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顿时往后跳了一大步,好玄没掉下桥去。

“你…你…”

“我怎么了?”章清亭拿衣袖扇着小风得意洋洋地站定,“反正我要过桥,让不让随你!”

那年轻人气得内伤,到底斗她不赢,扭头退了回去。

章清亭心情大好,全然忘了之前的恐惧,也不着急,越发慢慢悠悠,一摇三摆高昂着下巴走了过去。

“忸怩作态!东施效颦!”那年轻人忿忿地骂着,忽地注意到她这一身的衣着,故意以袖掩鼻,“这满身的油腻腻、脏兮兮、臭烘烘、乱糟糟,真不知是哪家的闺女,如此丢人现眼的,也亏你好意思!”

“你!”这回轮到章清亭抑郁了。哪有女子不注意容貌的?她这一身,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自觉扳回一盘,背着手儿,踱着方步,同样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第7章 穷则思变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章清亭怒气冲冲的大步向前,一路在心里把那年轻人诅咒了无数次。

张金宝大气也不敢出,跟在后头老老实实,心中却在不住猜疑。

那年轻人说话行事文绉绉的,分明就和村里的教书先生一个德行。在这附近的年轻人当中,只有赵家那个病鬼秀才符合年龄。可那人不是病得快死了么?怎么还能生龙活虎地一大清早出来赶路?

还有大姐也是,先前只觉得她走路奇怪,怎么连说话也和那秀才一样,让人听不懂起来?

这问题太复杂,不是他这个脑袋想得出来的,不想也罢。

在章清亭的怒气之下,这接下来的路程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到了市集。

瞧见著名的杀猪女状元又回来了,街坊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张家大闺女,今天上哪家杀猪啊?”

“听说你要嫁人了,那以后还干这行么?”

“肯定还是要干的吧,要不咱家下回杀猪找谁去啊?”

“嗳!这怎么定了亲还变害羞了,都不搭理人了。哈哈!是不是要做秀才娘子了,也得装小姐啊?”

章清亭面无表情,一概不理。心里却着实生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这张蜻蜓也是,自甘堕落,干什么不好,非得去杀猪!丢人之极!

“大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张金宝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询。

这集市并不大,就两条街的商铺,章清亭就算不认路,也很容易瞧见一个大大的“当”字招牌在半空中悠闲地晃荡着。

“当”的一声,章清亭把牛耳尖刀拍在高高的当铺柜台之上,话也只有一个字,“当!”

“大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张金宝脸色变了,他虽不懂事,也知道这再穷也不能当吃饭的家伙啊!

当铺老掌柜从小小的窗口里探出花白的脑袋,“啊!是张家大闺女啊,你怎么连这刀都当了?”

“能值多少?”章清亭懒得废话,这全家看来看去,就这一把刀还值俩钱。不当它,今天的早餐在哪里?

“唔…”当铺老掌柜有些犹豫,“你要当多久?”

“死当!”章清亭答得斩钉截铁。

张金宝脸都绿了,大姐这是下了狠心不干活了。他忙从裤腰带里抠出三文钱来,“大姐,您别着急,我这儿还有几文钱,咱家今天还能过,别当这刀啊!”

原来还攒着小私房,我说那个家怎么穷成这样!章清亭不动声色地把钱接了,回头道:“掌柜的,您快开个价吧!”

老掌柜见她心意已决,这才拿起刀仔细观察,刀是好刀,用的人也很是爱惜,虽有些旧了,却连一个缺口也无。这刀市价便是三十文一把,都是老熟人了,老掌柜没有开虚价,“死当十五文,活当七文。”

“死当。”章清亭有些不耐地重复了一遍。

老掌柜再不多言,掏出十五个铜板随同契约递了出来。

章清亭见只有砚台,有些讶异,“笔呢?”

这回轮到老掌柜的讶异了,这张家大闺女还能写字?

章清亭接过笔,刚写了章字起笔的一点,忽然觉得不对,就势改成了张蜻蜓三字。

倒是让老掌柜拿着这份契约眯着老花眼瞧了半天,这丫头,怎么还能写得一笔好字?

