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章清亭眼下哪有心情瞧这些?眉头一皱,嫌他有些烦了。人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都不容易忍住脾气,章清亭也不例外。

“你有完没完的?那些东西我不要,你自个儿拿出去,爱送谁送谁去,让我清静会子行不行?”

赵成材一哽,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再要留下来,那也太没皮没脸了吧?毕竟是男人,也是要几分面子的,当下憋着一肚子气,扭头走了。

可虽人走了,但心还记挂着这里。媳妇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今儿白天到底打扮成那样去干什么了?瞧那路线,似乎也是去找乔仲达的吧?那他们在一起到底做什么了?

若说媳妇和人有些什么不清不楚之事,赵成材是断然不会相信的。章清亭不是那种人,她要是有什么,也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乔仲达也不是个不知礼的小人,赵成材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只是章清亭不肯跟他说明白,他心里的那个疙瘩可就消不了哇,乔仲达不是看上玉莲了么?怎么又跟自个儿媳妇扯在一块儿了?莫不是玉莲拒绝了他,所以他又把主意打到自个儿媳妇身上了?

赵成材越想越钻牛角尖,那一颗心啊,给自己胡思乱想弄得七上八下的。若是可以的话,他都不想考什么劳什子的春闱了,收拾包袱赶紧领着媳妇闺女一家子回扎兰堡去多好?省得在这京城的花花世界里成天过得提心吊胆。

嗳,既然如此,何不去找给旺儿治病的王太医问问?这到底还得在京城待几年才是个头,待着待着,媳妇跟人跑了,闺女也管别人叫爹了,那才叫冤屈呢。

义庄里,自章清亭走后,晏博文想了许久,便出门了。

没有任何的遮掩,径直来到了晏府大门外,淡淡地对守在门外的家丁吩咐,“去晏博斋那儿通传一声,就说我要见他。”

他的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拜帖,家丁不敢怠慢,迅速进去禀告了,晏博斋脸一沉,这青天白日的,他来做甚么?

“让他进来。”

不见是不可能的,晏博文知道,他的这个大哥最好面子。大白天里,无论他心头有多讨厌他这个弟弟,但表面功夫却是一定要做的。

屏退下人,外书房里就剩下了弟兄两个,晏博斋四平八稳地坐下,“你来,有什么事?”

晏博文从怀里抖出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手绢,“这是娘死时抓在手里的哥,你当年就是将这种东西泡在酒里,让我和子眭饮了,失了神智,以至于争斗起来的吧?”

晏博斋起先还没留意,待瞥见手绢那一角的小花时,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下。该死,怎么当时就没有留意到那个女人手上还抓了这个?因是女眷,即便是死了,晏博斋也不好上前去搜身,一时疏忽,竟然就留下破绽了。

他那脸色霎间阴沉得像要下雪前铅灰的天,色厉内荏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他的否认,晏博文一点也不意外,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语气,淡淡地反问:“是么?那要不要我详细地解释清楚?”

他也不问,就这么自顾自地说下去,“子眭十七岁那年的生辰,我依旧按着老习惯,从后花园的桂花树下取出前一年埋下的好酒,去与他分享。那坛酒我记得是外公家送来的四坛杏花白之一,但那装酒的坛子却不是原装,而是大哥你,失手敲破那原装的泥封之后,赔给我的一只黑瓷瓦罐。对吗?”

“这么久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难道你凭这个,就想为自己当年的莽撞杀人翻案不成?”晏博斋语气冷得像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晏博文摇了摇头,“我杀了人,我自己会认。那个酒坛,我想大哥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吧?我就是想翻案,又哪里来的人证物证?只是想起那天的酒真是香得醉人,所以不过是想问大哥一句实话,那酒里早给你下了药,对吧?”

晏博斋一声冷哼,“你自己没有证据,就来这里凭空诬陷于我,你以为我会承认吗?”

晏博文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大哥,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不如我吗?”

他直视着晏博斋的眼睛,“你没种从小就是如此,老是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想说话却不敢大声,做了什么事也不敢承认。你以为爹为什么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因为你的这种个性,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人。”

“你闭嘴,闭嘴。”晏博斋脸色铁青,却仍然无法阻止晏博文说下去。

“你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但有件事你也许从来没有想过吧?你母亲虽然只是个通房丫头,但她也是爹的第一个女人。如果他对你母亲,对你真的没有一点感情的话,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在娶妻之前留下你们?还要冒着被我娘妒忌的风险,把你留在府中,一直养大?要是寻常人家,早送回乡下去了。”

会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话如重锤一般狠狠地击打着晏博斋的耳膜,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头脑一片混乱。

晏博文又是怜悯又是愤恨地瞧着他,“你虽然是个庶子,但仍是晏府的第一个孩子,爹对你不是没有一点期望的,或者说,爹对你,有着同样不亚于我,甚至更高的期望。”

他说着,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我是晏府的嫡子,注定了这晏府原有的一切尊荣都是我的,哥,你现在就算是夺了去,恐怕这日子也不好过吧?”

