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氏听得心服,媳妇确实想得比自己更加周全,嘴上却仍是硬着,“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你现有空么?有空就跟我一块儿去你姨妈家,商量下玉莲的婚事。”

章清亭点头,“好的。”

赵王氏出门前想想还是补了一句,“还有你们那亲事,要怎么办你自己想好,让我们怎么办就吱声,别到时办得不如你的意,你心里又不舒服,还总说我们故意似的。”

从她这硬邦邦的话里,章清亭却听出一份真实关怀的情意,心头不觉悄然绽开一个胜利的微笑:婆婆,到底是妥协了。

不过,想要她心服口也服,恐怕还得再加把力。不过章大小姐很有信心,既然已经开了个好头,她最终就一定能攻破她心中的城池。

第498章 待嫁

赵成材在家好生歇了一晚,次日依旧上书院干活去了。知府大人还没走,他可不敢偷懒躲闲。

大伙儿都听说他和章清亭之间的事情了,知府大人笑呵呵地给他恭喜完了,还特意交待一句,“到时你们摆喜酒的时候,可一定要给本官发个喜帖,只要没有特别的公务缠身,本官一定前来捧场。”

赵成材随机应变,立即就请知府大人界时前来主婚,他当然也是欣然应允了。

谈完了正经事情,阎辉祖忽地把赵成材拉到一边,“赵翰林,老夫可要向你拜托件事。”

赵成材一怔,“县太爷您有话直说。”

阎辉祖笑了,“那日在贺家吃酒,听说了杜进士长姐的事情,老夫很受感动,真是一个好女子,你知道,我们家老大景鹏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没成个家。若是给他接个年轻媳妇,年纪差距太大了,我总觉得是耽误了人家小姑娘。倒是这位杜小姐年岁相当,况且德行出众,老夫心下很是欢喜。就想拜托您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也成就一桩好事。”

这个绝对没问题,赵成材当即点头,他跟杜聿寒也熟,知道这个姐姐可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个心病。虽说杜聿寒现在绝对是有能力也心甘情愿养活姐姐一辈子的,只是毕竟自己也成家立室,现都有孩子了,姐姐还一个人孤零零的,未免看着就让人心疼。

从前杜聿寒就私下拜托过他,若是能遇到合适的人家,便给他姐姐说门相当的亲事。

阎希南,也就是阎景鹏,虽然是个武夫,但也是知情达理的,跟这杜小姐倒是般配。最难得的是阎辉祖非常明理,又清正廉明,想来杜家也是愿意的。

赵成材过去一说,果然杜聿寒首先就有三分允意,回头跟母亲一商量,安排了个时间,让双方见了一面,彼此都觉得很是满意,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解决了大哥的亲事,老二阎希北,也就是阎景鹍,也下定决心要北上京城向姜绮红求亲去了。

只是姜绮红允虽允了,但因婆婆仍在,故土难离,必得将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才肯随阎希北回归故里。

阎辉祖非常赞同,反正他三个儿子,老大老三都在身边,留一个老二在外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日后赵成材见了面不免打趣,“天下两个忠孝节义的奇女子,可全都做了您的媳妇,这份福气也真是不浅呢。”

听得老头子是心花怒放,每每笑得合不拢嘴。

这边多了一桩欢喜的小插曲,那头,赵玉兰的好日子终于到了。

成亲前三天,章清亭亲自发话,逼赵玉兰回家去休息,剩下有些绝味斋未完的工作便由她亲自去帮着打理。

特意回来喝喜酒,准备待嫁的张小蝶自告奋勇地想帮忙,“这些小事哪用得着大姐你?我去就行了。”

章清亭一记白眼把她瞪了回去,“刚长了几天翅膀就想飞了是么?老实给我待在家里,到你出门子之前都不许出去,李家可不是小门小户,没得让人笑话。”

张小蝶满不在乎地摆手,“没关系,他们家都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章清亭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妹子额头,“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人家知道是一回事,可你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以为做人家媳妇还跟在家做闺女似的,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就算是人家表面上客客气气说没关系,你做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到底怎样才让人家更合心意。”

