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材想了半天,犹犹豫豫地问:“我买两瓶,你再送我一瓶好么?”

小伙计笑了,“这位公子真是会做生意!行吧!二位公子买了这么多,小的就做个主了,一人送一瓶了,算是咱们开年的见面礼!”

“猴崽子!咱们跟你做生意,让你赚钱,反倒成了你给咱们送礼了!”

两人钱花光了,拎着各自的东西回衙门里办公去了。

半日无话,只回家前赵成材总觉得李鸿文瞧他笑得别有深意。

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心中喜滋滋地盘算着,簪子是章清亭的,三瓶香露是章清亭和二位妹子的,不过也得给章清亭先拣才是。

进了门,却见章清亭还没回来,张小蝶坐在外屋,见他悄声道:“姐夫,你母亲来了,在你屋里跟玉兰姐说话呢!”

赵成材过去,赵王氏正拉着女儿在屋里垂泪,她方才刚听说今儿工地上的事情,忙忙地就赶了过来,见了女儿甚是惭愧,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地哭个不停。

“行了!娘!”赵成材劝道:“玉兰才好了,别又招她哭了!反正那混蛋今儿也被咱们给教训了一顿,算是给妹子出了口气!”

赵王氏擦擦眼泪,“那你呢?会不会惹来麻烦?”

赵成材道:“娘您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要是敢来找麻烦,咱们也不怕他!正好给玉兰讨份休书!”

赵王氏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先指着脚边的篮子道:“知道你们这儿忙,天天也没空弄饭,我就从家里带了咸菜豆酱来,还有那些腊鱼腊肉。之前做的多,你们也没拿,我就把剩的全拿来了,这些就馒头下粥都是好的。”

“那可辛苦您了!我们这些天,还上外头买咸菜呢!”

赵王氏忙道:“那多贵?又不干净!你们要是喜欢,我回家就再多做点,放上十天半月就行了。还有鸡蛋,也别往我那儿送了,你们人多,留着炒炒吃着方便。我们要吃时,自个儿买就行了!”

见老娘通情达理,赵成材很是高兴,“行!那我先把这些放厨房去!今晚就切了蒸一盘子,瞧这腊肉多漂亮!”

赵王氏见儿子居然挽着袖子干家务,很是稀奇,“成材你放着,等你妹子她们收拾吧!”

赵玉兰此时也收拾好了情绪,夸道:“娘,哥现在可能干呢!在家都是他帮着我们做家务的!哥,这时候差不多了,嫂子也快回来了,你让小蝶把那花卷、萝卜糕还有豆沙包都蒸上吧,一会儿也给娘带几个回去尝尝!”

赵成材应了,自出去忙活。

赵王氏更惊奇了,“玉兰,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做那些东西?”

赵玉兰笑道:“嫂子把我介绍给方师傅做徒弟了!我现在可学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会子忙,没空学做菜,师傅说,等房子盖起来了,还要教我煎炸烹炖,那我就能当大厨了!”

赵王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能当大厨?”

赵玉兰道:“娘您可别小瞧人!嫂子说,有志者,事竟成!她说让我好生学着,将来等我出了师,还要给我开间饭馆呢!那时呀,我自己也能当老板去!”

赵王氏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还是她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女儿么?怎么现在都敢如此的口出豪言了?还信心满满,一点儿也不知道脸红。

“玉兰,你…你可不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做生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怎么可能?”赵王氏还真不相信自己这个乖乖女能去开饭店。

赵玉兰并不与娘分辨,嫂子说过,事情没做成之前,你跟人说什么,旁人都会以为你是异想天开,等到你自己真正做成了,那才叫人刮目相看呢!她只拉些家常,“家里您顾得过来么?成栋好些没?”

赵王氏只剩下点头的份,想想犹自追问:“玉兰,你可别一时冲动,万一生意做赔了,可是要亏钱的!”