听到这里,晏博斋心中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妒忌之火再一次点燃了,他几欲癫狂的红着眼冲上前大喊大叫,“凭什么?凭什么一出生就占有这一切?我告诉你,我现在得到了这一切,我过得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是么?那为什么太师之职迟迟加封不到你的头上?”晏博文看着他,只用冷冷的一句话,就戳破了他所有的虚张声势的自负。

“因为你名不正言不顺。”晏博文不依不饶地说了下去,“任凭你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嫡庶有别的人伦大道。哥,你一定还记得自己从前过的苦日子吧?住在那么简陋的小书斋里,吃的用的,也是府里最普通的东西。我记得那时我还很小,但已经会看事了,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同是两兄弟,差别就这么大。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曾经去娘面前为你争取过,你知道娘怎么说的吗?娘让我去问爹。于是,我就去了。你知道爹是怎么说的吗?”

“那是因为他偏心,偏心。”晏博斋吼出心里的偏执与怨恨,“就因为你母亲出身高贵些,你生得好看些,所以他就这么对我。”

“不,你错了。”晏博文无情地揭示出一个残酷的事实,“那时的爹就像今天这样,把下人全都赶了出去,然后告诉我,说我能来为你说这样一番话,他很欣慰。可是他不能答应我,让你从此就过上和我一样的好日子。因为玉不琢,不成器。爹说,你是姨娘生的孩子,所以注定这一生要比我这个嫡子过得辛苦许多,要建立一番功绩也将比我艰难许多。所以爹说,他一定不能娇惯你,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爹希望你将来能凭自己的能力,走科举仕途,同样取得不亚于我们太师府传承下来的这份荣耀,这,才是爹磨砺你的良苦用心。”

第421章 无法回头

“你胡说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他怎么对我的,我自己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替他脸上贴金。”晏博斋无法相信自己听到这一切,简直就是暴跳如雷了。

“我没有胡说,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想一想就知道了。是的,爹是在生活上没有特别优待你,但有下人敢克扣你吗?你再想一想,我们俩从小到大用的老师是不是一样的?同样的老师教了你,然后才来教我,哥,你不能因为我的成绩比你好,就处处觉得是老师没有尽心尽力地教你。”

“本来就是。”

晏博文听他仍是这么的冥顽不灵,眼神中愈加沉痛,“每个人取得的成绩都是他辛苦努力得来的。哥,你只听到别人对我的赞美,可是你有没有看到我是如何地起五更,睡三更辛苦练习?你只看到母亲当着人面对我的宠爱,可你有没有看到母亲背着人时对我的严厉督促?我可以说句实话,小时候,我怕母亲远过于父亲,因为自启蒙开始,娘就没有一日不盯着我的文武功课。那时我挨过的板子,流过的眼泪,远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在这儿跟我说些有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告诉你,爹,包括我娘和我,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你,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如果爹真的如你所想,那么不喜欢你,为什么不把你放到乡下,任你自生自灭去?若是我娘当真瞧不起你们母子,为什么又不拦着我,仍让我和你走动得那么亲近?哥,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虽然在生活上有些方面不如我,但真的过得很差吗?你也知道的,许多大户人家不得宠的庶子庶女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晏博斋想不出,但是他找到了一个借口,“可他连个名字也不能给我,你的名字叫文,那是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而我的呢?还得排在你的后面,斋就是那个破书斋的斋。”

晏博文真没想到,连这样一个名字,也让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他真的是积怨已久,走火入魔了。

“哥,难道你不知道么?因为从前爹在娶娘之前要了你,所以在族中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你的名字一直不让上族谱,这也是爹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名字是早就定下的,在你刚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祠堂翻看从前爹领着你祭祀时的供奉之物,那上头应该就留了你的名字,认真说起来,我这个文字才是从你的斋字化来。而他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爹年少时读书的地方。他自己给那儿起了名儿就叫碧桐斋,那是爹年少时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和你母亲有你的地方,我想他应该是为了纪念吧,所以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儿的。”

“你骗人,骗人。”晏博斋不可置信地咆哮着,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有没有骗人,你去翻爹从前的手札就知道了。许多地方,应该都提着这个款。”晏博文看着他,目光里同样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怀恨在心。爹从前说起你,总说你疑心太重,又总是人云亦云,偏听偏信,我还不乐意听,原来…原来你真的是这样,你辜负了爹的期望,甚至…还害死了爹,对不对?”

