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未婚妻子的名节,他笃信这位皇侄不敢追究这件事。

李儋元手撑着桌案,胸口起伏还未平复,表情辨不出喜怒,安岚却拉了拉衣摆站起走到他面前,腰微弯下来,一脸恭敬道:“既然皇叔是为了教我规矩才接我过来,那么还请皇叔备好马车,送我们离开吧。”

她有意加重了“皇叔”两个字,嘴角带着抹笑,居高临下就这么看着他。那一刻,她像极了与他熟悉又仇视的死敌,知道怎么才能戳中他的要害,无需费力就能让鲜血横流。而她就这么冷眼看着,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李徽盯着她的双眸染上赤红,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将她拖回房里,可金哲赶忙在旁大喊一声:“谢小姐说的没错,就由我替王爷送小姐和三殿下上马车吧。”

这时李儋元恢复了元气,皂色靴底往地上重重一敲,低头理着衣摆道:“你是什么人?也配代我皇叔出面吗?”

金哲被气得笑容都快挂不住,可这位的身份摆在那儿,只得攒了一肚子憋闷不敢再作声。

安岚出了口气,笑着将眼神挪开,洒金裙摆旋起,转身面向李儋元道:“皇叔不愿就算了。阿元哥哥,我们回家吧。”

她几乎迫不及待往李儋元身前走,李徽的眼神更添几分阴沉,咬着牙道:“好,我送你们出去。”

于是院子里的下人都看见,一对小情侣甜甜蜜蜜地出了门,后面跟着黑口黑面的“皇叔”,再加上一个暗戳戳看戏的蒋公公,场面煞是精彩。

王府的马车早等在了门口,李儋元扶着安岚走上去,正撩袍想踩上车凳,旁边的李徽却突然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道:“记住,她还不是你的妻子。”

李儋元面容不变,抬起下巴道:“迟早会是。”

李徽仿佛是笑着,可那笑容却透出阴森,扶着李儋元的胳膊踩上车凳,在他进.入车厢的那一刻轻声添了句:“那可不一定。”

车夫拉紧了缰绳吆喝一声,棕褐色的马蹄踩着尘土跑动,蒋公公识趣地坐在车夫旁边,两手拢在袖中,翘着脚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

李儋元从窗格往外看,皇叔还站在路中央,墨色的衣带在风中飘起,如地狱阎罗身边的渡鸦飞舞。马车行出一段路,他却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那张向来儒雅的脸上,竟隐隐现出狰狞之色。

李儋元叹了口气,靠回锦垫上道:“看来,他没那么容易放手。”

安岚紧绷了多日的神经总算松懈,手绕着他的胳膊,他肩上道:“阿元哥哥,我好累。”

李儋元见她神情疲惫至极,心疼地摸着她的脸道:“那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他语气温柔宠溺,只字不问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岚突然觉得有点鼻酸,抬头道:“我不想回家,不想见谢宁,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李儋元似是有些犹豫:“我们还未成亲。”

安岚讽刺地笑起来:“反正我这个还没出阁的嫡女,被送出去几日都无人问津,你以为谢宁真会关心我的下落吗。”

她连那个称呼都懒得再叫一声,他竟能偏袒李徽到这个地步。自己明明已经订亲,他还能亲手设计将她送入陷阱,她这个爹爹,可真是始终如一地令人失望。

李儋元见她表情沮丧,捏了捏她的耳垂,故意道:“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他去父皇那儿告我一状,说我拐带他家的侯府小姐怎么办?”

安岚撅起嘴,不满地戳着他的胸口:“冲冠一怒为红颜懂吗?三殿下要是怕就算了!”

