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共三位女孩,一着红衣,一着蓝衣,一着绿衣,想来都是出门的好衣裳,有七八成新,不过却是普通面料,除了蓝衣女子有副银耳坠,其余几人不过戴着一两色铜簪环,很是朴素。

章清亭当下一看就泄了三分劲儿,也不是小瞧她们,若是有上年轻的妇人陪着,倒有可能出手买件衣裳,就这样仨丫头片子。估计只是来瞧个热闹的。

三个女孩还有些害臊,你推我,我搡你的,到了柜台前面假意看布料,眼睛却都不住地往章清亭身上瞟。

毕竟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事,章清亭当即就料着有事了,她以为是看了门口的招工启事想来应征的,便笑着问道:“几位姑娘可是想来我这儿应征的?”

蓝衣女孩当即一撇嘴,“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会错事了!章清亭马上道歉,“我瞧几位姑娘一直瞧着我,还以为你们是看了门口的启事,来应征做工的。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蓝衣女孩哼了一声,言语中多有轻慢之意,“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干这个?”

“就是!”那俩姑娘忙跟着附和。

“再说,你这儿也没什么好衣裳,俗…那个俗不可耐!姐妹们,走!”蓝衣姑娘抱怨完了,一声号令就想带人离开。

“慢着!”章清亭听出来了,敢情这三人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碴的!无缘无故地骂了人,就想这么走人,当她章大小姐是吃素的?

她微微冷笑,拦住三人的去路,“几位姑娘嫌弃我这儿的衣裳我没话说,反正我这儿的绫罗绸缎肯定是比不上你们身上的布衣粗裙来得高贵典雅。只是你们这样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养在深闺,却跑来在这市井之中抛头露面,恐怕不合适吧?还是赶紧家去的好!”

方明珠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章姐姐这骂人骂得太绝了!

那三位姑娘气得涨红了脸,还是那蓝衣姑娘接话,“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泼辣成性!”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章清亭微微颔首,一点也不动气,“几位姑娘也果然是笨嘴笨舌,无礼之极!”

三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开始真的出言无状了,“哼,不过是个杀猪女,有什么好神气的?连嫁个人都是别人不要,死赖着成的亲,瞧瞧这德性!”

章清亭脸色一沉,这话实在太过了!不管她和赵秀才的亲事是如何的不情愿,但也没轮到她们几个来说三道四的!

“怎么着?几位姑娘今日是替谁打抱不平么?还是说看上了我家相公。他没相中你们,所以才这么因妒生恨地拈酸吃醋?若果真是一片真情,只要你们对我三跪九叩,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收你们进门做个小。”

“你胡说八道什么?”几个女孩被骂得脸通红,七嘴八舌的那儿说:“谁要来做小了?赵秀才本来就不喜欢你!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是你强逼他娶的你!”

章清亭从一片杂乱无章中理出重点,心下已经猜到她们是为何而来了。反倒抿嘴一笑,“我想几位怕是弄错了吧?可不是我逼我家相公强娶的我,而是他苦苦哀求,强娶的我!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去找他对质!”

她款款坐了下来,手指轻点着柜台,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们,“你们若是要打抱不平呢,也得先分清是非,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只能徒增笑尔!”

趁她们无话可说,章清亭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是说给她们听,“被人甩了就甩了呗,躲在自己家里哭哭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自取其辱!”

“你!”

章清亭放下茶杯,“几位姑娘既然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聊天了,我们可不是开茶楼的,也没得茶水供应!明珠,送客!”

三女半天讨不到半点便宜,悻悻地走了。

方明珠站在门口瞧了一阵,回身道:“章姐,还有一个呢!躲在斜对面的铺子里,恐怕那个才是正主!”

章清亭一笑。幽幽叹道:“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可怜!可叹啊!”

张小蝶听得莫名其妙,连方明珠也不大能领会。

章清亭嗔道:“好啦,干活吧!别为了这些没要紧的事耽误了自己生意!”

她不想找麻烦,不代表别人不给她找麻烦。

时间不长,三位姑娘簇拥着正主儿又进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章清亭的意料之外,但她依旧满面春风,似是头次见到似的,说着客套话,“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姑娘要点什么?”

