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关上。”章清亭从袖中拿钥匙把那梳妆匣子开了。

原来这是要用钱呀!张小蝶心里一块石头立即落了地,麻利地关了门,小跑到大姐身边谄媚地问:“大姐,这是要干嘛?”

章清亭拿起匣子上头一格的胭脂水粉,指着下面的银钱道:“这里一共还有二十多两银子,省着点用,一家子在这客栈住上一年半载的是够的。人口簿子也搁在这儿,我现把这钥匙交你手里,你把这匣子收好,千万别给人摸了去!尤其是你爹,一定得防着他!”

张小蝶吓着了,“大姐,你把这…这么多银子给我…我保管?”

真没出息!章清亭心中暗骂,却还是和颜悦色道:“我瞧你近日管钱管得不错,我是想着万一我有事不在家,你们要取用也便利。”

怕她生疑,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儿也有一把钥匙,你那儿就是个备用。当然,你要支取了什么,用在哪里,可得一一向我报账,若是想私自昧下钱来,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这么连吓带骂的,果然奏效,张小蝶立即接了钥匙,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敢乱花一文!”

“嗯!”章清亭心事已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想歇会儿。”

“哦!”张小蝶应了,把钥匙很是小心地捧在掌心出去了。

重又闩了门,章清亭把贴身藏的银票取了出来,把自己荷包里的金银也全部倒了出来清点一番。

银票和金子都不用动,身上留十几两银子,这一路就足够花用了。想了想,她倒是又丢了几个小银锭子进匣里,给他们多留一点是一点吧!

只是自己要上路了,这银票和金子到底藏在哪里好呢?

思来想去,章清亭看着那胭脂和头油,忽地有了主意。

小心地把胭脂盒里的胭脂块了出来,如贝壳般椭圆的胭脂铁盒下头,垫着一张厚厚的油纸,再下去,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隙,正好把折叠了的银票藏了进去。至于那五两金,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扔进装桂花油的小瓶里。桂花油本就甚是粘腻,摇了几下,让它沉到底卡着,再晃动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了。

章清亭很是满意,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怀里,顺手拿了梳子,对镜整了整妆容。想了想,还是就着那描眉的炭笔,找了张纸,写了个条留在桌上。这一家子虽不识字,总会问识字的先生,到时知道她是自己走的,也免得报上官府,引来麻烦。一切搞定!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章大小姐拿出见贵客时的技术,小小心心地把那脚步放得比猫还轻,刚走过了直道,再一转弯,眼看就能溜之大吉,忽听背后有人在问:“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却是银宝和元宝那对小兄弟,在院里玩耍,见她出去,出言相询。

章清亭没好气地转过身来,“我出去逛逛。”

两个小弟弟也不敢多问,却飞快地叫嚷,“哥,大姐说要出去!”

意思就是你这跟班快点跟上!这可不是他们多心,或是故意要监视章清亭,实在是这些天见惯了张金宝在大姐后头跟进跟去,就把这视作理所当然了。

章清亭心里那个气呀!可也来不及阻止。这么一嚷嚷开,一家子都出来了。

张金宝一面提鞋,一面道:“大姐,你要出去怎么不叫我一声?”

章清亭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不过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那怎么行?”张金宝还很狗腿地献着殷勤,“大姐出门怎么能没人跟着呢?到时你想办什么事,总得有个人跑腿的不是?”

关你什么事?章清亭心中拿把小刀对准他使劲戳,使劲戳!面上却淡淡的,“我想逛逛街,带着你个男孩子不伦不类的。要不这样吧,你们要不放心,就让张小蝶陪我去。”

“好啊!”张小蝶乐开了花,迅速来到她身边,“这逛街还是我陪大姐去合适!”

张金宝很是不悦地瞧了妹子一眼,不甘心自己的专有地位被人代替。

“走吧!”章清亭可没工夫多做停留,心中开始盘算一会儿要怎么把这丫头给打发走。

这集市统共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章清亭也不避讳,直接就把张小蝶领进了银楼里,亮出票据,“伙计,我来取前儿订的东西。”

张小蝶很是讶异,大姐难道打了什么首饰?

那伙计接过票据核对,马上赔笑道:“姑娘请坐,昨儿就弄好了,我现给你取去!”