李儋元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想念了许久的味道,让他有些按捺不住,捏着圆润光滑的下巴,低头压着她的朱唇辗转,两人唇齿相接、气息交缠,渐渐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安岚贪婪地吮着他的气息,那颗忽上忽下、浮沉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安稳地靠了岸。泪意再也忍不住,湿湿咸咸的水珠一颗颗滑进他的唇。

李儋元放开她的唇,用舌尖轻舔去她嘴角的泪水,叹了口气道:“不能代你流泪,陪着你尝尝眼泪的滋味,也算是共甘苦了。”

安岚忍不住笑了起来,哑声道:“想得美,以为共甘苦那么容易啊。”

可李儋元将额头抵着她的,拇指从她脸颊上滑过,温柔却坚定地道:“不容易,但也只能陪你。”

安岚一眨眼,睫毛上的泪珠又成串落下,她依恋地搂住李儋元的脖子,吸着鼻子道:“阿元哥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可这些话,却绝不能在马车上说。好不容易熬着到了别苑,李儋元却让她先在暖阁里先睡上一觉,安岚着急地摇头,可那人态度十分强硬,按着她的肩坐到铜镜前,指着里面照出的憔悴脸蛋道:“你这模样,我看着都不忍心。”

安岚在豫王府根本没心思照镜子,这时才发现自己短短几天,下巴就尖得能戳死人,更别提那鬼上身一样的乌青烟圈,沮丧地将耷拉下肩膀,又按着他的手道:“那好,可你一定要等我醒来啊。”

李儋元见她满脸的不安,生怕一睁眼他又会不见,隐隐觉得心疼,想了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到胡床上放下,握拳咳嗽了两声,再为她盖上薄被,柔声安抚道:“放心,我不会走,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可床上那人眨着眼看他,一脸惊喜道:“阿元哥哥,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儋元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额头:“这点体力我还是有的。”压低了声在她耳边道:“别的事,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安岚明白他在说什么,红着脸将头埋进锦被,可她心里却觉得,李儋元自从不再服毒,身体好像在慢慢恢复,这想法让她满心都是喜悦,就这么带着笑容,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在一阵饭菜的香味中醒来,头是晕的,味觉却十分灵敏,眼睛睁开条缝哑声问:“是雪婴儿吗?”

李儋元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你鼻子还真灵。”

安岚终于把眼睛撑圆,坐起身就看见菜肴摆了满桌,馋虫被勾起一大半,再看李澹元正歪靠在罗汉榻上,将手里的书放下道:“看来我算的时间不错,你闻着这香儿,也该醒了。”

安岚吐了吐舌头,先走到铜镜前整理着鬓发,然后问道:“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吗?”

李儋元站起来,将架子上的巾帕取下浸了热水,在走到安岚身边替她擦脸:“你说让我等着,我哪敢随便走。”

安岚脸上是热的,心里也跟着热,雾气氤氲中露出杏核般明眸,眨呀眨对他打趣:“啧啧,堂堂李家三殿下,怎么跟个小跟班似的,让你伺候着,就半步不敢离开。”

李儋元拉下脸,捏着巾帕在她额上乱揉一把:“想说我像太监就直讲。”

安岚笑得前仰后合,想着若有那个后妃能有这么俊俏的小太监伺候着,还争什么宠啊。笑着笑着,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原来是李儋元用巾帕捂住了她的眼,气得手在前乱挥一气,喊道:“你也太小气了,我…”

余下的话全被他给堵在口里,蒙在眼上的棉布还带着热气,他的唇却是冷的,带着熟悉的药香味,一点点渗进全身的毛孔里。他现在琢磨出了技巧,顺着口里上壁的薄肉,一寸寸往里探,将她的舌尖诱出来,再啃咬着细细品尝,安岚被他亲得晕头转向,手攀着他的胳膊迷糊地道:“是不是该吃了饭再做。”

第83章

这话一溜出口,安岚脑袋里就“嗡”得拉响警告, 可再后悔也没法把这话给咽回去,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再热烈的亲吻也没法安心。

李儋元察觉到她的慌乱, 闷笑着咬了下她的唇调侃道:“你满脑袋就只有那件事吗?”

安岚的脸瞬间烧起来,然后一双细眉挑上去, 振振有词道:“食色性也, 我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有什么错吗?”