赵玉兰隐隐有些不服,“娘,您总是这样!我做什么都不行,哥哥弟弟做什么您都说可以。您说,要是嫂子现在给成栋开个饭馆,您也拦着么?”

那当然不会!

赵玉兰一瞧她娘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是嫂子真给成栋开个饭馆,他什么都不会,能做得下来么?您为什么又允了呢?我现在天天跟着小蝶她们一块儿学识字学算账,嫂子说,日后不能让我们老跟着她,要让我们自己都能独当一面!”

“算了,我也不跟您说了,您总是觉得女孩儿就是不如男孩的。可嫂子说,这女孩儿要有本事的可比男孩还有用!就像咱们家,大事小情不都得靠您?您说,爹比得上您吗?那您为什么要瞧不起我呢?反正,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会想,哥嫂也能替我拿主意,他们都是读书人,明白事理的,您就甭操心了!”

那是说我不明白事理了么?赵王氏很是疑惑,到底是女儿变化太快,还是她没弄明白?

她觉得这个家不止是两地分居这么简单了,好像还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却又说不上来所以然。这些事情,她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赵王氏今儿来,还是有件事要跟女儿交待的,她附在女儿耳边问了句话,赵玉兰的眼神立即惊恐了,方才的自信与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

第137章 这个脸丢大了

见女儿的恐慌,赵王氏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女人就是这个命!你自己记着日子,留点心!要是没有也就罢了,可万一…那可真就麻烦了!”

母女俩相顾无言,脸上都平添了一层愁色。

赵成材忙完了过来的时候,瞧着不对劲,“这又是怎么了?娘您又说妹子什么了?”

“没…没什么!”赵玉兰勉强应了一声,“哥,东西都弄好了?”

赵成材把篮子递给赵王氏,怕走了热气,上头还细心地搭了块干净的布,“娘,我也不留您了,您要在这儿,家里肯定又没得饭吃了!”

赵王氏心中也还有些疙瘩,不想跟章清亭正面对上,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成材,明儿我和你爹没事,也来工地上帮忙,有这些吃的,成栋也可以照顾自己了,你瞧我们要带些什么工具来么?”

“实在是没什么要您帮忙的!工地上又脏又累的,你们在家歇着多好,干嘛要来受这个罪?”

赵王氏不悦地道:“就是知道你们忙才要来的,瞧瞧你,都瘦一圈了!盖房子这么大事,我们在家闲着,撒手不管的像话么?我是来帮你干活,又不是来管你要钱的!你怕什么?”

我怕你来了和我媳妇吵架!赵成材想想,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约法三章,“你们来可以,不过娘,这工程里头还有衙门的学堂,都有专人负责的,可不是咱们自个儿家的事情,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您去了可别瞎指挥!”

“知道啦!”赵王氏怎么听不懂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道:“总之听你媳妇的就对了,是不是?”

赵成材挺顺溜地接了一句,“您要这么说也可以!”瞧娘脸色一沉,又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是听她的,这设计施工可是卫管事奏明了娄大人定下来的,娘子在那儿也只管验货什么的,具体事务还是得听人家的!”

赵王氏应了,正挽着篮子出门,迎头却见章清亭一行人回来了。现在工程忙,方家也没时间做饭。都是在这儿吃完了再回去休息。

多日未见,婆媳都有几分尴尬。章清亭觉得赵王氏憔悴了不少,好像又老了些,赵王氏也觉得章清亭消瘦了许多,却显得更成熟稳重了。

赵成材忙上前说好话,“娘子,娘知道咱们忙,没时间做饭,特意给咱们送咸菜来了!”

章清亭不想扫他的面子,还是上前见了个礼,“婆婆来了。”

赵王氏应了一声,也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我这家里还有事,就不留了。你们忙,也要记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别太操劳了。”

章清亭应下,赵王氏走了,方明珠这才笑道:“你们快来瞧,我们弄了辆车回来!爷爷,以后咱们来去就不用走路了!”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小驴车,车很旧,油漆都快掉光了,但还算结实,个子也小巧,能容两三人。驴却很精神,一身毛皮油光水滑,劲头儿十足。

“你们从哪儿弄这么好东西?”

