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铮在一旁观望片刻,自袖中取出一小锭金元宝,食指中指拈住,放在棋盘上某处,“和棋。”之后转身,“告辞。”

成傲天一看,若以棋子代替金元宝,此局真就是和棋了,不由无奈摇头,“你这混账!”

叶无涯则将元宝拿起,丢向楚云铮,“你这俗物!”

楚云铮抬手接住金元宝,脚步未停,“身在俗世,不得不俗。”

回到王府,就见苏晗满脸懊恼地坐在厅堂内,问过才知道,肖复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想发火,发不出去,难怪她会这样子。

苏晗又问他:“见过潇潇了没有?她怎么说?”

楚云铮就把潇潇的话大略复述了一遍,手指节奏叩击着桌面,沉吟道:“若肖复已有意中人,而她无从接受,也只得放任自流。跟着无涯,也不是坏事。”

“我早晚把肖复逮住,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苏晗又是气又是遗憾,“这是多好的一桩婚事,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呢?”

“迟早会得知真相。”楚云铮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我今日也要出门办事,明日才能回来。这件事你就耐心等等,哪有事事顺心的道理。”

“好。”苏晗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你去吧,我没事。”

楚云铮建议道:“你去护国寺走走也可,我师父、无涯过两日就走了,你也可以去跟香绮潇说说话。”

“我要拎着肖复一起去。”苏晗转了转眼睛,“潇潇不肯对你说出实情,估计也不会跟我说。一家人,告诉一个就是告诉了我们两个。我先找肖复问明白再说吧。”

“也好,你也有事做了。”楚云铮失笑,猜想着肖复和苏晗最终谁会被谁气个半死。

楚云铮走后,上官曦瑶过来坐了坐,水红色的衣饰,笑意嫣然,似一道流动的明媚的风景。因为听了下人的议论,说话的时候,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香绮潇的事。

苏晗没有多说。酒桌上再熟再亲近,也只是一时的酒肉朋友,那时的好感,是做不得数的。偶尔放纵,是要找这种人,可居家过日子的是是非非,还是和慢慢相处出感情的人商议比较稳妥。

上官曦瑶见苏晗有所保留,举止全无昨日的爽朗活泼,态度从容,亲和中透着些许疏离,看向她的目光,不由谨慎了几分,随即起身告辞,笑道:“王妃若是允许的话,我便在这府中四下走走,也开开眼界。”

苏晗笑着点头,“随意就是。”

上官曦瑶走的时候,苏晗留意到她的脚步无声无息。神偷,轻功自然是一流的。放这么个人在府里,也不知到底稳不稳妥。只是她是奔着楚云铮来的,如何对待,还是由他做主比较好。

她希望这种处事的态度得到楚云铮的认可,并慢慢形成默契,从而能达到给予彼此足够空间的结果。每个人心里都有最在意的人,却也不只是为一个人活着的。她心里装载的东西,很多,且有一部分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

她留在肖府附近观望的人,迟迟没有回来报信,就意味着肖复还没回府。独坐无趣,去了利文清房里。

利文清正在做绣活,看样子,应该是给腹中胎儿准备的。看到苏晗,满脸的笑,亲热地拉着苏晗坐到身边,语声轻快地道:“昨日问过三爷了,他说不会再往房里添人,说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就好。”

还真被楚云铮说中了。苏晗听了也很高兴。用通房妾室拴住男人,慰藉他的身体,终究是她不愿意看到、不能够接受的事情。在自己身边,能看到一些幸福的人、愉悦的事,才会觉得这世间也有它的美丽之处,才能更加愿意融入其中。

细想了想,自进入王府之后,见到楚云钊的次数屈指可数。苏晗就问道:“三爷平日里都在忙什么?他每日早出晚归的,也没听说他在做什么事情。”

“他每日忙的,还不就是王爷交待的事情。”利文清笑道,“王爷在外面,另分了产业给我们,三爷无事的时候,就要去打理外面那些营生。”

楚云铮对楚云铭有多无情,对楚云钊就有多体贴,反差度大概是相等的。苏晗笑道:“那就好,你在家中安心养胎就是。”

利文清说完话才反应过来,“王爷没跟嫂嫂提过这些事?”很惊讶的样子。

“外面的事,还有产业的事,哪里是我该过问的。王爷没说过,也没必要说。”苏晗说完,也是暗自苦笑,过日子过得这样稀里糊涂的,满京城大概也只有他们两个。他是大男子主义,她是混日子且喜自作主张的心态,若想事无巨细的都放到一起商量…这辈子能有那一天么?难。