她努力摆出正经的表情, 仿佛只是在和他讨论学术问题, 李儋元越看就越觉得可爱, 但他再想把她给吞下, 也得把小狐狸给喂饱了再下手。

不甘地在她唇上又辗转一刻,便拖着她的手走到桌边道:“你说的对, 先吃完,再做。”

安岚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 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这下可好,每次在他面前都表现的像个欲/女一样,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苦着脸拼命扒饭,面前的瓷碟被旁边那人不停往里加菜,再贴心地给她舀好汤搁在手边, 安岚边吃边满足地想着:越来越有小太监的操守了呢。

李儋元见她转眼就扒下半碗饭, 摇了摇头道:“可别告诉我, 皇叔那儿连口吃的都不给你。”

安岚一直刻意忽略这件事, 被他突然提了起来,觉得口里的菜都没那么香了,没答话继续把整碗饭吃完,然后满足地眯了眯眼,用巾帕压着嘴轻声道:“他想起来了。”

李儋元胃口向来不好,这时早已吃完,正提着壶帮她倒茶,手腕猛地抖了抖,他虽然大约猜到几分,但没想到重生这么不合常理之事,竟他身边的两个人身上发生。

安岚低头用帕子抹着嘴,从边角到唇瓣,擦得十分认真,可若是看得仔细些,就能发现她全身都在抖,似乎在隐忍,又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李儋元将温热的茶杯递到她手里,手搁在她颈后摸了摸道:“别怕,全告诉我就行,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他的手指僵了僵,继续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安岚猛地抬眸,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脑中纷乱不堪,干脆举起热茶一口口往下咽,整杯茶喝完,才苦笑着开口:“原来我自以为找出了全部真相,结果还是错过了那么多。”

然后她摩挲着手里尚有余温的瓷杯,把李徽告诉她的所有事全讲了出来,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波动,努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李儋元却越听越觉得惊心,终是忍不住打断她问道:“你说,你是因为他才能重活一世。”

安岚盯着脚下的砖块,露出一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道:“很讽刺是吧。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我因他而死,也因他而生,他以为自己能操纵所有人,可那傀儡们却一个个失了控。他因觊觎姜氏娶了我,然后又做出情深不渝的样子,妄想一切都能回到曾经。你说说看,他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无耻。”

李儋元没有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在你心里,真的从未想过要回到曾经吗?”

安岚猛地抬头,“我已经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怎么可能还想回到他身边。”

李儋元表情复杂,身体往前倾了倾,眸光沉了沉,长吐出口气道:“那你为什么要哭。”

安岚慌张地擦着脸上碍事的水珠,可刚抹去些,又一连串地落下,心里懊恼得发痛,索性捂住脸痛哭起来。

李儋元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那颤抖的背安抚,轻轻叹气道:“想哭就哭吧,你一定憋了很久了。”

安岚听了哭得更大声,她在豫王府里,听到那么多令人震撼的真相,却始终强忍着没落一滴泪,可这一刻,躲在他怀里,听着那人纵容的声音,她才放心地让自己崩溃。可到底觉得不该,过了好久才猛抽着气,断断续续道:“对不起…阿元哥哥…对不起”

李儋元脸上也带着痛意,头挨着她的额头道:“不用说对不起,我都明白。十几年恩爱夫妻,真也好,假也好,你毕竟是用了全部的真心。这些年,你做了那么多努力,找到许多证据不来说服自己,皇叔对你只有利用,才能渐渐从前世里走出来。可现在知道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能放弃,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我知道了所有事,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了,只是…只是…”安岚越说越觉得慌乱,沮丧地将指甲掐进掌心,觉得自己实在无用至极。

“你明知道不该回头,可是内心深处还是会不忍和不舍,会有那么一刻,恨不得扔掉理智,不顾一切回到他身边对不对?”

毕竟那段时光对她来说太过美好,再怎么强迫自己忘掉,那些片段还是会自己跳出来:快乐的,悲伤的,甚至是平淡的相处日常,轻易让精心筑起城墙变得岌岌可危。

安岚仰起满是泪水的脸,神情像个惶恐又无助的孩子,颤声道:“阿元哥哥,我该怎么办?”

李儋元想了想,提起她腰上的丝绦塞进她手里,柔声道:“这一头是我,这一头是皇叔,如果你没法靠自己走过来,我就把你拉过来好不好。”

安岚的泪又被勾了出来,哑声道:“可是这对你不公平啊。”他是那样的通透而包容,但她却没法忘掉最该忘掉的那个人。

“没什么公不公平,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他笑了笑:“我等着你想通的那天,无论多久都等你。”

安岚伸手摸着他的脸:“阿元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前世的所有,慈父也好,宠妃也好,她全都不要,只求与他相遇时,她的心能透如琉璃,只因他而填满。

李儋元一下下压着她的手指,语气有点无奈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什么都懂,可还是会嫉妒。”

安岚眨了眨眼,傻傻问道:“真的吗?”

