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书房离开后,唐愈在褚府院子里放慢了脚步。虽然知道这是外院, 但还奢望能见到那个人。

“公子,是现在去食客居吗?”随行来的门人将马牵了来。

唐愈回望了一眼褚府,难得来一趟,什么都么见到。有些失望的翻身上马:“去吧,不能让霍兄久等啊。”那可是他未来的大舅子,必须要打好关系。想到此处,又连忙对门人道,“你们先回去,让他们做些准备,我估摸着就这几天池宁的账目就回来了。”说罢,打马朝食客居而去。

霍文钟向王庆元交代完了事,也食客居而去,与唐愈倒是差不多时间到的。二人地位相当,都是属于上有老子压迫,有要捞资本给自己未来铺路的人。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霍文钟的人生大事已经解决了,而唐愈还是单身中。

单身大龄男青年苦啊…

虽然很多人眼中唐愈绝对是钻石王老五,多少名门闺秀抢着嫁,奈何他老人家偏偏想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双方闲聊了几句,唐愈趁着酒意来了,决定先卖霍文钟一个好。晃了晃酒杯,低声道:“京里有件大事,霍兄可知道了?”

霍文钟眯着眼,示意唐愈往下说。

“朝廷啊…要助军了。”唐愈喝了一口酒。

霍文钟心道这事儿我早知道了,面上还是沉稳道:“今年来北狄不断犯边,助军以充实军饷是好事。唐兄此次来查军械,也能看出圣上对军事的重事啊。”

唐愈摆摆手:“你我都是官身…这回助军啊…”说着,越发压力了声音,“要抽商户家产全部的百分之五。”

卧槽!!!

霍文钟一个激灵吓得连酒意都没了。

“也不是全部。”唐愈道,“只抽一部份。呵,不过也不必担心,不是白拿,也要免他们三年的劳役的。虽说是有些多,但也没有多到那里去。他们用钱赎,三年下来,也得这个数。”

霍文钟心道,对小商人来说是这个数,可如果抽的是大商户呢?这户人家的家产总价值两万两,百分之五便是一千两,谁赎三年劳役需要一千两的!更何况,朝廷还在加税,免了劳役,又没说免掉之后的其他的税,换个名目照样收钱。

“诶,我说,我这差事办完后便打算回京的。”见霍文钟有些走神,唐愈道,“最迟也会赶在下雪前回去,不然路上不好走。”

“额…哦哦,你那军械查也的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也好,别让伯父担心。”

谁让你说这个了!

唐愈扶着额头,他提自己什么时候走,无非是想打听博陵侯一行什么时候回去啊。只有这种时候,霍明明才会出府嘛!他才有机会,是吧…

霍文钟满脑子都是百分五,其他地方抽百分之五他在乎,他心疼的事博陵的商户啊…他爹之所以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可都是他赚的啊!!而他靠的就是博陵的商户们啊…

可以说,博陵最大的掌柜其实就是霍文钟。

朝廷北边打仗关博陵什么事,又不是吴国打仗,更何况打不打还两说。商户家产百分之五被朝廷抽去了,他就不能再抽,不然没有本钱这买卖是做不下来的。皇帝这是从他口袋里抢钱啊!

霍文钟愤怒了!

此君虽然是官身,但最大的爱好就是挣钱。偌大的侯府,他爹要挥霍,他还有老婆有儿女,还有门人谋士们要养,这都是得发工资的,不然谁跟你打工。

原本跟海寇做买卖还能赚钱,如今这钱全填到池宁海战里去了。还有贩盐来的利润,也一起填进去了…

打仗是个烧钱的买卖啊。在褚庆涛没松口前,池宁的粮饷和军械可都是他博陵侯府来提供的啊!!霍文钟想哭,他一个博陵的侯府世子,来千里之外的池州替别人提供军饷打仗,这好人做的!是不是可以感动朝廷了?

“霍兄?霍兄??”唐愈喊了两声,霍文钟呆呆的看着他:“啊…,这酒后劲儿似乎有些大。”

唐愈无奈:“我看霍兄有些酒意了,不如先回府歇息吧。”

“也好。”霍文钟摇摇晃晃地起身,还被唐愈扶了一把。守在门外的小厮见状赶紧接过,唐愈擦了把额头的汗,还嘱咐道:“当心些。”

马也不必骑了,雇了马车,见霍文钟靠坐在里面,这才放下心来。

唐愈郁闷的蹙着眉,原本还打算等霍文钟酒劲上来了,人半晕乎的时候旁敲侧击一下,这下好了,直接把人灌醉了。

打听个心上人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唐愈朝着褚府的方向看去,难道只能寄希望于霍明明自己出来闲逛了吗?

