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爱酒之人怎会拘泥如此小节?她夺过酒壶,仰天直往肚里灌,独孤舞惊得去抢酒壶,大叫,“喂喂!这是酒!可不是水!你喝完了我喝什么?拿来!”

酒壶被夺走,云初见抹去唇角的残渍,含泪苦笑,酒入愁肠愁更愁!这话却是不假…

独孤舞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双足上,发现足底已被砾石划破,多处正在流血,不由放下酒壶,从腰间拿出金创药来,轻轻敷在她伤口处。

云初见再度握了酒壶,笑道,“叹什么气?今朝有酒今朝醉!”语毕,大口喝酒。

独孤舞却不答,只细心敷药,并轻柔地问,“疼不疼?”

“不疼!”和心底的伤比起来,这点算什么?她凝视着独孤舞认真的模样,略觉诧异,“独孤舞,为何你与这王府中人不同?”

月色下独孤舞扬眉一笑,妖娆如女子,“有何不同?”

“这王府里,人人残酷无情,人人憎恶我,只你…”忆起王府种种,她心中刀剜一般疼痛,皱眉,扬腕,以喝酒掩饰。

独孤舞表情稍稍凝滞,而后大笑,“若我说,我喜欢你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云初见亦笑,这个独孤舞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这样的人,她也喜欢,才不像某人,成日阴沉着脸,肚子里不知多少弯弯肠子,让人捉摸不透…

“你胆还真大,不怕你家王爷喀嚓了你!”敢对王妃说这话,恐怕也只有独孤舞了!她一改初时羞怯,与独孤舞开起了玩笑,遇豪爽不羁之人,自己也变得豪爽了吧…

独孤舞却不答,处理好她脚上的伤,拍了拍手,“好了!以后生再大的气,也不要赤足跑出来,何必呢!遭罪的是自己!”

对哦!别人不心疼自己,那是因为痛在自己身上,别人不知,自己可要心疼自己!云初见把酒壶递给独孤舞,说出了困扰自己多时的疑问,“独孤舞,这王府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为何变成这样?我怎么隐隐有种感觉,与我有关呢?”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19

独孤舞只凝视着她的足。细白的皮肤,指甲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弯弯的足弓,使她的足看上去小巧而精致。

云初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南陵璿的长袍遮掩起来,仰面问,“你一定知道的,到底发生何事?”

独孤舞轻轻一笑,仰望长天,墨色一片,春夜的云层总是那么厚,黑压压的天幕让人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冀。

“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他闭上眼睛,仿似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两年前,王爷和王妃大婚后不久,府里不知怎么混进了奸细,在王府的水井中投毒,那一次,王府死伤数十人,其中就有云王妃,也有王爷,我愧为毒仙,却无法解这毒,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王妃命悬一线,看着诸多家人死去,你知道吗?从前的王府,王爷待下人如同家人…”

独孤舞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云初见没有想到王府曾发生过这么惨烈的事,数十人就这么丧命了吗?官府为何没一点消息?父亲回来也从不提起?

“那…王妃和王爷的毒是如何解的?哦…我明白了,王妃始终没有解毒,是不是你们用什么药把毒性压着才捱了两年?那王爷眼睛瞎了是这毒给害的吗?”她想起南陵璿,心里隐隐的痛。

独孤舞缓缓摇头,满目哀楚,“我有个哥哥叫独孤傲,称医仙,他有一颗解百毒的药,可是因极难配制,只有一颗,当时王爷要让给王妃吃,可是,王妃终是用计将药溶在茶水里给王爷吃了,所以,王爷的毒解了,王妃却…哎,同时失去的,还有王妃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

云初见不由痴了,却原来云王妃爱南陵璿之心不比自己少半分,亦是拼性命于不顾,也要换他生,换他平安…

只听独孤舞的苍凉声音接着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王爷满府满京城追查凶手之际,王府又发生了你所说的大火,燃烧得那叫惨啊,因为发生在夜晚,很多人在睡梦中被火烧醒,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被活活烧死,那惨叫声方圆几里都听得到….哎,好多人说,几个月以后,这里都还能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冤魂不散啊!”

