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攥着冰凉的指尖,问:“是你做的?”

李徽盯着她面前那杯酒,眼中浮起痴意,叹气道:“柔柔,你我有多久没这么坐着对饮过了。”

安岚撑着桌案站起,盯着他质问道:“李徽,你是不是想造反!”

李徽的目光渐渐变冷,抬头道:“肖淮一入西营就会被囚禁,十二营卫有半数都被我的人控制。柔柔,现在只差你手上的那张兵符,整座皇城就能尽在我掌控中。哪怕李儋元回来了,调动城外戍卫营,也没法轻易攻进城门。”

安岚撑住桌案的胳膊止不住发抖,狠狠瞪着他再问一次:“你真的要造反?”

莲花灯座里炸起个烛花,半明半暗的阴影下,衬得李徽的脸越发阴冷,他抬手将瓷杯放下:“我只是拿回该属于我的东西。”

安岚阖上双目,语声哽咽道:“却要以牺牲一城百姓的安宁为代价,甚至不惜让大越陷入外忧内患的动荡中。”

李徽没有答她,沉默许久,才开口轻笑一声道:“那又如何,我若不孤注一掷,岂不是要将这江山拱手让给他。”

安岚深吸口气睁开眼,潋滟的眸子仿佛藏着尖刺:“那王爷可还记得,这样的孽,你前世已经做过一次。”

李徽偏过头,手指用力捏起,然后听她倾身过来,一字一句道:“不需我来提醒,王爷也该记得,当时你曾经多么悔恨过。”

由蜀中进京的路上,李徽领着勤王军攻破一座座城池,战火和杀戮几乎日日都在上演。

虽然他曾无数次想过谋反的细节,可当他亲眼看见兵士们的尸体堆在残破的城墙上,血色斜阳,照着兵服那个大大的“越”字,染红布纹的猩色血液,其实和他们何其相似。城中,一栋栋民宅被烧毁,衣衫破烂的孩子在尸体堆里哭喊,却怎么也挖不出自己的父母…四周全是哀嚎与未灭的硝烟,衬得城楼上飘展的勤王军旌旗格外刺目。

李徽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湿透。如果人间有炼狱,这便是炼狱,由他亲手所造的炼狱。

后来,他如愿扫平所有障碍,一步步登上皇城的顶峰,却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抱住身边的安岚不住发抖。安岚那时只道他是心怀慈悲,才会无奈忏悔。可后来她才明白,李徽谋反只为一己私欲,却造成半壁江山生灵涂炭,无辜的百姓被牵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上位者手上的血,迟早要用余生偿还。

可当安岚再次想起这件事,却突然想赌上一赌。赌他没法让权势蒙蔽所有良善,再次做一个踩着尸骨上位的帝王。毕竟他曾饱读诗书,哪怕只是装腔作势博个美名,却也摆脱不了藏在心底,对苍生的那股怜悯。

李徽终于从那段可怕的回忆里抽离,脖上已经绷出青筋,神情有片刻的茫然,然后换成个苦笑,抄起酒瓶直接灌进喉咙,然后用被烧痛的声音道:“柔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从有过如此颓然无助的时刻,安岚的心仿佛被狠撞了一下,无端涌上股酸涩,明白他已有回转之意,柔声劝道:“王爷为何不能抛下执念,皇位也好,江山也好,那是谢氏加之于你的,可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李徽抬头看她,眼眸已经染成赤红,然后哑声笑起来道:“没错,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而已。”

黑眸中的光亮一点点凝结起来,聚起浓烈的渴望,忍不住倾身去抓她的手道:“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可以放弃所有计划,将京城还给他。”

这一次,安岚并没有对他破口大骂,她只是将手放在腹部站起,一步步走到他身边道:“王爷,我已经有了身孕。”

李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然后看见安岚素白的脸上滑下泪痕,声线却变得强硬:“你还记得吗?前世我们也曾有过孩子,可你怕这个孩子会暴露你的身份,亲手让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李徽,这是你欠我的,这一世,我好不容易找到想要走的路,找到倾心相对的爱人,我们即将有一个孩子。你如果真的对我用情至深,怎么忍心再次亲手毁了它!”

