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观察,大家发现电子公司有两个食堂,就跟所有的大学一样,有学生食堂,就有教工食堂,两个地方的饭菜质量差的不是一个台阶,而是三五个。这电子公司的工人食堂和干部食堂也是泾渭分明,一个里面老是飘出油爆蒜茸的香味,一个就是水煮黄菜的酸味。沈奕常在这边吃饭,听说后就去找电子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说动他批了张条子,在干部食堂搭伙,选择的范围从三个水煮叶菜到十几个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大家这才满意了。

晚上编辑部的人去田昊明那里自己开伙,借用朵娅的瓶装煤气。总部的人则去余启东家,他家的乡下小保姆买菜做饭,炒菜则是大家动手,你做一个我做一个,谁都可以露一手,用的则是电炒锅。余启东再能干,也搞不来需要本地户口才能拥有的瓶装煤气。

摄影室的王飞和周国平还是吃食堂,他们两人住在摄影室里,也是用木板隔出里外两间,里间放两张床,外间放摄影器材和两张办公桌。封芹住在她妹妹家,她妹妹是这里一家公司的财务,有单位分的住房。

王飞刚来不过一个星期,就给大家露了一手。电子公司的大楼是幢十几层的高楼,平时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点不显眼,但王飞花了五个钟头拍了一张大楼的照片,登时让大家惊艳了。那大楼在蓝天白云和紫色晚霞的衬托下,雄伟壮丽。大楼的窗户有的亮着灯,有的黑着,显然是晚上,但大楼的楼面轮廓又是灰亮清晰的,仍是白天。晚上的华丽和白天的明亮在这张照片中同时出现,把一幢平凡之极的大楼点亮了灵魂。

余启东拿了这张照片爱不释手,让王飞洗了十多张,时刻带在身边,遇上有头有脸的人就拿出来介绍一番,意思是看,我们《名人堂》多么有实力,这电子公司立在马路边,谁会觉得它是一幢有品味有设计感的房子吗?没有,但我们的摄影师就可以化腐朽和神奇,把破破烂烂的一幢房子拍得像五星级的酒店,你们还担心什么?

王飞自己说他拍这张照片花了五个钟头,下午四点时在把三角架支在车子公司大楼对面的草坪上,先拍了一张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的为背景,六点钟时又拍一张,这次拍的是晚霞,紫色的光影投在大楼的窗户玻璃上,给大楼加了色彩。到九点钟,天黑透了,灯亮起来,再拍一张,大楼有了点睛的亮光点,才算是点睛之笔。一张照片三次暴光,让自然光和灯光交相辉印,让蓝天白云和紫霞同时增彩,才有了这张杰作。

王飞除了这张,还有一张清雅如水墨画的作品,拍的是白粉墙前的一丛竹叶,竹叶潇潇洒洒地在白墙前挥墨作画,明明是白墙绿竹,却墨气淋漓。看的人都说好,王飞说这是在一间厕所前面拍的。

凭着这两张照片,王飞成了余启东的爱将。

拉丁情人

最早和张玫一起进《名人堂》的姑娘中,数姚冰最神秘。年纪有二十四五,丰胸细腰,最有女人味。她是四川乐山人,青衣江边长大的女孩子,最是温柔多情。未语先笑,顾盼有姿,大家都很喜欢她。只是她不常来,每次来沈奕都会交给她七八家单位,一个星期后露面,总有三五家成的。

姚冰只比张玫矮一点点,那样的身量配上那样的相貌和笑容,只能用美人两字来形容。有一次她曾说起过她的男友是一个外国人,比她大一两岁,现在大学里进修中文。大家都认为这个外国小伙子不知是怎么样的英俊,肯定像MILD SEVEN香烟广告上的男主角那样,才能配得上姚冰。她有次来时正好洗了照片,大家便抢着看,一看之下,全是“啊”一声轻叹,都被照片上的美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的姚冰靠在城市马路中间的隔离栏干上,风吹着她的烟粉红色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轻软的衣褶下美好的身段像希腊大理石女神,比她们还要柔若无骨。宽宽大大的裙裾一大部分都被风吹拂到了栏干上,裹着坚硬的铅灰色的铁条,更显得她身瓷的柔媚。背后是满天的彩霞,脸上也有云霞的彩光在流动。

这样的照片,可以做得香水广告。

同样的场景拍了十多张,每一张中人物的姿势和表情略有些微变化,一张一张连起来看,就是一个活动起来的姚冰。大家都在惊叹,说谁拍的,拍得这么好。怎么想起来在马路中间拍?是在早上吧,瞧这彩霞这么明亮,应该是朝霞。