李儋元抬起她的下巴,一下一下啄着被泪染得湿濡的唇瓣道:“比如我现在就嫉妒的发狂。”嫉妒那人曾经得到过她全部的崇拜,嫉妒他与她同床共枕十余年,嫉妒他们所有温存,那记忆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他无法替代,只能努力将它们挤压着变小,直至缩进看不见的角落。

安岚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阖上眼,任由他在她唇上啃.咬,可她很快就感觉到这个亲吻变得很不同,不似以往的温柔缱绻,而是变得狂肆而霸道,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将她的舌尖都咬得发疼。她有些受不住,无力地攀着他的胳膊,发出小猫似的甜腻哼声。

李儋元觉得全身都在躁动,手从她的下巴往下滑,滑过纤长的脖颈、锁骨下凹软的小窝,再顺着杏色的对襟边缘往里探,起起伏伏,依着痴想过许多次的曲.线描摹。

安岚全身都在发抖,可还是挺直了上身努力迎合,这迎合越发令他发狂,不再满足只在她唇上流连,迫不及待挪到脖颈上,像上好的糯糕,尝上一口,几乎要满足地喟叹出声。嫌宽大的衣襟太过碍事,正要拉扯着解开,却听见那人发出蚊叮般的声音:“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

李儋元将自己从欲.望中拉扯出来,低头见怀里那张脸羞得通红,却执拗地盯着他道:“我花不了多少时间,真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刮了下她的脸道:“以前那么主动,现在又怕了?”

旖旎的气氛全散了,只剩他那双带笑的漂亮眸子,揶揄地落在她身上,安岚狠狠瞪他一眼:她才不会怕呢!只是自己在王府呆了整整四天,她是打死也不会在那里沐浴的。想象自己身体可能有的味道,自己都觉得无比嫌弃,哪能就这么展露在心上人面前。

李儋元见她一脸不服和懊恼,好心地决定不再取笑她,将两人的衣服都整理好,喊丫鬟端来沐浴的木桶,然后再往里面加着热水。

眼看热水就要加满,他回头问道:“香胰子,皂荚,你还需要什么?”

可安岚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做这一切,然后结结巴巴地问:“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吗?”

李儋元笑得有点狡黠,走过来手撑在她身边道:“我不留在这里,怎么伺候你?”

第84章

木桶里的热气氤氲地升在半空, 安岚的脸也像被热气熏过, 红扑扑、水润润,像熟透饱满的红果, 正好适合采摘。

李儋元手托着腮,饶有兴致欣赏着这可口的一幕,然后懒懒开口:“你再不洗,这水可就要凉了。”

安岚手指缠着衣带,赌着气拉松一些,还是觉得羞耻, 抬起下巴大声喊道:“三殿下, 你们这儿连个伺候沐浴的丫鬟都找不到吗?”

李儋元无辜地冲他摇头:“我这儿的丫鬟从不伺候沐浴, 本王没这个趣味。”

他刚被封了睿亲王,转身就连本王就用上了, 故意挤兑她。安岚转身瞪了他一眼, 干脆把衣带往他手里一送:“那你帮我脱。”

果不其然, 她见到李儋元的脸涨红了一瞬, 胆子大了起来,得寸进尺地一挑眉道:“不是要伺候我嘛,那就先从更衣开始。”

李儋元不甘示弱地回瞪,手里的绸缎又软又凉,她今天穿的对襟儒衣,前襟处绣了朵大红的茶花, 只需要轻轻一扯, 就能让那隐秘的花.蕊完全绽开。

手心出了汗, 喉结不断滚动,木桶里的热气钻进来,每一寸皮肤都被“咕噜咕噜”烧热。安岚见他紧张得额上全是汗珠,有点儿怕他会发病,干脆把衣带抢回来道:“算了,不然水可真的要凉了。”