张小蝶也认出来的,当中这位肤白清秀的女孩不是姐夫那个老相好么?

杨小桃也不装傻,见店中无客,便上前万福道:“张姑娘,适才几位姐妹出言无状,多有得罪之处,小妹在此跟你道歉了。”

后头三女勉强之极地施了个礼,却都鼻孔朝天,明显不是真心。

章清亭微笑还礼,“杨姑娘客气,你和我家相公有同门之谊,就请称呼我一声嫂夫人即可。方才那几位姑娘不过是信口胡诌,我也就胡乱开了几句玩笑,有什么要道歉的?快别多礼了!”

她故意点出自己的身份,就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赵成材明媒正娶的妻子了。章清亭心说,这个身份要不要是我的事,可旁人却休想在她离开之前觊觎!

杨小桃脸上一僵,随即又从容笑道:“是,嫂夫人得配良缘,又新开宝店,说起来小妹还未曾到贺,实是失礼。”

“杨姑娘客气!方便时关照下小店的生意便是了。”章清亭可没那么好打发,想道贺,那就拿银子来吧!

杨小桃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那是当然。”

她随便选了两样吃食,章清亭示意妹子包了起来,一样地照单付款,连个折扣都不给。

杨小桃却又指着柜台上纸笔卖弄,“嫂夫人如若不弃,小妺还想写首诗恭贺一番。”

有点意思了!且看她水平如何,章清亭一笑,“多谢!”

杨小桃自信满满地上前提笔,写了一首诗,章清亭上前一瞧,好玄没乐出声来。

只见她写的是前人一首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把她自己比做品性高洁的梅花,不屑于章清亭为伍。还特意用行书写就,意在考她。可那几笔字虽然娟秀,但柔弱无骨,行不行,草不草的,一看就只练了个半吊子。

再说,你“寂寞无主”,关我个什么事?既然“无意争春”,又跑来我这儿来耀武扬威地干什么?简直是不伦不类,用得牛头不对马嘴!

就这水平也敢拿出来显摆,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跟她相提并论,那是自降身份!

章清亭心下鄙夷,那杨小桃却以为她看不懂,颇为自得。

旁边女孩也帮着腔,“嫂夫人!你认得这上头的字么?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章清亭哂然,“好啊!那就劳烦姑娘你念念吧!”

那女孩可也不识得,转手递给了杨小桃,“小桃,你就讲给她听听!”

杨小桃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把这首词念了一遍。

章清亭赶紧鼓掌称赞,“声音真好听!想来姑娘若是去学戏必也是好的。”

这是把她比作戏子了!杨小桃闻言面色一变,暗自咬牙,还以颜色,“比不上嫂夫人好身手!能唱念做打!”

这是讥讽她是干粗活的,章清亭听了也不恼,“既然姑娘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不能不还的不是?姑娘既以文赠我,我也写首诗还馈姑娘。”

她提笔唰唰很快也写了一首诗出来,递了上去。

杨小桃一看,傻眼了,那上头写的是小篆,她一个也不认得!

旁边女孩还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写什么了?”

杨小桃哪里答得出来?却也不能露怯,当下收了诗,微一敛衽,“多谢嫂夫人赐教!”灰溜溜地败退。

待回家拿这首诗给老杨秀才一瞧,更是恼火万分,偏她那个迂腐的爹还夸写诗之人笔力雄健,风骨毕现。杨小桃更是火大,区区一个杀猪女,凭什么有这本事?

她在成亲当日无端被悔婚,心中一直怀恨在心。不管赵成材是因为什么理由娶的章清亭,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输给了章清亭。杨小桃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胚子了,自小是被爹娘捧着,外人夸着长大,几时受过这份窝囊气?