身上有了几个钱,章清亭心情好多了,寻思着得先弄点东西吃,再寻家客栈住下,那露天席地的经验有过一次足矣,她可不想再来二回。

“包子馒头!热腾腾的肉包子大馒头!”

伙计卖力的吆喝和香喷喷的味道吸引了章清亭的注意。一共就十八个铜板,她还不至于好高骛远到要下馆子的地步。

“这包子多少钱?”

“包子一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俩。”

看着那足有家里四五个小笼包大小的肉包子,章清亭只买了一个。

“大姐!”背后有个跟屁虫很夸张地咽了咽口水,见章清亭冷冷的眼神,忙道:“我吃馒头就好!”

章清亭不悦归不悦,还是又递了一个铜板过去,张金宝欢天喜地地拿了两个大白馒头,啃得开心。

“大姐!”忽然又有人在身后弱弱地叫唤,扭头一瞧,居然是张小蝶那丫头,赔着笑脸迎了上来,“我怕大姐要帮手,所以就跟了来。”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一有吃的就跳了出来。这家子是属蝗虫的么?章清亭脸色不善的往她身后一瞟,心想要出来就一次出来,别费事地一个个地往外蹦达。

张小蝶明白过来,“大姐放心,我出来得很小心,后面再没人跟着!”

章清亭正想扔个铜板给她,忽地想起张金宝偷攒的私房钱,有些闹心,“你身上就没钱么?”

“当真没有!”张小蝶连连摆手,又讨好邀功地道:“不过爹手里还藏着两个钱!”

章清亭赏了一个铜板给她,心里算计着,回头要怎么把那干巴老头的钱给抠出来。

张小蝶有样学样的,买了个大肉包子啃上,不过她可学不来大姐如今的斯文优雅,三口两口便啃了个干净,嘴角一抹油,觉得不太饱,暗悔还是应该买两个大白馒头才合算。

先得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到了客栈一打听,最便宜的单间都要十文钱一晚。一共就剩十五文,这可怎么住得起?

张金宝胡乱出着主意,“大姐,通铺便宜,两文钱一位,咱们一家七口人,可以占半间房,到时把最好的一块留给你。”

章清亭很是无语,她才不要和这家人再挤在一起!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这工夫在我耳边唠叨,就不知道在街上去找点活干?”

呃,张金宝被骂得不作声,低着头装聋作哑。

挣钱?他可没大姐的本事。只要有大姐在,总饿不着他们。

章清亭忽然开始明白张蜻蜓要上吊的心情,就像现在,她就很想两眼一闭,啥事不管,偏偏身后的人如影随形,根本不让她消停。

可章大千金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凡事除了讲究表面的稳如泰山,也还识得大体,明白甚么叫做轻重缓急。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而是要想法挣出银子来,起码得解决自己的温饱和住宿问题。而最能代表一个地方经济与生计状况的,当然就是市集。

章清亭拿出逛街的劲头,带着俩跟班,慢慢悠悠打量着这个小市集。

北安国以畜牧为主,扎兰堡一带水草丰美,也算是北安国中等富裕的地方。

普通农户,如张家之前,都是种田种菜、养猪喂鸡。薄有资产的人家就会养几只牛羊,只有少数真正富裕的人家才开得起牧场,养得起马。

马者,甲兵之首,国之大用也。

这是章清亭的父亲大人,也就是南康国从三品太仆寺卿章致知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这个官儿,管的就是全国的马政。

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弼马温!不过这也只有母亲大人才敢背地里调笑几句,但是一家大小耳濡目染,对这马经还是多少有些了解。

南康国土地肥沃,多以农耕为主,养马规模并不大,多为官家操持,主要用于军队备战和皇亲国戚们使用,少量劣马才卖入民间犁田代步。

不若北安国,养马业才是朝廷的重要经济支柱。官家与民间富户,皆有选育,且看这街上有一多半的铺子是跟马有关的,便可知其繁荣程度。

章清亭很是感慨,要是她老爹来这北安国做官,恐怕就不用老是抱怨不受朝廷重视了。

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怎么解决今晚的食宿问题?就算手里的钱只管她自己也就最多支撑一晚。唉!真是让她煞费苦心。

蓦地,就听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张金宝猛的一声大喝,“站住!别跑!”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他人冲了出去。

同时冲出去的还有张小蝶,不过她没忘撂下一句话,“爹在那里!我们去堵他!”

