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文听得脸上一红,却借机提了一句,“我可以为了你学。”

章清亭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晏博文却转身走开了,她想明白过来,脸都红了。他这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可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方明珠过来瞧着纳闷,“大姐,你脸怎么这么红?阿礼哥呢?怎么刚跟你说着话就走开了?”

“他要做事,咱们这边事也了了,先回去吧!”章清亭胡乱搪塞了一句,就想走了。

可是方明珠舍不得走,依依不舍地道:“那我能在这儿多待会子吗?”

“可以!”章清亭瞋她一眼,“除非你一会儿能骑着马自个儿回去!”

方明珠笑得可爱,“那我让阿礼哥送我,就骑那匹烈焰!”

章清亭拿手指轻戳她额头,“你呀,也学着替人着想些行么?阿礼白天忙一日了,你不说在这儿帮忙,还净想着添乱,他送了你回去,晚上还得赶回来,这一来一去的马不累人也累了!”

方明珠嘟着嘴想想也是,“那我还是去把他们换洗的衣裳收下来,跟你一起回去!”

“这还像句话!”章清亭跟她一块儿进了工房,“再瞧瞧屋子有什么该收该干的,赶紧干了。他们也便利些!”

不多时,几女收拾停当,章清亭瞧这么大间屋子,吃住混在一块甚是不便,心里琢磨着要给他们在屋子里砌道墙隔一下,况且自己日后还要常来常往的,不如再在旁边搭个小房出来,会客算账都是好的。最好能去贺家马场瞧瞧,人家是怎么弄的,自己好生学习学习。

这边出来,到家已是中午了。

方明珠皱眉道:“真可惜那近道只能走人,走不了车马,要不我们该省多少时间?”

章清亭也有此意,“怎么就没人组织修个桥的?”

张发财插了一句,“就是铺了桥也走不得车马啊?”

章清亭听得诧异,“铺了桥怎么不能走车马?就铺成那种大木桥或是石桥不就行了?”

张发财摇头,“没见过能走车马的桥,都是这样的独木桥。水要是冲走了,就再换一根,祖祖辈辈都是这样。”

章清亭细心一想,好像是哦!在这扎兰堡还真没见着什么桥。哪里像南康国,小桥流水人家,大桥横跨南北,就是自家后花园里,也多有九曲廊桥,千姿百态,各有不同。北方河流少,想来造桥也就少了。回头问问赵成材,看能不能让官府组织修座桥起来,纵是要捐点资,也是功德一桩啊。

只听学堂钟声响起,下学了。

赵成材没一会儿也就回来了,进门就道:“那欠条我已经打了,鸿文帮咱们约了牙婆,下午就送人过来挑选。”

张发财突然还想起一事,“早上那边贺家的人过来说,他家大爷知道你们找他,说这两日晚上会抽空过来,到时过来请你们。”

章清亭忙点头答应了,正待跟赵成材说那匹白马的事情,却听街上吵吵嚷嚷,许多人往他们家门口涌来,领头的正是衙门里的程队长,带着一众差役,护卫在当中的竟然是赵玉莲,后头还拿绳索拖着一串人。

这是怎么了?赵成材赶忙迎了上去,“程队长,这是出什么事了?”

程队长却喜气洋洋,红光满面,很是得意道:“赵秀才,咱们可是把你妹子平平安安送到家了,现在咱们还得回衙门里去向新任知县大人复命,具体详情让你妹子跟你说吧!弟兄们,走!”走前他又暗挑大拇指低声道:“你这妹子真标致,难怪知县大人动心!”

这说的什么话?赵成材还没会过意来,他又带着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第185章 偏心眼

赵玉莲见了哥嫂,面上很有几分尴尬,“还是那个姓薛的惹的祸!”