姚冰说是她男友拍的,清晨起来看见一天的朝霞十分美丽,就拍了这十几张照片。大家又羡慕起来,说姚冰有个专职摄影师啊,拿着相机,只为她留下最美的瞬间。这样的男友哪里去找?如此一来,姚冰的男友更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一直嚷着要她带来看看。

姚冰答应了,却一直没有兑现。直到过了两个月,张玫她们都搬到红围村了,她才带了她的外国

男友来。这一来就哄动了,喜欢热闹的人都挤在张玫程雪她们房间的过道厅里,等着看帅哥。一看之下,都有些失望,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随口打个招呼问声好。

这个洋人个子不高,也许只比姚冰高一点点,但姚冰那样的身材有那个高度,会把人拉高,而洋人壮实的个子只会把他显矮。这个洋人皮肤有点黑,黑发短短卷卷的,估计是拉美人。当然拉丁情人的热情肯定是有的,姚冰曾经有次说过她喜欢男人和胸毛,这个洋人穿了件浅蓝的衬衫,领口露出茸茸的卷曲毛发,姚冰应该是说的他。拉丁情人头形不大,却有点上小下大,像一个倒扣的素烧陶花盆。眼睛很大,眼眶很深,看上去很精神,笑容也害羞温和,但跟帅哥总有个距离。

问题是他不是帅哥倒也罢了,姚冰却是那么美丽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跟他在一起,实在是鲜花和那什么的比喻。并且这鲜花是一朵中国鲜花,那什么是一个外国什么,实在让人很气愤。拉丁情人虽不至于像那什么,可大家先头的期望太高,一见之后大失所望,都觉得他是个那什么。

面对大家的古怪表情,姚冰可能感觉到了,呆不多久就和拉丁情人走了,她一走,大家就议论起来,张玫说矮了点,程雪说黑了点,文琳笑笑不说话,江琴干脆说不好看。小姑娘一语说破,大家也不再绷着装什么文明人,说确实不好看。都找个外国人了,为什么不挑个好看点的?

小丰笑说:“什么慢色吻,慢抱搂都不是,整个是一杂粮馒头。”说得大家大笑。她说的“慢色吻”是MILD SEVEN七星香烟,电视广告上帅哥美女在绿色的山林里漫步呼吸,空气如水晶般透明。“慢抱搂”是Marlboro万宝路香烟,西部牛仔骑着骏马挥着套马索驰骋在荒原之中。前者是清俊帅哥,后者是冷峻中年,都是让女人怦然心动的那一类。至于她口中的“慢色吻”和“慢抱搂”,则是学的电视上的粤语发音。

姚冰后来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已经过了两三个星期,她说是当然赶着乘飞机去什么地方,她姑妈病了,余启东便没有再问。这次露面后姚冰就再没有出现过,江琴翻开当初她应聘时留下的地址,按电话打过去,那边说早就搬走了。她手里还有十几家需要她跑的单位,沈奕把那些单位分了分,分给张玫文琳几个去跑。大家对这个人如此神秘实在感到好奇,有的人就是有本事把平淡的生活过得像电影般的离奇。

年轻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新招的美工小刘和小赵没之几天就不合,这两人隔着一道板壁住着,就像十字街头里的赵丹和白杨,这边敲敲板壁,那边的东西就要往下掉。一天小赵说他丢了一个笔记本,是进口的,要一百多,硬说是小刘偷的,后来确实也是小刘的房间里找到了。小刘说一个破笔记本就算值一百港币,我至于要去偷吗?偷了还不藏好,就那么放在枕头底下,让你一翻就翻到了?我看上去是那么傻的人吗?

两人吵架吵到余启东那里,余启东也没办法。他又不是所罗门,让钱泡在水里泡出油花、让马认主人、让侍女倒墨水,马上就可以知道他们归属于哪个主人。说一声把笔记本放下,也研究不出点蛛丝马迹来呀,只好劝两人各咽一口气。后来又把小刘从编辑室调开,做他的秘书,开玩笑似的叫他刘副官。

小刘的漫画是传统的路子,什么一支蘸水笔横扫千军之类,当初余启东拍板留下他时,就说希望他能给杂志带来点幽默气息,可惜他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有点不着四六,小刘干了几天,画的版式贴的稿总是不让人满意,余启东让他做副官,实在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他也不好马上让他走,人家当初说的就是画漫画的,你自己要奇思妙想,可怪不得人家小刘。