这…

当然是不可能的。

霍明明虽然没想让自己三从四德,但也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外面有什么好逛的,难道还要出去吃串糖葫芦见识见识青楼么再来段才艺表演?

这纯属脑子有毛病啊!

有这功夫还不如打打拳,磨磨刀,收集一下当地的冷兵器。古代的许多冷兵器到现代已经失传了,霍明明如今有身份有银子,便打发陈福去将这些兵器买回来,或者直接让聂冬以博陵侯的身份找褚府借来看看。褚庆涛可是郡尉,这些东西他家库房太多了,次子褚成沛也是个练家子,家中仅演武厅就有三个。

大好的资源放在这里,不用简直是浪费啊。

一样冷兵器就够她研究半天了,不仅是看,她还将图画下来,又自己试用了许久。整日里看刀剑的眼神比看人温柔多了。

聂冬倒是松口气。还好,跟兵器争宠总比跟人争宠要好得多…咦?怎么有种更更悲凉的感觉了。

聂冬跟在霍明明身边,看她画军械图,笑的无比猥琐:“陌刀的出现让唐有了对抗四夷杀伤性的武器,是骑兵的天敌。你看这些冷兵器,有能改进的么?”

霍明明道:“池宁的兵器多是为海战服务的,你一个内陆的博陵侯,拿去了也没用。”

“连炮都还没有被运用的海战,跟和陆地上对砍也没多大区别。”聂冬挑眉,“维京人的海盗决战,也就是双方船上铺一块板子,一对一对砍,死了就换下一个上,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啊。”聂冬摇着头,微微叹道。

霍明明收了最后一笔,看向聂冬,冷静道:“你上过战场吗?”

聂冬一愣。

霍明明继续道:“你穿来便是博陵侯,离生死最近的一次是去赵县防疫。池宁海战三战三胜,你是高兴的,但他们也死了快一百人了。”

聂冬有些不敢说话。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令人讨厌的,因为无论死了多少人,或是活下来多少人,对你们来说都是一个数字。哪怕你知道那是人命,但你也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你知道一百个人的具体概念是什么吗?你和我加起来,也就是百分之二。”霍明明垂下头,不再说话,换了张纸,继续画下一幅。

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无比厌恶战争。然而政治家,却是要去期待战争…

聂冬很难过。霍明明一贯的强悍和对兵器的喜爱,让他忘了她并不是什么战争狂人啊。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只是霍明明独立惯了,哪怕不舒服,也很少对人吐露。作为一个对“人命”更加尊重的现代人,杀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那些“死于此剑之下多少条人命”也只是武侠小说里的故事,真有一个现代人这么说话,旁人估计会觉得他疯了。

“近身战,短兵器更有利。”霍明明突然开了口,“然而这也只是我的经验。池宁能够做到三战三胜,除了你们的粮草供应充足外,肯定也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剩下的你应该去问任伯云与熊昆。”

“恩。”聂冬点点头,又望向霍明明,“你…还好吧。”

“战后心理创伤。”霍明明捂着自己的胸口,“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吐个槽,不过这里没有,先憋着吧。”

“其实我可以客串的。”聂冬连忙自荐,“你是胸口疼…”手爪子刚要伸手去,被霍明明一把抓住。

“想…死?”霍明明挑眉微笑。

“有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啊…”聂冬疼的飙泪,手腕要断了!!

霍明明拿起了桌上的小刀和图纸,看着聂冬在地上疼的打滚,不禁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要看脸啊,她家小公举什么时候才能换回自己的身体呢。

“姑奶奶今儿心情挺好啊。”陈福目送霍明明离开,这姑奶奶脸色竟然还带着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62章 手黑

霍明明的心里创伤问题属于战后创伤, 她虽然心理素质过硬, 但从刚穿来就经历了吴国大战, 随后又卷入剿匪风波,加上聂冬也没有找到,精神其实一直都是高度紧绷的。如今一下子放松下来, 心理上的不适应也开始渐渐凸显了。不过她自制力倒是过人, 虽然情绪有些波动,但倒也不会波及到旁人。可如果在聂冬面前还要戴面具的话, 那这日子就过得太苦逼了。霍明明转着手中的匕首, 从聂冬那里离开后心情倒是一直不错。她家小公举哪怕是换了个皮囊, 但是治愈效果依旧很棒。