张小蝶皱眉闪躲不及,“大姐,你手轻点,可是李鸿文他明明答应过我…”

章清亭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信他才有鬼咧,这男人成亲之前总是满口甜言蜜语,等真成了亲,有了矛盾,你看他还怎么说。”

张发财笑呵呵地上前劝道:“小蝶,你听你姐的,你呀,这些天就是装,也在家里装装秀气。等你嫁出去了,哪怕你高兴把屋子捅个窟窿都成,可在公婆外人面前,到底是要讲究几分礼仪分寸的。”

张小蝶挠头,嘟囔起来,“这成个亲还这么麻烦的?李鸿文又不是老大,我们上头还有哥嫂呢,哪要我们操这么多心?要是以后不论做什么都得顾着旁人怎么想,那多累呀。”

章清亭呛了妹子一句,“那你以为成亲合着是你们两人过家家呢?就你们俩高兴就完了?”

转头忍不住又语重心长地教训起来,“就算是李鸿文他不是长子,但李老爷可说了,他们夫妻在世时,可仍是一大家子要住在一起的。虽说是各自有各自的小院子,但毕竟是在一个大宅院里。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可能完全的没有磕碰。你嫁过去了,可得多长点心眼,夹起尾巴做人家媳妇。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行举止全都收起来,否则到时人家笑话可不是你,而是咱们一家子。”

张小蝶给骂得耷拉下头,完全无言以对。

张罗氏在一旁听着,也替小女儿犯起愁来,“早知道还不如找个小门小户,偏攀那样的亲家,往后小蝶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方明珠上前笑了,“张大婶,哪有这么严重?大姐虽然教训得很是,但小蝶又不是个傻子,哪里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的?学学就会了。”

章清亭还数落着妹子,“等她嫁了,碰上几鼻子灰才知道好歹呢,我现在说,不过是让你心里记着这事,万一真有什么忍不下去的时候,也记得要给我咬牙使劲忍着,就是要哭,也等回家来再哭,可千万别使性子闹脾气,更让人家生气,知道么?”

张小蝶嘟着嘴应了,却又叫嚣起来,“我不嫁了,我就在家里,一辈子。”

“你想得美。”章清亭说着凶,想着妹子要嫁了,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也才回来,好生先去歇着吧。嗳,在家可不许再穿男装了,快点洗个澡换身衣裳,明儿开始,我抽空教你打扮打扮。以后就是做大户人家的媳妇了,可不能总是素面朝天的。虽是有丫头伺候,但自己好歹也得学学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别闹笑话出来。”

张小蝶闷闷地应了,方明珠拉着她走了。

张发财重重叹了口气,问章清亭,“闺女,你说你这妹子这样,她嫁了可咋办哟?”

张罗氏忙问:“咱能悔婚的不?”

章清亭噗哧笑了,“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给这丫头敲敲警钟,免得她当了几天掌柜的,就总以为自己长本事了,胡乱蹦跶。咱们自家看着无妨,可要是给婆家人瞧见,就太不像话了。她现在在我这儿吃些瘪,总好过日后在外头吃亏,你们说可是不是?”

张发财和张罗氏面面相觑,倒是觉得章清亭说的有理,可一想起这小女儿要嫁为人妇了,为人父母的心里多少都是有些担忧的。

张发财跺一跺脚,下了决心,“行,那这些天咱们也多敲打敲打她。”

章清亭笑了,“有我一个做坏人就行了,你们就做好慈父慈母吧。”

这下逗得老两口又是笑了。

赵玉兰回家待嫁,赵王氏也是尽量地抽空跟女儿待在一起,母女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触景生情,赵王氏想着头一回自己固执己见,硬把女儿嫁给孙俊良之事,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未免又是后悔,又是自责。有时正说得好好的,突然一想起来,赵王氏肯定要稀里哗啦地掉眼泪。

弄得赵玉兰忍不住也老是红了眼眶,“娘,您要是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再在家里待着了,我去哥嫂子那儿住了。”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赵王氏擦了眼泪,又开始一一盘点起女儿的嫁妆。