小刘小赵交恶,连累旁人都不知怎么才好。

本来《名人堂》的几个元老之间都是说笑无间的,张玫程雪小丰她们相处几个月,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亲如姐妹一般,怎么两个男孩子反倒不和呢?女孩子们都觉得奇怪。

那天晚上小丰下来找张玫聊天,小刘看见她就问她能不能帮忙缝一下衬衫,袖子开线了。小丰答应了,接过衬衫问他有没有针线,小刘说没有,小丰就说我上去拿。拿了衬衫上去,穿好针线下来,打算到张玫屋里去坐着缝,路过小赵门前,小赵叫住她说:“小丰姐,你早上在办公室不是说要看我画的连环画吗?这是我刚画好的。”其实他比小丰大,但因为小丰是沈奕女朋友的关系,新进来的小刘小赵小廖都管她叫小丰姐。

小丰一时大意,就进去了,坐在床沿上,看他画的《三国》。那几张正是赤壁大战,曹操周瑜孙权诸葛亮画得眉目生动,人物旁边还有道白,很是有趣。小丰看了喜欢,随便说道:“有王叔晖的风格啊,但又不完全是,还带点日本动漫的味道,又传统又现代,比纯日的好看多了。”

小赵听她说起王叔晖,更来了兴趣,两人谈起过去的《连环画刊》来,都喜欢《雁》和《枫》,小赵说《枫》得了那一年的大奖,小丰说最后一张是怎样的凄美,那本书都快被她翻烂了,一边聊着一边缝,小赵又说这十年有名的连环画几大家,两人正说得高兴,小刘在小赵房间的门口说:“小丰姐,过来我这边坐吧。”

小丰登时脸都红了。照说她在缝小刘的衣服,是应该去小刘那里,可现在抬腿就走,小赵的面子上就要下不来,她匆忙把线头打个结,说:“已经缝好了。”对小赵笑一笑说:“我找张玫说话去,下次再看你的画。”把衣服交给小刘说:“好了,以后开了线掉了扣子,尽管来找我。”把针别在衣襟上,赶紧溜到张玫那里去了。

张玫的房间里小玩意多得不得了,几天没来,又多了一盏西洋马灯,一串风铃,一套小小的工夫茶具。张玫泡上茶,拿出一只纸盒子,说:“这个送给你。”

小丰打开来,是一套十分精致的西洋家具:一只五斗橱,每个抽屉都能拉出来;一只写字桌,抽屉同样能够拉出;一张圆餐桌,上头还有转盘可以转动,旁边是四张靠背椅,坐垫是用细密的棉线缠绕而成;一张婴儿摇床,铺着红白条子的床褥;还有一只带扶手的高背摇椅,压一压摇椅的弧形脚,摇椅可以摇上十几下。椅子只有一枚邮票大小,五斗橱也不过三枚邮票那么长。这么小的东西做得这么精致,价钱一定很贵。小丰抱着这个纸盒子,除了笑,什么都不会了。

张玫笑说:“我们早就说好了的,我是你的伴娘。”小丰一直点头,张玫又说:“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不想多等几年?”小丰摇摇头,说:“不等了。”张玫说:“沈奕人是不错,可你又年轻又漂亮,找得到比他更好的。”

小丰取笑她说:“那你那个小白脸呢?你又年轻又漂亮,能歌善舞,能说会道,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张玫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

小丰问:“你请不请他来?我请他的,你告诉他一声吧。”

张玫哼一声说:“不要他来,他来干什么,谁都不认识,来了也没有人理他。”

小丰说:“你把他藏那么好干什么?怕这里的姑娘抢了去?”

两人嘻嘻哈哈笑一阵,程雪听到小丰的笑声也过来,手里拿着一瓶香水,说:“这是我送的,正宗法国的香水,上次在香港买的,我就等着好送给你。”

小丰接过来,拉她在草垫上坐下,倒一杯工夫茶给她,说:“谢谢你们两个。你做我的司仪,张玫是伴娘,我们三个,是这里最老的女孩子了。”

张玫过去关上门,三人说体己话。张玫说:“余太太看上去人很好,其实小气。昨天三楼的热水用完了,我拿了这里热水瓶上去,被余太太看见了,今天就来要了去,说是楼上的。现在二楼只有一只热水瓶,我们喝茶都不够用。”

程雪劝解说:“她可能是以为你从楼上拿下来的。”

张玫说:“我们以前在华兴多好,干起事来都卖力,现在人多了,反而不如以前。”