独孤舞说到痛处,猛喝了几口酒,眼角竟泪光闪闪…

云初见被这个故事所惊,想起两年前确实有所耳闻,说是王府这边闹鬼,恰好一阵夜风吹过,不知惊了何物,发出怪异的声响,似有人忍不住悲泣一声,云初见吓得尖叫,拽紧了独孤舞的衣袖。

独孤舞朝着阴影处大喝,“谁!?”并顺手将云初见揽进怀里。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20

然风过之后,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汗血宝马低鸣了几声,独孤舞便拍着云初见的肩膀轻声安慰,“没事,是风!”

云初见始发现自己躲在男子臂弯里,脸臊得通红,低头钻了出来,轻轻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并赶紧将话题岔开,“那王爷的腿和眼睛是在火灾中受伤的吗?”

独孤舞盯着她红透的脸,方才悲愤地情绪稍稍好转,唇边也露出少许笑意,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何不关心是谁投的毒,谁放的火?”

“对啊!是谁投的毒?谁放的火?”云初见若有所思,手情不自禁抚上自己左肩,难道…

果然,独孤舞亦盯着她左肩道,“究竟是谁,并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我们在王府中发现一个异类——他的左肩上和你一样刺着一朵蓝色木棉花!”

“可是…我不是…我是…”云初见隔衣摸着肩膀急慌了,想要解释这朵木棉花的来历,却忽然想起了碧儿的话,小心娘亲的性命…于是,便沉默了,低头,心中苍凉一片…

她终于明白,南陵璿为何对这朵花如此憎恨,为何南陵璿和两年前判若两人,原来他心里埋藏了如此深的仇恨…

王府的一切都很新,隐隐还能闻到新漆的味儿,想必一切都是大火后重建的,殊不知每一处新屋下埋藏着多少尸骨,每一个新刻的花纹背后有多少旧伤,揭开来那痛何止痛彻心扉…

“不!我不信!”她愤恨摇头,“我不信这天网恢恢就找不到凶手,这太残忍了!当遭天谴!我也不信,王府发生这么大的事,皇上会袖手旁观?刑部会不彻查?”

独孤舞苦笑,“查了!也查出来了!这两年你可见着二皇子了?”

“二皇子?”她细细一想,这两年来偶尔进宫确实没见着二皇子,难道…“凶手是二皇子?”

“据说是!呵呵!”独孤王躺在屋顶,随手摘了根稻草放进嘴里咬着,“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也该歇息了!要我在这陪你睡吗?”

刚刚才痛过,他脸上又浮起玩世不恭的笑。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21

云初见已见怪不怪,只是觉得独孤舞这个人不简单,敢对王爷的妃子胡言乱语的人想必深得王爷信任,可他的行事却匪夷所思,似是处处帮着自己,帮着自己不等于和王爷唱反调吗?南陵璿也听之任之?这王府,还有很多事她不了解,看来自己的命运一世都会与这王府分不开了,也只有随遇而安…

她不知道独孤舞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从如今种种迹象来看,他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可是,也不能过于轻信一个人,她提醒自己。

于是笑了笑,“独孤舞,谢谢你的酒了,既然酒已喝完,你也可以回去睡觉了,下回有酒喝别忘了带上南街口老胡家的茴香豆还有明月楼的精切卤牛肉再来找我!”

独孤舞噙着一抹难言的笑,暗自摇头,“你还是一要求挺多的主!有两件事我可要再提醒你,第一,你今儿怎么没熏香就出来了?以后千万记住出门要熏香!尤其在这王府里别给我哥哥撞到!这第二嘛…”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是你赶我走的,我真走了!你自己想办法下去!哈哈哈哈哈…”

“喂…你别走!”云初见话音未落,却见独孤舞紫袍在月色下一闪,人影全无…

“该死的!”她站在屋顶上跺了跺脚,粉尘纷纷飞散,自己也磕到了伤处,差点站立不稳,掉了下去。

她赶紧坐下,双手小心翼翼撑在屋顶上,难道今晚真的在此睡一宿吗?明早南陵璿见不到自己去给他梳头会派人来找她吗?哎!无论来不来找,耽误了他梳洗横竖是一顿责罚,何况自己嘴里还有酒味,估计又要担上偷酒喝的罪名…

正想着,汗血宝马在底下轻轻呜鸣,好像是在和她说话,她微觉诧异,恐惊了宝马,低声问道,“朱朱,你是在叫我吗?”