原来她一早和薛姨妈离了张家,本来是一路无话,可刚出了扎兰堡的地界,到了一个僻静地方,一直尾随在他们后头的一伙人突然就冲上来打劫,指名目标就是赵玉莲。

可把牛姨妈和赵玉莲给吓了个半死,心想着这回在劫难逃了,却不料出来一队官差,就是程队长他们,由那个青松领头,把这群劫匪一网打尽。

青松给她们带了句话,“我们爷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躲着藏着让贼惦记着,不如大大方方亮在贼跟前,他反而不敢下手了。”

牛姨妈想想也是,那边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若是自己离了家,留赵玉莲一人在家,那更不安全。这边起码还有张、赵两家这么多人可以陪着赵玉莲,人家县官都发了话,想来也是能帮忙的,故此只得让衙役们把赵玉莲又护送了回来,而青松护送牛姨妈回了家去。

章清亭击掌赞叹,“果然是他!真好谋算!你说这回能扳倒薛子安么?”

赵成材想了想,摇了摇头,“只能剪其羽翼,敲山震虎。倒是咱们考虑不周疏忽了,应该送姨妈回去的,恐怕姓薛的一直安排眼线盯着咱家动静,要不是孟大人心思缜密,咱们可真是酿成大祸了!”

他忽地冷笑,“没想到薛子安竟这么大胆,光天化日的就敢公然抢人,看来咱们这新任县太爷对他应该很有几分不满,否则不会这么上心。这下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想来姓薛的也得难受下吧!”

章清亭想了想,“若他真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公子,想来对这薛何二家也未必放在眼里,若是能在他这任上。把薛家连根铲除,倒是件大快人心之事。你说,我们有什么能做的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着急,咱们慢慢留着心,总会有机会的。”赵成材想得很长远,“只是纵然赶走了这姓薛的,但只要赌场在,或是说只要有好赌之人在,总还是有这些麻烦事的,真要彻底绝了这些,除非教化万民,人人都不去赌了,恐怕才能真正的海晏河清。”

章清亭笑道:“那就要靠你们的书院了!教着孩子们都知道上进了,恐怕数十年后就能慢慢地端正民风。”

赵成材点头,“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教书了,你别说,成天跟这些孩子们一起,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进步,心里还真是高兴!就连鸿文都抱怨,自从当了老师。他行事可拘谨多了,现在连他爹每月给他的银子,他都不知道该用到哪儿去。”

“那还不好?正好省钱了!”章清亭笑得娇憨,恰好一缕阳光透过门楣浅浅地落在她的脸上,愈发映得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养得白皙的鹅蛋脸上泛着健康的嫣红,紧致的皮肤光滑细腻,像打着一层蜡,光彩夺目,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赵成材清咳两声,迅速顾左右而言他,分散注意力,“玉莲,这既然回来了就没事了,快去把行李放下,洗个手来吃饭吧!”

见到她又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牛得旺了,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依赖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别说这孩子傻一点,但毕竟待人是真心的,没有任何心机与算计,纯然是弟弟依恋着姐姐,再没有多一分旁的心思。

用了饭,章清亭才把那个要白马拉车的事情跟赵成材说了,“先拿去用用,等来年产了小马驹,再有多的马了,再给你母亲一匹好的吧!”

赵成材反倒笑了,“跟娘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她要匹马干什么?无非就是收割播种时忙一点。借一匹来出出力,以前那么多年没马也都过来了,难道现在弄一匹过去了就不能弄回来了?断然没有这个道理!她那儿养着,没的还费草料!既是如此,我现就去牵过来,明儿一早你们去马场时就把那马带过去吧!”

那可不见得!章清亭撇嘴,“你先回去瞧瞧再说吧!”

赵成材却忽地心生一计,“反正刚吃了饭,咱们不如一起回去走走,也免得犯困。”一面又交待家人,“一会儿牙婆要是带了人来,请她稍等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张小蝶很是新奇,“那咱们就先相看相看,也选几个丫头伺候!”

章清亭白她一眼,“就你那眼光还挑得出什么好人?若是来了,倒是请到方老爷子家去,请他先过目,留一个打杂的吧!”