程雪和小丰都有同感,以前的几个人亲密无间,现在是再也回不去了。

百年好合

沈奕小丰结婚,最高兴像是余启东,他一早说过要在两人的婚礼上发表演讲,要讲得大家落泪,就算不落泪,也要泪花闪闪。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父母又都不在,他就是家长了。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又是这群人的第一场婚礼,怎么能不高兴呢?沈丰两人修成正果,也预示着《名人堂》的将来一定能够辉煌。

他还沉浸在心潮澎湃之中,结果让小丰随口说了句话,打击得他没了激情。小丰说的是:“人家奥运会开幕式,总统出来还只讲了一句话呢。”

余启东就说:“别看小丰平时不怎么说话,冷不丁冒一句出来,能把噎得背过气去。”

小丰知道说错了话,打击了他的积极性,便找个台阶自己下了,说:“我结婚才不要哭,你让我哭,没安好心。”装着开个玩笑,就过去了。她先头那句话,并没有什么意思,也不是不欢迎余启东滔滔不绝,也就是话到嘴边没有深想,自己蹦了出来。要搁以前在华兴时的气氛,余启东是不会计较的,反而会振振有词说上许多,但现在就是和那个时候不一样,现在的余启东开不起玩笑了。

也许是余启东认为先有人和他生分了,所以才这么在意小丰说的话。

沈奕和小丰买了电视机,花了三千块钱。又花一百多元买了鱼骨天线和信号放大器,装好了躲在房里看电视。床已经搬出去了一张,窗下放了写字桌,电视机就搁在上头。其实他们不是这些人里最早有电视机的,最早一个是文琳。她哥早就买了电视机,在宿舍没有地方放,在她刚搬进来时,就把电视机搁在她这里了,只是没有天线和放大器,没法收看香港电视。沈奕小丰的鱼骨天线安装好后,让她也接上,

有天沈奕在大客厅里转圈子溜冰,余启东上来,说你们在上面干什么这么吵,我们下面像在打雷。沈奕忙把鞋脱了,说一点没想到,对不起对不起。请他里面坐。

余启东家像是这群人的总部,大家有事没事就上那里坐着聊天,跟从前在12B03一样,因此余启东还是第一次上403来。先欣赏了一阵花,又踱到里面,就听见电视里传出的粤语,愣了一下,往房间里张了张,问:“咦,偷偷摸摸买了电视机了?”

小丰马上接口说:“我敲竹杠敲来的。他说要结婚,我说你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拿什么结婚?要在我们那里,彩电冰箱洗衣机哪一样少得了?他一赌气,就去买了。”说着还没心没肺地笑。

余启东点点头,说:“对,这个竹杠敲得好。不过电视机可以去彩电厂买,你们买成多少?”沈奕说三千,余启东说:“我们到厂里去买,肯定比你在外面买的便宜。明天我就去买几台回来。”

隔天他真的去了彩电厂,用支票买了三台,一台果然只花需要两千三百元。一台自用,一台给了田昊明,一台放在小保姆房间里,没有拆封,说将来给余济中。沈丰两人浑不在意。

婚礼的日期订下后,婚宴也订好了,是余启东让余济中订的,说你们两人的婚宴费用,《名人堂》承担。在一间颇具档次的饭店里要了一间大大的包间,可以放下三张大圆桌,除《名人堂》的全体员工外,客人是宣传部主任的林锦荣,林锦荣的上司张德明,张德明的上司宣传部部长曲维,这三人都是正管《名人堂》的,一个也得罪不得。平时想烧香也找不到庙门,这下借了《名人堂》副总编沈奕的婚礼,正好大大的联络一番感情。其他还有电子公司老总,两家做了邻居,《名人堂》又在他家搭伙吃饭,是该请来表一下谢意的;北方公司老总,这个人十分爽快,由他下命令,下属十几家公司都签了,是沈奕手里最大的客户,那也是要客气一下的;还有华兴酒店老总,这么多人在他那里打扰了那么长时间,谢一下是应该的。另外还有几家走得比较近的,都请了来。

婚礼那天,余启东问宣传部借了两部车,一部他和余太太、小女儿、程雪乘坐,他们先过去,好陪贵宾,一部沈奕、小丰、张玫、余济中坐,余济中自命为沈奕为伴郎。都上了车了,张玫忽然说:“哎呀,新郎新娘的胸花还没买呢。”便让司机在路上留意,看见礼品店花店停一下,余济中下车买了胸花回来,张玫替小丰别在衣襟上。

小丰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衣裙,里头是吊带长裙,配有一件小小的贝壳式短袖外套,刚到腰间,红色的胸花别在外套上,很是醒目。短发大眼,喜气洋洋。张玫则是一条粉紫小花的裙子,苗条纤秀。小丰说:“你比我还像新娘子。”