方明珠笑道:“这多亏了阿礼,我们今儿去外头谈事情,正好瞧见那家商户院子里放着这辆旧车,轱辘都掉了一个。他当时瞧见了,就问人家能不能便宜卖的,那人倒大方,嫌占地方,索性送我们了。回来的路上补了个轮子,大姐买了只驴套上,这就齐全了!”

章清亭笑道:“我倒想给老爷子配辆马车,可现在手上也不宽裕,这驴车呀,您老先凑合着,等咱们有了钱,准保再给您配辆大马车!”

方德海很是高兴,嘴上却挑刺,“你这丫头就会说好听的!再等些天,房子都盖起来了,我还要这车干什么?”

方明珠拍手笑道:“到时爷爷可以坐着马车四处逛呗!”

赵成材道:“咱们家不是还有多余的布么?赶紧把这帘子都换上,再铺上两个褥子,坐起来就更舒服了。”

这个倒是简单,一家人动手,很快就把驴车打扫得干干净净,装饰一新。

饭后,方家祖孙稳稳地坐在驴车当中,晏博文小鞭儿一甩,赶着驴车得得儿地走了。

张发财忽笑道:“这还真像一家子!”

张小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明珠才几岁?”

张发财一瞪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男人大点才懂得疼老婆。”

章清亭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明珠和阿礼?这有可能吗?赵成材却暗自有几分高兴,管他阿礼跟谁,不来招惹章清亭就好说!

晚上回了屋,赵成材才献宝似的先取出那三瓶香露来,“送你的!你挑一个,下剩的给玉兰和小蝶吧。”

章清亭还当真小小的惊喜了一下,“这香露是南康国的吧?”

见她高兴,赵成材笑着点头,却又不好意思道:“还是少算了一个,应该帮明珠也拿一瓶,刚才一瞧见她我就想起来了。”

章清亭很是大方,“那把我这个先给她吧。免得那两个有了,独她没有,小孩子容易生气。对了,你这个买的多少银子?”

赵成材伸出一根指头,“一钱银子。”

章清亭点头,“那不贵了,我们那儿都卖三十文的,这三瓶一起,也才多卖了十文。”

“什么?”赵成材惊叫道:“这是一钱银子一瓶!”他发觉不对劲了,“你说你们那儿卖三十文?”

呃…章大小姐窘了,这个借口不好找,干脆忽视,她小脸一沉,凶巴巴地道:“问那么多干嘛?”

明显的欲盖弥彰,心中有鬼!可赵成材在目前的情况下还不敢逼供,嘟囔着,“不说算了!你要把香露给明珠也行,我还有样好东西给你!”

他伸手掏摸着簪子,没一会儿脸色变了,“怎么没了?我明明放在袖子里的!”

“别着急,慢慢找!你买的什么?”

“是根银簪子!很漂亮的,上面打的是银杏叶子!我特意给你买的,怎么会没有呢?”赵成材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越发慌了,他可真心疼!“二两银子呢!”

“你别慌!好好想想!”章清亭提示着,“是不是放在衙门了?”

“不可能!我回家时还特意又摸过的,明明就在的!”

“那是不是滑到棉衣里头去了?”

赵成材把棉衣脱了下来摸了一遍,还是没有,口袋也是完好的,没有破损的痕迹。

这就难说了,章清亭安慰着他,“算了,掉了也就掉了吧!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不应该啊!”赵成材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他努力一幕一幕回想着,“我明明记得到家门口前还摸过来着!我就是怕掉了,一直两手袖着,从没有松开过!”