那赵成材从小在她家私塾念书,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赵家穷是穷了点,但赵成材怎么说也算是这一带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长相品性也都过得去。像他们这个怀春多梦的年纪,又认得几个字,看了几本闲书,自然就会联想到才子佳人,举案齐眉之类的故事。

所以在赵成材中了秀才之后,杨小桃和他爹都很是满意,觉得日后肯定是招他为婿,接杨秀才的班,便是皆大欢喜了。可谁能料得到,竟然凭空杀出来个章清亭,硬是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杨小桃是越想越不服气,寻思着一定要狠狠羞辱章清亭一番。最好是弄得他们夫妻不睦,章清亭被休弃才能一雪前耻。

她自以为杨成材肯定仍是喜欢着她,只是迫于母命,无奈之下才娶的章清亭。若是要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反而显得有失身份,便装出一副尽管自己委屈万分,却依然大度的样子,还劝赵成材好好过日子。

她在这头觉得自己颇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情,奈何赵家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两天,听说章清亭竟然还在城中开了家铺子做起了生意,过得是红红火火。

这哪行?杨小桃一听就不干了,自己在这儿“冷冷清清”,章清亭也应该跟着她“凄凄惨惨戚戚”才对!

故此今日相约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来找碴。小姐妹们能有多大年纪,能懂多少事?当然都是同情她的遭遇,觉得是章清亭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所以义不容辞地冲了出来。

杨小桃很是乖觉的没有露面,让她们去挑衅,若是成功便罢,不成功自己才亲自出马。她是欺负章清亭没读过书,肯定在文学方面不如她,才这么比试。可人家章大小姐出身官宦人家,受的教育可比她好上了千百倍。这些闺阁中的小把戏在人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吃了闷亏还说不出半个字。

杨小桃自己送上门那纯粹属于自讨没趣!可如此一来,她便更加的怀恨在心,日思夜想的如何拆散他们夫妻。

第78章 谁在捣鬼

且不提杨小桃的一番险恶用心,待她走了,方明珠才问章清亭到底写了首什么诗。

章清亭一笑,原来她回的是一首《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表面上是劝杨小桃珍惜时光,把握青春,其实在后两句讥讽她是已经“无花空折枝”。

方明珠咯咯笑道:“章姐姐,原来这诗也可以用来骂人的,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诗词歌赋本来就是写了抒发心意的,人高兴的时候,乐一乐就完了。只有真生气了,难受了,才会想着写点什么来骂骂人,发发牢骚。你看古往今来的名诗佳句,十篇里有八篇都是这样。真正写诗填词作得好的,全是些落第秀才,不得志的文人,要是当大官的,诸事称心如意。忙于公务,可没几个再有闲情逸致来作诗了!”

“那说起来,还是不要会做诗的好!”

“会一点倒是无妨,只是不要太沉迷进去,毕竟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杨小桃此事,章清亭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当作个小插曲娱乐而已,还特意收了她的大作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赵秀才珍藏。

日头渐渐偏西,许多人收工回家,就顺便买点卤水回家下酒,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少了一个赵玉兰,应付起来还着实有些吃力。张小蝶刀工不行,方明珠虽然会一点,毕竟做的少,不熟悉,动作就慢一些。

正忙得鸡飞狗跳,店里突然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一个个横眉立目,凶神恶煞,一进来就驱赶着顾客,“走开!走开!大爷要买东西,你们排到后面去!”

平头百姓哪里敢惹,纷纷退了出去。

章清亭暗叫不妙,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群人?她面上强自镇定,上前招呼,“诸位大爷,不知有何贵干?”

后头一人嘿嘿冷笑,“老板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们兄弟了么?”

章清亭仔细一瞧,暗自叫苦,原来正是昨日调戏贺玉华的那两个混混。想不到他们竟然还真有些道行,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纠结人手,回来寻衅滋事。

看来这一劫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章清亭反倒冷静了下来,给方明珠偷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叫人,然后才不卑不亢地问:“怎么着?难道你们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真的还要杀人放火不成!”

“那哪敢啊!”那人阴笑着上前,从腰后提出一只死老鼠来,不冲着章清亭,却走到门口冲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道:“各位街坊邻居!大家都来看看啊,我昨儿不过在这儿买了点吃的,回家竟发现这东西,老板娘,你是不是该有个说法呢?”

路上行人不明就里,纷纷避之不及。

好歹毒的心肠!这要是以讹传讹,这店以后还要不要开了?章清亭气得脸都白了,“你们昨天在我这儿根本什么都没有买过,这分明就是讹诈!”