张玫替她补补妆说:“谁让你要穿白色?你要穿件大红的旗袍,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丰说:“这件衣服是我妈买给我的,她就想我穿婚纱结婚,她年轻的时候没有穿过,怎么也要让我穿一次。我说我才不要穿婚纱,像个傻瓜一样,穿了这样的裙子怎么吃饭?我自己的婚宴吃不饱,听上去都不吉利。她没办法,就给我买了这套裙子,将来出去吃个饭跳个舞还可以穿。”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到了饭店,《名人堂》其他人都到了,见了小丰就乱开玩笑,尤其以田昊明为最。两人在办公室对面对的坐着,玩笑是从早说到晚的。田昊明又说起两人住在一间宿舍里沈奕半夜回来衬衫在外头的事,旁边新来的同事还是头一次听他的笑话,顿时笑倒一片。小丰今天不跟他斗嘴了,只是眨眨大眼睛,咬着嘴唇笑。田昊明越发的没有遮拦,玩笑开得无边无际。小丰笑嘻嘻叫他一声“明子”,张玫程雪是知道这个外号的,笑得差点站不稳,小刘小赵小廖和小廖太太他们不懂,又是追问又是打岔,不亦乐乎。

大房间的中央有个小小的舞台,后面是大红的帷幕,上头别了“沈丰联姻百年好合”八个字,别成弧形,当中是一个大大的红双喜。麦文惠说这是她送给两人的。她一来,看见结婚礼堂居然没字,忙让服务员添上。这八个字是刚剪好的。饭店几乎每天都有人结婚,喜字和红纸是现成的。小丰忙说谢谢,说我们都没经验,要准备些什么都不知道,这胸花还是刚才在路上买的。旁人都说是啊怎么我们都没想到?还是小麦有经验。麦文惠说我是本地人,参加的婚礼多嘛,你们不熟悉,也难怪。要是我们本地人,结婚才没这么简单呢,光是新郎去接新娘,就要过好几关。哪有像你们这样自己坐了车就来的。

一群人围着她,听她讲本地的婚俗。这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每个地方的婚俗都不一样,听着听着,就说起自己那里的婚俗来,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等林锦荣、张德明、曲维和几家老总都来了,程雪和张玫去安排坐位,坐下后程雪宣布婚礼开始。先请出新郎新娘向来宾鞠躬,又请余启东发言。

余启东一身黑西装,新吹的漂亮发型,穿得比新郎的白衬衫灰长裤还要正式,拿过话筒说:“虽然小丰说过不让我罗嗦,但我还是要语重心长地说一些我想说的话。”大家听他说“语重心长”这种好久没听过的词,都笑了。余启东接着说:“沈奕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又一起到南方来,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今天结婚,我比谁都高兴,也许比他本人还要高兴。我结婚比他早,一直希望看到他有自己的家庭,能够幸福。沈奕是个好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这样好人应该有人发现他的好,尊重他敬爱他。幸运的是小丰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应该来说也比较了解了。小丰虽然有时候娇气任性,有时候不成熟更像个孩子,但她能看到沈奕的好处,就不容易了。”

小丰听了心里直嘀咕,想我什么时候娇气任性了?我一向大方爽朗,比任何人都要好相处。倒是你嘴上说得漂亮,脾气却有些怪,早说过不让你说话,可见没说错。一边频频腹诽,一面还面上带笑地听着,看看下头的人,脸上也都淡淡地笑着不出声,只有余太太说:“余启东你这个人,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余启东哈哈一笑说:“今天还有领导在座,我长篇大论的就不太好,我就说这些了,进行是一个项目吧。”微微弯了下腰,鞠躬下台,大家便啪啪地拍起手来。

程雪接过话筒说:“下面请新郎新娘介绍恋爱过程。”她这话一说,下面就叫好声不断,大家都想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又相爱的。

沈奕先是推脱,怎奈下面的人又是叫又是闹,只好接过话筒说:“那我就简单讲一下好了。有一天我在马路上看见前面有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就上前去问小姐要不要认识一下,小姐说好,就这样好到今天了。”

下面的人“嘘”声一片,笑得东倒西歪,有人说你是不是刚看了李敖的自传,从他那里抄袭来的?不作数不作数。有人说听上去就不像,沈奕你这么老成的人,这种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你做的,田昊明这么说我们还信三成,你说的我们一成也不信。有人就大声问小丰,是不是真的?小丰笑说:“难道我看上去是像走在路上都没人搭讪的人吗?”