“王爷和嫂嫂自然不屑于计较这些小事,可我总觉得,夫妻之间,不就该凡事都知会一声么?”利文清自嘲地笑,“说句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我若是嫂嫂,知道产业被不声不响的分出去了,不和三爷闹才怪。我知道嫂嫂是不在乎这些的人,也就有什么说什么——日后还是多过问几句王爷的事比较好,总这样各忙各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放心,我记下了。”苏晗没觉得自己有一分一毫的长进,却是看着利文清一日一日成熟稳重了起来,不由汗颜。

回房之后,等到晚间,还是没有肖复那边的回信。苏晗有些急了,再细想想这档子事,就更气。难得她有心情帮人操办婚事,婚事忽然取消,她面子上也不好看。最重要的,是香绮潇孤苦伶仃的,肖复怎么好意思欺负她呢?一时间再也忍不住,换了套劲装,命人备马。

她要去肖复府中坐等,实在不行,就问明他的去处,去找他算账。

红玉、翡翠打着灯笼,送苏晗出垂花门,蓝静笗的身影出现在路旁。

“见过王妃。”蓝静笗敷衍地行了个礼。没有府里别人在场,她也就不需要伪装了,语气中带着讥诮,“夜色已深,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苏晗漠然反问:“夜色已深,你不在后花园服侍二爷,跑来这里做什么?”

“出来时问过二爷了,他说我可以四下转转,透透气。”蓝静笗仰头看了看空中的繁星,“夜色真是好得很哪,只是不知香小姐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看向苏晗,“王妃操办的婚事成了空谈,呵呵,真是…”

“好在你的事,没有让我白忙一场。”苏晗一拂袖,“回房吧。”

“王妃这样的打扮,又是趁着王爷不在府中的时候出门,可不要让人误以为去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自然,王妃嫁入府中之前,已经嫁过一次,王爷想来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只要原来的兵马大将军摆在府中就是…”蓝静笗对上苏晗冰冷的视线,挑衅一笑,“说不定,王爷今夜另约了佳人…”

苏晗的手抬起来,带着一股劲风,袭向蓝静笗的脸颊。

蓝静笗语声立时顿住,只是刹那间,苏晗的手掌已经到了她面前。她不由心里打鼓,这一巴掌若是结结实实挨上,自己的脸恐怕要肿上半个月了。

苏晗的手碰到她脸颊之际,硬生生收住了,“打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转而吩咐红玉翡翠,“掌嘴!什么时候她说人话了,什么时候停手。”

“是!”红玉、翡翠立时应声。

甩下三个人,苏晗独自走出垂花门,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策马直奔肖府。

肖府在回府途中,府中侍卫跟他说了苏晗曾到访之事,又有人告诉他,香绮潇已经不在王府,休书退了亲事,去了护国寺。

哪里出问题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近来,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思忖片刻,拨转马头,去了护国寺。

见过方丈,问明香绮潇的住处,来到她房门前,轻轻叩门。

香绮潇辨认出是他的脚步声,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忽又转身,背对着门。死生不复相见,自己说的,就要做到。这样的男子,再见又有何意义?清清喉咙,她出声道:“肖大人请回吧。”

肖复也只得隔着门问她:“潇潇,为何来了此处?”

香绮潇无声地苦笑,“婚事作罢,我已另觅出路。”

“为何?为何一夜之间有了此举?”

香绮潇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忍住眼底的泪,轻声道:“肖大人心中另有佳人,我已晓得是谁。大人为了她不致空忙一场才娶我,不愿做那辜负她的事。那么,这恶人便由我来做——我不知好歹,退亲远走高飞,大人对谁也能有个交待。”

肖复闻言愕然,“你怎会晓得?”

“酒是好东西,酒逢知己千杯少,酒的另一样好处,便是让人酒后吐真言。我想,肖大人醉后也不至于无中生有吧?”

话已说得十分明白,她已知道他记挂于心、挥之不去的人是谁。她不能容忍这一点。而他,也不能将心底里的人硬生生抹去。

肖复沉默,无言以对。

香绮潇不再言语,走到案前,将灯烛熄灭,静静坐在椅子上。

该道歉,该赔罪。只是,已将人伤得太重,道歉的话有不如无。

初相遇那日,他被她的美丽慑住了心魂,错以为那便是男女之情,错以为这便是他苦苦寻找了多年的、想放在手里呵护的人。靠近,甚至有纠缠之嫌,一步一步,和她拉近距离,一日一日,看她在自己面前现出欢颜。

这般美丽、纯净的女子,谁不爱,谁不怜,谁不想有她在身边,日日看着那份美?