“那会不会掉家里了?你出去悄悄地找一找,要是有就算了,没有也别声张,倒扰得全家不得安生了。”

赵成材举着灯又出来找,可寻了半天,哪里有影子?连房门前都找了一路,也没瞧见。

家里人还是惊动,章清亭推说是她的簪子掉了,大家帮忙又找了一时,连装垃圾的簸箕都看了,也没有。

章清亭末了只得又扯个谎,“在墙角儿呢!我一时没瞧见!这不是?”她拿了原先的簪子把众人哄了过去。

赵成材暗地里自是跺足捶胸,郁闷不已,章清亭好半天才把他安抚着睡下了。

且说赵王氏今日回家,除了拎回来一篮子吃的,还意外收获了一支簪子,这可把她乐坏了!

话说这赵王氏勤俭持家多年,何曾置办过这样精巧细致的首饰?唯一的一根簪子还是粗铜的。原本成亲之时,娘家也是陪嫁了两件银首饰的,可早在漫漫的穷苦岁月中救急了。这女人甭管多大年纪,都有一颗爱美爱首饰的心,赵王氏当然也不例外。在章清亭进门时,她就不知多中意她那套夹银的气派首饰,做梦都不知梦见过多少回戴在了自己身上。

可现如今,虽然这根簪子没有章清亭的那根粗重,但赵王氏已经很满足了。还是儿子好,知道心疼娘!

虽说赵成材不肯把所有的钱再交给赵王氏让她有点意见,可此时见了这首饰,心下又平衡了。儿子现在成天在外头做事肯定也是要交际应酬的,就这都能想到给自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足见孝心可嘉。

赵老实瞧得稀奇,“你哪来这个东西?”

“要你管!”赵王氏可不想跟人分享这份喜悦。独自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这浑身银白,亮得耀眼的簪子,眉开眼笑,简直合不拢嘴。

晚上小心地把这簪子拿帕子包了,放在枕头旁边,又怕老鼠来偷了,塞在了枕头里,心想着明儿要怎样地戴出去好生显摆,兴奋得大半夜才睡着觉。

第二日一早,赵王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地起来,好生梳了个发髻,把簪子带上,在镜子面前顾盼自得,赵老实三催四请的,才喜滋滋地出了门。

一路上见着熟人就含笑点头打着招呼,略带刻意的总要把簪子显露出来,恨不得人人都上前来夸赞几句。

赵老实瞧着自家老婆子这个轻狂劲儿,很是看不惯,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媳妇似的,一根簪子咋就能乐成这样?他闷声不吭地在前头大步走着,眼不见为净。

男人当然不能理解,不管多大年纪,女人永远是女人,有些本性可以压抑,却是无法改变的。

等到了工地上,已经开始干活了。

赵成材虽然丢了簪子很郁闷,但还是想着把这事一早就给章清亭交待了,让她不拘安排爹娘干点什么,是个意思就行了。

章清亭见到这二老也不意外,赵老实好打发,让他帮忙看管农具,要是有坏的,就收了拿小车推到田福生那铺子里去修,然后再把修好的拿回来就得了。这个活很是轻松,基本上走几趟就行。赵老实没事还帮人挖几锄头,运送下泥土什么的,干得很是卖力。

至于赵王氏么,瞧她今儿打扮得这么齐整,根本就不像个来干活的,倒像是个来监工的!

章清亭可不想把她放在工地上,免得到时又起什么争执,便打发她回去,“婆婆,街坊婶娘们都在家里帮忙干活呢!那边虽有方老爷子照管着,可到了饭点,她们也该回去了。就麻烦您过去搭把手,到了日中给大伙儿分馒头打粥吧!”

章清亭话说得很客气,活也不重,赵王氏瞧这工地上,除了章清亭和方明珠两个东家,确实也没女人在。指挥干活的是卫管事,她在这儿确实没什么事,便依言回去了,“那行!家里的那摊子就全交给我了,保管误不了你的事!”

得!章清亭暗自翻个白眼,还是这么个大包大揽的性子!不过家里的事情,她也不太担心,方德海可厉害得紧,赵王氏想乱指挥,那肯定是不行的!