章清亭只觉眼前一花,两条身影就冲出十几步外。这还真是动如脱兔啊!

她忽然有了个主意,让这一家子去逮兔子说不定还真行!

第8章 银钩赌坊

张发财虽然老当益壮,毕竟是上了年纪,斗不过那俩小兔崽子,数次逃脱未果,给提溜到了章清亭面前。

“嘿嘿!闺女你也来了?”张发财搓着干树皮似的老手,局促地赔着笑脸。

“你身上还藏着多少钱?快交出来!”发话的是张小蝶,搜身的是张金宝,“大姐连杀猪刀都当了,你还有脸来赌钱?回头就把你十根手指头全剁了,看你还拿什么赌!”

“什么?闺女,你不杀猪了一家子吃什么?”张发财两个眼珠子瞪得就快要掉下来了。

章清亭冷眼瞧着他,心里琢磨着,这个败家的根源要怎么处置才好。

被她那如杀猪刀般凛冽的眼光盯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张发财忍不住了,“闺女,你别老瞧着我…”

“那你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张金宝趁机逼供。

“别动手动脚的!揍你个小狗日的!”张发财跟儿子推搡着,但在大闺女面前,却不敢太放肆,“老子没钱!”

“没钱你到这赌场来?鬼才相信!”张金宝扒拉着他的衣裳,也不知这老家伙把钱藏哪儿了,还真找不着。

“闺女!我真没钱!”张发财企图寻求外援。

章清亭瞧着他们拉拉扯扯甚是不雅,略皱了皱眉,发话了,“要是没钱就把他全身的衣裳都扒下来!连鞋子都不要放过,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自施施然转过了身去,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想藏私房钱?她们章家也是人多口杂,三不五时就有丢钱丢首饰的。那些大宅门里的丫环婆子们可比这一家子精多了,要是没一点子手段对付他们,连主子都敢拿去卖了!

听了章清亭这话,张发财再怎么没皮没脸也挂不住了,“别!闺女,别介呀!我真没钱!”

张小蝶毕竟是女儿家,也转过了身去。张金宝虽得了大姐的鸡毛令箭,可对自己亲老子还不敢太过嚣张放肆。心里嘀咕着,大姐,这也太绝了吧?

趁他一分神的工夫,张发财忽地掉头就跑了出去!

“啊呸!这老小子忒狡猾了!”张金宝冲他背影忿忿地吐着口水,企图掩饰自己的办事不利。

章清亭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

虽不解其意,但张金宝还是依着吩咐追了上去。

“你也跟着!”章清亭又指派着张小蝶作二道探子,自己继续保持着淑女步态,慢悠悠做那黄雀殿后。

张发财撒丫子跑了两条巷子,缩头缩脑地见后面没了动静,自以为躲过一劫,放下心来,狠狠的擤一把鼻涕,算是出了一口鸟气。紧了紧裤腰带,便挺起了腰杆,大摇大摆地继续奔目的地而去。

不多时,一掀门帘,进了市集上最大的银钩赌坊。

一间大屋子里,乌烟瘴气,大白天的也不开窗,点着数十盏半明未明的油灯,映得四面墙上是人影憧憧。一片模糊不清里,只有一双双想发横财的眼睛雪亮雪亮。

彻夜未归的玩家,一大早弄了点钱就想来翻本的赌徒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群群地聚拢在不同的桌前,吆五喝六,热闹非凡。

张发财熟门熟路挤进猜大小的地方,正赶上这一局要下注。

“买定离手!要下注的快点啦!”庄家大嗓门的吆喝着。

被挤到的赌徒瞧见是张发财,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哟!老张头,你又来了!你那闺女又杀猪了?”