大家拼命叫好,说小丰这个答案好,过关过关。程雪拿过话筒,说:“请新郎新娘表演节目。”小丰凑过去在话筒前说:“这个由伴娘代表了。”

张玫从程雪手里接过话筒来,说:“我替新郎新娘唱一首《花儿与少年》,花儿就是小丰,少年就是沈奕,愿他们像歌中唱的一样快快乐乐一辈子。”放开声音轻轻松松唱了一首《花儿与少年》:

“春季里那么到了这,

水仙花儿开水仙花儿开。

绣呀阁里的女儿呀,

踩呀踩青来呀,小呀哥哥。

小呀哥哥,

小呀哥哥呀,搀我一把来。”

新来的人还没听过她唱歌,听她这么一亮嗓子,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个如假包换的歌星啊。

被炒鱿鱼

张玫在婚礼上的演唱,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余太太早听说过在她没来的时候,余启东和张玫到广州去过,住了两天。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怎么是他们两人去?如果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去,难道不应该是和沈奕一起去吗?带上张玫对工作有什么益处?马上去问余启东,余启东说什么叫公关懂不懂?什么是公关小姐懂不懂?我要和省宣传部委的人搞好关系,当然要挑个拿得出手的公关小姐。张玫个子高形象好能说会道嘴又甜,她就是一个现成的公关小姐代言人,老头们都吃她那一套,见了她脸都笑成一朵花了。余太太冷笑说,我看你才是心里笑成一朵花了。

余启东哄着余太太说:“余太,我对你那是一片真心,你不要东想西想。我要有那个心,为什么要把你接来?我找房子找了两个月,鞋都穿坏了两双,才弄到这套房子,房子一到手,马上叫你来,连这都不算对你表忠心?”

余太太似信非信,说:“总之你和张玫两个人到广州去过了两夜,怎么看都是有问题。”余太太嘴上这么说着,因为没有证据,也只好作罢。《名人堂》里全是漂亮姑娘,个个活泼可爱,疑人盗斧,余启东的态度越看越可疑。

那天在沈奕和小丰的婚礼上,张玫的风头盖过了小丰,全部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只有余太太例外,她的眼光自然而然放在了余启东的脸上。余启东看着台上唱歌的张玫,脸上有一种罕见的温柔。余太太一见之下,立时就把刚打消的怀疑又提了起来。回去就对余启东说:“那个张玫,你让她走。”

余启东刚在诸位领导面前露出了回脸,发了回言,又重了友情又鼓励了新人,觉得自己胸怀坦荡袍泽情深的,坐在藤椅里还想好好回味一下,哪知还没等他开口,劈面就被余太太这么泼了一盆冷水,愣在哪里说不出话来,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少之又少。

余太太说:“刚才你在酒席上看张玫的样子,就看得出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现在我也不追究,你把她赶走就是了。”说着手里抱着的小女儿往他怀里一塞,不容他分辩,就回卧室去了。

夫妻吵架,谁说最后一句话谁是赢家,聪明的女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结束,死缠烂打一句话说两百遍绝对没有戛然而止的效果好。余太太深谙其中诀窍,说完就走,绝不拖泥带水,还把女儿让他看着,那其中的意思是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掂量吧。

余启东抱了女儿回卧室,低声下气地对余太太说:“真的没有,是你多心了。”余太太哼一声不说话,余启东就知道说错了,忙说:“不是多心,是看错了。”余太太说:“不管是多心还是看错,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让她走?好,你舍不得,我去。”余启东说:“那你让我怎么说?张玫又没做错过什么,她在跑版面的女孩子中,是签得最多的,这些人中间,除了沈奕,就是她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让她走,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余太太心里一乐,表面不动声色,说:“你手里这么多人,不见得少了她就不行。要找借口还不简单,你多少会说,花言巧语什么骗不来?我还不知道你?”

余启东没办法,拖了几天,天天回去看余太太的脸色,心想女人真是厉害,连你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当初带张玫去广州,确实想借孤男寡女外出期间,来一段韵事的。哪里知道张玫看上去很会“花”男人,出去了却正正经经,讲个黄色笑话都不笑的,就知道动错了脑筋。没吃到荤却沾了一声腥,想起那次出去,白白多花了一倍的钱,真正得不偿失。既然太太说要她走,就听她的。

在华兴12B03找到只有两个人在的机会,余启东对张玫说:“张玫,这一段时间在这里干得还满意吗?”

张玫说:“很好啊,跟以前一样。”

余启东说:“最近招了很多新人,没给你们这些老同志带来什么不便吧?”

