而就是自嘲地笑,“你即便进去自然也能躲避,我只是以防万一,你别笑我小题大做才好。”

“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何来的取笑。”苏晗握了握她的手,对她的好感更盛,继而问道,“他们那几个人呢?”

“出门的出门,回房的回房,他们没事。”香绮潇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现出赧然之色。

这不消多想,一定是肖复对香绮潇说了什么。苏晗想,那厮平日看着无关风月似的,可他若真对女子动了心思——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厌恶的,招数都不少。继而又是惋惜,她原以为叶无涯能开窍,不求能迅速给她添个师娘,起码也会有佳人在侧,此刻看来,他还是更愿意做木头桩子。

风波过后,苏晗和香绮潇回到酒楼,就见大堂已经一片狼藉,掌柜的、跑堂的都是极为沮丧地忙着收拾。

苏晗把香绮潇请到了自己房里,闲闲地聊着家常。

苏晗问香绮潇家中还有什么人,为何会变卖了家产,又为何要行走江湖。

香绮潇一一做了答复,说她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抑郁成疾,过了一个多月便也撒手人寰;又说她还有一个兄长,但几年以前犯了家规,已被父亲扫地出门;还是她自己无依无靠的,每日都有诸多登徒浪子上门或求亲或欲调戏,她挨不住这等日子,就变卖了家产,常住在客栈之中,日后能行走江湖自然是好,不能就找个尼姑庵削发为尼。

香绮潇这种性情,哪里适合独自游历,真一个人游走的话,不知要吃多少暗亏。若是与青灯古佛相伴,想想都让人心疼。苏晗对她感激在先,可怜她的身世在后,就请她和自己做伴,想着把她带回京城,肖复若是钟情于她自然是最好,若不是也无妨,慢慢给她选个归宿就是。

香绮潇如今就是随遇而安的状态,又早就对京城心生向往,想去看看那里的花花世界,又是极为坦率的性子,保证不给苏晗添什么麻烦,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之后两日,两女子不时聚到一起喝茶闲聊,不止一次,聊得正在兴头上,肖复便前来寻香绮潇,二话不说,拉了人就走。香绮潇虽然恼他,却也不是很抗拒的样子。只是在下一次见到苏晗的时候,会显得很尴尬。

一日晚间,肖复找苏晗说话,很发愁的样子,道:“我想娶一人为妻,可那女子有言在先,不允我纳妾,这可如何是好?”

苏晗闷声笑起来,很是幸灾乐祸,“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四小姐…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说着背着手走了,是真的发愁了。

苏晗就对楚云铮说了这件事,末了道:“四小姐真的那么重要么?一定要把她拴在眼前你们才放心么?”

“自然。”楚云铮道,“看着她,多少能看出圣上或是蓝相的蛛丝马迹。而且待她要有个分寸,不能好,也不能狠——上次射伤她的事,不可再出第二次了。”

“可她也关系着肖复的终身大事——肖复是你的莫逆之交吧?你不好见死不救吧?”

楚云铮气定神闲的,“先看看,他坏主意也不少,实在不行,我们再帮他一把。”

苏晗想到肖复的样子,仍是忍俊不禁,“他被潇潇弄得头昏脑胀的,哪里还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潇潇?”楚云铮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妻子这是在唤香绮潇,可见两女子已是十分亲近,“你总算是有个能作伴的密友了。”

“嗯,着实难得。”苏晗并不介意他打趣自己,自己所认识的女子太少,是不争的事实。

“你看看她为人如何,若是表里如一,认个异性姐妹也不错,日后彼此走动频繁,于情于理也都说得通。”

“对啊!”苏晗心里一喜,“这样一来,日后她不论嫁给谁,我都能帮她操办婚事。”继而狠狠亲了他一下,“还是你聪明。”

楚云铮却琢磨着她的措辞,“不论嫁给谁?不是已经定了么?”

苏晗坦诚地道:“她日后忽然看着肖复不顺眼了也是可能的。”

楚云铮就斜了她一眼,“你当女子都是你呢,害得我千辛万苦才娶进门。”

苏晗装糊涂,“我怎么不知道?”