“大家瞧!老板娘翻脸不认账了!各位街坊,大家以后可千万不要到这家黑店来买东西,小心小命不保!”

恰好此时,张金宝又拿了菜刀冲了出来。一时见了这么多人,他有点胆怯,士气大减,只支支吾吾问了声,“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哎呀!我好怕呀!”那群混混哈哈大笑的高声喊叫,“都来看啊,这儿的老板娘恼羞成怒,还要动刀子杀人了!”

张金宝被他们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拿着刀的手也缩了回去。

“你们!”章清亭气得血往上涌,一阵阵的头晕。

她知道这伙人既然来了存心找事,跟他们讲道理也是白费口舌,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好!你既说我卖的东西不干净,那我们索性就报官,让县太爷来作个评论!”

“老板娘,你昨儿可是自己说的,你相公在衙门里做事。这要是去了衙门,肯定得偏袒你们!老板娘,你是不怕,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敢去惊动大老爷!”

章清亭怒火中烧,这群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回头瞧了一眼,其他人呢?怎么没个有眼力劲儿的赶紧去衙门求援啊!

正着急,赵成栋一掀帘子哭丧着脸出来了,“大嫂,后门也给人堵上了!”他是想去报讯来着,出不去啊!

方德海拄着拐杖出来,横了章清亭一眼,无声地指责着。昨日她管的那桩闲事,他就很是不赞成,怕惹来祸端,今日这局面,也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了。

但毕竟是店里的人,还是要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出来老着脸问:“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为首的一个人终于发话了,“咱们也不想怎么样,你这店的东西既不能吃,那就索性关门拉倒!”

章清亭忍了又忍,暗忖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打发他们走,求个平安再说:“你们要多少银子,说个数吧!”

没想到那人竟说:“什么钱不钱的?谈钱多俗气!我们就是要讨个公道,免得你再毒害其他的街坊们!”

章清亭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对劲来,若不是求财,这些混混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干嘛死咬着她不放?她心下一沉,“你们老板是谁?”

“聪明!”为首之人竖了个大拇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快就猜到了,那张姑娘应该还记得你这开店的银子打哪儿来的吧?”

果然是他!薛子安!

章清亭明白了,却也着实气得不轻。自己不去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他有什么理由给自己捣乱?该给他赚的钱也赚到了,居然对自己生出这样卑鄙无耻的心思,简直是个败类!

若是别人,也许章清亭还可以商量商量。但这个人,章清亭心里清楚,自己就算关了店,只要还想在这扎兰堡立足,就绕不开他去。

这家店是自己费多少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凭什么因为那个人渣作梗就退让?可要是不退让,这眼前亏却是吃定了。

一时间,章清亭心思流转,反复权衡利弊,竟没有一个能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呢!”忽然门外吵吵嚷嚷,冲进来一群官差。

为首之人章清亭认得,也是上回来过捧场的,那个捕快头目程队长。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那程队长对她使了个眼色,仍旧在那儿乍乍呼呼地嚷着,“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嘛?想闹事么?”

见到官差,这伙混混明显的老实了许多。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他们在地方再有势力,也需要官府照应,若是十分开罪,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领头之人赔笑道:“没什么,正说理呢!大人您看,我们昨儿在这买了点卤菜,里面竟然吃出老鼠来,正好请大人您来评个公道。”

“你胡说!”章清亭义愤填膺,“你们昨天根本就没来买过东西,不过是…”

“行了行了!”那程队长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意思不让她再追究,“想来只是一场误会!老板娘,你拿点钱请这些兄弟喝杯茶就算完事了。屁大点事,闹得不得安宁的,别人不知,还以为我们这儿出什么大乱子了!”

还是要拿钱消灾?章清亭很是不服,但此刻却不能不低头,慢吞吞地走到掌柜旁边,银子是断断不肯给的,她扒拉扒拉铜钱。抓了一把出来递到那头目面前。

她不满意,混混头目也不接受,那人犹豫一下,低声凑到程队长耳边道:“我们是薛三爷的人!”