李徽捏紧了拳,有一刻,他想要毁掉这个孩子,想要把她囚在身边逃离,可最后只是捂住脸,在足以让肉身撕碎的钝痛中彻悟。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如果能回到最初,他最想留住的,不过是宣武侯府里,十四岁的少女仰起脸,露出无忧的笑靥。

大梦初觉,梦醒已是百年身。

李儋元的御驾在两日后回京,刚坐回太和殿上,便下了两道圣旨。其一,是木戎已经退兵,并签下协议再不进犯。可摄政王李徽有通敌之证,念在其以往的功勋,免去死罪,将其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再入皇城一步。其二,是姜族部落在对抗木戎一战中,将其立为大越属国,往后两国可互通商贸,自由往来。

当李徽换回布衣青衫,即将离开皇宫时,曾对李儋元问道:“既然你已经造出所有证据,大可将我打成叛国之罪,为何还要留我一命?”

这位年轻的君主负手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鳞次栉比的民舍和袅袅炊烟,淡淡道:“为皇叔那一晚的仁慈。”

李徽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苦笑着道:“所以那时你早知道我要放手一搏,甚至就等着我出手,就能毫无顾忌地将我除去。”

李儋元转头看着他道:“没错,那时肖淮就埋伏在宫殿外,如果岚儿发出信号,他立即会带兵冲进去。”

所以到最后,反而是她救了他。

李徽仰面大笑,然后一抖衣袖,步履潇洒地走下城楼。李儋元望着他的背影,竟看出皇叔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轻松与不羁。

他在侍卫的护送下也下了城楼,走进坤和宫时,安岚正在翻着书,抬头见他进来便笑着道:“快过来,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

李儋元不自觉也露了笑容,走过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柔声道:“还不知是男还是女,就这么着急?”

安岚抗议地甩了甩书页道:“多起几个不就行了。”她仰起头,不满地蹙起眉:“哪有快当爹的人,像你这么无所谓,除了我告诉你那次,都没见你多开心。”

李儋元着迷地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阖,嗔怒的神情也觉得可爱,拇指在她唇上摩挲着,见身旁的宫人识趣退出去,便弯腰吻下去道:“我已经有了最好的,其余的,只是锦上添花。”

安岚尝着他口里的甜意,觉得这话十分受用,又调皮地在他唇上轻咬了口,再从他怀里挣出问道:“那做皇帝和我,究竟哪个比较好。”

李儋元摸着她头顶的软发道:“以前想登上那个位子,是因为想要活下去,也会幻想,拥有无上的权威,究竟是怎么样的畅快。可真的坐上皇位,才明白那权柄其实是种束缚,将人困在这皇城,再也无法脱身。可我这次去平渡关的路途中,经过了江南城镇,看到了大漠长河,才亲眼看见这江山图谱,如此绵延壮美,我总算明白父皇的坚持,我要守住这一片河山,还大越一个盛世,这才是身为君主的责任。”

安岚听得一脸向往,前世她除了住在京城便是蜀中,然后跟着勤王军舟车劳顿,李徽将她安稳地护在军营里,根本没心思欣赏什么周遭景致。于是叹息着道:“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李儋元笑着揉了揉她不甘的脸:“我走过每一处地方,都想着以后要同你一起去。日后我让他们帮我绘一张图,等能够闲下来,我们就朝着那些地方一路走过去,我会带你去看我看过的一切。”

安岚想想便觉得满足,不由笑得眯起眼来,然后听他靠在自己耳边,柔声答出她上一个问题:“江山或皇位,哪及得上你一笑秀美。”

第119章 番外

安岚怀孕七个月时, 大越来了位北朝使臣, 李儋元在朝上接见后, 听说这人走南闯北, 最擅鉴别玉石器物,于是生出个念头, 派人将他请到了坤和宫,想让他鉴一鉴那对“高价”够得的血玉。(格 格 党小说网)