这边跟着赵成材出了门才嘟囔着,“干嘛非把我拖出来?”

赵成材一笑,“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心想我还不是你家媳妇呢!

赵成材知她心思,却丝毫不以为意。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的!秀才的目标很确定,信心很坚定。

不一时,到了赵家,却听里头隐隐有笑声传出。赵成材进来一瞧,却见是她娘跟两个邻居大婶闲话,见他们进来,倒是都笑了,“哟!这儿子媳妇都回来了,想来是有正事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先回去了。”

赵王氏含笑把人送走,章清亭跟她见了礼,赵成材才道:“娘,那马呢?我们要用,先拉回去了!”

“什么?”赵王氏当即叫了起来,“拉回去?”

“是啊!咱们新买了匹马车,要那马使呢!”

买了马车?赵王氏心里更不痛快了,“马我租出去了!”

啊?赵成材诧异了,“您怎么能把马租出去了?”

赵王氏没好气地道:“那不是你把马给我了吗?难道我白养在家里啊?难得现在春耕,正好派上用场!”她亮一亮手上刚收到的钱,“连明后日都租出去了!你们弄那么大个马场,既然连马车都买了,给我匹马使使不行么?”

章清亭瞅赵成材一眼,瞧见没?我没说错吧?这马到了她手,就不是由你说的算了的。

赵成材瘪了瘪嘴,耐心说服老娘,“娘!咱们买马车也不是玩儿,是为了往来马场,拉货拖东西。必须得要的!那马就租两天是吧?去把钱退给人家,今儿那马租了就算了,晚上我来家取吧!”

赵王氏不干,“我用这马也不是玩儿,一样不是干活?现在你爹和弟弟都在马场干活呢,我这家里就一个人,还得指望马给我做事呢!再说,这钱都收了,话也放出去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那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赵成材想了想,也不差这两天了,“那就把你这明后日的活干完,再把马还来,这总该行了吧?再说,您这家里有什么要马干的活?”

“当然有啊!”赵王氏理直气壮,“我每天还得牵着马去驮水,还要它驮着锄头陪我去那张家那块地呢!说起来我也得学学骑马。日后往来才方便!”

您学骑马?这也太扯了点吧!赵成材心知娘又闹别扭了,“娘,您要真用那个,我们也不是不给您。就是现在马儿要繁育了,马场里实在抽不出多的马来,等明年下了小马驹,再给您弄一匹好么?”

“明年那是明年的事,今年怎么办?难道我就不过活了?你们又不在家,哪里知道我一个人的艰苦?成天忙里忙外,连口茶水都喝不上!”

赵成材对章清亭使个眼色,“娘子,泡茶!”

章清亭借机走开,赵成材才问实话,“玉兰不是做了吃的每天给您送来了么?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就是匹马么,至于这么着?您要是真的辛苦要使用,给您买只驴就是了,你骑着那个还不用学!”

“那哪儿有驴?”赵王氏努着嘴,“好不容易想起你母亲来点,一转眼又要收走了!”

赵成材道:“又不是故意这么着的,你瞧我们谁没事骑了马出去招摇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那买马场的钱还是从钱庄里借的,天天要付利息的!还有租马车,也是要钱的。您这儿才收几个钱?我们那儿一下就折腾光了!”

“就因为你们那儿花销大,所以我这儿才要赚一点啊!”赵王氏越发有理了,气鼓鼓地道:“你们那儿都要请下人了,你母亲还成天在地里干活呢!”

赵成材明白了,原来症结在这里,“那您说,我们那儿不请下人怎么办?那么多事情谁来干?”

赵王氏嘴巴撅得老高,“他们家不是有那么多人么?把那弟弟妹妹养着干嘛?怎么就不能干活的?”

“银宝、元宝才几岁,能干什么?就是小蝶,现在成天给他们几人洗衣裳,在家里帮着玉兰做饭,还得给娘子跑腿,怎么没干活了?”