衣裳首饰、铺盖被褥都已经非常齐全了,每当看着这些东西,赵王氏打心眼里确实感激章清亭。那时人家已经不是玉兰嫂子了,可依旧惦记着她的事情,给她和玉兰都从京城带回不少好东西。

就说那做嫁衣的新料子吧,连扎兰堡的裁缝都没见过,啧啧称赞,半天舍不得下剪子,做出来的四季头面新衣可是真正漂亮。还有新款花色的金银头面首饰,全是成套的吉祥图案,可比她那一对金镯子上台面多了,赵王氏是看一回夸一回。虽然知道章清亭肯定花了不少钱,可这钱确实花的值。

这边正在闲话,牛姨妈带着赵玉莲过来了,一起来陪赵玉兰住几天,送送新娘子。

只赵王氏有些奇怪,“旺儿怎么没来?”

牛姨妈掩嘴笑了,“不是银宝和元宝都给成材媳妇弄到马场上去卧薪尝胆了么?旺儿觉得有意思,也非闹着要去,我寻思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便让他也去试几天。”

赵玉兰道:“嫂子这么做可是有大道理的呢,阿慈是太小了,等他大一点,我也让他去吃点苦头,或是在家里帮忙打打铁,可不能太娇惯了。”

众人都笑了,只赵王氏又惦记起那个不知流落何方的小儿子来,自己当初要能狠得下心让赵成栋也吃点苦头,今日何至于此?

第499章 有人幸福有人妒

赵玉兰第一次出嫁,大雪满天,再嫁的这一日,本来前一日还艳阳高照,却不料半夜又下起了大雨。

赵王氏本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到雨落之声,心中一慌,立即爬了起来。

女儿要出嫁可是大事,赵老实也没睡踏实,老伴一动,他就醒了,“你干嘛?”

“我去上炷香,求求老天爷,可别再折腾我们玉兰了。”

赵王氏真是有几分担心,迅速穿衣起来,在堂屋供奉的香案之前诚心诚意地上了三炷香,跪下祝祷。

她这么一闹,赵老实也睡不着了,“我来陪你。”

一样上了香,可他不会赵王氏念叨的东西,便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眼巴巴地瞅着那仍是黑黢黢的天,低低地祈求,“老天爷,你这会子下一时就得了,白天可得千万停下,别耽误我们孩子办喜事,她从前已经够苦的了,往后无论如何得让她过上好日子啊。”

赵玉兰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忽见斜对面父母房中亮起了灯,正自奇怪,可推窗一见之下,瞬间就泪盈于眶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现在做了母亲,更加能理解那一份舐犊情深了。虽然第一次的婚姻失败确实父母要负很大的责任,可她们真的从来都没有安过坏心眼。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们老两口所感动,那一场大雨在黎明之前终于淅淅沥沥地止住了,不仅丝毫不影响他们办喜事,反而扫去连日来的酷暑,带来一份清凉与惬意。

赵王氏直到又见到那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看着那冉冉初升,充满热力的太阳,她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在灿烂的夏光里,赵玉兰再次披上嫁衣。

渡过了寒得刺骨的严冬,又经过春的蛰伏,她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明媚与幸福。就如盛夏的果实,凝结着辛勤劳作后的热情与芳香,自有一份耀眼的甜蜜。

与前一次的惶恐无助,茫茫然随波逐流不同,现在的她,心情坚定,脚步踏实,因为她知道,前方是她可以把握的人生,来接她的男子,是她足以信赖并真正托付终生的人。

所以这一次再送她出嫁,虽然每个人的眼里仍是噙满了热泪,却不再是担忧的泪,伤感的泪,而是祝福的泪,欣慰的泪。

行过风俗规定的礼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田福生牵着他的新娘走到章清亭面前,八尺高的汉子眼里,此刻竟然有泪光在闪动,“大嫂,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真不知道该跟您说些什么,我们就,就…”

他再不说话,只拉着赵玉兰,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躬,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内心无尽的感谢。