“我没有,没有。”晏博斋急急地辩解着,但那眼神中的慌乱已经明白的显示了他的心虚与掩饰。

晏博文紧紧闭上了眼,声音哽咽了,“哥,你就算是妒忌我,恨我,甚至恨我娘我都能理解,可你…你怎么能对爹也下得去手?”

“我才没有。”晏博斋忽地丧失理智地扑上前来,“都是你,都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家才变成这样的。”

只一招,晏博文就擒住了他的咽喉,“哥,我说过我能有今天的这一身的本事全是自己勤学苦练得来的,这一点,你永远比不上我。”

“谁说的?”晏博斋状若疯狂地一次次对晏博文发动着攻击,可是一次次地被这个弟弟轻而易举地摔在地上,最后,他汗流浃背地躺在地上,实在是动不了了,晏博文仍是站在那儿,身姿如标枪一样笔直。

“你真不配做晏家的子孙,简直都不配做个人。”冷冷地甩下这句话,晏博文走了。

留下晏博斋躺在那里,眼神却是空洞而迷惘地望着屋顶,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着他的话。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自己的误会么?晏博斋不能相信,他也无法相信他让小厮进来,扶着他进了晏怀瑾生前最后住的小院,翻起一卷泛黄的手札,那里赫然写着,碧桐书生手记。打开来,一行行地翻看着,有一段二十多年的往事跃然纸上,“今,凤儿被诊出有孕,爹娘皆说不留,但吾执意留下…若是得男,则以斋命名…”

错了,全都错了,这一定是给人伪造的,一定是假的假的。

不,这是真的,真的,你,就是你晏博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对,不是我,是他逼我的,就算从前他曾经对我有过一丝父子之情又如何?他后来都干了些什么?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你千万不要相信,不能相信。

这一夜,晏博斋在这儿呆呆地坐了一夜。脑子里就像是两军对垒,厮杀得血流遍地,一片狼藉。

天色微明,仆役来请,“老爷,该上朝了。”

哦,晏博斋一下回过神来,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找回魂魄后,不管内心是如何地翻江倒海,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上朝是大事,绝不能无故延误。脑子仍是一团浆糊,但身体却按照习惯运转开来。

那官袍履带皆在内书房中,春梅见他一夜未归,却仍是早早地起来候在那儿。在伺候他洗漱更衣的时候,晏博斋仍是有几分恍惚,连把贴身的钥匙拉在桌上都没有察觉,就匆匆上朝去了。

春梅按捺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悄悄把那钥匙收了起来,觑个无人的时候打开了那只柜子,发现了那包调料和配方。大户人家的丫鬟,又跟着才学出众的朱氏这么多年,就没有不识字的。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提起笔,依样画葫芦地抄了一份,又将那包调料倒出少许,另包了起来,贴身藏好。然后才将东西不露痕迹地放了回去,待收拾完毕,手心已然汗透了。照照镜子,待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涨红的面色褪去,恢复平静了,她才慢悠悠地出了门,去向朱氏密报。

朱氏拿着东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别的倒还罢了,只这御米壳,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博斋坐在官轿之中,正一颠一颠地昏昏欲睡之际,旁边一个家丁犹豫了半晌,还是撩开车帘,向他低声禀报了件事,“老爷,昨儿二爷来了之后,您派去监视他的人过来回禀,说是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去见过他。”

晏博斋仍是闭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下睁开,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那家丁吓了一跳,忙着解释,“您…您昨儿见过二爷,就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还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的…”

混账!晏博斋蓦地记了起来,他从瑞华楼出来的时候,也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撞过。

“那女人是谁?查到没有?”