一路从内院绕去演武厅,准备将几样兵器还给在哪里练武的褚成沛。路上正好遇到了喝的醉醺醺回来的霍文钟。此刻还被人搀扶着, 前面引路的丫鬟见着霍明明, 连连低头行礼。霍明明微微让到一旁,只觉得一阵酒气冲鼻。

这家伙喝酒是喝了一身么?霍文钟也不是那种嗜酒如命之人啊。想了想, 善意提醒道:“快扶大哥回屋歇息去, 晚上姑母要设宴, 大哥这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霍文钟压根就是装醉。听此言, 微微摆了摆手,醉醺醺道:“我不碍事的, 睡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到了屋中,待丫鬟都退下后,霍文钟原本朦胧的双眼立刻精神了起来。满身酒气的衣裳早已换下了,此刻干净的衣裳上透着淡淡皂角的香味, 倒是令人稍微静下心来。

霍文钟提笔,铺开纸,盘腿坐在矮几前发了半天的呆,脑袋里不断充斥着唐愚之前的那番话。家产的百分之五…

“都是钱闹的!”霍文钟恨恨的摔了纸笔。

原本他们来池安是来赚钱,以粮换盐,多好的买卖的,怎么忙活了大半月,一分钱没赚着反而还亏了那么多!

霍文钟心里烦躁。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霍文钟虽生在侯府,但摊上那么个爹,这个早当家说的是一点也不过分。老子要挥霍,老子的小妾们也要挥霍,他老子还生了那么多的庶子庶女,每个人至少都要有家业有嫁妆,这都是公中出的钱。年轻时,他想向父亲证明自己,让父亲知道他的能力,这样父亲就能多看他几眼,想法子筹钱以供公中开销。后来他知道了,哪怕自己为这个府费尽心血,父亲也不会在乎他时,他到不怎么管公中了,只是知道了钱的重要性,要给自己筹钱,如今父亲似乎明白过来了,要与他一起齐心协力的为侯府的繁荣出力,他的干劲便更大了。

大家族的公子们都觉得经济之事无比世俗,生怕粘上了铜臭之气。只有他,从小到大都离不开挣钱二字。

霍文钟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弯起,不知是苦笑还是其他。他本就是各世俗人,满身铜臭,早已洗不干净了,而他也从挣钱里找到了一番乐趣。如今朝廷要从博陵抢钱,这是万万不行的!

霍文钟心里把大司农骂了个千八百遍。虽然他的教养让他说不出那些难听的话,但是打从心底霍文钟是瞧不起这位新上任的大司农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税法上的事应当慎之又慎,如今才试点了几处,连半年都没有到的时间便急着推行全国,简直就是好大喜功!

霍文钟摇着笔杆子,他要给留在博陵的心腹写信,也给府中的妻子余氏通个气。朝廷不是要对过路商户收商税么?!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速着府下各处商户不要擅离博陵,一应物品交给县内…”霍文钟笔不断点,“由府内以贡品之名北上运往京城,途中以筹备新进贡品之名专卖以换本钱,若有问起,则答贡品已损…”

霍文钟下手黑啊。你朝廷设关卡没错,但你敢对运送贡品的车辆船只收钱么,哪怕是收钱也都是做个样子。老子将整个博陵重要商户整合起来,实行大商行制度,由我侯府来一起运。哦,你问我最后运到京城的贡品没有这么多啊?

不知道有路上损耗这一说么?不知道现在天下不太平有匪徒经常出没么?前几□□廷还在剿匪呢?世道不太平啊!我能运来这么多,已经不错啦!!都没有比单子上的少什么,能多出来那是意外,少了也正常!