他进了里间,很快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您瞧,一共五样,都齐全了。”

五件首饰全是纯银打制,最抢眼的是一对有手指头粗细的绞丝银镯子和一根筷子粗细的梅花银簪。其余三件却都很小巧,一枚蝴蝶花钿,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蝴蝶耳坠和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上面也吊着一枚鸡卵大小的蝴蝶吊坠。

章清亭细细瞧了,很是满意,当即把耳朵里的茶叶棍子取出,把那副耳坠戴上,很是合适。又把花钿簪在头上,整个人增色不少。

“真漂亮!”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尤其是漂亮的首饰。

张小蝶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触摸过一样真金白银,当即连眼睛都挪不开了,小心地抚摸着盒子里的首饰,艳羡不已。这么多首饰,得要多少钱哪?大姐真是阔气!

“你若是喜欢,便拿一件去吧!自己戴着试试。”章清亭很是大方。

“嗳!”张小蝶喜出望外,应得格外甜腻,对着镜子开始一件件地比划。尤其是那两件大个儿银光闪耀的首饰,简直爱不释手。

真是没见识!章清亭心中好笑,却正好趁机转过身,和伙计到里间悄悄结账。

第31章 出师未捷

伙计拿着单子道:“姑娘,那镯子和簪子是按您的要求,用五分银打制,外面包了一层足银,值银一两三钱。这套蝴蝶首饰是十成足银,总共重就三两八钱。您这五样,我们按规矩每样加收二钱银子的工钱,合起来刚好一两,总价就是六两一钱,您之前付了一两银子的订钱,现再付五两一钱就成!”

章清亭皱眉嗔道:“这足银的手工价怎么能和五分银的手工价一样?不行!你得给我少点!”

女人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处,这爱讨价还价的习性总是改不了。

伙计忙赔笑道:“姑娘,这银不论好坏,咱们用的工夫可都是一样的,委实少不了。”

“那可不行!就五两吧!”

她已经拿出了五两银子,那伙计却不伸手接,苦笑道:“姑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这一抹就抹去一钱银子,小的若是收了,回头可没法跟老板交待!”

章清亭此时忆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好过分纠缠,可待要付款,着实心有不甘,便道:“那你能给我多少优惠?”

伙计道:“咱们小店也开了几十年了,这工钱是定死的,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姑娘您若是要少钱是不行的,要不这样,我送您一件我们学徒做的小玩意,您别嫌粗糙就是!”

那伙计又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排列着各种造型的首饰,不过都是铁制,黑黢黢的不大好看。

章清亭眼尖,瞥见下面黄光一闪,忙指着那个道:“那些也拿来瞧瞧嘛!”

伙计犹豫了一下,才取了出来,这里的是黄铜首饰,制作也更精美些,想来是那些大徒弟做的。

“姑娘,这些纯铜制的,您且看看吧,可不能送人的。”

“你这小伙计恁地小气,便是送上一个又如何?”章清亭眼疾手快地就抢了一根有半块巴掌大的凤头钗,“我就拿这个了!”

“这绝对不行!”伙计脸色都变了,黄铜虽然不如金银贵重,但那价值可也不低了,“姑娘,您真的别难为小的了!”

章清亭很是不悦,犹自抓紧了那钗不肯放手,“你这伙计真小气,价也不肯还,东西也不肯送,下回还想不想我再关照你家生意?”

伙计也委屈啊,“姑娘!真不是小的小气,这店又不是小的开的,我也就是个小伙计,能做得了什么主?要不这样!”

见她实在难打发,伙计一狠心,把旁边一个黄铜戒指拿了出来,“您瞧这戒指,也是蝴蝶花的,跟您那首饰刚好一对,我帮您在旁边敲上眼,做个顶针是极好的,您瞧行么?”

章清亭接过那戒指瞧了,虽然小巧,确实打制得非常精细,况且比那凤头钗更加实用。她心中满意,脸上却不动声色,还微撅了嘴,似是不太高兴,“那也行吧!”

那伙计拿了小钉小锤,在台子前坐下,非常细致地给戒指敲上一圈眼,又打磨光滑,递给了章清亭,她接过来一试,大小刚好,这才将手里的钗还了回去。

这伙计也会做生意,特地嘱咐,“姑娘,你可千万别把这事跟人提起。要是每人都来咱们这儿要赠品,咱们本小利薄可送不起!”

说得好似章清亭占了多大个便宜,虽然心知可能不真,但听着心里也痛快。

高高兴兴数了银子付出去,到了外间,张小蝶还在那儿试首饰。每一样都喜欢,哪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章清亭瞧着倒有几分怜悯之意,只怕这丫头日后出嫁也没件像样的首饰。

相识一场,也是缘份!她上前把那根蝴蝶银链拣了出来,“你就拿这个吧!好生收着,藏在衣裳里头,别让人瞧见!”

张小蝶眼巴巴地看着大姐戴上了那粗壮的镯子和簪子,还有点可惜没早拣那两样。

章清亭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可此时又怎么能跟她明言呢?