不知是谁,在一旁带头鼓起了掌,然后掌声热烈地响起一片。

一贯淡定的章清亭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地捂着嘴,泪如雨下。心里明明是被满满的祝福所充盈着,她努力想笑,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握着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用这种方式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赵玉兰懂,田福生懂,而所有围观的亲人们也都懂了。

赵王氏也捂着脸转过身去,任热泪哗啦啦地流淌,是愧疚,是感动,也是感激。真的,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感激章清亭。

章清亭帮助的不止是赵玉兰,更加帮助了她,帮助她了结了那份沉甸甸的愧疚。

吉时到了,赵玉兰穿着大红的新衣,坐着八抬大轿,带着足以让所有乡人称羡的十八抬红色嫁妆,掉着眼泪,却是挂着满心幸福的微笑,出了门子。

小小的阿慈也穿着一身红衣,打扮得分外喜庆,给田福生抱上马背,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的新爹爹走了。

其实在小孩儿的心里,这个时不时偷偷来瞧他,陪他玩,给他买好吃的,还肯让他骑着脖子上玩耍的大个子叔叔已经算是他的“老相好”了。

娘说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而大个子叔叔还答应他,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他玩,带他去骑马、教他打铁,长大了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以后就是自己的爹了。在小孩子的心里,这一点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有一个娘,又有了爹,他的家才算真正的完整了。

至于太复杂的事,等他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会更加地庆幸,自己从儿时起,就有这么真心疼爱他的叔叔来做他的父亲。

真正的父亲,不仅得对孩子疼爱,还有负责任的教育,田福生做到了。

在一片幸福得足以把人淹没的红色海洋里,有一个人却妒忌得快要发疯了。

等着赵王氏他们请了亲戚朋友们去了酒楼喝喜酒,柳芳二话不说转身就回了房,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苦心赶制出来的桃红色新坎肩撕碎了。

她心里那个恨啊,凭什么不带她去?凭什么她要穿这样不入流的新衣?

瞧瞧赵玉兰身上穿的是什么?瞧瞧章清亭身上穿的是什么?

还有赵玉兰的嫁妆,看看那明晃晃的金银首饰,看看那漂亮的锦缎丝绸,还有那么厚的被子,一定用了许多棉花吧?她几乎可以想象,在寒冷的季节里盖上去该是多么的温暖舒适。

听说压箱子的东西里还有房契田契,那不是阔人家的小姐才有的东西么?她怎么也能拥有?而我又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

柳芳不服。

她凭什么会输给她们?她不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么?为什么那些丑陋的女人都能比她活得好?

都是因为有赵成材、章清亭的照顾,对么?

那赵成栋不在家,像她这样为赵成栋守活寡的人不是应该得到更多的照顾么?可为什么自己要个寡妇一样冷冷清清守着满室荒凉?

千万份忿恨与不甘如有毒的种子,填充进了柳芳的每一滴血液里,生长出妖异的藤蔓,把整个人的心都扭曲了。既然赵家对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夜已经深了,可章清亭仍是睡不着,独自坐在藤椅上,遥望着天空的明月,心思是说不出的复杂。

“大姐,你怎么还不睡?”张小蝶在楼下看到,上来陪她说话。

章清亭瞅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今天玉兰出嫁,我都哭成那样,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出来,免得再哭成那样,多不好意思。”

都怪赵成材,别以为自己没瞧见,就他在那儿带头鼓掌闹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哭在那样。

张小蝶嘿嘿笑了,“没事儿你哭吧,反正我到时很有可能哭不出来,你就替我把眼泪一并掉了吧。”

章清亭赏了她一记爆栗,“才说了要你在家好好学规矩的,这样的话,是你这样的姑娘家能说出来的么?到时你要哭不出来,我打也打得你痛哭流涕。”

张小蝶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却一本正经地道:“那样也好,你说,我要不要再准备点辣椒水,切两片洋葱头带着?”