那马又低鸣了一声,调头用嘴拉了一板车干草来,停在她脚下。她恍然大悟,朱朱是要她跳下去,这么厚的草,一定不会摔着!她大喜过望,纵身一跃,摔倒在草堆里,摔了个嘴啃泥,样子狼狈至极。

马儿便在一边呵呵喘气,云初见满身干草,抬眸一看,宝马的眼睛里居然亮晶晶的,好像有笑意…

“岂有此理!朱朱!你居然敢笑我?”她拾着发丝上的枯草,对马儿怒目而视。

那马发出一串听不懂的声音,大大的眼睛眯了眯,朝云初见伸嘴,起初云初见还有些害怕,以为自己触怒了马,只怕这马又要发狂,吓得不敢乱动。哪知,那马竟是给她含去发丝上的枯草…

她愣住了,这马当真是喜欢自己呢…

可是,为什么呢?独孤舞说,是因为马也好色,她不信…

还有,独孤舞为什么一再要她把香给遮住,还说尤其不能让他哥哥撞见,究竟是为何呢?这个独孤舞,每次说话只会一半,也真够烦人的!

第五章 瑶阶寒透金缕鞋1

南陵璿不许她熏香,独孤舞偏要遮住她的香味,这要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想不通,猜不透,她索性把头埋进枯草堆里,先睡一觉再说吧!明早还要应付南陵璿那个恶魔呢…

汗血宝马的头在她发间轻蹭了几下后,迷迷糊糊的她翻身抱住,心中称奇,这马干干净净,皮毛柔软,一点马身上的异味儿也无,真是千般受宠的啊…

浑浑噩噩间,疲倦之极的她一觉到天明…

迷蒙中,被小禧子的声音给吵醒,“王妃,云王妃,醒醒,该醒醒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宝马朱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自己的马厩,而她的身上盖满干草,难怪一宿都没觉得冷,想必这干草亦是朱朱给她盖上的吧…

不由暗叹,这牲畜比人还懂感情…

身边,小禧子却在催促,“王妃,您请快起吧!王爷在发怒了!没人梳头,福儿泡的茶又不满意,您得快点!”

她打了个呵欠,慢吞吞从板车上下来,哀叹,“小禧子,王爷发怒我前去凑趣儿?那不是愈加触怒了他?梳头?我没嫁进王府之前王爷都不梳头的吗?亦不喝茶?”

小禧子鞠了个躬,“云王妃有所不知,之前这梳头泡茶之事都是福王妃亲自打理,如今福王妃一走,王爷不就…”

云初见一听便站住了脚步,“不去!坚决不去!我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如何比得上福王妃,去了不是找骂吗?”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隐隐地冒酸气。

小禧子低着头在她身后跟着,讪笑着劝说,“王妃,您不去没关系,可奴儿在寝殿…”

“她怎么了?”云初见急速转身,福儿留在承锦阁,是她的要害,小禧子一击即中。

“她…在罚跪呢,今早泡茶泡了五六次都不如王爷的意…”小禧子边说边打量云初见的脸色。

云初见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改道往锁金阁而去。

“王妃!”小禧子以为她仍不肯去,急得在她身后猛喊。

云初见头也不回,淡淡地答了句,“总得让我回去换件衣服吧?就穿这大白天的在王府行走,你家王爷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她指着身上南陵璿的宽袍,赤足走在草地上,露珠侵润了她粉白的足。权衡再三,她决定听独孤舞的忠告,遮住自己的香味儿,莫名有种预感,这香味与自己身家性命有关,否则娘也不会从小就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若外泄,说不定真有杀身之祸…