“凭什么他们家的两个小子能上学,她爹娘守在家里看铺子,你爹弟弟就得在马场干活?你之前不还说让你弟弟好生念三个月的书么?现在怎么又不念了?你就是偏心眼!”赵王氏就怕章清亭听不见,故意把嗓门还提高了些。

章清亭在里头听得好笑,且听秀才怎么回答。

第186章 做善事

眼见赵王氏扯些歪理,和张家人攀比,赵成材是哭笑不得,一一解释,“娘,成栋几岁了?能背着书包还去上学堂么?银宝、元宝还小,不读书又干得了多少事?等他们到了成栋的年纪,自然也是要出来谋生的。至于说成栋停了几天学,还有金宝不也一样?这个我心里都有数,给他们把课上的笔记留了,等这两日招了人,他俩闲下来都得把功课补上。您现在又急个什么劲儿?再说岳父岳母,他们那店已经开了,再说,也不光是看店,还得打扫屋子,给这么多人做饭洗衣裳,现在还有旺儿在家要照看,能闲得到哪里去?”

赵王氏立即反驳,“那你们不是要请人了么?那不都闲下来了?”

“怎么可能!请了人也主要是帮着给马场那边的伙计洗衣裳做饭,还有照顾玉兰。等伙计们去了马场,爹马上就能回来了。至于成栋,可是您和他自个儿想在马场里谋个营生的,您要不乐意啊,我现就叫他们回来,行不行?”

听及此,赵王氏没话了,可仍是有些不爽,“那给伙计们做事,不也就伺候你们一家了?”

赵成材摇头笑道:“咱们有那些闲钱请那么多人么?不过是先请些要紧的伙计,把事情做起来,日后若是钱多了,您放心,头一个先请人回来服侍您,行不行?”

见赵王氏仍有些不大高兴,章清亭从后头端了茶出来,“相公,要不就多请一个丫头吧,公公婆婆年纪也大了,请个人来,每天给他们端茶倒水,做饭洗衣也是好的。不过一个月费个三百钱也就是了。就是买个丫头,估计也就是十来两银子,干上个二三十年本钱也就回来了。”

什么?要二三十年才回本?这些年还得白吃白喝地养活她,赵王氏一听不觉有些心疼了,“买个丫头得费这么多银子?那你们也太浪费了!”

赵成材明白章清亭那意思了,顺着她的话就道:“那我们是没办法呀!这马场的伙计要是不用自己买下的人,谁能保证他能尽心尽力呢?万一使坏,那害了一匹马,咱们得亏多少钱?您要是老拦着不让,我们就不请丫头了,那说不得就得辛苦玉兰玉莲呢!她们可都是您亲闺女,您舍得吗?”

赵王氏听了这话,想想觉得也有些道理,可到底仍有些不甘心,“那既是请人,得让人来我这儿也干些活,那钱可不能白花!”

得!赵成材也不多争辩了,“那咱们请个人,每日也拨来您这儿劈柴挑水,这总行了吧?”

赵王氏这才满意,“那你们多早晚请人去?”

“就今儿,恐怕已经到家了。”

赵王氏起身收了钱,拿钥匙锁门,“那我跟你们一起去相看相看!”这可是个稀奇事,她还没经历过呢,得去好生挑选挑选。

赵成材觑着章清亭,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见她轻轻一笑,不以为意,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不多时回了胡同,就见门外停着辆大车,想来是牙婆到了。

张发财瞧见他们忙道:“人刚过来,在方家呢!”

这边三人就一起进去了,张小蝶她们都在那儿围着,好奇地上下打量院子里的人。

牙婆一见她们进来了,忙过来见礼,“可是赵秀才和秀才娘子么?老身便是金婆子,是李大公子介绍我来的。”

赵成材回了礼,道了乏,问她这些人的详情。章清亭却是见惯这些了,也不听她啰唣,径自走上前去相看。

来的一共有十三个,八个小厮,四个丫头,唯有一个二十不到的青年妇人混在当中,很是突兀,见她长得还算清秀,眉眼颇有几分动人之处。身上却带着孝,怀里还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娃,含羞带怯地站在其中,头都不敢抬。

章清亭仔细端详了一下各人容貌,先问方德海,“您老爷子有相中的没有?”