“查到了。”家丁见他没有追究,很是松了一口气,忙着回禀,“是新晋的举人赵成材之妻,就是收留二爷在扎兰堡的那对小夫妻。”

晏博斋脸色一沉,重重一捶椅背,连一个小小的举人竟然都敢来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他们知道了,那跟他们交好的孟子瞻呢?要是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晏博斋倒吸一口凉气,做过的事情总是不能回头了,现在还去想死了的晏怀瑾等前尘往事都已经毫无意义,最要紧的是,要如何想办法尽快平息这件事才是要紧。

这可不能再拖了,要不谁知道会不会像滚雪球一般越弄越大?现在是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晏博斋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日一早,赵成材便以要去感谢王太医这么长时间的医治为由,说要带牛得旺去给人家拜个年,并登门道谢。

赵玉莲不明白大哥怎么突然有些一举,“跟王太医不用客气的,年前我已经亲自去送了礼了,他们长年在宫里供奉,难得这过年能休个假,也想在家清静清静。当时就说了不要上门拜年的,等到了日子,上门续诊便是。”

赵成材摆了摆手,“人家说是这么说,但咱们哪能真这么不客气的?不止是去他那儿,还有济世堂的黄老大夫那儿,也得去走动走动。这一年多,可省了咱们多少药材钱?礼多人不怪,我带着旺儿去去就回。”

他这么一说,旁人也不好相劝了,那就由着他去吧。

第422章 你走了试试

章清亭没心情管这些小事,左耳进右耳就出来了,由着他折腾。只帮着方德海收拾行李,还叫小姑也抓紧着点,“玉莲,你就别在这儿瞎操心了,赶紧把你的行李也整出来,在京城待这么久,也没见你添置些什么东西。一会儿你和明珠都跟我上趟街,有些东西该添置也得添置,还以为你们能上多少回京城呀。”

赵玉莲脸上一红,知道大嫂这意思,就是要她们置办些嫁妆回去了。

方德海听着这话很是入耳,“还是丫头你想得周到,我这儿有些银票给你拿着,明珠的东西也就全由你作主了,到时装了箱,连小蝶的我们一块儿先都带回去。”

“这才是正理呢。”章清亭主意已定,“到时几个丫头小子都跟你们回去,我这儿只留下奶娘,再请两个人也就是了。金宝,你快去把车准备着,一会儿先跟我们出门去。这趟回去,你可是领头的了,凡事可得多操着点心,再不要着三不着两的知道么?”

“知道了。”张金宝领命而去。

章清亭见他日渐高大的身形,想着这个弟弟也差不多到了适婚之龄,回去先送了小蝶出嫁,就得开始准备他的婚事了。正好上回分家之时,赵成材没拿多少钱,后来给他一千两还退回了五百两,正好,也就可以给他准备点东西了。

女方成亲要嫁妆,那些衣裳首饰零零碎碎的东西少不了。男方相对来说就简单一些,主要是房子,但也得有些首饰布匹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个弟弟的亲事,章清亭倒是不挑的,主要是姑娘家人好,其他什么都好说,毕竟娶媳不同于嫁女,嫁女要想着男方的生计,公婆兄弟关系那些东西,可是娶媳是进自己家的门,姑娘家的人品便是第一位的。

张家人口虽多,但都是些实心眼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太难。所以接个媳妇进来,宁可笨一点,但不能太精明过头了。

张金宝是老大,日后自是要和父母一块住,既然是做大儿媳,就得有一定容人的肚量,方是日后相处和睦之根本。这个弟弟心地纯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眼儿,给老两口养老送终,章清亭还是很放心的,只要媳妇再挑个好说话的,想来张发财老两口的晚年就能过得称心如意了。

家里那个小铺子开得还不错,张发财老夫妻俩打理得也很熟了,胡同那儿的那套大房子日后就留给他们了。反正自己手上还有三套,到时随便收一套回来,清理了和妞儿住下就是。

至于银宝、元宝,眼下还小,且等他们再念几年书,日后看往哪方面谋生再说。但章清亭却是吃过亏的,不管如何,他们成亲之后,一定要让他们兄弟分家单过。

两个小的若是成家,那房子就得另盖了。章清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张家老宅不是垮了,一直没有重修么?这次张金宝回去了,就让他带个信给张发财,还是去寻衙门里的卫管事,就在那块地上,重新起套新房子出来。做成几套小院组成大院的格局,到时不管是张发财老两口和张金宝回去住,还是分给两个小弟弟分门立户,都能解决实际问题,也相互没那么多的纷争。

建房子倒不用太着急,只是得托媒婆开始给张金宝开始说合亲了。若是瞧着有什么中意的姑娘,等着年下自己回去参加张小蝶婚礼时,也好一并定下,差不多到了明年,也就能给这个弟弟办喜事了。