“不会吧。他们是编书的,我们是跑单的,没什么影响。”张玫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余启东干笑两声说:“没有就好。我怕最近我对他们关心太多,对你们就有点顾不过来了。好在你们都是最早就跟我一起打天下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家大业大,难处也大。”

张玫“嗯”了一声,听他把话说完。心想他到底要说什么。

余启东长叹了一声,说:“上次我们去广州的事,不知怎么让我太太知道了,她天天逼着我讲出在广州的事,我一句话也没承认,不理她,让她去闹,看她能闹成什么样子。张玫,你不要怕,她要是来问你,你也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承认。我们谁都不承认,她找不到证据,就没办法,等她闹累了,自然就不闹了。我就是怕她来找你,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张玫听了竖起眉毛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哪有这样的事?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她来问我,我就这么回答她。我怕她什么?她血口喷人,她不来找我,我还想去找她呢。”

余启东哀声叹气地说:“你千万不要去,你一去,她火上来了,说不定会干什么。抓头发打耳光,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不像你们,是讲理的。”

张玫冷笑一声,说:“你们讲理,我不讲理。我受了这样的冤枉,还要讲什么理?余启东你也是个有魄力的男人,怎么就让她这样冤枉你?我回去就跟她讲清楚,她听了哪个人的谣言,可以这样说我?”

余启东说:“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你又漂亮又能干,歌又唱得好。那次我们住在广州的酒店,晚上去歌厅唱歌,歌厅里的驻唱歌手都不如你唱得好。”

张玫听到这里才听出来,这个男人的心里是多么丑恶。明明是想赶自己走,却又不明说,只是说些恶心的话来恶心自己,好让自己提出来离开。想明白了这一节,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说:“好,余启东,你行。我走就是了,你要炒我鱿鱼,直接说,用不着当着我的面鬼扯蛋,你这个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得不得的,我一定赖着不走。你把这个月的工资给我,我今天就走。你这种地方你这种人,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留。”

余启东还在挽留,说:“你想错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就是我太太这个人小心眼不讲理,才说了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我们两个没什么,回去跟她解释一下就行了。至于说炒鱿鱼,绝对是你多心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小心我太太找你的麻烦。”

张玫一拍桌子,怒道:“少废话,谁会愿意留在你这里。快点,工资。”

余启东说:“真要走?那也不用这么着急,要不要再等一两天,等找到地方再搬好了。”

张玫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给不给?”

余启东慢慢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叠钱来,交给她说:“这是一个月的工资,虽然现在还没到半个月,但我还是按一个月的来算。”

张玫看他连钱都准备好了,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拿了钱,冷笑两声,转身就走。

回到红围村,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三下两下把折叠衣柜里的衣服收进包里,折叠式衣柜也收起来,床单枕头也收了,只是这一屋子的小零碎怎么办?还有几十个绒毛玩具,草编的坐垫,墙角的印花墙纸,窗帘,甚至窗帘杆,都是她细心挑的,一手弄好的。要早知道在这里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不会去买这么多的小玩意儿。这一下搬起家来,让她怎么收拾?看着这些东西,张玫忍不住想哭,马上心里一硬,又忍住了,出去打了个电话,让周京过来接她。周京听说了,说马上过来,张玫这才心里好过一点。

工作丢了没什么,再找就是了,男朋友还在就行了。这几个月的工资除了买这些玩意儿和被子枕头,基本没怎么动,出去找间房先住着,慢慢再找工作。一时找不到房,先住两天旅馆酒店也是承受得起的。这么想着,把茶具风铃这些易碎的先收了,用件旧衣服包了放进旅行包里,又拿出一个红蓝白三色民工袋把绒毛玩具塞进去。坐垫就不要了,还有卫生间里的毛巾牙刷漱口杯,外面晾着的衣服,晾衣服的衣架,收收又是一大包。比当初从华兴搬到这里来时多了不少的东西。

所有东西收拾好,周京也来了。张玫把余启东说的话复述一遍,气得周京要找他理论,说:“我早看出这个人心术不正,那次去广州,你还说他对你没什么想法。我早说过这种单位没有前途,连用工合同也不签,说炒就炒,没有一点保障。你离开也好,这种地方,早走早安生。”怒气不息,又说:“狗男女,我饶不了他们。”

冲到三楼去拍303的房门,里头有人应道:“来了,谁呀?”