方德海摇头,“我本来想买个小厮。可以在家帮着干点粗活,但明珠想要个小丫头可以做伴说话,要不,就干脆买两个得了!”

章清亭又问牙婆,“这些都是要卖身的?”

金婆子指着那妇人道:“除了她,其余皆是卖身的。先送来给您们看看,若是相不中,赶明儿再送来些。”

赵王氏瞅那小妇人很是不悦,“你怎么弄个寡妇来了?”

金婆子忙赔笑解释,“老太太有所不知,这柳嫂子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她男人本是个木匠,成亲不到两年,小两口刚添了个小闺女,却不料她男人在上山锯木头时失足跌下了山崖,这一下摔得可惨,回家熬过年就一命呜呼了。他家的叔伯兄弟也真是心狠,说她无子,把她和孩子都赶了出来,娘家又说她是嫁出去的姑娘,也不管,弄得十分狼狈。这才来求我想寻户好人家做事,她要求也不高,就管她和闺女的三餐一宿就够了,您要是愿意留下,一月随便打赏个二三百的工钱就是,也算是积点功德了!”

赵王氏当即摇头皱眉,“快赶出去!如此克夫薄命之人,咱们家才不要!”

那柳氏听得这话,当即就嘤嘤抽泣起来,看着甚是可怜。

赵玉兰也是婚事不谐,现在又有了身孕。听那妇人际遇可怜,又见那小娃娃也跟着呜呜地哭,不觉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娘,您小声点,瞧把人家孩子都吓哭了。”

见她一个孕妇上前伸手接过孩子拍哄着,那柳氏忽地在他们面前跪下哭求,“各位老爷太太,你们行行好,就收留我和芽儿吧!我们不要工钱,只求有个容身之所就行了。我什么都能干,劈柴挑水烧饭绣花,什么都会的!要是无人收留,那我们母女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她说得凄惨,在场之人无不心生怜悯,赵成材瞧了章清亭一眼,她面有难色,悄声在他耳边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如此年轻,又有几分姿色,若是不安于室,倒是容易生出祸端。”

赵成材点头,拿了吊钱出来递给金婆子,“这儿有些钱,给这位大嫂做应急之用吧!不是我们家不收她,实在是我们家做的是马场生意,要的是男丁,干的是力气活,恐怕她不合适。”

“慢着!”赵王氏突然插言问那柳氏,“你真不要工钱?”

章清亭当即翻个白眼,心想她又想占小便宜了。

柳氏此刻只为混口饭吃,当然连连点头,“不要工钱!只要能养活我和芽儿就行了!”

赵王氏很是满意,回头跟赵成材商量,“那咱们就白纸黑字地写清楚,把她留下吧!一个妇道人家和个奶娃儿能吃多少东西?还能白干活呢!”

赵成材皱眉,“这…恐怕不妥吧!不免有些趁人之危了,再者说,她这还要带孩子呢,能干得了多少家事?”

赵王氏脸拉得老长,“什么危不危的?我这是做善事呢!你要不要,把她给我使!有个人在家打杂看院子也好啊!”

柳氏人倒乖觉,听得这话连忙就冲赵王氏磕头,“多谢老太太了!您大慈大悲,真是活菩萨转世,一定能长命百岁,大福大寿的!”

赵王氏听她这番奉承,心下高兴,当真摆出老太太的款儿,“嗯!那你就起来吧,以后就在我们家,好好干活!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柳氏千恩万谢地起来,抱回孩子退在一旁,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气。

赵成材和章清亭对视一眼,那就这样吧,反正这人是赵王氏要留下的,那就给她使去。好不好,也是她的事了!