他也说不清,是从何时,苏晗进入了自己的心底。偶尔会慨叹,潇潇若能如苏晗这般该有多好,若能有苏晗那般该有多好。回到京城,偶尔会想起,那次行程中苏晗的孩子气,苏晗的任性,苏晗的不拘小节,苏晗在遇事时的冷静、残忍,想着想着,便会忍不住逸出笑容。再面对香绮潇的时候,苏晗的笑,苏晗的无赖,甚至于苏晗回到王府变得从容优雅的姿态,就会不经意地滑过心海。

自心底,他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苏晗这样的女子,自己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朋友妻不可欺,记挂在心里已是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就枉活了一世。

只是随着婚事之前的犹豫,定下亲事后的不耐,让他想不承认也难了。

此际被点破,他不欲解释。是,可以跟香绮潇说是酒后胡言乱语做不得数,可以强行骗过她,强行把她带回府中。可若是那样,就要欺骗她一世了。真要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么?有必要么?香绮潇该被一个心无杂念的人好好对待,而不是他这般恶劣的男子应该拥有的。

是真的,配不起她。

与其痛一世,不如痛一时。

不求她原谅,此生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他平白惹上了她,却不能善待。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却是真的欣赏她的美、她洁净的本质。

只愿你安好。

静立良久,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终是默然转身,缓步离去。

一路心绪陷入低谷,回到府中,步入厅堂,就对上了苏晗的冷眼。

肖复嘴角一抽,此时看到她,没来由地有些生气——都怪她,没事跟着出去瞎晃什么,没有那一路的日日相见,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生情?又怎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祸水,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祸水!

苏晗把香绮潇的亲笔书信拍给他,“给个说法?”

肖复直言道:“我已去见过她,依她心意就是,婚事作罢。”

苏晗忽闪着眼睛,“这就完了?”

“还能怎样?”肖复有气无力地坐下,慢悠悠道,“我对不起她,除了成全她,还能怎样?越是纠缠,反倒越会伤她。”

“哈!”苏晗冷笑出声,“现在你倒是通情达理了,早干什么去了?对了,你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大约是多说了两句醉话,也就是心里的实话,她听了伤心了。”肖复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件事忘掉——喝酒喝出来一场是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想想都丢人,继而吩咐人,“传膳。”

丫鬟刚要应声,一只茶杯就碎在了脚下。

苏晗气道:“你还有心思吃饭?你现在就应该打一盆水把自己溺死!”语声微顿,又问道,“是什么话?我是主持你们婚事的人,现在闹成了这样,你得跟我把话说明白。”

“下去下去。”肖复没奈何地挥手喝退了下人,迟疑地看向苏晗,“你真想知道?”

“废话!”

“无可奉告。”肖复指了指自鸣钟,“不早了,王妃请回吧。”

“你不告诉我,就随我一起去见潇潇。”苏晗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扯他,“不问明白,我今夜是睡不着的。”

肖复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回府做你的王妃就是,管这些事做什么?”

“不做那个王妃,我哪来的这些事。”苏晗手上施了真力,“走吧,不然你就跟我耗下去吧。”

肖复打她的心都有了,想着告诉她也好,日后她离得自己远远的,也免却后患了,于是道:“我说过什么,不复记忆。我猜想着,应该是说了我记挂在心的人,是你。”

“什么?”苏晗一脸不置信,“骗我呢吧?”

肖复摇头,坦诚地看着她,“不管是怎么说的,我心里有你,这是实情。”

“开玩笑呢吧?”苏晗松开了手,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怎么能看上我呢?”忽然抬手给了肖复一巴掌,“你有病啊你!”

肖复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巴掌,被打出了火气,怒道:“我怎么知道怎么会看上你的?!有一点法子谁又会对你动心?有妇之夫,不拘小节,没个女人的样子,我是疯了才会看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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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挑拨(上)

苏晗被肖复的态度弄得有点儿晕,他比她还要生气,他似乎比任何人都不情愿,似乎心里有她,是件不可思议、要自认倒霉的事情。她又眨了眨眼睛,自己就有那么糟糕么?被他喜欢的同时还要被他冷嘲热讽,自己也够倒霉的。

“你,你你你…”她手指点着肖复,“你肯定是弄错了。”

“我倒也希望是弄错了。”肖复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也知晓原由了,便回府吧。”

苏晗审视着他,“你骗我的吧?”

肖复发现这女人很擅长勾起人心底的火气,语气不由又恶劣了起来,“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你的?对你动心是件多光彩的事么?”