张玫也跟了上来,说:“张玫。”

小保姆听是张玫,放下心来,打开门说我还以为是谁呢?他们都没回来。周京看这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停“呀呀”嘻笑的刚在学说话的小女孩,一腔怒气没处发泄,转身下楼下去。

张玫也是无法,总不能去办公室再闹一场,两人把张玫的几个包拎下楼,大的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小的挂在车把上,张玫恨恨地说:“自行车不还了。”

周京说:“那辆车,在旧车市场,最多值五十块钱。”回头“呸”一声说:“你看他有好下场。”

船歌悠悠

张玫的离开,让小丰颇为吃惊,她想不出张玫为什么会离开。她那一屋子的小东西都是粉粉嫩嫩的,今天添个迪斯尼风格的纸巾筒,明天又买个日式小资情调的香薰碟,玻璃风铃挂在窗前,绒毛玩具堆满床,那是一个打算长期住下的安心样子。小丰自己也算是有家了,除了书柜里的书,客厅里的花,厨房里不多的几件餐具,此外没有一样多余的小装饰。除了各人的性格不同之外,下意识里也是觉得这种状态不是长久的,才没有添置更多的居家用品吧。

小丰想张玫看上去精明强干,内心却是个小女孩。她这么忽然一走,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一定十分的委屈。应该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如果是,她会告诉自己的吧。小丰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她会离开,去问程雪,程雪也说不知道。

张玫那间房空了,和文琳同屋的李欢住了进去。李欢个子不高,娇小玲珑,小圆脸,有非常可爱的笑容,年纪只比江琴大一点点,却比江琴好相处。

李欢这两天犯桃花,小刘在热烈地追求她。起因是一天忽下暴雨,小刘外出替余启东办事,回来正好遇上,一下子淋了个浑身湿透。跑到编辑室来叫苦,旁人都在工作,只随意问了两句,说雨这么大了,快去把衣服换了,当心感冒什么的,小刘说:“那我穿什么?”旁人也没办法,只有李欢笑着说了句:“穿我的雨衣,可惜就是透明的。”早上就有点要下雨的样子,李欢骑车,带了件雨衣。说完也不在意,继续埋头画版式。

小刘却被这句话打动了,身上热乎乎的,湿衣湿裤湿鞋子都感觉不到了,头发滴水,脚下是一小滩的水凼,心却扑扑地跳。编辑室里一屋子的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做着手里的工作,再没人多看他一眼。小刘觉得一个房间都暗了,只有李欢的小脸就像乌云后的阳光一样照亮他的心。

小刘退出去,到摄影室去问周国平借了身衣服换了。

现在小刘和李欢等于是室友,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可房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死敌,他不想在这间屋里做些什么表示,他看见小赵就来气。他转去求小丰。

小刘找到小丰,直截了当地说:“小丰姐,帮我想个办法,我想约李欢出去玩,又怕她不同意。要是一下子说不行,以后怎么办?我们现在一间屋住着,早上晚上都要碰到,白天上班也要见面,要是让李欢知道了,她又没这个意思,那怎么办?”

小丰肚子里好笑,说:“你找我有什么用?该去问李欢呀?”

小刘一脸的为难,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丰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好吧好吧,我帮你想办法。”回到办公室,小丰就拍拍手,示意大家家听着,笑说:“今天晚上咱们编辑室有活动,谁要参加快来报名啊。”

田昊明是第一个有兴趣的,抬起头问:“什么活动?是不是你和沈奕要再办一次酒席?我一定去,喝不下的酒吃不完的菜什么的,我帮你们解决。”

小丰朝他扁扁嘴说:“小林姐就要来了,到时你看我揭你的底。”面对大家说:“晚上去夜公园划船唱歌,公园里有个桥洞,共鸣声好得像歌剧院,你们一去就知道了。以前我们常去,专门起哄要张玫唱歌,她唱得就像歌唱家,可惜你们再也听不到了。啊啊啊,谁要去?”伸手指点名,“田昊明。小刘你去不去?好,算你一个。小廖叫上太太一起,可以吗?”

小廖笑着点头说:“当然可以,来了这些时候,还没有和大家一起出去玩过。老听你们说以前怎么怎么好玩,你们元老院搞小团体,都不带我们玩的。”

小丰说:“你这么说才是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李欢,晚上没别的事吧?我一会打电话叫文琳。”

李欢说去,小丰心里暗暗得意,又问小赵:“小赵你呢?还要画三国?怎么老画不完?”

小赵摇摇头说:“要赶着交稿,没办法。”

小丰看他的神情,应该是不想和小刘在一起玩,心想你不去正好,你一去,小刘肯定缚手缚脚。一下叫齐这么多人,小丰也很高兴,说:“我自己都好久没去划船了,以前我们隔三岔五的就去。”从前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小丰想起来不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