及至她转过身去,章清亭忽见银光一闪,赵王氏脑后可不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根新银簪?

章清亭心下有了底,可这银簪怎么到了她的手里?

算了,东西找到就好,就算是赵王氏拿去的,现在也不好意思管她要回来了。章清亭没多在意,继续埋头处理公事。

快到日中,工匠们都陆续收了工,到绝味斋吃饭去。

章清亭也准备走了,却见赵成材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娘子,娘呢?”

“哦!在家呢!我让她帮着做饭来着。”章清亭还很是高兴地跟他说:“你那簪子有下落了!要不要听听?”

赵成材嗐地一跺脚,“你也瞧见了?是不是在娘那里?”

“是啊!”章清亭很是诧异,“怎么了?”

赵成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别问了!快跟我回去吧!但愿还没被发现!”

章清亭莫名其妙,跟着他往家赶去。

远远的,就听到家中喧哗笑闹之声,只听赵王氏的大嗓门在那儿卖弄,“这簪子市面上可少见的很,瞧这手工,绝不是寻常货色!是我儿子特意孝敬给我的!”

赵成材听了这话脸色更急,进了后院,却见今儿可着实热闹,不仅帮忙的婆娘们没走,吃饭的工匠也来了好些,热热闹闹挤了一大院子。赵王氏如众星捧月般自鸣得意地站在中间,拿着那根簪子四处炫耀。

有人见赵老实也在,就揶揄着,“赵大婶,瞧您这年轻劲儿,可把赵大叔都比下几里地去了!再戴这簪子,就差出一乡去了!”

赵王氏得意洋洋,故意贬损着自家老伴,“那当然!就这么个老货,成天就知道埋头干活,就是拾掇也拾掇不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赵老实虽说被老伴欺压了一辈子,可当这么多人面取笑,却也着实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成材见这阵势不好再上前了,退缩在后头只盼他娘快点见好就收,别再招摇生事了。可赵王氏呢?偏偏越见人多越来劲儿,大方地把簪子给众人传看着。

赵成材是越看越着急,手心里都攥出汗来。

忽然,簪子传到一人时,一个没接稳,叭地一下落到了地下,正好是叶片那头重,先着了地,触动机簧,两片叶子一下就给磕开了。

那人还怕是摔坏了,慌慌张张地拾了起来,一面擦拭着,一面赔不是,“赵大婶,我真不是故意…”

噗!那人忽然脸涨得通红,爆笑起来。

赵成材两眼一闭,脸红到耳根子,躲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章清亭莫名其妙,在后头要看个究竟。

赵王氏见人家摔了自已东西还敢笑,又气又恼,“你这人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那人见东西没摔坏,可要玩闹起来了,高举着簪子,“大伙儿都来看看吧,这里可有稀奇玩意儿!没成亲的可不许来瞧!”

旁人听这话头有点意思,围拢上来,定睛一瞧,无不哈哈大笑!

那两片银杏叶儿里头刻着极精致的小人,男左女右,赤身露体,意态妖媚,叶片合上,自然就是合欢之意。

章清亭不用上前,已经猜着七八分了,小脸当时也红了,偷偷躲了出来。

赵成材正蹲墙根呢!见她满脸通红,听到里头东窗事发,很是赧颜,小声解释,“我真不知道…是李鸿文撺掇着我买的!今儿上了衙门,我想着昨天干家事,会不会丢到娘那儿了,他听见才告诉了我实情!”

章清亭忿忿地啐了一口,“那种人!真是下流!”

只听里头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赵大婶,没想到您还真是人老心不老!怪不得打扮得这么花哨,敢情是瞧不上赵大叔了吧?”

“赵大叔,您是不是得炖点牛鞭什么的补补了?要不要大伙儿给您凑凑份子?”

赵王氏老脸都没处搁,恨不得挖个洞钻地下去,她扭头想走,却被人拉着。

“赵大婶,跟咱们讲讲啊!恐怕这个不是你儿子送你的吧?”