“再说不知道试试?”他伸手呵她痒。

苏晗咯咯地笑着,和他闹成了一团。

蓝静笗伤势痊愈之后,苏晗、肖复、香绮潇几人也该返回京城了。

临行前,苏晗问叶无涯的去向,叶无涯说在此地有两位友人,难得相会,就多逗留些时日。

苏晗觉得在师徒闹出矛盾之前道别已是鲜见的事,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珍重。

启程那日一早,几个人除了蓝静笗乘坐马车,其余人等骑马,和楚云铮、时开道别,绝尘而去。

途中,苏晗留意到蓝静笗怀里一直抱着一个小坛子,坛子口只用一股细线隔出一道缝隙,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蓝静笗一路则察言观色,知道肖复除了定下自己做他的妾室,还寻了一个貌若天仙的日后的嫡妻,对香绮潇说话一直不阴不阳的,烦的苏晗每天都暗自幻想把她的脸打肿。

香绮潇在肖复和苏晗告诫之后,从来也不理会蓝静笗,对方说什么,全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一早,蓝静笗在马车兴致郊野之时,忽然惊呼一声,继而就唤香绮潇,要她上车帮她一把。

肖复和苏晗都摇头阻止。

“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香绮潇笑道,之后就上了马车。

须臾间,苏晗就听到香绮潇发出一声低呼,连忙向马车走去。

蓝静笗就在此时下了马车,脸上挂着得意却阴毒的笑容,对肖复道:“肖大人,想救你心上人的命,便放我离开。”

苏晗将香绮潇带下马车,觉得她身体已经僵硬,再看车上,一条毒蛇盘在毡毯之上,吐着鲜红的信子,那个一直被蓝静笗抱在怀里的小坛子就放在旁边。

好变态的人,居然每日抱着一条毒蛇。苏晗全身都要木了,好在此刻理智战胜了恐惧,在毒蛇对自己攻击之前,拔剑出鞘,对着毒蛇就是一顿乱砍,之后闭上眼睛转身,将臂弯里的香绮潇带至别处,吩咐车夫,声音有点干涩:“把车赶走,有多远走多远。”

“解药。”肖复脸色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

“先送我到我兄长府上。放心,你的心上人在一日之内死不了,快马加鞭还是来得及的。”蓝静笗笑得愈发愉悦,“你若发起火来把我杀了,就算把我开膛破腹,怕是也寻不到解药。”

“你这毒妇!”肖复说着,在原地焦急地踱着步子。

什么人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的时候,脑子都不大够用,尤其是心上人危在旦夕的时候,就忘了什么叫做以恶治恶。

苏晗把香绮潇放在路边,走到蓝静笗面前,一脚将她踹到在地,手中剑对准了她的腿部,“解药。”

蓝静笗毫无反抗之意,似是觉得她的举动极为可笑,笑得近乎歇斯底里,“哈哈…天下兵马大将军,你是要对我动武么?有用么?”

剑尖刺入她腿部半寸,苏晗重复道:“解药。”

蓝静笗的笑立刻转变为痛苦的神色。

苏晗又用力刺入半寸,笑容透着残酷,“想试试四肢被废的滋味么?想亲眼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腹么?我成全你。我不怕谁死,也不怕谁死在我手下。”语毕,剑身旋转。

蓝静笗“啊”地一声惨叫,骨肉被搅动的疼痛,撕心裂肺。

苏晗放缓了动作,挑眉轻笑,“你可要想清楚,潇潇还有一日光景,而你还有一路被施虐刑的好光景。”继而抬手,剑离开蓝静笗的腿部,又再次刺入方才的伤口之中,“接下来是换一条腿,还是换你的手,我还没想好,你说,你选。”

随行的一众侍卫、蓝静笗的几名随从纷纷别开了脸,都觉得这样的惩罚令人心悸。

蓝静笗一味惨叫呼痛。

苏晗便又踩住了她的手指,剑尖带着寒意,趋近她手背,“在你手上刺个洞如何?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可惜了,日后这双手是再也拿不起笔来了。”

“我给你,我给你解药。”蓝静笗在她下手之前,颤声道,随即取下手上的一枚镯子。

那镯子是空心的,里面装的是药粉。

苏晗挟持着她不动,让肖复给香绮潇服了药,警告蓝静笗:“若解药有差错,你能想到你的下场吧?”

有一名丫鬟走到近前,仗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问道:“王、王、王妃,能否先给我家小姐止血?”

“滚!”苏晗冷眼相对。她日日想着给蓝静笗放血是真的,在香绮潇无恙之前,她才不会手软。

香绮潇服药之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面色渐缓。

苏晗的脚,这才离开了蓝静笗,俯身仔细端详着她,很是有些困扰的样子,“不见到你,我还真不晓得,我能厌恶一个人到这等地步。”

蓝静笗又是疼又是哭,此刻已近崩溃,哽咽道:“你又能如何?难不成…难不成还真能把我杀了?你可…你可别忘了,我是相府四小姐!”

苏晗笑意浅淡,“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我要把你迎进王府,我要日日折磨你。日子那么闷,把你当做消遣,委实不错。”长剑在蓝静笗身上抹了两下,拭去鲜血,入鞘之后,剑鞘又打在她膝盖上,“你给我好好儿等着,不把你弄进王府日日为我所压制,我这苏字就倒着写!”