“你绝对是在骗我。”苏晗愈发认定,认为他的不平静是做贼心虚所致,“你肯定是对潇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又不认识别的女人,所以就用这借口搪塞我。”说着话,眼睛闪过兴奋的光芒,“我猜得对不对?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

她的确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因为她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那双明眸光华流转,是那么悦目,此际却只让他觉得可恨。他愈发不耐烦起来,“你爱信不信,我没话好说了!”

“我不信,非但不信,还要你随我去见潇潇,不能由着你胡说八道就不了了之。”苏晗偏一偏头,“走。”

“要去你自己去!”他现在还有何面目去见香绮潇?若能挽回,若愿意挽回,方才何必就这样回府?

“那你就是心里有鬼!”苏晗又探手去抓住他,“你跟我去护国寺,和潇潇当堂对质,看你还有何面目胡说八道!”

“你这笨蛋,疯子!”肖复忍无可忍,挣开了她的手,“你自己去问潇潇不就行了?为何一定要拉上我?!”

“你是她今日之前要嫁的人,你不去谁去?!她若肯说,一早不就告诉王爷了?我不早就知道了?谁还会跟你在这儿磨牙!”苏晗再度探手去抓他,嘴里也没忘了骂回去,“你这笨蛋,疯子!”

肖复旋身起来,躲闪至别处,恨道:“你离我远点儿!”

“傻子才愿意接近你!”苏晗欺身过去,闪电出手,要封住他的穴位。

肖复没办法,避开她之余,手切向她肩头,想把她打晕送回王府,从而得到平静。

“还有脸跟我动手?!”苏晗心里更气,和他打到了一处。

初时两人还有所顾及,闪展腾挪,刻意避开厅堂里的陈设,室内只闻劲风、衣袂、拳脚相碰发出的沉闷声响。

肖复终是不愿意伤到苏晗,出手处处留情,随着她一脚踹在他心口,身躯撞到一角的高几,他心里也真生了气,凌空起身,一心想要制服她。随之发生的,便是室内响起了陈设被碰倒、踢飞、落地的声响。

服侍在外面的下人,偶尔偷眼看看房中的动静,不知里面的两个人怎么就打了起来。初时还好,因为晓得王妃和自家主子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也是认为两人只是闲来切磋武艺,料定不会出什么事。可随着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两人颇有将房子拆掉的意思,一个个就吓得变了脸色。

有心进去劝阻,可自家主子那个脾气,自来说一不二,一句话不对就可能被踢出府,所以众人也只得心惊胆战地在外面听着、熬着。

这一打,就是好半晌,更鼓声提醒着人们,已是三更天了。

室内的苏晗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拳脚方面,不是她的长项,越打就越没信心,不似有剑在手,越打越兴奋。一个不留神,被肖复一脚踢倒在地,心里不由悲叹,栽在这混蛋手里了。

肖复一刻未停,利用她倒地的间隙,飞身将她扑倒在地。

苏晗后脑撞到了地,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肖复坐在她腿上,手握成拳,狠狠击向她的脸颊。

真不是人啊,打人怎么能打脸呢?额角撞碎桌上花瓶时的伤,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再来这一拳,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念头飞快闪过,苏晗因为气恨,双眼冒火地瞪着他。

肖复的拳头到了她腮边,忽然停了下来。想吓吓她,很明显,也只能想想,她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此刻,她的发髻已经凌乱,有几缕长发散在肩头,一双眼闪着锋利的光芒,唇角绷得有些紧。额角的血,有些刺目。

苏晗知道没得打了,用双手垫在脑后,闲适地看着他,“你就是个疯子,败给疯子不丢人,你看着办吧。”

肖复的手落在她的额角,拭去伤口的血迹,继而看着手上的血迹,“原来你的血也是红的。”随即缓缓起身,语声平静地宣布道,“我之前所言,句句属实。你我日后还是少相见的好,以免我难以自持,做出不智之事。良缘难求,知己更难求。我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这样看来,不承认,或是不想承认他的话也不行了。苏晗满心懊恼地起身,一面潦草地整理了发髻,一面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待此事。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匪夷所思。

“时候不早了,王妃请回吧。”肖复转身背对着她。

苏晗下意识地觉得他这提议不错,拂袖转身,继而,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又回眸看着他背影,“不论是真是假,此事我只当没听过,而你也当做什么都没说过吧。”

她就是个没心的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句当做没发生就打发了。可这又何尝不是肖复希望的,当即点了点头。

注定不是他该动心的人,注定不是他能拥有的人,动心时便已成殇。他不要的女人比比皆是,而她,是他要不起的。除了强迫自己遗忘,还能如何?