章清亭这么一想,真是千头万绪。更没有心情去琢磨赵成材的心思了,方德海择了十六便要返家,若不是已经答应了要让大伙儿看一次京城的元宵花灯,他恨不得这一两天就上路。

既然时间紧迫,那就快速行动吧。章清亭大致在心里定了个谱儿,就带着一车人上街去采买东西了。

见她花钱如流水,一众弟妹都心疼了,家里的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这个嫌贵不要,那个也嫌贵不肯买。

没几下便把章清亭惹急了,“你们这会子拿腔作势的,等着回去了,不一样要添置的?咱们买得多,那价钱什么的还都好商量。若是日后回去了,买这没有,买那想起来又没有京城的东西好,才后悔呢。倒不如这一回都给我利利索索地把东西买清楚了,日后还省了好些心只一样,挑自己中意的就好,别为了省钱,买那些不中意的就成。”

她这么训斥了一顿,几个弟妹都老实了,开始认真挑选。章清亭最后负责把关,都是一辈子只成一次亲的,她不在乎钱,只要求品质上乘,忙忙碌碌的几天下来,倒是收获颇丰。最后每个人都弄了几口大箱子,上面还特意贴了名字,免得弄混淆了。

方德海回头见了笑眯眯地打趣,“这么多好东西,可比来的时候风光多了,这才叫衣锦还乡呢。”

老头子说笑归说笑,但那眼角里却忍不住一抹隐藏的泪光。特意辛辛苦苦从家里带来迎接儿子回来的东西,却是全都用不上了。

章清亭怕他睹物思人,让他把那些东西留在了这里,说是若是日后有机缘收回方天官的尸骨,再带回去。可方德海也知道她这是个骗人的幌子,却仍是心头含着血和泪,脸上笑着应了。

方德海是已经对收回儿子的尸骨绝望了,可他想绝望,有人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在晏博斋从前与他虚与委蛇约定的三日之后,他连去都没有去那地方领取尸骨,却有一个农人给他送了个麻袋来,“一位大爷说要我把这东西和这封信带给你。”

麻袋里头,赫然是半截森森白骨只从腰部给人生生地拆开,弄得七零八落,只给了他上半身的,而没有下半身的。

方德海一见这副白骨,那颗心啊,简直都是要揉碎了。

若是摆明了不给他也就罢了,你现在给一半留一半,那是什么意思?这还是人干的事么?儿子尸首分离,已经很可怜了。现如今又给人拆散,弄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这是成心不让死了的人入土为安吗?

而更痛苦的就是活着的人了,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半截尸骨收不回来,哪个做父亲的受得了这刺激?方德海抱着这麻布袋是悲愤欲绝。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方天官的另一半尸骨就放在思荆园外的某一处,要是想拿回去,就让他把信中附的这包药投到晏博文的饭食之中去。若是依言行事,他儿子的尸骨十六一早就会给人送到思荆园的门口。若是不愿意,那也好办,他儿子所剩的尸骨也会给人送到他跟前,却是在他眼前毁尸灭迹。信上很嚣张地告诉他,你们出京的路上就有埋伏,不怕你孙女进青楼的,就尽管走了试试看,看你最后走不走得成,还有随行路上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自己想好,是要怎么选吧。

方德海捏着这封信,眼睛里简直是要喷出火来,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么?就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给他当大官,仗着权势来作威作福地欺压良善呢?苍天啊,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么份上才肯罢手?

晏博文那日从晏府归来,特意去了一趟金玉庵,交待了宁亦安一件事,“以后再不要让人到我那儿去了,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宁亦安不解,晏博文也不便说明,却告诉她,“我给家里,是裴家,写了封信,也许过些时候,会有请帖下到你们府上,邀你前去小住,你可以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宁亦安懂了,晏博文这是求了外祖家,帮忙解决她的终身大事。如果有河东裴家的邀请,自己家必是肯放行的。离了京师,再有人张罗,就算是她年纪偏大,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一位如意郎君。

可是宁亦安想都没想,就在心里拒绝了。

晏博文诚恳地道:“我欠你的,我知道今生今世也偿还不了。但是宁小姐,请让我为你尽一点力好么?我衷心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可你怎么知道你给的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呢?这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嗫嚅着,想说也说不出来。但是晏博文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却已经策马扬鞭,远去了。