章清亭给气乐了,“你要那样,以后就别管我叫姐了,也不许再踏进家门半步,真是白养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了。”

“我要不回来,谁逗你笑?”张小蝶见她乐了,还故意扮个鬼脸。

章清亭无奈地笑笑,心情却好了许多,却又忍不住碎碎念起来,“你到时嫁了去,两口子关屋里这样开开玩笑还成,可千万别在公婆哥嫂面前没大没小的,要记得有礼貌,对小姑子也要关爱有加,但别随便掺和他们家之间的要紧事知道么?当然,这也不是说就不许你说话了,只是要注意分寸,别本来是一片好心的,却让人家误会了…”

“行了行了。”张小蝶作势掩起耳朵,“这话你们都说八百遍了,一早不是爹念我,就是娘念我,连明珠也念我起来了。”

章清亭嗔她一眼,“我们是为了你不好么?别说八百遍,就八千遍你也得给我记着。”

张小蝶把头靠她肩膀上,笑笑地问:“大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放心,我没那么蠢,我会好好做的。”

“那也要真的做到才行。”

“知道,最多我做不到,就回来哭鼻子呗。”

“那是多得意的事么?你若是高高兴兴地回来,我们当然是欢迎的。可是千万不许跟婆家闹了别扭跑回来,两口子有什么事还是在家里解决的好。老是往娘家跑,这习惯可不好。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鸿文来了,咱们心疼你,少不得要帮着你说说他。偶尔一回两回还无所谓,次数一多,哪有男人受得了?若是到时他也生了气,不来接你,就把你晾在这儿了,看你怎么办。”

“好啦好啦,我记下了,对了,大姐,我悄悄告诉你件事,金宝好像跟明珠有点不对劲。我回来时,金宝还让我给她带了封信回来,还特意说不许告诉你们。明珠接了信,脸都红了,我要看,她也非不许。”

“管这么多干嘛?那你能把李老师写给你的信给我看么?”

“呃…可以,不过你得先把姐夫写给你的信给我看,我们换。”

“睡觉去吧,你现在闲着没事,我明儿还要去马场呢,没工夫陪你闲磕牙了。”

“那我陪你一块睡,咱们躺着说话。”

“去去去。”

“不嘛,人家都快嫁人了,你也不多陪我一会儿…”

姐妹俩到底还是挤在一张床上,又说了半天的话,章清亭瞧了一眼先睡去的张小蝶,微微笑了。这个妹子虽然吵了点,但还是很不错的。

第500章 各有各忙

赵玉兰的亲事办完了,张小蝶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本来是想留她过完中秋再嫁的,可八月十六就是喜妞一岁生日了。这可是个整生日,又要准备抓周摆酒。再往后,还得折腾着盖房的事情。

张家一家老小商量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决定借鉴赵玉莲的亲事,就定在八月十二把喜事办了,也让他们小两口能够人月两团圆,他们也算了一桩心事,可以安心办后头的事情。

张小蝶是无所谓,李鸿文却是非常高兴。多年的光棍汉终于要结束单身生活了,那股喜悦是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得到消息就立即来跟学堂众人打招呼,要申请假期去专心筹备婚事。

“这可不行。”已经荣任赵院长的翰林大人看过假条,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表示反对,“又是一季新生入学,学堂正忙的时候。哪能一下休一个月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是哪个姓李的在会上叫嚣,要鞠躬尽瘁,办好学堂的?你就意思意思,休个三天就得了,想要这么长的假啊,上知府大人那儿去。”

其实赵成材说得也没错,他们书院实在是忙。

上回知府大人一行过来,最后综合大家的意见,终于确定了一套众人都能接受的方案。

扎兰书院得到了总经费的一半,实在是因为款子和面子都是赵成材争取来的,旁人也不好意思占用太多。

而其余的钱就分散到各地,选了几个地方,也让他们学习扎兰书院的办学之路,各自也从小做起,先造福当地的孩子们,等逐渐扩大了影响,再看怎么投入建设。

而扎兰堡既然得了这么多钱,当然就要干出点成绩来。因为扎兰书院已经很新了,像大兴土木建新学堂的事情就可以缓一缓,倒是把老师们的师资待遇提高了一个标准。其实之前订的也不低了,可是这回再加高,就能让夫子们手头更加从容,也能更加用心地来教书。