程队长假装听不懂,大手一挥,“什么三爷四爷的,老爷我一概不知!你们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出去!有什么事说不清楚,就上衙门公堂上说去!”

那人一看明显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也不要章清亭的钱,只冷哼了两声,暂时离开了。

程队长却指着昨天调戏贺玉华的那两名混混道:“你们俩留下!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大人,我们可没干什么呀!豪哥,你要救我们啊!”两名官差上前把那人拿下,那两人立即慌了手脚。

那叫豪哥的头目疑惑地回过头来,程队长干咳两声,解释了一句,“有人举报他们和盗匪有勾结,得带他们回去好好谈谈!”

这就是说不关薛子安的事了。

反正又不是自己人,豪哥冷漠地瞧了那两个来通风报信的混混一眼,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章清亭却猜出来为何官差会来帮忙了。

果然,程队长转头就悄声道:“这回可是贺家大爷在关照着你们家呢!”

章清亭点头称谢,见那程队长仍盯着自己手里的钱,只好转手将钱又全塞他手里,“小店才开张,实在没什么好孝敬的,您带着弟兄们喝杯茶吧!今儿人多不方便,改日我让相公给您捎点酒菜,算是一点小小心意了!”

“这怎么说的!”程队长呵呵笑着,假意推辞,却将钱收进了自己兜里。带着手下,押着那俩倒霉蛋走了。

“哎哟我的妈,这可算没事了!”张金宝抹一把头上冷汗,和赵成栋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方德海瞧了章清亭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他俩都是老于世故,彼此心知肚明,这事儿,不算完!

第79章 不请自来的杀人犯

没多大工夫,赵成材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娘子,娘子你们没事吧!我在衙门里听说铺子里有来人捣乱,把我吓得!本来立即就要来的,可他们说我来了反而不方便,程队长刚回去说他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没事吧?”

姓程的倒是会卖乖,章清亭很是瞧不起。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回家再说吧。”

按说今晚该张金宝留下了,可方德海临走时却交待了一句,“还是多留一个人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章清亭会意,让赵成栋留下跟张金宝做个伴。非常时期,赵成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苦着脸留下了。

回了家,章清亭才大致把事情跟赵成材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某些不雅情节,只说薛子安对她起了色心,未曾得手所以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呆秀才听了当即拍案而起,“简直无法无天!娘子你别怕,我明儿就去衙门里递张状纸告他去!再让程队长天天去你那儿盯着,看他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章清亭哀叹一声,这秀才还是历练的时日尚浅,不懂世故人情。

“告他?怎么告?告状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就凭我们口头说说,人家能认账么?何况他又没有亲自出面,到时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们连他的衣角都挨不着!再说了,若是程队长天天来我店里转,不说别的,光是应付他,我就不知得添多少开销了!”

赵成材愣了一下,“程队长收你钱了?”

“钱倒是不多,只我答应了,过几天还要送他顿酒菜的。要不你这两天抽个空来一趟,拿点酒菜去,悄悄塞给他就是的。”

章清亭还没叹气,赵成材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是替她不平,“这做点生意真不容易!瞧瞧你从开始动这心思到开店,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思?统共才赚了两日的钱,却又惹出这样一场是非来!”

提到是非,章清亭倒想起来了,从袖中取出那首诗掷给他。

赵成材展开一瞧,脸当即红了,杨小桃的字迹他当然是认得的。只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字在章清亭这儿呢?

“人家一早上可是威风凛凛地来我这儿写诗论词,还带了帮小姐妹,那意思都是替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打抱不平呢!”章清亭心情不大好,又找不到人说,只有对着赵成材发牢骚,说起话来未免尖酸刻薄了些。

赵成材虽然听着大窘,但多少听出一丁点儿拈酸吃醋的味道,起码面子上,她也是在乎这桩婚姻的,心里那小小的欢喜竟是比大大的尴尬还要让他雀跃。

呐呐地解释着,“小桃可能是,是一时想不开,时间长了,就会好了…”

章清亭摆摆手,“算了,我也没心思管你们的事!只是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愁眉不展,赵成材也是束手无策,二人正在这里想法子,外头赵王氏高声唤道:“成材,成材!”