“难道赵大婶真有了相好的?”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

赵王氏真是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这小便宜,这下可把她这张老脸全给丢尽了!

第138章 老实人要休妻

赵王氏真是尴尬得不行!她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回在人前出这样大的丑!简直把八辈子的脸全都丢尽了!

这簪子肯定是儿子买给章清亭的,却不知怎地落在篮子里了。自己也是的,怎么也没想着问一声,就自作多情地以为是送给她的。就算是成材送给她的,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想背着章清亭,也是有机会说句悄悄话啊,这肯定就不对了嘛!自己怎么就没多动个脑筋想一想呢?这死成材也学坏了!没事干嘛弄这些个鬼玩意儿回来?

赵王氏是又悔又怨,赵老实却是肺都快被气炸了!

这个死老太婆,不知道从哪儿弄这么个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回来,还当个宝似的捧着,莫非真是见日子好过了,就动了花花心思?

但凡男人,不管他平日里再怎么懦弱,再怎么随和,对于要戴绿头巾这种事情都是非常非常介意而且绝对绝对无法容忍的!

乡人本就粗豪,何况又是这么一对年长的老夫老妻,见了这种事情还不得好生取笑一番?越发火上浇油地逗着赵老实,“这人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赵大婶多年轻?赵老哥您可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要赵大婶受委屈…”

“你满嘴里胡浸什么臭粪呢!”赵王氏又羞又恼,忍不住出言驳斥。可转而瞧见赵老实那张无比拉长的脸,却又自觉理亏,这个关头还得勉强解释,“孩子他爹,你…你听我解释…这东西它不是…”

却见赵老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憋成紫酱色,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地一弯腰,扒下鞋子,狠狠地砸在赵王氏的身上,转头光着只脚大踏步地回去了!

夫妻这么多年,还是赵老实第一次动手打老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见真是气急了。赵王氏又羞又愧,捂着脸从另一头也跑了。

乡人两口子打架是常事,根本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倒是给他们茶余饭后增添了些说三道四的调料。

那支惹祸的簪子最后又转回赵成材手里时,旁人还都不知道真相。

章清亭觑个空,红着小脸,皱着眉头上前嗔道:“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快回家去看看吧,别真打起来了!”

赵成材低头应了,又羞又愧地赶紧跑了。

这是哪门子事?明明就是要送章清亭个礼物,结果却弄成这样!亏那李鸿文还有脸说是给他们夫妻之间增添情趣,什么情趣?分明是给别人打趣,自家子无趣了!

赵成材一进家门,就见生平最老实的爹居然抽了根柴禾满屋子追打赵王氏,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老鼠敢跟猫叫板了。赵成栋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愣在那儿目瞪口呆。

“爹!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都多大年纪了?”赵成材先拿套话压下赵老实的怒火。

“你们瞧瞧她!瞧瞧她!”赵老实气得直跳脚,“简直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

“成材,你回来得正好!”赵王氏终于见着儿子,可算是见着救星了!“你说,这簪子是不是你买的?我可没撒谎吧?”

赵成材脸上一红,“那个…也不是我买的…”

“你听!儿子都说了,不是他买的!”赵老实还是要打赵王氏。

赵成材把爹一拦,“您先听我说完!这簪子是我买的,却是个熟人给我挑的,他想跟我开个玩笑,故意拿了这种东西,我也不知情!不过娘,您既拣着簪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闹这么大一场笑话!”

赵老实越发生气,指着赵王氏骂道:“你呀!一辈子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爱占小便宜的脾气!什么东西都想往自己手里头巴着不放,见了点沾金带银的东西,就什么脸面都不顾了!昨儿问你还不肯说,今儿一早就弄得妖妖调调地出门去,你当你自己多大,还十八呢?我呸!别人赞两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一脸的鸡皮疙瘩,老黄皮!眼看都要当奶奶的人了,还年轻得到哪里去?简直是不知羞耻!”