这些首饰是她故意打了带在路上,怕是遇上什么打劫的,扔了保命,也不可惜。要不,以章大小姐的审美眼光,怎么会煞费苦心选这两样粗俗款式?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章清亭也了无牵挂,正待回去,忽地皱眉“啊”了一声。

“怎么了?”张小蝶已把项链戴上,收进衣领里。

章清亭一手揉着太阳穴,装作头痛的样子道:“我今儿还是不大舒服,晚上想喝碗鸡汤发一发汗。”

“那咱回去就让客栈炖!”

“他们炖的也不知是什么鸡,毕竟又贵些。”章清亭拿了二钱银子给她,“你赶紧去那集市上挑只母鸡,回去借个瓦罐和炉子,放上姜片,浓浓地熬上一大锅,一家子也都能喝上一碗。”

对付张家六口,只要用吃的,那是百试百灵。

“嗳!”张小蝶痛快应了,却不接钱,“大姐我这儿还有钱,买只鸡是够的,那你呢?”

“我不就在你后头慢慢地走回去?你可快着些,别弄得我到了家,你还没回来!”

“不会!”张小蝶一溜烟跑了。

章清亭抿嘴一笑,出门就往码头方向而去!

行不多时便到了,夕阳西下,凉风习习,远远地便瞧见一艘客船停泊在码头边上,已经有些要出行的旅客在那儿等候上船了。

章大小姐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大好,连步履都变得轻盈起来。

再见吧!扎兰堡!

再见吧!张家人!

从今往后,她章大小姐要到承平打造一个全新的张蜻蜓!

章清亭走上码头,刚到收款处,还没来得及买票,旁边忽地冲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伸臂拦住她的去路。

“张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章清亭愣了,“你等何人?找我何事?”

两人对视一笑,“我们找你没事,三爷找你有事!”

章清亭心中一惊,“薛三爷?”

两人点了点头。

章清亭暗叫不妙,“我该替薛三爷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他找我还有何事?”

“姑娘无须担心,我们三爷找你,当然是好事!”两人猥琐地一笑,“我们只是奉命,请您回去!”

章清亭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冷着脸道:“对不起,我这会子有事,改天再说!”

她想从这二人身边绕过去,他们却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对不起,张姑娘,恐怕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想干什么?”章清亭背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她知道,和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要去了,定是凶多吉少。只有仗着现在天色大亮,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看能否把这两人吓退。

她故意提高了嗓门,“青天白日的,难道你们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闻得这边吵嚷,许多旅客都伸长了脖子观望。

两个大汗面面相觑,忽地冷笑,“你欠了我们爷的钱,难道就想这么跑了不成?”

他们是干惯这些勾当的,冤枉起人来,那是驾轻就熟。旁人一听,也不知谁真谁假,当然也不好出言相帮。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欠你们的钱了?”

“既然不欠,那就跟我们回去!”

“我又没欠钱,为什么要跟你们去?我不去!”

“那可不行!你跟我们回去,若是没欠钱,自然放你回来!”

“你们又不是官府衙役,凭什么擅自拘人,说我欠钱,也得有欠钱的证据!”

“证据就在我们家里!走!跟我们回去!”

两个大汗再不客气,直接动手推搡起来。

“来人呀!救命呀!”章清亭吓得脸都白了,眼睛不住瞧着旁边一众人,示意求援。

有个忠厚长者坐不住了,起身道:“二位,这大姑娘不像是欠了你们钱的,是不是弄错了?要不,你们取了证据再来找她也行。”

“我可警告你们,少管闲事!”大汗一扬拳头,高高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的凶猛刺青,“大爷我们可是道上混的!哪个再敢多管闲事,大爷我杀到你们家里去,让你一家鸡犬不宁!”

这一耍横,可把人都吓住了,众人又退了回去,低下头不敢言语。

章清亭又气又急,这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伸张正义?那英雄救美的戏码敢情都是骗人的?

正无计可施,被那两人拉扯着往后走去,忽地后面冲出一人,“你们…你们放开她!”

英雄终于出现了!

章清亭回头一瞧,却极是诧异,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张金宝?

原来他自大姐带了张小蝶出门后,很有些抑郁。

张发财又在那儿取笑他,说他肯定是想跟去占便宜。其实就是他们妒忌张金宝比他们多在福兴楼吃了一顿。

张金宝听得心里窝火,辩解自己不是因为光想好处,才要随大姐去。为了证明,他随后也出了门,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要暗中保护。等见到张小蝶出来,他还拦着问了两句,知道她是去买鸡,便继续跟随大姐章清亭。

这一跟却跟到了码头,心里正觉得奇怪,就见两个男人围拢了上去。起初他们说什么,张金宝也没听清。不过后来大姐那么一嚷嚷,他明白了,这些人恐怕是想对大姐不利!