娘又有什么事?赵成材急忙应了出去。

赵王氏问:“成栋今天怎么没回?”

赵成材又经过一番过滤,只简要地说章清亭昨儿救了个姑娘,惹得人家上门找麻烦,却不料是银钩赌坊的老板,因为章清亭不肯替他打牌赚钱,所以新仇旧恨地来报复。

赵王氏听了,朝章清亭那屋狠狠地剜了一眼抱怨着,“表面弄得风风光光的,这倒好,羊肉还没吃着,反弄得一身骚!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娘子不也是一片好心?这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若是不管,那还叫人吗?”

“这没有金刚钻,别去揽那个瓷器活!没那个本事瞎逞什么能?这下好了,得罪大发了,瞧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章清亭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闻之气结,正在寻思怎么反驳,却听赵王氏又问:“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不正在想办法么?”

赵王氏略一思忖,出了个主意,“这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盐,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的不是?既然这事儿是那个姑娘起的头,就还找她家人去啊!不能白替他们帮了忙,反倒给咱们自己添了烦恼!你不说他们家还有些财势么,想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该请客送礼的,让他们家弄去!”

这话说得对呀!章清亭眼前一亮,贺玉堂可比自己有能耐多了。和薛子安也有交情,若是他在当中说几句好话,兴许这满天云彩就散了呢?正好自己又救了他妹子,请他帮这个小忙不算过分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赵王氏把她给点醒呢?章清亭暗自懊恼,这真是当局者迷!

却听赵王氏又在那儿大呼小叫,“亲家公!你出来一下!”

这又是干什么?赵成材已经进来解释了,“娘让爹和岳父都打了铺盖去铺子里睡,她怕万一真有人来闹事,金宝他们俩也顶不住,人多还是胆气壮些。”

这个也想得很周到,章清亭当然欢迎。

赵成材试探性地问:“方才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觉得可行么?”

“姑且试试吧!”

赵成材一笑,趁机帮赵王氏说了句好话,“毕竟年纪大的人,比咱们有经验,有时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

章清亭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嗳,那你明天要去贺家,店里不就人手更不够了?要不要我来帮忙的?”

这倒很是,章清亭也不推辞,“那你明儿要是有空,就请个假过来顶一阵子,贺家还不知在哪儿,远不远的,我得打听了找去。”

想起这个,她又犯起了愁,“这要招个人也这么难?我那告示贴了一天,一个上前询问的都没有!”

说到这个,赵成材倒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章清亭莫名其妙。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这地方,能有几个识字的?真识字的,又会来当小工么?别说你贴了一天,就贴一年也不定能碰上一个。特别你还要女孩,那就更没有了!”

真是笨啊!章清亭第二次懊恼,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

赵成材笑道:“你若不恼,还是让娘去帮你打听打听吧!她这乡里认得的人多,哪家的姑娘勤快本分多少还是能打听到的,比咱们没头没脑地招个陌生人还是来得稳妥些,你说呢?”

这话确实有理。章清亭也瞧出来了,赵王氏这爱管事虽然挺烦人的,但对于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很尽心尽力。若是让她去招人,虽然有成为她心腹之嫌,但她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弄个人来搪塞自己。

就算是她的心腹又如何?这个店可是本姑娘说了算,要发钱的也是我,时间一长,到底该看谁眼色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么?

以前她在家里,可是把自己身边几个大小丫头嬷嬷仆妇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都是在母亲大人手上领钱,但对她可也从不敢存一丝半点的不敬之心。

何况现在自己还管着钱呢!还怕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章清亭豪气顿生,“那就请你母亲多费心了。”

赵成材听了喜不自胜,只要能拉近这对婆媳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善,他都觉得莫名开心。

回头赵王氏听了,摆着谱得瑟了一番,但还是应承了。心里很有被需要的成就感,这个家不管怎么说,想做什么事,还是离了她不行的!

章清亭私下又向赵成材问到了赵玉兰的亲事,也提到了田福生来送菜刀,“他们俩就真一点希望没有了?”

赵成材也只有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