小禧子听了,自然宽了心,乐颠颠地随着她走向锁金阁。

第五章 瑶阶寒透金缕鞋2

锁金阁内,却是一片狼藉。

地上,榻上,凳子上四处散落着衣裙,色泽各异,让人眼花缭乱,有些是云初见嫁入王府时相府的陪嫁,有的则是王府按照侧妃的例给新做的。

喜儿正穿着桃红的罗衣,桃红的裙,在对镜梳妆,那套衣裙,亦是云初见的…

见云初见和小禧子进来,喜儿急忙转身,涂了胭脂的脸上笑意盈盈,然而这笑却不是冲着云初见,而是献给小禧子的。

只见她满脸堆笑,和小禧子套近乎,“哟,禧公公,今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可是王爷传我?”

云初见心中阵痛,可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一时彼一时啊!想当初喜儿来到自己身边时,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做牛做马报答自己,幸得她没要喜儿做牛做马,否则这会儿不知要怎么骑到自己头上报仇了…

既然喜儿对自己熟视无睹,她也没必要巴结着和她说话,自取了东西,换了衣服便走吧!

在凌乱的衣服里捡了一套素雅的,刚要入内换上,忽发现喜儿头上戴的、耳朵上垂的、脖子上挂的,全是自己的陪嫁,这些也就罢了,她手上的玉镯,竟是娘的玉镯,从她记事起,娘就把这镯子戴在手上,她出嫁前那个晚上,娘才褪下来给她,她视如珍宝,一直收藏着不敢戴,只怕不小心给磕了,喜儿竟敢擅自取出来佩戴!

她脸色铁青,硬邦邦地丢出三个字:“取下来!”

喜儿虽麻雀变凤凰,可骨子里对云初见还是敬畏三分,被她这一呵斥,气势上先矮了三分,结结巴巴道,“取什么取?…王爷说了…从前儿晚上起,这锁金阁就赏我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云初见懒怠与她理论,仍是冷冰冰的三个字,“取是不取?”

喜儿两手护住胸前的金项圈,犹如护着她王府小妾的“尊贵地位“一般,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摇头,“不取!偏不取!这些都是我的!不信你找王爷理论去!”

云初见打量四周,心头火焰窜起,“好!都是你的是吗?好!”她伸手抓过剪刀,将手中的素色罗衣“哧拉”一声剪破,随后,一件件霓裳在她手中均化为碎片。小禧子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女人间的战争,一时,锁金阁内,彩锦飞扬,这碎裂的又何止是锦衣…

云初见紧绷的脸后,是疼痛的心…

自幼在王府不受宠,便更珍惜身边人,待喜儿和福儿如姐妹一般,但凡自己有的,从来都记得分她们一份,可人心,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吗?

第五章 瑶阶寒透金缕鞋3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和喜儿之间便如这衣服了吧,碎了,碎了,既如此,她穿过的用过的,宁可毁了,也不让她玷污…

她疯狂地撕着,剪着,将数日积压的怨恨尽数发泄。而事实上,她知自己此时怨的不仅仅是喜儿,她甚至明白自己的举动是懦弱的表现,可她不知该怎么办,强势的南陵璿,阴狠的父亲,可怜的母亲,都是她束手无策,只能默默隐忍的人,而心中的痛是如此的磅礴,被喜儿一刺激,若不发泄出来,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爆炸

当手中剩最后一件时,喜儿便疯了般上来抢,云初见振臂一挡,喜儿被她推翻,手,撞在石阶上,玉镯断裂开来。

云初见的心,在那一瞬亦裂开,娘的影子在心中闪过。玉碎,是不好的兆头…

心里的恨,又多了几分,却不知是恨谁了…

喜儿知闯了祸,腕子上擦破皮亦不敢吭声,傻傻地看着云初见。

而云初见却觉得自己的心冻结了,默默走到喜儿身边,抬起手…

喜儿以为自己要挨打,闭上眼惊得颤抖,谁知,云初见只是拾起地上断裂的玉镯,用雪白的缎子轻轻擦拭,而后,未曾看她一眼,转身入内,把唯一一件没有剪破的衣裙换上。

发泄完毕,只觉疲惫至极,了无生趣。犹如没有喜儿这个人一般,她走过她身边,越过门槛,记起一件东西没拿,轻道,“小禧子,随我来吧!”