第163章 前奏

霍文钟奋笔疾书, 将这段时间没赚到钱反而赔了钱的郁结之气全部宣泄了出来。一气儿写完才发现…坏了, 里面夹带的私货太多, 且用词过于激烈,不得已又重写了一封,但意思还是一样。交给了心腹之人, 命其快马加鞭回到博陵。

自从聂冬带着大队人马从博陵离开后, 这段时间以来,博陵县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的都有些令人开始怀念老侯…啊呸, 再平静也不怀念这位吉祥物。

张县令和曹县丞二人坐在县衙府的偏厅里, 就着一壶热茶和几样点心闲聊, 好不悠哉。

“自从多加了关卡后,这半月入博陵的人虽没见着少, 但民间已经有些议论了啊。”张县令手里捧着一杯茶, 微微闭眼,有些无奈的叹道。

“城中的一些粮商已经开始抱怨啦。”曹县丞道, “新加的商税, 家中有马车有船只的, 都得另收税。咱们博陵乃是漕运必经之地, 凡是有些银钱的家里,哪家没有船?照我说, 意思意思得了。”

“曹兄说的很是。”张县令点点头。他不敢说皇上,心里却将这新上任的大司农给骂的要死。你为了自己的政绩在皇上面前要推行商税,推就推吧,可你也不能把老百姓搜刮的太狠了啊。要说张县令是个青天大老爷, 那是抬举他了。但他是博陵县的县令,对博陵这一亩三分地自然要比旁人上心。朝廷一心推行商税,将地方上的钱全部收回中央,可朝廷偏偏忘了地方也需要用钱啊,你把钱都拿走了,地方县衙怎么办?

可以说此时推行的商税乃是“国税”,而是还是一分钱都不分给地方的,简直就是为朝廷做嫁衣,这让张县令如何不恨!

“虽说士农工商这商乃最末,但大家都街里街坊的,也不必为了几钱银子闹的不可开交。”张县令定下了基调,“再过小半月老侯爷也要回来了,你我也知道,这许多商户嘛…”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是了。”曹县丞一下坐直了身子,“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那几家为好。”

在博陵,博陵侯府的产业无疑是最多的。

县衙的高层对朝廷推行的商税持有消极态度,县尉沈江卓更不用说,他是侯府的女婿,虽然老侯爷不待见他媳妇儿,但随着侯府长房的地位提升,霍文萱这位长房的胞妹的身份也渐渐加重了。

霍文萱这段时间以来也过得十分平静。博陵侯的离开,让她每天都在菩萨前上香,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虽然外面的风言风语依旧不少,什么嫡女不如一个外室女,老侯爷特地带着外室女去京城请封县主,将她这个嫡出的扔到一旁;什么以后她这个嫡出见到外室所剩的还要跪下磕头等等…

霍文萱只是呵呵冷笑。

若是放在以前她怕是会气的撂倒,不过现在嘛…

老神仙和仙女大人下凡办正事,当然要给仙女大人谋个好使的头衔了。真是一群鱼唇的凡人啊。与其在这些闲话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做些正经事。

女人就该在内宅待着这种言论对霍文萱从来都是无效的,此时她手中便是一封朝廷的邸报,从她丈夫沈江卓书房拿出来的。

“又要加税。”霍文萱瘪瘪嘴,将邸报放在一旁。虽然商税收不到她头上,但沈府门下的商户却是要收的。作为当家主母,商户的出息关系到沈府的开支。霍文萱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回趟娘家。

自从知道老神仙是博陵侯,博陵侯府对她而言再也没有恐惧和陌生感了,她甚至还有心思打量一下四周的摆设。余氏听得婆子来报,命丫鬟将霍文萱带到自己的院中。

老侯爷和霍文钟都离开了,又带走了不少侍卫,整个侯府倒是显得有些安静。姨娘们老老实实的待在各自的院中,府里的小郎君们念书的念书,办差的办差,霍五娘则在屋里做针线活。

“叨扰嫂子了,真不好意思。”霍文萱进屋先福了一礼,又将带给小侄子的小玩意拿了出来。

余氏一身鹅黄袄裙坐在一旁,亲手点了几杯茶:“这茶是刚从庄子上送来的,你来尝尝。”

霍文萱笑道:“那我来的倒是巧了,一来就遇到了嫂子这里的好东西。”说罢,也跪坐在余氏对面,略品了一口,“不知父亲和哥哥现在倒哪儿了。”

“前阵子来了信,你哥哥已经见到姑母了。说是姑母虽病着,但精神尚好,这次又带了御医去,病情倒是在渐渐好转。”

霍文萱放下茶杯,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了想,便问道:“我们都在博陵,寻常不会出远门。听说朝廷又增设了数个关卡,哥哥他们怕是会遇到吧。”