毕竟他当初买下那对“血玉”后, 可没少受安岚的嫌弃。连登基后,还时常被她提起来取笑, 笑他会识人却不懂识玉,活该当了冤大头, 实在让他这个一国之君脸上无光。

可不知为何, 他心里始终有种笃定, 这对血玉是真的,当初在那个云游道人手上一见到,听他念叨着:“恩爱绵长, 永世不离”便觉得是一种召唤, 冥冥中有个声音,促使着他必须买下它们。

安岚知道后很是无奈, 手摸着肚子低头笑道:“今天就让你爹输的心服口服。”

李儋元轻哼一声,将那使臣宣进殿来,然后让内侍托着一对玉佩送到他面前, 只见那使臣眸中瞬间射出亮光, 直勾勾盯着那盘中玉佩, 迫不及待问道:“陛下,可否容臣拿在手上细鉴。”

他这反应倒把安岚给弄懵了,她设想的场面,应该是使臣嗤之以鼻,可碍于皇帝的面子也只能说些好听的敷衍,这样等到众人离开,她便能好好嘲笑下这位实实在在做了冤大头的皇帝。

可现在那使臣却露出如获至宝的表情,小心地将那两块血玉捧在手心,左看看,右摸摸,然后露出狂喜神态,一脸崇敬问道:“陛下从哪里得到这两块上古宝玉的?”

李儋元一口茶差点喷了,他不过想证明自己五百两银子没白花,怎么还弄出个上古宝玉来了。旁边的安岚已经对他投来狐疑的眼神,几乎是在质问:“这人是受你指派的吧,说辞也太夸张了。”

他觉得实在冤枉,可那使臣还满怀期盼地等他答覆,想知道这宝物究竟从何而来,总不能告诉他是五百两在江湖骗子那里买来的吧,于是只得轻咳一声道:“先不论来源,你可看清楚了,这真是上古宝玉?”

那使臣神色十分激动,小心地捧着玉佩道:“臣这一生最擅鉴玉,绝不可能看错。据典籍记载,这两块血玉乃是上古时期,两只凤凰投身烈火所化,所以对着阳光还能看出血玉里的羽翼痕迹。传闻能拿到这两块玉佩的男女,能不受轮回所限,结下永世之缘。”他捧着玉佩跪下,高声道:“陛下能得到这隐世之玉,实在是大越帝后之福兆啊。”

真假不论,这话听着倒是挺舒服的。李儋元挥手让他平身,又笑着让德安给他赏下不少银两。那使臣摸了至宝又得了赏赐,心满意足地退出殿外。可安岚还是有点回不了神,所以,这五百两买回来的血玉居然是真的!

见她满脸忪怔,李儋元得意地一挺胸脯,眼瞥过去,按着她的手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朕越发得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阿岚白了他一眼,又怔怔盯着那玉佩道:“你说,这如果真是什么上古宝玉,我日日放在身边,是不是能保佑咱们生个文曲星转世什么的。”

李儋元嗤之以鼻:“我李儋元的孩子,还需要一块玉来保佑成才?”

话虽如此说,安岚却把玩那块玉直到晚上,坐在床沿,对着光细看,除了觉得较为温润,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珍稀之处。李儋元对她很是无语,将那玉佩抽出放在枕边道:“说不定那人为了恭维我,随口胡诌的,你还真当了块宝啊。”

安岚想想也对,她因为孕期,这时便觉得困倦,于是打了个呵欠脱衣睡下。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见那两块血玉飘在空中,闪着耀眼的光,仿佛一种指引。

于是她从床上爬起,跟着它们走进某条通道,可前方始终飘着一层雾,她觉得身体很轻,脑中有些混沌,只是无意识地朝着那雾气走去。直到那团雾渐渐散去,她才惊讶地发现,眼前竟出现她在侯府的闺房,而“自己”正穿着新娘嫁衣,一脸娇羞地让喜婆给她梳头。

可这场景,却和她前世出嫁那天并不一样。

她忍不住想往前走,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她拦住,只能看不能发声。内心的震惊还未结束,又听见一位嬷嬷轻声道:“睿王爷虽被传成重病难愈,可到底也是个皇子,小姐只要嫁过去了就是正经的王妃,日后再生个小世子,地位就稳了…”