刚在闺女面前折了面子的张发财颇为不悦地道:“老子就是不靠她杀猪也有钱花!”

“看把你能的!买大还是买小?”

“你押什么?”

“我押大!这都连开两把小了,我不信还能开小。”

“瞧你这倒霉样儿,我买小!”

“切!我不过这两把手气不好,小心这回我转过运来,杀得你血本无归!”

说得张发财又有些犹豫起来,这到底是买大还是买小?

“要下注的快点!别磨磨蹭蹭跟个老娘们生孩子似的!”庄家拿话激着赌徒们,一时间,又放下不少筹码。

“等等!”见别人都下注了,张发财慌了神,从鞋子里抠出二钱银子来。

“啪”地刚往大字堆里一放,却横生出只又黑又瘦的手来,把银子给生生劫走了!

“谁!”张发财大怒,吼道:“哪个龟儿子敢抢老子的银子?!”

却见那手的主人不慌不忙的直起腰来,“就是你这只老乌龟的儿子,怎么啦!”

旁人先是一怔,随即哄堂大笑。

张发财恼羞成怒,上前就要捶打张金宝,张金宝却有恃无恐地把头一伸,“你打呀,你打呀!”

张发财往后一瞧,把高高举起的手又缩回去了,章清亭好整以暇的正站在赌坊门口冷眼旁观。

杀猪女状元威名远扬,这些赌徒们瞧她凛冽的眼神,俱都不敢调笑,转头各玩各的。

张金宝讨好地把银子递到大姐面前,章清亭立即闻到一股酸臭味,嫌弃地一皱眉,想想那就算是臭,也是钱,还是放在自己口袋里安生些。便从怀里取出小钱袋,让张金宝放了进去。

钱已到手,此处再不多留。

刚转过身想要离开,却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熟悉的哗啦哗啦声。

嗯?章清亭止住了脚步,侧耳一听,她还真没听错。

下巴往那一抬,眼神一示意。张金宝立刻明白了,大姐这动作就是让她去打探消息,不敢怠慢,赶紧走过去掀开帘子,伸长脖子一瞧,“大姐,这里是打马吊的。”

北安国居然也有马吊?章清亭来了兴致,大驾光临了隔壁的寒舍。

里面地方不大,人也很少,只有两桌,桌上都垫了红毡子,很是安静地摸牌打牌,无怪乎起初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

“闺女,这东西咱可不会玩,你要是想玩两把,咱们去外面,爹教你赌大小!”被没收了家当的张发财没了赌头,站在闺女旁边巴结着。自己不能赌,能看着人赌也是一大乐事,这就是无可救药的赌徒。

章清亭不悦地一皱眉,张小蝶立即知趣地把老爹推开半步。现在的大姐不喜欢言语,喜欢用眼神来传达命令。

章清亭站在旁边留神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家子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俱都屏气敛声站在一旁,等着她发话。

第9章 学打马吊

大姐现在也真好耐心,也不说走,就那么直直地站着,连气都没长出一下。张家其他几人早受不了了,嘴巴可以闭上,身子却扭来扭去,东倒西歪的塌着腰,曲着腰,活像三条抽了筋的大肉虫。

章清亭的注意力可不在他们身上,一直盯着牌桌。约摸等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有一位客人嘟囔着起身道:“不玩了!今儿手风不顺,总是输!没意思!”

其他人连连挽留,“这正在兴头上,怎么能撂挑子呢?这三缺一可要不得啊!”

那人把头一抬,正好瞧见章清亭他们,嘴一努道:“那不有人吗?”他趁机起身逃脱。

那三人无法,只得冲这边问道:“嗳!你们有会打的么?”

章清亭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们这一局是多少钱?”

“二十个大钱一局,放杠单赔十文,暗杠三家各赔五文,即打即开,概不赊欠!”

旁边伺候打盹的小伙计半天不言语,此时也从角落里冒出头来,“每局赢家抽台子费五文,有免费茶水!”

章清亭微微颔首,走近了两步,“那这胡牌的规矩是怎样的?”