见那二人身强体壮,张金宝难得地没有临阵逃脱,还动了个脑筋,到旁边树林里拣了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树枝作为武器,这才冲了出来。

第32章 跑!

章清亭一下躲到了张金宝的身后,这家伙虽不大牢靠,但聊胜于无,能挡一时是一时。

“你小子是哪根葱,管的哪门子闲事?”一个汉子凶神恶煞地问道。

张金宝比大姐还紧张,抓着那树枝的手都在抖,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你们…你们不许欺负…欺负我大姐!”

那两人也不多话了,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扑上前来就要动手。

张金宝豁出去了,挥舞着树枝对着那两人就抽打了过去。他打得虽然全无章法,但胜在年轻,有股子愣头青的冲劲,那树枝又枝枝蔓蔓的,舞起来呼呼带风,那两人赤手空拳,一下子不妨,倒被刮了好几下,扇得生疼。动作上自然有些畏惧,退却了两步。

张金宝一击得手,勇气倍儿增,更加卖力地挥舞着树枝,乱打一气。

那两人却是练家子,很快就找到破绽,分别抓住树枝两头进行争夺,张金宝这一下可就毫无办法了。他一人对俩,当然明显地处于劣势,眼见树枝就要被人夺去,他也是急中生智,干脆用力往前一推。

“去你的吧!”

那两人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力,双双摔倒在地。

趁这空档,张金宝回身抓着大姐的手,“跑!”拉着她就玩命儿地飞奔!

张家这几口别的本事没有,唯有一样,就是跑路的本事深得其父张发财的真传。这一跑起来,章清亭只觉得耳畔生风,呼呼作响,什么美女形象,淑女风范全不顾了,眼前只有路,目标只有逃。

逃到哪里去?当然是客栈!

薛子安即使有再大的胆子,再大的势力也不敢犯众人之怒,在大街上强抢章清亭,要行事多少得有个顾忌,挑她落单的时候才好下手。

两人现在就一门心思,回到客栈,就安全了。

危急之中,章清亭体内原来属于张蜻蜓的潜能全部都被激发了出来,居然跟得上张金宝的脚步,一口气地冲了回去!

那俩打手见已经打草惊蛇,追了一时,便急急折回去复合了。

这边厢,姐弟二人倒是顺利地冲进了客栈,刚进院门,却不料里面站着不少人,章清亭也没看清,更收不住脚,一下撞到了某人背后。

“哎哟!”那人给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旁边一人忙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章清亭听这声音熟悉,立定身形,抬头一瞧,旁边这位正是贺玉堂。而被她撞上的中年长者,面貌与贺玉堂有六七分相似,却更见威严与世故。

章大小姐当即心想,这下坏了,撞了人家老爷子了!

赶紧敛衽赔礼,“对…对…不起!”可不是章清亭被吓着结巴,而是气息还未喘平。

贺敬忠这一下可被撞得不轻,差点闪了老腰。一手被儿子搀着,一手在后腰揉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皱眉打量眼前这位跑得鬓歪髻斜、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这第一印象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贺玉堂心中又是纳闷又是着急,“爹你没事吧?”见他老爹摆了摆手,这才略带嗔怪地问道:“张姑娘,你…你怎弄得如此模样?”

章清亭还奇怪呢!心说你没事带你爹来做什么?

可瞧见旁边还站着不少仆役,手里捧着礼物。张家四口,除了张小蝶都在院中站成一排,脸上那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反正都是僵硬之极的局促在那里。

蓦地,章大小姐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微乎可微的可能性!她腾地一下脸就红了,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她:快解释!快好好解释解释!展现出你应有的气质水平来!

无奈一下子气血翻腾,心里还是千头万绪,怎么也张不开嘴。

章清亭越是着急就越平静不下来,方才是跑出一身大汗淋漓,此刻却又是冷汗下来了。全然失去了平日的神采,木讷得就如同少见世面的村姑。

贺敬忠等了一会儿,见她说不出话来,眼神中的嫌弃之意更重。略带责备地看了贺玉堂一眼,很是不解。难道儿子昏了头?硬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吹成了天仙下凡,还要娶作平妻?

贺玉堂头上的汗也快下来了,他昨日回去之后,想了许久,章清亭拒绝做小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她的骨气倒让他又多了份敬重之意。琢磨来琢磨去,他就琢磨出这么一样好主意。

古代律法好啊!每个男子都可以娶一正妻两平妻。

若是娶章清亭做了平妻,既满足了她不愿做妾的要求,又达到了日后再娶正妻联姻的目的。一举两得!