而坐在房里的“自己”脸颊泛着红晕,却制止那嬷嬷道:“怎能在背后议论王爷的病。我嫁过去了,他就是我夫君,无论怎样,都是我的夫君。”

这对话忽大忽小地在耳边飘过,安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要嫁的人会变成李儋元。正在晕沉时,身体突然变轻,然后就成了一缕魂魄钻进“自己”身体里,意识暂时封闭起来,只能通过眼睛去看,仿佛一幕亲身参与的戏剧。

那一天,十七岁的安岚嫁进了睿王府,经过一整套繁琐的流程,她撑着酸痛的脖子坐在床沿,忐忑地等着从未谋面的夫婿。竖着耳朵听着,门外只要有动静,她就立即摆好姿势,一颗心撞得“砰砰”直颤。

可那扇门一直没打开,可怜的小心脏白白撞了几次,倒把她给…撞饿了。

侯府大小姐虽是初次经历洞房花烛,却不愿委屈自己,于是让琼芝去外面守着,抱起房里那碗莲子羹吃了起来。

她生怕新郎会进来,吃得心急火燎,可那莲子羹太烫口,房里又闷热,她只得边吃边用帕子扇着风,额上不断冒着汗珠,连鼻头都热红,正猛吸一口鼻子,门却在这时开了…

安岚整个人都呆住,檀口半张着,杏眸瞪得圆圆,直落在走进门的新郎官身上。冠玉面、绛纱袍,气质如流云清澈,俊美得不似真人。往里走动时不带一丝酒气,反而萦着股好闻的药香味。

含在口里的莲子羹这时才“咕咚”咽进喉咙,安岚的脸却突然红了,琼芝的脸从门边钻过来,用快哭出来的表情歉疚道:“殿下他…不让我通传。”

李儋元始终没开口说话,只转眸往旁边淡淡一扫,就让琼芝莫名打了个冷战,头垂得低低,赶紧逃回门外守着。

安岚忙背过身使劲擦嘴,一眼瞥见被她随意丢在旁边的红盖头,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挫败感感,感觉有人在她身旁坐下,指甲盖碰着酒杯发出好听的叮叮声,药香味越来越浓,悄悄溜进鼻尖,在心脏上一下下地敲。然后便听见他开口道:“你是继续吃,还是先喝合卺酒。”

安岚立即想起还搁在桌上的半碗莲子粥,恨不得扶额嗟叹。谢大小姐从小恪守礼数,第一次撞上如此尴尬场面,竟然是在新婚之夜,对着一位谪仙般的夫君。

可侯府小姐的脸面,促使着她转身垂眸,再压着嗓子道:“全凭夫君的意思。”

李儋元总算看清她的容貌,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谢侯爷处心积虑将嫡女嫁给他这个病秧子,必定是有其目的。可刚才那初见的一面,倒和他想像中的闺中大小姐有些许差别。

他面无表情地将酒杯推过去,仍是冷淡问道:“你会喝酒吗?”

安岚觉得这声音似夜色温沉,却也如夜风一样寒凉,那颗滚烫的心总算沉静下来,记起教习嬷嬷曾教她在新婚之夜的规矩,低眉敛目地举杯与他喝合卺交杯。胳膊绕过去时,手腕触上他的指尖,冰的像块孤立千年寒玉,令她莫名有些心疼。

想了想,终是开口劝道:“三殿下若是身体吃不消,便不要喝酒了。”

李儋元的面上添了丝阴沉,已经迫不及待盯着他的身子了吗。在她心里,只怕盼着自己早日病死才好。他将酒杯放下,撩袍走到床沿坐下,瞥见搁在那里的红盖头,讥讽地笑道:“看来王妃还真够贴心的,连揭盖头都替本王代劳了,既然如此,今晚就由你好好伺候本王洞房吧。”

他低头将衣带扯开,却等不到那人上前,于是转头冷笑道:“王妃莫非觉得,我现在的身子骨,连洞房都能省了。”

那她未免也把这婚事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可他却看见,龙凤对烛旁,娇滴滴的侯府小姐正皱着眉,专心对付身上繁琐的礼服,然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道:“我不会脱,能帮帮我吗?”