这边章清亭随口问了一下剩下的丫头和小厮,挑了三个小厮,一个丫头出来,又指着另一个丫头跟方德海道:“你们或是要留就留这个丫头吧,先留一人,家里要是有什么要干力气的粗活,让我们这边帮着一起做了就完了。”

方德海见她选的那丫头面相老实,粗手大脚,很是中意,点了点头。

章清亭又跟那金婆子约了,让她明日再带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最好是养过马的人过来。

那牙婆满口应下,却又赞她,“秀才娘子真好眼力,会挑人!”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赵成材才问她,“你怎么没拣那几个伶俐的,倒是挑了些粗粗笨笨的回来?”

章清亭一笑,“咱们这又不是大户人家挑近身侍婢,要那么伶俐干什么?这做三等下人的,便是要这样老实本分,能吃苦耐劳的。太过伶俐的容易生出别的心思,还不是你我这一时之间所要的。”

赵成材笑着反问:“好像你使过多少下人似的,这么有经验!”

那当然!本小姐以前可好些人伺候着呢!章清亭横他一眼,却不解释。倒是将那几个下人带了回来训话,“咱家不是那深宅大院,人也都是斯文人,不兴打打骂骂那一套,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旁的也不多说了,那些偷摸拿盗,打架拌嘴的事情在我们家是一样也不许有的,否则严惩不饶!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谨记着老实做人,本分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知道你们也乏了,先到屋里去歇会儿,明天一早,自会派你们活干。”

几人老老实实地应了,先把他们安排在一楼的客房里,将就着先打了个大通铺,让几个小厮歇下,丫头却交给了张罗氏,“以后她在家就归你使唤了,让她跟着你出去提篮买菜,洗衣烧饭,好生照看着些。”

张罗氏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想到她活一辈子,居然也能有个丫头使唤了,问那丫头名字,居然也叫小蝶。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张发财打趣,“原来小蝶就是个丫头命!”

张小蝶一听就不干了,“那我要换名儿!”

“那倒不用!要换也是她换!”章清亭颇有气势地道:“没个说请个丫头让主子换名儿的。”

因问那丫头本家姓俞,便起了个谐音,改叫小玉了。

章清亭还特意给赵成材解释了两句,“别怪我不把丫头给玉兰使唤,玉兰心眼太好了,又是个天生的勤快人,留个丫头在她身边,迟早会给她养懒。倒是我娘,惯会偷懒,要是有个人在她身边,那她能一点事都不干的,这丫头做得多了,自然玉兰也就无事可干了。”

赵成材听得这道理有趣,“听你这么说,做懒人倒也有懒人的好处了?只是那个柳氏,咱们真不留下?全给我娘使?”

章清亭偷笑着指着那儿,“你瞧,你母亲也在那儿训话呢!咱们这儿人多手杂,又加了玉莲和旺儿进来,本来就住着满满当当的了,再加她和个孩子,那才真是有热闹瞧了!倒不如就让你母亲带回去使唤,不过你也提醒你母亲当点心,要是这柳氏老老实实的便罢,若日后生出别样心思来,给她几个钱,打发走了也就是了。”

赵成材点头,正想找她娘,赵王氏却先找他们来了,“你们是不是确定不回去住了?那我就把你们那东厢腾出让给成栋住,这西厢安排她们母女了。”

赵成材没有意见,又提醒了她娘几句,赵王氏满不在乎地道:“你爹都一把年纪了,就是成栋,也在马场里干活,回来的时候少,能出什么岔子?你放心,你母亲还不老,一双眼睛亮着呢!何况她可是签了约不要钱的,那我那边要是忙完了,也叫她过来帮你们干活!”

赵成材连连摆手,“算了吧!她能伺候好您就行了,我们这边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赵王氏嘴一撇,“傻子,有现成的便宜都不会占!”