第六十五章

留着随行侍卫收拾残局,肖复将香绮潇放在路边命人照应着,去找苏晗说话,未开口就先笑,“你方才所言之事可当真?”

“潇潇毕竟太单纯,若和蓝静笗在同一屋檐下,怕是过了门就离死期不远了。”苏晗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真愿意么?可你和王爷是莫逆之交,潇潇也和我极为投缘,我只好勉强接下那个包袱。”说着抓了抓手臂,又挠了挠头,“现在才觉得害怕——我居然杀了一条蛇…”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寒战。

“若你能将她弄进王府,她日后定会更加谨慎行事,你和王爷的处境也就更危险。”肖复咂舌,“这人终究是个祸害…”

“可也杀不得,与其陷在云里雾里,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苏晗面色沉凝,语调郑重,“如你所言,她此番吃了不少亏,的确是会谨慎行事。可这种人,往往会更被人看重——你们用人,不也是先打压再提拔么?蓝静笗背后的人,见她被挫了锐气,晓得她心里有恨,她日后定会谨言慎行,想必也就更加看重她。”

肖复叹息,“总归是件荒唐事。”

“荒唐事才要用荒唐的法子去办。”苏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回府之后,打算怎么办?”

“看着办。”苏晗挥一挥手,“赶路吧。”

这女人,的确是与众不同——离开了楚云铮,什么事都有个主张,楚云铮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反而对什么都不闻不问。肖复得出的结论是,楚云铮比自己有福气,因为这样的女人才能独当一面。

侍卫去寻回了之前被苏晗撵走的马车,苏晗的反应是一路都绕着马车走,对那条蛇的后怕,得持续一段时日才能淡忘了。

肖复见香绮潇一时半刻不能复原,便和她共乘一骑,到了繁华的路段,又给她寻了辆马车来,一路悉心照料左右。

香绮潇起先对肖复的好感,是来自于他慢悠悠却引人发笑的言语,而这一路他的细心,便又加深了她对这男子的依赖。

对于苏晗,她自然是感激不尽,打心底,却又不是毫无惧意的——看似男童般狡黠的女儿家,一旦动了怒,竟是那般残忍,到此时她才知,原来人是在不同的人面前有着不同的面目的。

所谓英雄,就是让你在敬爱的同时,又畏惧的么?大抵如此——如果你见过这英雄另一面的残酷,又怎能不畏惧。

杀人易,残酷难。

苏晗一路催促着众人加快行程,因为回程不消多想,也知道有多无趣,一路打马扬鞭,走在最前面,只盼着早日返回京城。

肖复也无意耽搁,路途上的风景再好,终究不如安稳下来将诸事从长计议。

几日后,一行人进到京城。因为顾及香绮潇待字闺中,肖复便将她托付给苏晗。

苏晗和香绮潇都巴不得如此。自心底,香绮潇心里畏惧是一回事,可若真说到信任,她还是更信任苏晗,认定她完全能保护自己。

而蓝静笗,则由肖复将其送回丞相府,怎么说,就是他的事情了。

回到王府,苏晗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香绮潇安置在厢房。等楚云铮回来,再给她换个住处也不迟。之后,换了套颜色素净的春衫,去了静太妃那里请安。

静太妃脸色蜡黄,笑容硬扯都扯不出,足见楚云铭的事对她的打击有多重。好在话语还算柔软,苏晗敷衍几句便告辞出门,再回到无忧阁,进门之际,听到了利文清的笑语声。

红玉笑道:“王妃进门就忙着去请安,想来还没听说吧?郡主有喜了。”

“是么?”苏晗由衷地笑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说着走到利文清近前,左看右看,因为月份小,身量还看不出任何不同。算算日子,两人嫁入王府,到此时已经两个多月了。

利文清脸上的笑又是羞涩,又是透着发自心底的喜悦,微红着脸,唤了一声“嫂嫂”。

苏晗扶着她坐下,笑道:“你嫂嫂我回来了,日后就不需你忙前忙后了,安心养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就算是去抢也给你抢回来。”随即又问,“何时把出来的喜脉?”