“就算设上十个八个的又何妨。”余氏掩面一笑,“还能收到你我这样府里么。”

“你我府中自然是不碍的。”霍文萱捏了捏帕子,“我就直说了吧,这次来府里其实是有事想求嫂子的。嫂嫂可得帮帮我。”

“别急,你先说。”

“我原有几处铺子…”霍文萱道,“…我想着不如与侯府一道…”

余氏听着霍文萱的意思,原来她是想让沈府门下的商户与侯府结个伴过关卡。沈府虽然有一县尉的头衔,但不如搭个侯府的顺风车,还能用运贡品的名义。

“又或者干脆以县衙的名义。”霍文萱又提出了一个方案,“咱们都以县衙的名义来运,均输买卖。”

“均输?”余氏有些不解。

霍文萱道:“嫂子您想想,这送往京城的贡品都得是最好的,然而路途遥远,哪怕那物件在博陵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运到京城说不定就坏了。还不如在半路上若有高价就卖了,换了银钱后,再采买要的物件以做贡品。”

“这法子是谁告诉你的?”余氏惊奇道。

“嫂子别笑话我。”霍文萱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妹妹别谦虚了,你倒是与你哥哥想到一块去了。”余氏是昨日刚收到霍文钟的信,信中命她近日将府里的商铺进行梳理,将得用的,忠心的都记下来,组成大商行,挂到博陵县衙名下,以作运送贡品的队伍,来免除各类商税。

但这里面并没有包含沈府的商铺,毕竟这是一件有些风险的事情。可霍文萱找上门来了,她这个当嫂子能拒绝吗?

余氏有些为难。霍文萱很少张口求人,而她提的均输买卖似乎也很可行。而且沈江卓是县尉,若最后以县衙的名义来运货的话,有沈江卓在会方便很多。他们虽然是侯府,但也不能时时刻刻拿着侯府的头衔去逼迫县衙嘛,能融洽相处干嘛树立敌人呢。

心中细细一分析,余氏道:“妹妹的人想随队伍一道走自然也可以。你哥哥也与我提过此事,不过目前只是让我清查那些商户品性到底如何,你也知道,贡品不必一般物件,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是要先考察那些商户能有资格入这个“大商行”了。

霍文萱也不指望来一次就能全部敲定,当下道:“这是自然,我这就去仔细查查。”

姑嫂二人敲定了一件大事,也都轻松起来,开始闲聊一些家常。

商税是大司农柴三郎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柴彦安一系的人马在推行商税上是尽心尽力,像博陵这种小动作不断的倒是没几个。毕竟征税对象是商户,没有人会在意小小的商人的。

余氏将霍文萱登门的事写信给霍文钟,同时霍文萱也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她哥,阐述了她的均输买卖的想法。

霍文钟还只是想接着路途中购入新贡品的名义进行买卖,霍文萱更狠,直接理直气壮地说贡品坏了,虽然坏掉的贡品不能入京,但卖给普通百姓倒是绰绰有余,就地卖了换钱!

两封信是一起发出的,霍文钟接到这两封信的时候,已经在回博陵的路上了。而此刻,整个池安却面临这一起自禁海后的大风波!

“金文龙带着三股海盗,从池南登岸了?!!”最后一个音不自然向上扬,还打了好几个弯。聂冬手里拿着刚从池宁传来的消息,颇有些不敢相信。

池南正在池安郡的南边,也是一个沿海的县。海岸线没有池宁县那么长,是以他们禁海禁的很彻底,哪怕池宁连连获胜了,池南县也没有松动的意思。

“王庆元不是已经说动了金文龙了吗?”聂冬微微张大了嘴巴。

他用一个朝廷皇商的名头引得海盗内斗,金文龙又在池宁屡屡碰壁,已经暗中和王庆元商议要争一个皇商的头衔了,怎么突然袭击了池南县?!!

“他是假意招安吗?!”聂冬终于想到了这种可能。池南禁海已久,海边压根就没有多少守备力量,被金文龙领着三股海寇突袭,那结果可想而知。

聂冬觉得自己有些晕。金文龙为什么突然又变得如此强硬了?!按照他的设想,海盗内斗后很快就不成威胁了,再怂恿着褚庆涛以郡尉的名义招安海盗,这禁海也就不攻自破,朝廷也会嘉奖他们守土有功。然后他就能大大方方的在池安运盐了,银子哗啦啦的流向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