她倒是喜滋滋地带着柳氏回家去了,那柳氏原本以为赵王氏的家里应该和胡同差不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几间朴素的屋子,那里头的条件比看到的张家差远了,心里未免就心生几分失望之意。但她现在孤苦无依,又是初来乍到,也不敢挑拣。这赵王氏人虽严厉,但心地尚好,收拾了西厢出来安顿了她们母女,倒也像个过日子的样子,她便暂且安心在此住下了。

第187章 马场还来

再说这头章清亭想起之前给方德海弄的那辆小驴车。这赵王氏不是要牲口干活么,便过去问了一声。

方德海立即道:“赶紧拿走,我正琢磨着怎么料理呢!你婆婆虽然有些胡搅蛮缠,但她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要个驴帮着干活也不过分。我们这儿现在哪里都不用去,出门也雇车,养个驴实在没什么用处,连车一并给她拿走,她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头刚收拾了妥当,那头又有衙役来传,明儿要为赵玉莲及孙俊良之事过堂,请赵成材去做个见证。那衙役还嘻嘻笑道:“咱们新任的大老爷可真体恤民情,知道学堂上午要上课,便把那两桩案子都放在下午了,让你用了午饭才过来。”

赵成材道了谢,心中却预料到,既然如此之快地结赵玉莲那绑架的案子,想来便不干薛子安的事了。微叹了口气,想着坏人逍遥法外。心中着实有些抑郁。

用过晚饭,贺家的人便来请了。

赵成材忙和章清亭收拾了过去,贺玉堂一见他们就道喜,“你们下手还真快,这么不着风不着雨的居然就得了这么大个马场,实在是可喜可贺!以后都是同行了,倒要好生往来才是!”

听他话里并无讥诮之意,二人微微一笑。赵成材先来道谢,“上回我家小妹之事,还得多谢二公子出手相助。”

贺玉堂连连摆手,“休要再提!真是汗颜,舍弟又没能帮上忙,实在是羞愧之极,这几日连门都不好意思出。”

“这事怎么能怪二公子呢?若不是他仗义相助,恐怕小妹才真是要遭奸人毒手了。只可恨那薛子安,仰仗家中权势,如此横行无忌,实在是令人恨之入骨!”

贺玉堂深有同感,“要说起来,确实是他太过嚣张跋扈了!”

赵成材就是要慢慢激起所有人对薛家的同仇敌忾之意,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空谈,便将话锋一转,“那种人自有劫数!咱们今日上门,不为别事,正是为了这马场而来。我们不过是捡了个漏子,让人见笑了。现下初入此行,实在是一头雾水。还请贺公子不吝赐教,我们夫妻感激不尽!”

贺玉堂笑道:“赵秀才你太客气了,你们能有这运气得这马场,也是你们夫妻素日为人谦和,广结善缘所致。哪有什么好见笑的?说到赐教可不敢当,只是多些经验罢了,你们且说说,如今那马场情形如何?”

章清亭早有准备,把马场情形一一跟他说了个明白。

贺玉堂听了叹息,“偌大个马场,那沈家也经营了二十年光景,竟一朝败落至斯!也无怪乎要易手了。你们那地方可是块风水宝地,只是现在得找几个得力的人来经营。”

“可不就是这话?”章清亭正为此事犯愁,“除了一个伙计还能摸着点门道,其余一个能用得上的人也无。少不得请您指点一二,或是借我们几个伙计教教才好。”

“这个无妨!”贺玉堂很是大方地应了,“除了我们的种马不能借你,别的都好商量。不过现在正是马儿繁育的季节,我们那儿也忙得不可开交,若是要抽出人手来。着实够呛,你们倒不如派伙计过来学学,咱们在马场上一边瞧一边聊着也就是了!”

章清亭正有此意,听他主动提起,那是喜出望外,“如此多谢了,那您看哪日有空,我们好带着人过来?要是能请您也到我们马场上去走一遭,提提意见那就更好了!”

贺玉堂沉吟一会儿,“那我就明早先去你们马场吧!”