“前几日的事。”利文清抿了唇笑,“刚刚一个月,现下吃穿用度也没什么忌讳的,嫂嫂不需为我费心。”

“你这性子,比我还要鲁莽,平日自己多加留神。”苏晗又叮嘱了利文清几句,待她告辞之时,见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便命红玉送她回了房。随后,便又叫来两位管事妈妈,吩咐她们日常对利文清房里的事多上心。

两位管事妈妈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如何去做,笑着应声而去。

自己和楚云铮也是要做长辈的人了,苏晗想到这一点就有点兴奋。这个家,终究是有些沉闷,添个孩子,也就添了诸多笑声、乐趣。楚云铮真正放在心里且认可的亲人,只有楚云钊一个,如今楚云钊夫妇的日子美满,他知道后,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念及此,她对翡翠道:“何时见到肖复,就让他把此事命人告诉王爷。”

翡翠“嗯”了一声,看了苏晗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苏晗打趣道,“你也有藏得住话的时候?”

“奴婢是想…”翡翠边说边笑,“郡主有了喜脉,王爷日后要做大伯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可这份高兴,终究比不得自己开枝散叶吧?”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绕到我头上了?”苏晗皱眉,侧身歪在大炕上,“我和他像是为人父母的人么?”

翡翠坦言道:“您自然是不像,可王爷怎么就不像了?您日后有了儿女,王爷怕是会把孩子宠上天去。”

“闭嘴闭嘴!”苏晗不耐烦地一挥手,“还早着呢,等我哪天想不开了再说这事。”

“您怎么知道还早着呢?”翡翠不依不饶,“您该不会是偷着服药了吧?”

“没有!”苏晗侧了侧头,“就是感觉,感觉还早着呢。我先过几年安生日子再说吧。”

翡翠满脸不认同,“这可不是您说什么、感觉什么的事儿。”

“去沏茶来!”苏晗把炕几上的茶壶推给翡翠。是真的感觉生儿育女这档子事离自己还太遥远,也是真的觉得目前的自己不是为人母的那块料。再说了,谁规定的嫁人几个月之后就要生孩子的?心里计较片刻,也就把这回事放到了一边。

第二日,香绮潇由红玉翡翠陪着出门游玩,苏晗则命人去给蓝静竹送了封请柬,邀请她来王府一叙。蓝静竹给了回信,说明日便来赴约。苏晗其实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蓝静笗的事情。

利文沂过来的时候,苏晗正歪在大炕上思量这件事,见到她,懒懒地坐起来,命人搬来椅子。

利文沂的气色不大好,面容苍白得带着些病态,这一点倒是和楚云铭有了点夫妻相。将一个红色包裹放在一旁,坐下来之后,她便勉强笑道:“昨日就听说了大嫂回府,只是拖着一身病,实在是下不得地,只好拖延到了今日。”

苏晗安慰道:“弟妹凡事看开些,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不需太记挂在心里。”换个角度、换个立场来看,别人换做利文沂,又能如何?这也是个命苦的,在这府里,她的日子最不好过。可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宽慰几句,日后说不定自己就是给她雪上加霜的人,都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别人往往就会因此而不好过。说到底,有几个人不是自私的呢?

“倒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有一日就过一日。”利文沂说着苦笑一下,“终究我才是那个里外不是人的,人家母子到何时把我放在心里了?”之后,意识到了这话有些失当,却也没挽回,“我如今整日里就是这些疯话,也不怕大嫂笑话。”

苏晗就随口应付了一句:“你是心结没打开,才有了今日的消沉。闲时多和人说说也好。”

利文沂强打起精神来,说起利文清的事,“三弟妹的好事我也听说了,果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单她一个心无城府的,单她一个美美满满的。”

利文沂是最早进入王府这道门的,至今膝下也无一儿半女。你以为的喜事,到了有些人眼里,就会成为感怀身世的伤心事的源头。女人的日子果然是有些累。可楚云铭那个人——苏晗倒觉得女子不为他孕育子嗣才是福气。他若有了孩子,大抵是会整日教导孩子对付楚云铮的吧?那就真不如没有的好。

利文沂继续道:“我对大嫂你,对三弟妹,都亲近不得,现下听着这喜事,也只能是从心里高兴个一时半晌的。”说着,手指了指带来的包裹,“这是些上好的绫罗——估摸着三弟妹现在就开始准备孩子日后的穿着了,孩子细皮嫩肉的,这些绫罗最是柔软,可以做些贴身的小衣物。烦请大嫂帮我带给她吧——她能收下自然是好,不收也在情理之中。”

苏晗微微笑着,问:“你亲自给她不是更好么?”

“我来大嫂这里都是趋炎附势,三弟妹那里,能免则免吧。”利文沂说着就红了眼眶,有些急切地拿出帕子擦拭眼角,旋即就站起身来告辞。

“你等等,”苏晗唤住了她,走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腕,卷起那一管水色衣袖,看到了手臂上的淤青和烫痕。

“没事,一不小心…”

“你能有多不小心?你整日窝在房里就忙着祸害自己么?”苏晗眸光一凛,“是楚云铭,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