赵成材带着牛得旺去给王太医拜了个年,又问了问他的病情,王太医瞧他有些心急之意,笑吟吟地道:“其实令弟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这个治疗可不能放松,今年肯定还得在这儿再待一年的,但是到了明年,若是情况好些,却是可以让他回去了。只是最初这一二年,每年须得来京复诊一两次,你们是愿意跑一跑也行的。到时怎么办,那就由你们自己具体定夺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剩今年一年了。赵成材放下心来,心想到了明年,还是回家去吧。就是每年跑上两趟,一趟也不过耽误一个月的功夫,虽然折腾了些,但总比把人放在这儿强。

第423章 千万别借钱给她

从王太医家出来时,牛得旺听说明年就能回家了,很是高兴,拉扯着他的手摇摆着,一脸兴奋,“大表哥,我好想早点回去,跟娘跟你们在一起,到那时,我还能上书院念书么?”

“当然可以,不过那时,对你的要求可得跟其他学生一样了。若是做不好功课,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哟。”赵成材乐呵呵地逗着他,又来到了济世堂。想着方德海就快回去了,便想问问有没有治腰腿疼的膏药,给爹娘带些回去。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家里也在记挂着他。尤其是赵王氏,更加是朝思暮想地盼着这个儿子快回来。

原因无他,没钱了。

年前找赵玉兰借了二两银子,她还是很省着用的。只是过年时给孩子们包红包,请客送礼花去了一些。剩下的,就全都用在给赵成栋相亲上了。你到别人姑娘家中去,大过年的,总不能空着手吧?好歹都要买几样茶点酒水之物。赵成栋总觉得娘身上有钱,这份费用他是一毛不拔。每回只管带着自己过来就是,要是看不中意,他还要挑理。

赵王氏有两回跟他张了口,含蓄地表示要他带点礼物来。可赵成栋满不在乎地反倒嗔怪起她来,“娘,您怎么连这点小钱都要跟我计较的?难不成分了家,我就不是您儿子了?你们家里就您和爹两个人,我们家还有那么多口子要养活呢,小桃这一病,成天躺在床上寻医问药的,家里花销才大呢。”

这下堵得赵王氏又无话可说了,偏偏这人年纪大了,身体多少有些不中用,跟着赵成栋冰天雪地地跑了几回,大冷天的事情又不顺利,难免心情焦躁,外邪入侵,开始只是鼻塞流涕,尔后竟然是真的病倒了。

这日夜里烧得脸通红,额头滚烫,赵老实大半夜地发现不对劲,急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去寻了大夫来瞧过。这病势虽急,幸喜无甚大碍,大夫给开了方子,让他跟去拿药就是。

偏赵老实死活找不到老伴的钱藏在哪儿了,屋子里翻了个遍,才勉强凑出几十文来,连诊金都不够。

幸好大夫跟他家也熟,想着他家应该也不难于此,便乐呵呵地道:“你也不用着急,等赵婶子好了再来付钱吧,先跟我去把药抓回来吃了才是正经。”

赵老实千恩万谢地跟去赊了药,回来伺候老伴服下,又把屋子里的火盆烧得旺旺的,拿厚被子给赵王氏捂得严严实实来发汗。

赵王氏这一通好睡,直到次日黄昏时分方才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眼一瞧,就见赵老实和赵玉兰都守在床边,父女俩正在灯下小声说话。

见她终于醒了,二人俱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赵玉兰柔声问:“娘,您感觉好点没?”

赵王氏微微发了通汗出来,身上感觉轻快多了,就是嘴里发苦,身子绵软着一点都不得力,虚弱地点头,“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我叫玉兰来的。”赵老实见老伴病得不轻,家里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下着实有点慌。想想便去跟赵玉兰说了一声,幸喜这大女儿离得近,听爹一说,赶紧就把生意和阿慈都交给张发财他们帮忙照看,自己带着钱匆忙赶过来帮忙了。

“娘,您现在饿不饿?我给您炖了点粥,先吃点东西吧。”

赵王氏微微点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恢复?这边赵老实把她扶着靠了起来,那边赵玉兰就给娘添了小米粥,端了几碟特意给她做的清爽开胃的小菜过来。

等吃饱喝足,感觉有了几分力气,赵王氏这才问起,“玉兰呀,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吧?可辛苦你了。”

家里早就没有细米精粮了,这香浓软滑的小米粥和小菜肯定不是自家东西。若是平时,赵王氏断然不会问起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问题,可是现在不是病了么?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心里只想着要谢谢女儿,不觉口中就说了出来。