扎兰书院原址这儿继续招收适龄的儿童入学不变,但在扎兰堡的原县学府邸那块儿,却重新翻修了一番,挂上了一块新牌子,也叫扎兰书院,却多了个别号,叫进学馆,和原址的启蒙馆区别开来。

中了童生以上的学生,以后就在那儿读书了,这里可不光是本地的老师了,另有郡里派下来的名师指教。附近的学生们不用再辛苦地跑到郡里去求学了,这可是阎大人特意争取来的一个优惠。

赵成材也请动了方大儒,作为特聘老师,以后每年都要来上几个月的课。还有他的得意弟子杜聿寒在此长期坐镇,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秀才们不用说,肯定全都会愿意过来听课。

按着知府大人的规划,这扎兰堡离着永和镇也不远,水陆交通都便利,未来的目标就是逐渐将他们这儿打造成全郡,乃至北安国东北部的一个重要的文化中心。以扎兰书院为契机,带动起全郡人民的好学之风,教化百姓,造福子孙。

事情是很好,口号也很响亮。但具体落实起来的工作,却是琐碎而繁杂的。

虽值放假期间,但扎兰书院也是真忙,所有的老师都回来干活了。恨不得一人能顶两人用,而此时身为副院长的李鸿文想休半个月的假,怎么不过分?

李副院长不服地叫屈,“你别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我知道你现在是院长了,但这洞房花烛可是人生大事,你总不能这么绝情吧?我家还让我请一个月的假呢,我就是看着书院太忙,才只请了十五天,你可别太辣手无情了啊。”

“嗳嗳嗳,这话说起来可新鲜,洞房花烛就一夜,你怎么还要十五天的?”赵院长好容易找着这机会,当然要狠狠地奚落他一顿。

可李副院长的脸皮厚啊,扒下一层又一层,来者不拒。

“我就请十五天了,怎么了?你妒忌啊?真是的,小蝶可是你的小姨子,你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准我几天假,好好在家陪陪她,怎么就不成了?”

嘁,赵院长狠狠丢两记白眼过去,“都接进门了,有你一辈子瞧的,哪用这几天献殷勤?陈总管,您说是不是?”

此陈总管就是从前的陈师爷,这回书院要扩招,赵成材私下问过他的意思,给他定了个正式编制,头衔便是书院总管,专门负责各项管理和应酬接待组织事宜。正好发挥他人面广,对地方上各行业都熟,办事老练的特长,也是干得不亦乐乎。

反正时过境迁,陈师爷也不用再顾忌什么,干脆把家眷也接了来,在胡同出租到期,便收回房子,自己一家人搬进去居住。他眼光不错,门面那儿就专卖些海产干货,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独家产品多,盈利却还不错。

此时听二位院长拌嘴,陈总管笑着摆手,“这事别问我,人家想洞房几天,可不归我负责,不过要依着我说,半个月也实在太长了些。李院长,您自己看看课表,能抽出多少人来代您的课?咱们虽又请了几位夫子回来,可他们适应也还要好些天呢,要不这样,一共就给十天假吧。赵院长您瞧,这加上中秋节,前后也就没几天了。等忙过这阵子,日后再有闲的时候,二位想休都可以。”

到底还是他办事老到,三言两语便把问题解决了。

两人俱是心服口服,李鸿文也不争了,只是反过来取笑,“成材,这回你老师可也来了,到时见面是你叫他老师,跟他行礼,还是他叫你院长,跟你行礼?”

“去你的,要你瞎操的什么心。”赵成材呵呵笑着,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教学对像和内容的扩大,他们学堂现有的老师已经满足不了需要,有人本来说照顾一些年轻秀才进来教书,但赵成材却想到了杨秀才他们那批失业的私塾老夫子们。

这些人,虽然学艺不精,但启蒙完全没有基础的小孩儿还是绝对够格的。而且,多年的教学,已经把他们的脾气完全磨掉了,极有耐心。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启蒙班的夜课。也需要这样有年纪的老师来教,下头的人才信服。

这些晚课,现在可真是在扎兰堡办出名堂来了,连赵成材都没想到,有如此之多的年轻人,愿意来学习。

像田福生,都上了三期不同的班了。他们这些大人,白天要忙活计,晚上回家还有家长里短的许多事情。还能抽出时间来学习,真是很不容易。

而且他们并不是识了几个字就完了,触类旁通,会认字了,就还想学算术,学记账,这些跟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还有些插秧播种,五谷农谚,编筐织网的农技课都非常地受欢迎。

甚至有些妇人都动了心,托家里男人来打听,这学堂都招女学生了,啥时也能给她们开开课,扫扫盲?