第120章 番外

李儋元微眯起眼, 见她一脸苦恼不似作伪, 葱节似的纤指按着凤纹盘扣,细细的烟眉微蹙着,被烛火一照,颇有些楚楚动人的味道。

可他并不上前, 只懒懒扯开衣带, 将纱袍脱下往旁一扔,长腿交叠起来道:“剩下的,本王等着你来。”

见新郎官毫无要帮忙的意思, 反而还摆起了架子,安岚泄气地狠扯了下盘扣,可碍于礼数却也不好抱怨,再看那人仅穿着件皂白的里衣,斜斜靠在锦垫上, 更添了分慵懒的性感。低下头吞了吞口水, 怕自己眼里流露出的倾慕显得太不矜持,手指无意间用了力,竟将盘扣给扯了下来,滴溜溜落在了地上。

李儋元往下一瞥,轻勾起唇角道:“看不出,王妃还真是心急。”

安岚又羞又恼,干脆背过身去, 将上好布料的斓袍胡乱扯开脱下, 再解开里衣领口处的两颗盘扣, 总算舒服了些,深吸口气站起,走到李儋元身旁坐下。

那人正将胳膊撑在床架上,姿态舒逸,饶有兴致地等着她来服侍,可她做惯了娇生惯养的侯府小姐,除了临时抱佛脚看的春.宫图,哪里会懂得男子的衣裤该怎么脱。低着头仔细琢磨,眼神转来转去,不知怎么得就落在了他的胯.下。

等两人察觉时,便同时闹了个红脸,李儋元不自在地将双腿交叠起来,视线挪过去几分,正好触着她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滑腻,心跳便猛地加速起来。

他觉得有些恼怒,明知道这人嫁过来就是等着他死,竟还能被勾起悸动,于是沉下脸,拽着她的手往下一按,脸靠过去道:“想看什么?不如自己来试试。”

安岚整颗心瞬间蹦到嗓子眼,这三殿下刚才还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怎么突然这么猴急起来。可那些图册里也没这么生猛的场景啊,手心烫得快烧着了,但今晚就是干这个的时候,哪里容得未战先退,干脆一闭眼去摸他的裤带,可摸来摸去,让李儋元全身又酥又麻,本能的往后一退,安岚被带的失去了平衡,竟将他整个人给压在了床榻上。

胸口陡然压上的重量,让李儋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安岚吓得手忙脚乱,手掌胡乱挪动,竟将他的衣襟全部扯开,自己的上衣也落下一半,露出一截纤细又白嫩的香肩。

李儋元的呼吸有些凝滞,鼻口处全塞满少女的馨香,再看她双颊泛红,杏眸里带着懵懂的邀约,全身被点着火似的躁动不安。他进门前早就想好,既然谢侯爷把女儿送来了,今晚又是洞房花烛,无论那是个怎样的女儿,他也不怕好好开个荤。可这一刻,却被她澄明的眸子荡散了心神心底,有警钟突然敲响,如果今晚真的与她做了缠绵之事,只怕他就没法对她再狠下心了。

他平生最擅长的就是自持,虽然小腹绷得发疼,却还是强忍下来,手掌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滑,用冷淡的声音道:“你下来吧。”

安岚还记得他刚才说等着服侍的话,这时正不知该从何下手,陡然听见这命令有些发怔,然后又听他讥讽地加了句:“怎么,王妃想霸王硬上弓?”