果然,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首先赵老实就发难了,“我说孩子他娘,你把家里的钱都藏在哪儿了?快拿了还玉兰吧,我在家里就找到几十文来,连那抓药的钱,也全是她垫的。”

赵王氏一窒,自悔失言却已来不及了。虽然赵玉兰猜到娘必是把钱用到弟弟身上了,可此时也不得不问上一句,“娘,您说句实话,是不是把哥留的银子全给成栋了?家里怎么穷成这样?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现在见天就吃馒头咸菜过活,这事儿,成栋知道么?他也太不懂事了吧。”

“这个…不关成栋的事。”眼看这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赵王氏不忍心见他们姐弟反目,还帮着小儿子说好话,“成栋不知道,他那儿不刚开始养马么?又自立了门户,花销大着呢,咱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先让他渡过难关吧。”

“娘——”赵玉兰真有些生气了,“成栋那儿怎么就困难了?他吃的住的比谁差了么?他没钱,他没钱还能卖马呢,我说您年前怎么管我借钱呢,那要不是张大叔给您送这些年货,您这个年还过不过的?”

赵老实这下终于听着准话了,心下也很生气,“那就是说,家里剩下的其实就那点钱了?我说孩子他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咱们现在地也没了,钱也没了,怎么过日子?你想没想过?”

赵王氏还觉得满心委屈,“那我哪儿知道成材把那县学的钱给张家了呀?”

“你还好意思说?”赵老实狠狠地一跺脚,“成材做的没错,就该给他们,要是搁你手上,保不齐又花在成栋那儿去了。”

他是老实人,说话不大会转弯,“你也不想一想,咱们分了家,虽还是一家人,但关起门来各自的日子还是自己过,你瞧瞧成栋,这分家之后,有没有往家里拿过什么东西?你倒大方,拿着成材给咱们的银子就会做人情,那我问你,咱们现在的日子怎么过?成材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得来,家里面粉都快没了,难道开了春咱俩都喝西北风去?”

赵王氏头一回给老伴骂得低头无语,找不出话来反驳。其实这段时日,她心里头确实也对赵成栋有些不满了,天下做父母的并不指望子女回报什么,但也不能太不自觉了是不是?完全不顾父母的日子怎么过,像这样没心没肺,也着实有些伤赵王氏的心了。

赵玉兰见爹动了气,忙又劝和,“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哥虽不在,这儿不还有我么?您别着急,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明儿我就给你们送些银子过来。”

“别。”赵老实立即拒绝了,“玉兰,爹知道你孝顺,可咱家里呀,是个无底的坑,有多少都不够填的,你母亲年前在你那儿借了银子是吧?你知道她这会子是怎么用的吗?成天给你弟相看媳妇,全花用进去了,你挣点钱也不容易,还得养活阿慈,再拿多少来,还得赔进去。”

赵玉兰听得这些,也有些不悦,“娘,爹说的都是真的?”

赵王氏无言以对,只好别过脸去保持沉默。

这下赵玉兰也生气了,“娘,您…您让我说您什么好。”

“她呀,就是那个死脑筋,不给你弟弟刮得干干净净,心里头就是不舒服,玉兰,你也趁早打消那念头,给你母亲抓了药就已经行了,千万别再借钱给她了,好东西也别拿来,拿来也进不了我们的口,一准儿又得送你弟弟去,像过年时,亲家送来些东西,你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给你弟弟包一半去了。”

“行了行了。”赵王氏给唠叨得老脸挂不住了,“有完没完的?瞧我病着来神了是不是?成栋是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他不年纪小嘛。”

这话彻底把赵玉兰也惹毛了,“是,成栋小,咱们都该让着他,哪怕他长了胡子都当爹了,也是不懂事的娃娃。”

她不跟娘说了,转头跟赵老实道:“爹,你们这样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明儿我先上姨妈那儿买袋米给你们送来,老吃馒头也不是个事儿,有时也得搭配着米粥什么的。以后每天你来胡同这边送菜的时候,到我那儿拿些鱼肉回来,我让秀秀买菜的时候多买一些就是了,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但钱,我是不给了,有什么要花用的,您来找我说一声,我跟您们置办,行么?”