贺玉堂拿定了主意,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了父母,应允了这门亲事,所以他才没空来看最后一场马吊大赛。

不过,贺敬忠也提出个条件,就是要亲自相看相看章清亭,要是真有儿子说的那么好,才能同意这门亲事。贺玉堂满口答应,他以为凭借章清亭的聪颖与智慧,定能轻易博得父亲的欢心和肯定。所以急急忙忙连招呼也没打就来了,可没想着,却遇上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

贺敬忠对章清亭的第一印象虽然不甚满意,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老于世故,没有急着下决定,仍是耐着性子,尽量和颜悦色地开了口,“你…”

“张蜻蜓!”院外蓦地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暴喝,吓得众人吃了一惊。

章清亭回过头去,来的却是赵王氏。

她今儿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一群头绑红带,腰系红布,拿着锣鼓乐器的汉子。

赵王氏两手叉腰,双脚分八字站定,别看人家个子瘦小,但也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老虔婆来凑什么热闹?

章清亭当然不知,赵王氏的大儿子突然风寒加重,病情恶化得已经“奄奄一息”。

要不然,赵王氏怎么今儿没去瞧她的马吊牌局?忙活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把大儿子收拾得暂时安稳了,赵王氏再也顾不得许多,现下就要来——抢亲!

只见她伸手往章清亭一指,“就是她!赶紧把她给我抓上花轿去!”

“好咧!”那些鼓乐手应得震天响,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前行。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张金宝今天当过一次英雄了,反应快了那么一点点,又一次冲到前面拦着。

“做甚么?”赵王氏梗着脖子微晃了一下脑袋,很是张扬地道:“我来抢亲!”

“凭什么?”章清亭火了,今儿这是怎么了?人人都跟她过不去!

赵王氏嘿嘿冷笑,“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这成亲是早晚的事儿!这择日不如撞日!我说媳妇儿,你相公现在正病着,你就乖乖地快点跟我回去冲喜!”

什么?

惊讶的不止章清亭,还有贺家父子。

贺敬忠嘴唇动了动,嘴角抽搐了几下,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大步就往门外而去!

贺玉堂知道这门亲事无论如何算是黄了!

看看他爹,又看看章清亭,肚子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你有婚约,怎么不早说?”

“我…”章清亭满心委屈,待要解释,可看着他那责备的眼神,忽然也使起了小性子,我凭什么要跟你交待?你又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见她默然不语,贺玉堂以为默认了,暗想自己也真是丢脸,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说,摆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还把老爹都搬了出来。幸好他们来了,只说要见章清亭,什么多的话都没提,要不,贺家的这份颜面可都让他给丢尽了!

贺玉堂又羞又气,紫胀了脸皮,“嗐”地重重一跺脚,追随他爹而去!

贺家人眨眼工夫都走了干净,赵王氏不解其意,也没心思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示意旁人奉上凤冠霞帔,“媳妇儿!你是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啊?”

章清亭此时气息略定,把满腔怒火都发到她的身上,“做梦吧你!不过是二两银子,我凭什么要嫁给你那病鬼儿子去冲喜?你那儿子要死就死去,别连累无辜!”

“你…你!”赵王氏气得直哆嗦,差点破口而出的就是,你才要死呢!

想想今日可是儿子的大喜之日,不带说这些不吉利的,她把那满肚子的骂词儿又咽了回去。冷着脸道:“媳妇儿,今儿可是你大喜之日,说话别这么没个把门儿的!我儿子,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平平安安!你再胡吣,仔细我堵上你的嘴!”

见自己这边人少,章清亭不想跟她硬碰硬,换了个语气,“你不就是想要钱么?我给!不过二两银子,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二两不够是不是?那就四两!”

“谁要你的臭钱了?要是有钱就能随意毁婚,那还有没有天理?”赵王氏着眼的是长远利益,才不把这几个小钱放在眼里!就算章清亭把所有钱财交出来,她还是财也要!人也要!

章清亭索性把话挑得更明,“这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一定要强人所难?你儿子既然那么好,何愁找不到好姑娘,何必非得揪着我不放?若是日后夫妻不和,家宅不宁,又有什么意思?”

“那我也乐意!”赵王氏硬是跟她杠上了,“你若是不好,我这个做婆婆的自会管教!若是屡教不改,再给张休书打发你回去!”反正他们家左右吃不了亏!

“你!”章清亭还真是被这强盗逻辑气得无语,跟她讲不通道理,也只好耍起了蛮横,“总之我是不会上你家的花轿,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