“有对子时可以碰牌,有句子里也可以吃牌。这十三张牌,只要你能加一张组成四个三句和一个对子,就算胡牌。每局还有一张牌做宝,就是当什么牌都可以。若是没有吃牌自摸胡牌,那就番一倍。”

“那要是不用宝就胡牌呢?”

“再翻一番。”

“打了宝再胡牌呢?”

“还得翻一番。”

章清亭微笑着点了点头,“有点子意思,还有没有其他规矩的?”

“没有了,我们这小地方,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怎么样?姑娘,来玩两把?”

章清亭微微蹙眉道:“我倒是想学着玩两把,可惜只有这么点银子,你们愿意么?”她一股脑把小钱袋里的银钱全倒了干净。

张家那三口瞧着吓着了,大姐疯了吧?居然把整个家当都赌上了?

“大姐!”

“闺女!”

“这…这不…”

章清亭回头扫了一眼,成功地让三个人都干张着嘴巴,就是发不出声来。

桌上那三人中也有认得张蜻蜓的,瞧她这爽快劲儿有了几分允意。何况新手的钱最好骗,反正现在三缺一,就当消遣时间了,便道:“张家大闺女,那就坐下吧。”

“好啊!”章清亭欣然坐下,小伙计快手快脚地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来。

有些小裂口的瓷杯上还残留着没洗净的茶渍,杯底沉着些茶叶末子,昏黄的茶水也不知泡了多久。就这还五文钱一局的抽头,钱在这儿还真好赚!章清亭腹诽着,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却不饮用,掩着半边脸左右打量着这几位牌友。

有人好心地提醒,“姑娘,你是新手,可得留点神,若是出了牌忘了起牌,那可就成做相公的了,干看!到时任你有什么都不算钱的。要是认错了牌,诈了胡,那可要包赔一家八十文!”

章清亭下巴轻点,“多谢提点。”

稀里哗啦牌声又响,一百三十六张马吊牌码成两排高的四列,交叉置于桌中。

庄家将两粒小红骰子在手里摇了摇,置于马吊牌中的空地。

“三五是个八。”

确定了起手方位,然后又单拿一粒掷了个“六”,就从尾数起六墩选了下面一张牌翻出,恰巧是个六筒,这就是这局的宝了。

章清亭点头表示记下,然后四张一墩,开始起牌,十二张后,除了庄家拿两张,其余人各拿一张,开始出牌。

第一局,章清亭打到一半,刚吃了个杠子,忽然发现自己少了一张,原来是做了相公,令人叹息。

“十文钱啊!”张发财拍着大腿心痛不已。

第二局,章清亭终于吃到一个暗杠,可惜没胡牌,倒付出去五文。损失不大,还好还好。

“十个馒头啊!”张金宝在心里叫饿。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章清亭连输三把,当中还有两个两番的,一下不多不少,刚好输了一百文,也就是一钱银子出去。

张家三口脸色都不太好看,张小蝶低低地道:“大姐,咱…咱回去吧!”

章清亭输了钱,脸上愈加寒冷,“再多嘴全都给我滚出去!”

“就是就是!这才刚开始,你们急什么?”三个赌友都没输,自然想打那剩下的一钱银子主意。

第六局,章清亭终于有了点子起色,虽然没胡牌,但好歹有了个暗杠。

从这局开始,她似乎慢慢转运了,也赢了几把小胡,输掉的一钱银子慢慢又回来了。张家那三张大嘴终于都合上了,心里刚略略安定了些,章清亭突然发威,赢了一把自摸局,这一下,钱还有多的了!

张金宝喜不自胜地数着钱,“大姐!咱回去吧!”

“那可不行!”三位赌友不干了,“哪有赢了钱就跑的?继续继续!”

章清亭似是想走,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又坐了下来。

下一局,她又开始走下坡路,没两下,就把赢的钱输了个干净。

张家那三只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跺足叹气。章清亭也似有些着急,再一局,一个推牌,“胡了!”

众人一瞧,她却是记错了上盘的宝,诈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