赵老实微一踌躇,痛快应下了,“行。”

反正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这样了,说要喝西北风,那也是气话。大儿子没回来,老两口身无分文,要不仰仗着闺女,可得怎么办呢?不过赵老实也道:“玉兰,爹也不白吃你的。等你哥回来,那钱一准儿还你。”

他瞥了老伴一眼,带着怨气道:“口口声声说也是儿子,可那儿子管你么?还得要出嫁的闺女养活咱们,说起来真是让人笑话。”

第424章 不出事才怪

赵王氏噎得直翻白眼,她很想反驳,但却没有勇气,真的去找赵成栋提同样的要求。万一那个小儿子啰里啰嗦,或是杨、柳二女又挑拨着拿话给她堵回去,那才真是让人伤透心了。

赵玉兰到底还是心疼娘的,见她病得脸色蜡黄,本就气色不好,这下给父女俩一通好说,更添了层黑色,心里头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起身了,“那我先回去了,娘,明儿再来瞧您啊,有什么想吃的么?”

“没有。”赵王氏鼓着嘴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可到底是闺女的一份好心,又和缓了语气,“你也别太破费了,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能有多少胃口?问你爹想吃什么吧。”

“我没什么,今儿你买的菜已经够多了,明天就不要了。你那儿也忙,不用特意赶着来,忙完了有空再过来吧,你等等,爹拿盏灯笼,送你回去。”

“不用了,又不是多远,我自己走走就到了。”赵玉兰自己去找了灯笼点上,却又笑了起来,“明儿可是元宵节呢,怎么能不买些好菜的?我明早还得再做一拨生意,中午请了姨妈,带阿慈一块过来团圆,晚上集市里有闹花灯的,生意必是好做的,我吃完中饭可就走了啊。”

赵王氏病糊涂了,这才记起原来明儿就过节了。想着赵成栋一家子多半也是要来吃饭的,若是有闺女来张罗,那必是像样的。她有心想说那就多做几个菜,可又怕他们听了恼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吭声。

没想到赵老实见她病着,自做起了主张,冲赵玉兰摆了摆手,“既是你要忙生意,中午也别特意赶回来了,反正你母亲也病着,经不起闹腾,把阿慈、姨妈叫来,没得还把病气过给了人,你们就安心在那头过节吧,我们这边不用张罗了,万一来一堆人,还得让你伺候着,到时大伙儿更添一层气。”

这就是暗指赵成栋一家子了。赵玉兰也确实不想和弟弟大过节的正面冲突,她想了一想,“那我明儿看情形吧,若是得空,就中午过来。若是过不来,就做些元宵让秀秀给你们送来,也是个过节的意思。”

赵老实道:“那就送点元宵来就行了,你别来了,安心赚你的钱去。”

赵玉兰一笑,嘱咐赵王氏安心养病,提着灯笼走了。赵老实送女儿出门,赵玉兰还是私下塞了吊钱到爹手里,低声嘱咐,“您自个儿收着,别让娘瞧见了,若是有个急用啥的,还是搁自己手上便利。回头也别再跟娘怄气了,她还病着呢,先等她养好了再说。”

赵老实心中叹气,这不管养儿养女,只有贴心的,才是好的,他本就没打算再责怪赵王氏,回来把钱收好,给老伴熬了药,端她服下,服侍着她歇下了。

要认真说起来,赵王氏心里还很是有些感动的。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这话真真一点不错的。虽然方才老伴在女儿面前抱怨自己,但那也是因为生小儿子的气。这一回过头来,该照顾自己的事情,还是一点不含糊的。如此一想,心里就更有些过意不去了。

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就把家里的银子全倒腾干净了,让赵老实陪着自己吃了这么些时的馒头咸菜,老伴也没一句抱怨的。赵王氏暗自也是下定了决心,二回手上再有了钱,无论如何也不能全折腾干净了,他们老两口年纪也大了,万一有些什么事情,像今儿这样,那可不就抓瞎了么?

要说起来,成栋也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老伴今天话虽重了些,但也没说错。瞧自从分了家,从来就只有自己拿钱倒贴出去的,什么时候小儿子拿钱垫补回来了?难怪他有意见,赵王氏心下也不大高兴,明儿若是成栋回来了,一定得好好说说他,跟他讲讲这个道理。

赵王氏心下琢磨着,迷迷糊糊就又睡着了。

正月十五。

一早赵老实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在厨房里给老伴熬药煮粥。蓦地,就听门被咣咣砸得山响,还有一声紧似一声地催促,“老太太,老太爷,开门哪,快开门哪。”

这是谁来了?赵王氏还在睡着,乍然被吵醒了,一颗心吓得怦怦直跳。

赵老实忙从屋里出去开门,“谁啊?”

“我是阿胜。”

赵老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赵成栋家的那个小厮么?跟着赵成栋同来过两回,有点印像,“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