商议已定,章清亭回了家中,还很是兴奋,“没想到贺玉堂这么好说话的!我都没提他就主动提出来了。”

赵成材斜睨她一眼,“冷静!注意保持冷静!人家为什么让你去瞧?那是知道你瞧也瞧不走什么东西!他话都说得很清楚了,种马是不会借的,那你至多只能学个皮毛而已!若是没有好的马来配,就靠咱们马场那几匹卖残了的马,能有多少作为?”

章清亭嗔他一眼,“人家刚在兴头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赵成材嗤笑,“我用得着跟你说好听的么?那不是爱…”他脸上一热,那音还没发出来,便收了回去,换了句话,“而是害了你!明儿人家去了,别眼睛老盯在帅哥脸上,好生琢磨下人家的话外之音,回头再细细请教。”

章清亭耳根一红,“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有看什么?”

不过帅哥还当真有一个,她忽地想起早上晏博文对她说的那句话,脸更红了。

赵成材却以为她是心虚的害羞,未免有些闷闷不乐,“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听出他话里的醋意,章清亭心神一稳,斜睨着他拌起嘴来,“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且不说女子,就是男子,因为生得好看而被赏识的在历史上可大有人在。像那个钟馗,哪怕是状元之材,可就是生得难看,才给取消了功名,逼进了地府。可见生得好,还是有用的!”

赵成材心头醋意更浓,“那依你这么说,那只有生得好的才招人待见,生得不好的便活该受委屈?”

章清亭故意气他,“本来就是啊!现成的例子便是玉莲了,瞧她,走到哪儿不都有人待见?”

赵成材气鼓鼓地进盥洗室梳洗,嘴里却唧唧歪歪的,“不跟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般见识!你就去看你的帅哥吧!除了那张脸,有什么好的?”

章清亭掩着嘴笑,“谁说帅哥就不好了?人家文能提笔,武能弄刀,见识广博,人品谦逊,除了那张脸,别的也挺好的呀!”

赵成材刚打了盆水,气得咣一下重重放下,激得水花荡出来,湿了半边衣襟,“肤浅!就算是文武双全,那有用吗?能参加科举吗?这不是落难至此,你们才能有机会结识这样的人么?若他还是王孙公子。恐怕连眼角都不会瞧你们一眼!你自己不还说得竹门对竹门么,他跟咱们那是一个层次的?”

末了,他隔着墙慎重警告,“别跟那小姑娘似的不懂事!你可是有相公的人了!”

说完这话,等了半天,仍不见章清亭回复,秀才自己也有点心虚,那丫头不会又生气了吧?悄悄伸长了脖子顺着门缝往那屋观瞧,却见章清亭已经回她那屋了。

赵成材望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嘟囔着,“我家既能生出我妹子那样的人物来,证明我也不是很差嘛!”

他想想很不甘心,进屋对着菱花铜镜左照右照,“我生得很差么?不会呀!也挺帅的嘛!”

扑哧!紧闭的房门后门传来隐隐压制不住的笑声。

赵成材又羞又恼,一甩袖子,提高嗓门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生得很丑么?以貌取人,势利浅薄!”

他扭头又回盥洗室洗漱了,章清亭笑得软倒在床上,肚子都疼了。

这个秀才,实在好笑,可是,他真的生得很帅么?章清亭不敢恭维。但若是说丑,那也谈不上。只是比起晏博文,恐怕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点点。但是,这有关系么?章清亭真不觉得。晏博文长得再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她不能违心地承认赵成材比晏博文要帅,但是她却能肯定,自己看这个秀才,也是挺顺眼的。

至于晏博文,章清亭再想白日里的话,又觉得应该是自己误会了。晏博文既然知道自己是赵成材的妻子,他那么个守礼的人,应该是感念自己有恩,所以才愿意为自己做些事情吧?

一定是这样!章清亭这么一想便放下心来,又为自己的多心而羞赧了一时。暗暗告诫自己,赵成材虽然话有些酸,但道理不假。确实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来看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