这个书院里还真有考虑过,只是怎么弄,还得再琢磨琢磨。

上回知府大人来视察时,见过一些学生代表,他对这其中一些小姑娘的表现非常讶异。说回去之后要上奏朝廷,看能不能像某些太平盛世时那样,也开个女科。不说给天下女子们一个出仕拜相的机会,起码也能留个芳名,光耀门楣。

这么一说起来,那些小丫头读书的劲头就更足了。其实就算不开女科,能有个机会读书,还能每月在书院考试中的大红榜上争个名次,已经给这些小丫头的父母们带来了莫大的荣耀,也在潜移默化中一点一点改变着人们有观念。谁说女子就不如男?

再说回杨秀才那些私塾夫子们,原先就指着教书过活,从前也闹过想进书院,只是当时学生少,也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没请他们。

可现在有赵成材和阎辉祖一个一个地亲自去请,又谈了待遇,人家一看面子里子全有了,倒是无不欣然允诺。

就连杨秀才,因为赵成材争气,没有二话,当即就答应了。

至于有些年轻也愿意投身书院中的秀才们,因他们毕竟年轻,心气傲些,又多半想要自己进学,难免分心,就给他们的课排少一些,教些年纪稍长的学生,作为替补的存在。等他们愿意全职了,那时再说。

而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压着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李鸿文能有十天的假,已经心满意足的没事偷着乐了。只可惜按照婚俗,成婚前的男女不能见面,否则他要是能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妻,该会更乐。

在张家这头,张小蝶的嫁妆是早就开始准备了的,已经全都齐全了,现在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张发财和章清亭腾出手来,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了盖新房上头。

他们想抢着快些把自家新房盖起来,然后好给赵家的新房腾出时间,争取年前全部完工。既然现在名分已定,自然得替两家打算着。

卫管事那儿章清亭已经打过招呼,不怕花钱,若是人手不够就多请些人回来,务必就是要在保证稳当的基础上加快速度。

而赵老实和赵王氏也说话算数,真跟自家盖房一样,天天过来帮忙。一到忙不开的时候,便打发柳芳和杨小桃在家做些饭菜送来帮忙。

可没过几日,杨小桃就发现柳芳有些不对劲了。

第501章 密告

因家里盖新房,章清亭这些天是马场工地两头跑。方明珠体谅她的辛苦,主动把大部分的工作都接了过去。

从前爷爷在的时候不觉得,等到方德海走了,她才感觉到渗进骨子里的孤苦伶仃。时常午夜梦回,不知何时已是泪湿枕畔。想起从前爷孙俩的日子,哪怕是方德海待她最不好的那些年,竟也成了一种幸福。

毕竟那时的自己,多少还有个依靠,而现在却是完完全全意义上的一个人了。

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出,方明珠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小儿女态,但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嬉笑玩闹。

清秀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份沉稳与干练,做起事来也更加的耐心与细致了,只可惜这样的成长却是以逝去亲人为代价高昂得到的,让人未免有些唏嘘。

可是想想人这一生,谁不都是在苦难与痛楚中成长?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既然经历了磨难,那就得在磨难中取得更大的收获。所以章清亭倒是更加放手地让方明珠去做事了,培养她独当一面的能力。毕竟日后,她也是要挑起一个家的重担。

今儿章清亭从马场出来,到了工地现场,却不见了赵王氏和赵老实,连张发财也不在,倒是杨小桃在这儿守着,见她来了,主动上前解释,“早上这一批砖送来的不对,他们二老都陪张大叔上砖厂换货去了,很快就回,想着你没多少工夫就到,便让我在这儿盯一会子。”

章清亭微微颔首,“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