这话彻底给安岚浇了盆冷水,憋着股气往旁边躺下,还是没想明白,不是正**嘛,怎么一点过渡都没,突然就结成冰块了。可那人背过身子,僵直的肩随着喘息轻轻耸动,看来是打定主意就这么睡一晚上了。她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失落,念头转来转去,终于想到:“原来他的病,是真的会不行啊。”

那他也怪可怜的,罢了罢了,就别生他的气了。于是安岚帮他把锦被掖好,再翻了个身心无旁骛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儋元都未宿在她房里。见小姐日日无聊地绣着荷包,偶尔发出一声叹息,陪嫁丫鬟琼芝很是为她不平,可那位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敢小声嘟囔道:“也不知是什么铁石心肠,天天晾着如花似玉的王妃,什么暖阁里,能有大活人热乎。”

安岚听得想笑,将针线放下道:“你可别碎嘴了,咱们在侯府不也这么过的,殿下他有他的事做,有空了自然会过来。”她觉得三殿下得了那样的病,连男儿雄风都展不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得好好体谅他,还要多给他炖点药膳补补,让他感受到来自妻子的温情。

于是这一日,李儋元正在书房里等着吃药,可过了规定的时辰,那药也迟迟没送过来,不耐烦地将书扣在按上,喊着每日服侍他吃药的丫鬟道:“今日的药怎么迟了?”

那丫鬟干笑一声,道:“王妃说,今日的药由她亲自来煎,就是不知为何还没煎好。”

李儋元听起来就觉得不妙,想了想还是大步走到小厨房,果然远远就看见里面浓烟滚滚,像要烧着了一般。几个丫鬟婆子进出着忙碌,而被拖出来的王妃呆立在门外,似乎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阵无语,走上前问道:“你在干嘛?”

安岚心虚地转着乌溜溜的瞳仁:“帮你煎药啊。”

李儋元往里瞥了眼,语气更硬:“你以前是不是从未生过火?”

“是的。”安岚头垂得更低,可想着这是洞房后他第一次和她说话,便紧张地抬眸道:“那…你能教我吗?”

李儋元快被她给气乐了:“你觉得我就会吗?”

安岚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果然被熏傻了,侯府大小姐不会做的事,他身为皇子更是沾都不会沾,李儋元见她这模样,摇摇头教训道:“这些事自然有下人来做,她们做得熟,也做得好。你身为主子就该有主子的模样,瞎掺和这些事干嘛。”

安岚攥着指尖,细着声道:“我就是想学学看,一次不行,多试几次总行了吧。不然我嫁给你,日日就是关在房里绣花,可我想学会怎么照顾夫君,也算尽王妃的责任。”

李儋元的心被她说的软了软,见她脸颊上都沾了炉灰,摇摇头,一脸嫌弃地递了块帕子过去道:“自己擦擦。”

安岚不知哪来的勇气,把帕子塞回他手里,用撒娇的语气道:“我看不见,殿下帮我擦吧。”

李儋元捏紧帕子,把那句“看不见就去照镜子”给咽了下去,她既然在外做足了贤惠娇妻的本分,自己总不能太不给她面子。于是举起巾帕,在她脸上轻轻擦着。

虽然隔着巾帕,还是能感觉手下的肌肤如缎子般滑嫩。娇艳的少女乖乖闭着眼,羽睫颤得他心都发痒,一股渴望冒了头,手一松,将巾帕掉在了地上。

安岚倏地睁眼,望着脚边的帕子喃喃道:“让她们再拿一块来吧。”

“不用。”李儋元淡淡道,然后将手指放回她脸上有污迹的地方,细细缘着肌肤摩挲,安岚有点不好意思,又被他摸得有些痒,心里却是开心的,便缩着脖子笑了起来。

她这般小儿女的娇态,倒让李儋元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不想光明正大与她亲近,却又忍不住为.色所迷,只有借这些伎俩摸上一摸,可他放不下心里的防备,也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

那天晚上,安岚原以为李儋元会到她房里来,提前让琼芝在床褥上熏香,想着再好好和他试一次。可最后还是等了个空,琼芝看见自家小姐坐在窗前的身影有些心疼,给她杯里的茶换成热的“这么晚,三殿下是不会来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安岚垂下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从小就在宠爱里长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冷落。可当她想起李儋元那张总是淡漠又苍白的脸,再想到听过的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心疼多过于埋怨,如果他能像普通人一样健康无恙,一定不会这么对她。

接下来的几天,李儋元听闻他这位王妃对自己的病越来越上心,时常找来给他问诊的御医打听病情,还有用什么法子能治。听见御医向他回禀时,他嗤笑一声,把手里的书放下,负手走到窗前道:“她以为,若是有法子治,还能等到今天吗?”