她把外衫一拉开,李儋元就立即转了身,手扶着木桶边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变得异常灵敏:衣物交叠的摩擦声,鞋底擦着地砖的嘶嘶声,最后听见木桶里因有人坐下而发出吱呀声,水花溅起又落下…他眼前突然出现水滴从她脖颈上往下滑的画面,不自觉伸手抓紧了衣襟,喘息全乱了节奏,然后听见她又娇又嗲的声音从桶里传来:“阿元哥哥,你不是要伺候我嘛。”

在她面前,可不能缺了少了气魄。于是李儋元捏紧了拳转身,一眼就看见,白雾氤氲中,她将尖尖的下巴搁在桶边上,光洁的肩膀露出一小半,正仰着张漂亮的脸蛋,眨动睫毛上的水珠,小妖精似得对他笑。

李儋元立即能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连忙撩袍在旁边坐下,两腿交叠起来,生怕被她看出端倪。然后偏头轻咳了声,问:“你想要怎么伺候?”

安岚被他窘迫的表情激发了作恶因子,故意伸出脚来踢水,反正这桶里雾气萦绕,晾他也看不清水下面有什么。李儋元余光瞥过去,豆腐似的一抹白,晃得他眼发晕,口发燥,转身瞪起眼教训:“堂堂的侯府嫡小姐,洗个澡都这么不安分。”

安岚大笑起来,故意把身体往上坐直道:“原来嫡小姐连沐浴都要讲规矩啊,不如三殿下给我说说,都有什么些规矩。”

她身体起伏间,凝脂般的皮肤又露出一大块,从他的视线看过去,能轻易看清凸.起的锁骨,边缘都被热水泡得发红,顺着皮肤蜿蜒下去,然后又再耸起,可那丘壑刚若隐若现露了一小半,立刻隐匿不见,勾得他差点想化身登徒子,扒着桶边看个痛快。

安岚坐在桶里得意地发笑,然后又娇滴滴地喊道:“阿元哥哥,你帮我擦背吧。”她把下巴靠在桶边,学着他无辜地眨眼道:“以前都是丫鬟伺候我的,我自己可不会。”

李儋元简直拿这小妖精没法子,只得了捞下块布巾扔进水里,然后眼一闭,拎起那块布胡乱往她肩上擦。她肩上的皮肤滑得像块刚做好的酥酪,带着皂荚的清新味道,隔着布也能缠绕在指尖上,然后,带着酥酥的麻意窜遍全身。李儋元摒着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心猿意马,可那人偏偏要在这干柴上再加一把火,用手撩着水花溅到他脸上道:“三殿下,给人擦背可要专心一点。”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当他不敢动她啊。李儋元没好气地睁开眼,安岚正好转身对着他,水上的白雾被搅散开,没留神撞见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脑袋还是空的,鼻腔里就先一步涌起热意,然后听见她的惊呼声嚷嚷起来:“三殿下,你流鼻血了!”

李儋元忙用帕子捂住鼻子,只露出一双眼哀怨地等着她。安岚憋着笑又扒在桶边道:“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要陪我留在这儿的。”

她见那双黑眸渐转幽深,到底怕玩得太过火,自己可不想洗了一半就被收拾了。干脆抢过挂在桶边的巾帕道:“算了,算了,不要你伺候了,不然这水凉透了都洗不完。”

李儋元腾地起身,手按着帕子往屏风后面走。安岚靠着桶身,捂着嘴偷乐了半天,又听见粗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记得你说过,要洗快一些。我在床.上等你。”

这下可笑不出了,她将泡在水里的发尾捞起,用皂荚轻轻搓上去,再掰着手指一根根屈起,内心不知是惶恐更多还是期盼更多。

李儋元用湿布在脸上擦了又擦,想想刚才那场景还是觉得懊恼,他从小就没什么太重的欲.念,身为皇子,就算再不受宠,被明里暗里送过来的女人也从没断过,以往见着那些人搔首弄姿只觉得无聊又可笑,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怎么一对着她,就变得这么没出息。

他的目光转向床上的被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侍女将他偏好的鸦青色换成了大红,游鲤团花的锦绫搭被,两只锦鲤首尾交.缠,看起来还真有些洞房花烛的旖旎味道。

他用手摸着那搭被上的绣纹,听着不远处“哗哗”的水声,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他刚才确实有些情难自禁,想要她的渴.望一刻也藏不住,可她才哭着承认没法忘掉前世,就算要了她的身子又能如何呢。

还没想个明白,突然听见屏风外传来怯怯的喊声:“阿元哥哥,能给我递件衣服吗?”