“你…你敢骂我?”赵王氏还真是难以置信,一贯任她捏扁搓圆的老伴居然这样骂自己。

赵老实挥舞着手中的木柴,“我不光骂你,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成材、成栋,你们都给我站一边儿去,再不凑她一回,她都能飞上天去了!”

“爹!爹!算了!娘也不是故意的!”两兄弟拼命拦着。

可这兔子急了也咬人,赵老实今儿丢脸丢大发了,是发了狠了,到底打了赵王氏两下子方才罢手。

赵王氏成亲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受过丈夫的气。被打得虽然不重,但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在那儿嘤嘤哭泣,痛诉家史,“你嫌我拿了个银簪子就当个宝似的,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你给我添置过什么东西?我嫁你时,好歹还有套银首饰来着,这么些年,又用到了谁的身上?你们但凡用点心,知疼着热的,我至于这样眼皮子浅么?”

要是以往,赵家人肯定都不吭声了,但赵老实今日却憋着一肚子火,当即出言驳斥,“嫌我穷,你当年嫁我干嘛来着?我是给你添置不起东西,可难道我就给自己添置了?你挣的钱给了这家里,难道我挣的钱就没给这家里?”

“那我挣的比你多!”

这话可又把赵老实激怒了,“是!你挣钱多,你有本事,你瞧不起我,那你飞你的高枝去!成材,代你爹写份休书给你母亲,让她再去找一个!”

这话说得可真是严重了,赵王氏万万没有想到,老实巴交的赵老实有朝一日还敢给她写休书?这恐怕真是气大了,惊得她连眼泪都止住了。

“哎呀!”赵成材顿足劝道:“算我错了好不好?爹您跟娘置气,也不是这个置法!这都多大年纪了,就为了这点子小事还真闹得分开啊,这不让人看笑话么?”

“笑话已经让人看够了!不分说不定多早晚你母亲还得给你们找个年轻的后爹呢!不如早分早安生!”赵老实是真的气极了,似乎多年忍让的怒气在这一天全都爆发了出来,变得跟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似的,极其尖刻。

赵王氏本来不哭了,见老伴执意跟她闹,不像是玩笑,到底是自己理亏,忍不住心下有了三分怵意,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爹您这话可过了啊!娘是什么人难道您还不清楚么?她无非是争强好胜些,爱出风头些!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您发发脾气也就算了,再说什么要分开的话可就太伤人了!”赵成材断然道:“你俩不可能分开!要是分了,不是坐实了外人的话么?本来没什么,还真以为有什么了!到时,谁的脸上光彩啊?咱们兄弟姐妹都这么大了,以后还要不要我们出去见人了?”

“那我就看在你们份上,不分也行!不过以后啊,各过各的!谁离了谁不行啊!”赵老实想想也是,都这么大年纪了,闹什么闹?不过心中还是气不平,忿忿地进屋打了自己的铺盖就往西厢而去,铺成栋那炕上了。

暂时分开,让爹消消气也好!

赵成材不去劝爹,反过来劝赵王氏,“娘,您也真是的!您要是想要个首饰什么的,跟我说,让我给您置办不就得了?何必非做出那个样儿来?别说爹看了生气,说实在的,我都有些看不下去!别说是根银簪子,就是个金簪子,至于那么显摆么?要是您好端端地戴着,也不会出这么大丑!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行事倒毛毛躁躁的,一点儿也不稳重起来!”

这话说得赵王氏心里惭愧,确实是自己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有些得意忘形了。干嘛非得在那么多人面前招摇呢?

见一贯硬气的娘此时低头不语,赵成材也不忍心过于指责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若是日后再有人提起,咱们对外就说您不知在哪儿拣了一支银簪子,也不晓得里头的窍门就戴了出来。等时间长了,大伙儿淡忘了,也就没事了!”

赵王氏点头,确实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至于爹那儿,您还是去劝劝吧!认个错服个软,有什么呀?这一辈子他都让您让过来了,这一回不兴您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