“我回去,怎么跟王爷说呢?”这是苏晗最头疼的事,说着话,也想出了应对之策,“我就说什么也问不出,冲动之下就跟你动了手。”撒谎之前,先统一口风比较稳妥。

“明白。”肖复转身去了内室。

苏晗这才离开,回到王府,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对的人,有了感情,就是美事;不对的人,有了感情的牵扯,就是负担。

红玉、翡翠原本是兴冲冲的,想跟苏晗说说教训蓝静笗时的畅快,可见到她头上的伤,再看她恍惚的神色,便什么也顾不得说了,慌忙给她敷药,服侍着她歇下。

苏晗整夜辗转反侧,反省自己在去山东时是不是有言行不检点的地方。似乎是有,可她对谁都是如此,至多算是不拘小节。再说了,怎么时开就没怎么样?可见这事是没道理好讲的。

肖复的态度很明确,她到此时,亦是百分百认可他的态度。事情发生了,已经没办法补救,也只得在得知后避免事态变得严重。

只是苦了香绮潇,只是心疼那个不染纤尘的女子。她对肖复的感情有多深,从处事的绝决已能看出。没有怨任何人,只身离开,是个什么心情?别说肖复不愿再去见她,就是她苏晗,也觉得没脸去面对她。若没有自己,香绮潇和肖复,会不会就是一段锦绣良缘?可即便硬着头皮,过两日还是要去的,去为她践行,去看看她。

而自己,还是好好过日子比较实际。早间用罢饭,就问红玉,之前让她去照方抓药的事办了没有。

红玉应声称药已抓回来了,只是素来晓得她不爱服药,就还没敢问煎药与否。

“今日起就开始煎药吧。”再磨磨蹭蹭的不办,楚云铮恶整她的同时,说不定就要多心了。态度先摆出来,把身体调理好了是第一前提,之后想怎么样,想何时生儿育女,再做打算就是。

楚云铮回来,看到苏晗头上的伤,剑眉蹙起,“和肖复动手了?”

“他…”苏晗提起他来就觉得头疼,舌头也有点儿短,“他似是有什么苦衷,我强人所难,一定要他和我去见潇潇,先和他动了手…”摸了摸额头,“没事,不算什么大事。”

楚云铮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你要去做什么?”苏晗拦住了他,自心底觉得他若是去见肖复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继而又是颓然,这两个人,朝堂上早已统一战线,私底下又是莫逆之交,哪里是她能拦得住不能会面的。随即便又摆摆手,“你爱去何处就去吧。”

“我去问他一些事,别担心。”楚云铮安抚地一笑,出府去见肖复。路上想起苏晗平日动不动就对自己动手,也就对她和肖复过招之事释怀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把肖复气极了,否则,肖复还真不是轻易和人动手的人。

肖复正在后花园,看着湖面上连成片的荷叶,久久不曾错开视线,像是有心想看得荷花开放似的。楚云铮到了他近前,他亦不曾察觉。

楚云铮正色看着肖复,“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么?”

“是香绮潇的事,还是和王妃动手的事?”肖复自问自答,“若是前者,无从说起;若是后者,是被逼无奈。王爷若要治罪,下官无话可说。”

楚云铮勾唇浅笑,“何时起,你开始和我打官腔了?”

“不打官腔,便是这几句都懒得说。”肖复脸上现出几分苦涩,“没料到,我肖复也有今日。怕伤人,却伤得人更重。”

“究竟是谁,令你走至今日失措境地?”楚云铮从来不觉得肖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是蓄意伤人的性子,尤其女人。

肖复却在此时想到了香绮潇要追随的人是叶无涯。不管叶无涯知不知情,此际看来,都不曾对楚云铮说过什么。只是,此时不知或是此时不说,不外乎是偏袒爱徒苏晗,要保全她的名誉,日后呢?这事情真是太棘手了。如何能对楚云铮说,我就是该死,我的意中人是你的枕边人。他叹息一声,道:“不论如何,此事到此为止,即便有过什么,也已没了下文。一切,我已朝堂大局为重,兄弟情义为重,除此之外,心里再无其他。”

“你近来令我疑惑之事颇多,不肯直言相告之事亦颇多。只望日后不会如此。”

“除了女人这些是非,我仍是对你无话不谈。”肖复坦诚地看着楚云铮,“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你亦不曾对我提及什么。你看得透我,我却看不透你——自来如此,不是么?”

楚云铮轻笑,“那就算是你扳回了一局。”

“去喝几杯?”肖复又看看天色,“时候还早。”

“谁说喝酒要分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