李儋元一怔,才想起自己竟忘了给她准备更换的衣服,但他这里除了丫鬟房里根本没有女子的衣物,想了想,拿出自己的一件中单抛在屏风上,道:“你先把这个穿着吧。”

安岚盯着那足足有她一人半长的中单,暗自给他接了后半句话:“反正总是要脱的。”

她心中忐忑不已,方才的撩人劲儿全扔在了一边,一咬牙将那件中单扯下往身上穿,然后把擦干的头发全撩到一边垂下,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拖地往床榻的方向走。

李儋元按着床榻一抬头,就看见少女长长的乌发飘在颈边,长袍遮住了脚,女鬼一般往这边挪动。眸间涌上层笑意,忙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又放在自己手心搓了搓道:“冷不冷。”

安岚大着胆子抬眸看他:“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李儋元的笑容渐渐敛去,那中单对她来说实在太大,虽然盖住所有曲线,可透过宽大的衽领,只一低头,就能望尽所有春.色。好不容易平息的欲.念重又汹涌起来,试探地按着她的肩揉进怀里,手指捏住滑润的尖下巴,在她仰起的触到一片晶亮,太想不管不顾地亲下去,却还是哑声问道:“你真的愿意吗?”

安岚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当然愿意。”

李儋元却还在犹豫,黑眸沉了沉,手指重重摩挲着她下巴上的那块圆润的骨头,终是开口道:“第一次你让我要你,是因为被我说的那番话感动。今天你让我要你,是因为你太想有人帮你,彻底逃脱那段记忆,彻底断掉你想回头的路。”

安岚有点着急,仰起头,伸手拽着他胸口的衣襟道:“可我们就要是夫妻了,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当着有关系。”李儋元勾着她的脖子,柔声道:“我想等到你心无旁骛,真正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时,再和你好好尝尝鱼水交融的滋味。”

他毕竟还是有些骄傲,在这件事上他从无经验,要得到,就必须是从身到心,全部的她。

安岚低下头,又有点想哭,哑着嗓子,任性地伸手缠在他腰上道:“那你能陪着我睡吗?”

李儋元无奈地将她脸庞的发丝撩到耳后,柔声道:“你不乱动就行。”

安岚立即忆起那晚,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那次之后他竟这么怕她,抬头弯起明眸,在他唇上亲了口道:“你不乱动,我就不乱动。”

可她忘了顾及面前这人忍得辛苦,一点小火花就能燎原,看着面前那张狡黠的艳丽脸庞,李儋元咬着牙想,亲一下到鱼水交融可还有不少距离,于是由着性子把她推.倒下去,先借她口中的馨香解渴。

最后说好不乱动的两人,在帷帐里足足折腾了整个时辰,安岚将胳膊从锦被里伸出来,脸颊晕满了酡红,床尾挂着那件皂青色的中单长袍,她揉着胳膊,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是酸的。然后她看向身边那人,打了个呵欠,懒懒靠在他颈窝上想:虽然没到雨水交.欢,也够炖半锅鱼汤了吧。

如果这么日日纠缠下去,她才不信他能守得了多久。

可显然,有人不愿给他们日日纠缠的机会。第二天,天刚大亮,打更的梆梆敲响着更鼓,别苑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谢侯爷亲自带人从上面走下来,敲响了朱门上铜环。

第85章

别苑的花厅里, 沉香袅袅、炉火融融, 侍奉的人全被拦在了门外,蒋公公穿着墨色夹袄, 谢侯爷一身蟒纹鹤氅,一人站,一人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谢侯爷转动着腕上的檀木手串, 等得时间越长脸色就越难看,终于把手往桌案上一拍, 震得旁边的杯碟都跟着颤了颤,高声道:“到底还有多久才出来!”

蒋公公弓着腰, 双手恭敬交叠,继续嬉皮笑脸道:“这一大早的,洗漱、更衣都要时间,三殿下和王妃怕在侯爷面前失礼,肯定要把自己拾掇齐整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