信手将窗格推开一些,突如其来的阳光从窗缝中透入,刺得他微眯起眼,用手背挡了挡,沉着声道:“她如果这么闲,你就随便开个方子,给她找点事做吧。”

那御医是跟了他许久的心腹,并未多问就告退离开,再过了几天,他听闻王妃养了只金丝燕,用名贵的虫草养着,据说是有人告诉她,说要将金丝燕养上足足一个月,然后将它吐出的第一口唾液作为药引,便能治除百病。

话说安岚听了这个方子,虽半信半疑,但也觉得试试无妨。那御医还特地交代,必须派人寸步不离地盯着,要第一口唾沫才有用。她生怕下人照料得不仔细,便将那只金丝燕放在自己房里,每日早起便守在旁边刺绣,连换水喂食都由自己亲手来做,偶尔李儋元从她窗边走过,瞥见她对一只燕子认真虔诚的模样,觉得可笑,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在心头。

安岚养那只金丝燕养得久了,多少也养出了些感情,有时会将它从笼子里拿出,用手指帮它梳毛,然后再逗逗它,琼芝看了笑着道:“王妃对它这样好,它只怕是懒得吐唾液筑巢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这金丝燕日日被绑在笼子里,哪还有筑巢的野性,于是安岚想了会儿,对琼芝道:“把它腿上的锁扣解开吧,看它会不会在房里筑巢。”

琼芝早觉得这只燕子养了许久都未见产出,不如放开试试,于是解开它腿上的锁链,想看它会不会在房里筑巢。谁知正好有丫鬟进来送被褥,那金丝燕陡然得了自由,扑棱着翅膀就朝她脸上飞,吓得那丫鬟扔下被褥惊叫一声,金丝燕被吓得颈毛都竖起,擦着门缝就溜飞了出去。

这变故只在一瞬间,等安岚反应过来,眼前只剩几根飘飞的燕羽,眼看苦心饲养的良药就这么飞了,她急得一跺脚,带着丫鬟们就朝外追去,一到院子里,就看见那金丝燕正站到围墙上,见她们追出来,翅膀一扇就准备往上飞。

安岚急得眼泪快出来了,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捉,谁知脚下一绊,竟摔倒在了泥地里,旁边一阵惊呼声,令她觉得更加丢脸,再抬头时,那只金丝燕早飞得没了踪迹。

她懊恼地揉着被摔疼的膝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可裙摆和裤子全沾上污泥,正纳闷为什么丫鬟们还不来扶她,视线里就出现一双鸦青色的靴面。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那丰神俊逸的男人撩袍蹲下,对她伸出手来,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哽咽着道:“对不起,我没看好它…”

李儋元默默看着一身狼狈的王妃,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真的相信它能治病吗?”

安岚猛地点头:“周大夫和我说了,只要我饲养得当,就有希望治好你的病。”

李儋元的眼波沉沉,托着她的胳膊扶起来,再拉她坐在石凳上,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谢宁那样深藏不露的城府,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

安岚怔了怔,总觉得这话透着些讽刺,便瞪起眼道:“你不许说我爹不好。”

李儋元失笑,手伸过去,帮她擦去腮边一点污泥,然后倾身靠过去问道:“我和你爹,谁比较重要?”

“当然是我爹。”安岚被他激得忘记了出嫁从夫的□□,理所当然地答道。

李儋元挑起眉,搁在她脸颊上的手指往下滑,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在她唇上轻舔了口问:“现在呢?”

安岚整张脸都红了,呆呆盯着咫尺间俊美无双的眉眼,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唇角答:“不知道。”

李儋元的眼眸倏地幽深,旁边的下人早被三殿下突然和王妃当众亲昵给吓得全溜走,索性把人给拉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啃咬,然后才气喘吁吁地放开被亲得呆若木鸡的王妃,勾起唇角问:“现在呢?知道了没。”

第121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