“是…”小禧子刚欲跟上,喜儿却悄悄蹭了上去,取下项上金项圈递给小禧子,悄语,“禧公公,这个…拿去买酒喝,在王爷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咱都是喜字辈的不是?”

她讪讪的笑,这些个招数她倒学得很快,也懂事,知小禧子是王府第一红人…

小禧子看了一眼她,略微鄙夷。看得出来,王爷新收的这个主子处处模仿云王妃,却处处模仿不像,虽对云王妃没有好印象,但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同为奴的人,连奴的本性——忠诚,都丢了,十分瞧不起。不过,项圈他可是照收的!收了交给王爷,把这儿发生的事如实禀告,欺骗王爷的事,他可从来不做!

承锦阁。

远远的,云初见便看见福儿跪在院子里的日头底下,疼惜之情顿生,如今,她和福儿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不过,她越来越清楚南陵璿这个人,若跟他硬碰硬,断然得不到好,求他开口饶恕福儿,更是难上加上的事,而先斩后奏,就小事化大了…

唯一能让福儿早点得救的办法只有让他满意。是以,经过福儿身边时,只稍稍安慰她几句,暂且让她再跪一会儿,自己进了寝殿。

寝殿里,南陵璿果然黑发披散,坐在轮椅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走近。

“妾身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她面无表情地福了福。原本想过,为了福儿快点结束罚跪,是否该露出妩媚的笑?可是,那样也太矫揉造作,她自己也觉得假…

第五章 第五章 瑶阶寒透金缕鞋4

从云初见出现在承锦阁那一瞬开始,南陵璿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如盛开的新荷袅袅婷婷而来,看着她蹲在丫鬟面前温温柔柔地说话,看着她不惊不乱走到自己面前,也看着她身后的小禧子手里捧着的东西…

“给我束发!”他一双清眸,在她立于自己面前时却注视着别处,桃色唇瓣微张,清气如兰,淡若轻风。

“是!”在锁金阁一番发泄,此时果真无怨无嗔,无恨无恼了

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心淡若止水了呢?他的绝色容颜,他的冷言冷语,在心里已激不起波澜,她不知道,这样淡然的自己,是好还是不好…不难过,便代表快乐了吗?

她转身低低嘱咐了小禧子几句,才移步至他身后,细白的手指插/入他发间,同时庆幸他没有闻出自己的酒味,来之前在锁金阁更衣时已用花露漱口。

这个充满自己所有闺阁美梦的男子,如今就如一座石雕,在心里渐渐死去了吧…唯有他的乌发是活的,闪亮,柔软,在她纤细的柔荑中,几乎拿捏不住…

每次给他绾发,都要废许多神,太浓密,太柔滑,稍稍不慎便有一小捋从手中滑出,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可她莫名地有点喜欢这样的时刻,他那么安静,那么乖,任由她摆弄,阳光照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她会忘记自己置身何处,忘记曾经发生过什么,仿佛她仍是那个偷偷喜欢福王南陵璿的小女孩,无意识地,便将这绾发的时间拖长了,再拖长…

而他总是那么安静,仿似这世间只剩他们俩人了,直到她把玉簪插稳,发髻再也不会松散,他冷冷的话语便击碎了满室阳光,“好了吗?”

“好了…”太阳躲进了云层,周遭阴暗下来,她垂眉,迷惘,福王南陵璿终是无处寻觅了…

“嗯,去斟碗茶来。”他坐在铮边,左手抚上琴弦,铮发出铮嗡之声。

“是!”她想过,是否该在此时提出要求,若她泡的茶何他意,便饶了福儿,但转念一想,他和她水火不容,若先提了,只怕即便好他亦说不好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心中有竹,自然无所畏惧,退下后不久,便奉了茶上来,递于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