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想要与博陵侯交好也不必如此啊!”

“呵,陶广志那厮调走了,可他惹下的这摊子事还没结。我若不把它给结了,你觉得博陵侯的气能消?不处理那五个县令,就等着博陵侯来处理本郡吧!”

幕僚顿时闭了嘴,他发现自家大人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

庞永靖是一肚子的苦水。易阳是个富裕的地方,哪怕是平平为官,也能赚回好几份家业,他可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就让贤了。

从郡衙回博陵的路上,聂冬一直保持着好心情。随行的众人,也都觉得越靠近博陵越是轻松。终于回到侯府后,连秦苍都不由松了口气,总算返程的这一路没出什么岔子。

聂冬正要喝口茶歇息下,听闻下人来报盐商王庆元递了帖子想要求见老侯爷。聂冬顿时将茶杯放在了一旁,脸上的笑意亦无影无踪:“让他进来。”

王庆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随家丁到了老侯爷的书房前。在门外候了片刻后,见书房门打开,不由紧张起来,仔细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信件,将头埋的更低了。走到书房内,直接跪地请安,再不敢动半分。

“起来吧。”聂冬挥了挥手,命仆从们都出去。

王庆元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低声道:“这段时日,小人发现了几位吴国商人来到博陵,想要购买粮食。”说罢,将袖中密信递上。

门外,霍文钟正要来请安,却见秦苍守在书房门口,不由停下脚步。

秦苍道:“侯爷正在见客。”

霍文钟心下纳闷,王庆元是他们家商铺的掌柜,算是家奴了。不过,王掌柜什么时候这么有面子了,他爹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连儿子都没见,反而王掌柜一递帖子就见了?!

第224章 粮食

“除了粮食, 他们还打听了盐价。”王庆元道, “出了比私盐还要高两成的价格,希望盐商能卖给他们。”

“嗯…”聂冬将密信放下, 虽然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但他还是要问, “你是怎么做的呢?”

王庆元不敢抬头,小心道:“侯爷您说过,不许博陵有一粒盐一粒米流出易阳郡, 所以小人拒绝了这些商人。不过小人想着, 这些人是从吴国远道而来, 在小人这里碰了钉子,许是会去别家, 便与其他掌柜说若有外地来的商客,一定要私下通知小人。小人发现这些吴国来的商客后来又找了临县的掌柜来当说客,他们应该是知道了博陵侯不会将粮食和盐巴卖给外地商客。所以小人让盐铺顺水推舟,先卖了一百斤盐给临县的掌柜, 又暗中派人盯着他们,发现这些掌柜果然是受了吴国商客所托, 将盐都交给了他们。小人记下了那几个临县掌柜和吴国商人的模样。”说罢,便将画像递上。

聂冬看了一眼,这些人没有他认识的,随手将画像放到了一旁。

“你做的不错。”聂冬道,“不要打草惊蛇,再有外地商客来博陵, 多留心,让商会的人盯着,但不要大张旗鼓,知道了吗?”

又要派足够的人盯着,又不能大张旗鼓。王庆元只觉得这个差事有些难办了,但自己生家性命都在博陵侯的一念之间,哪怕在难办,此刻也只能应下。心里庆幸背靠这博陵侯府和霍家大郎的支持,他已经整合了整个博陵的盐业,形成了商会。有了商会这股力量,这些事也好办了。

听到霍文钟还在门外等着,聂冬让他先回去,自己暂时没空见他。霍文钟颇为失望的走了,没走两步,秦苍追了过来。

“大郎,侯爷说了,若大郎近日无事,多去县内粮仓处转转,清点存粮,侯爷想知道,若是要收容五万饥民,需要多少粮食,博陵几日可以拿出这些粮食。”

“知道了。”霍文钟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他擅长的地方。霍文钟虽然是督邮干的纪-检-委的活,但经济头脑一直不错,不然在原本老侯爷那样挥霍下,侯府早就空了。如今能攒下这么大家业,霍文钟功不可没。当初聂冬提到商行这个概念时,霍文钟是第一个领会的,可见其在商业上的敏感。

聂冬也没闲着,立刻喊了陈福到书房,将那几张画像扔给他。陈福接过,仔细观看者画像,仿佛要将他们深深映在脑海里。

阳光透过木窗,将书房分成了明暗两个世界。聂冬半截身子隐在了暗处,低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你也闲了一段日子了。去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是不是与吴王有关?若真是吴王要借粮草,你去给吴国丞相禹东白递个话,告诉他当年都能到我博陵来托孤,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是。”陈福将画像折起,好生收好。

“另外派个人,去给净义递个话。朝廷要对北地有大动作。”

“是。”陈福立刻答应下来,但并未离开。

“可有什么难处?”聂冬问道。

“只是带去这个消息?”陈福迟疑道,“侯爷没有什么其他指示了吗?”

“净义和尚不是本侯的人,本侯的命令也调不动他。”

陈福猜不出聂冬与净义和尚之间到底打的什么哑谜,他觉得侯爷只是想让净义利用这个消息自由发挥罢了。

比起相隔千里的北地,吴国的消息回来的更快些。丞相禹东白亲自来了,一如当初带着吴王幼子来到博陵是那样,一行人低调入了博陵,如同路边最不起眼的老大爷。

“下官做什么都逃不过老侯爷的法眼啊。”禹东白苦笑。他并不想过多牵扯博陵,不然就会引起朝廷的侧目。但吴国今年粮食歉收,他只能想到暗中购粮这一招了,不然这一年吴国真的抗不过去。他也知道今年是个旱年,博陵已经放话要首先保证县内的粮食以及完成朝廷的运粮任务,不会对外售粮。但商人逐利,只要开出高价,自然会有人铤而走险。然而禹东白没想到的是,博陵侯竟然搞出了什么商行制,将所有的粮商盐商全部攥在了手里。明明朝廷收走了四成盐铁之利,但商行一出来,博陵侯可以利用商行控制所有商铺的定价,耗损,四成盐铁之利要上交给朝廷是没错,只是耗损这一部分就不是朝廷能控制了。

禹东白惊讶于博陵侯的做法,又觉得堂堂朝廷列侯和商人们打成一片,实在是有**份。然而当他的人无论出再高的价钱,都不会有任何一家商铺卖盐与粮后,禹东白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来了。

聂冬道:“我那老哥哥坐拥整个封土,怎么做起买卖来,这般小气?”

禹东白干笑。

聂冬大手一挥:“不就是粮食和盐巴么?本侯这里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和五万石盐,若是吴国需要,直接与我侯府说一声便可,做什么用那些小小商户来打探?”

与禹东白一同来博陵的两位属官顿时惊的张大了嘴。这博陵侯,该不会是疯了吧。就连禹东白一时间也有些消化不了这句话。

聂冬笑道:“以我与吴王老哥哥的交情,难道还抵不上这些?”

“侯爷义薄云天。”禹东白拱手道,“下官自愧不如。”

聂冬道:“本侯知道吴王老哥哥的难处,旱年不好过啊,又要与北疆的那群狼斗法,粮食和盐巴必然紧缺。本侯帮老哥哥,也是帮自己,吴国若有个什么闪失,我博陵北面也要遭殃。禹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禹东白叹道:“侯爷能如看的如此长远,下官佩服。”

聂冬点点头,随手拿出了一份协议:“那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禹东白一愣,只见那上面写着博陵以三十万石的粮食与五万石盐换吴国一百匹战马和部分生铁。

“这…”禹东白迟疑了,“这恐怕要与王上商议才行!而且战马与生铁,乃是朝廷…”

不待他说完,聂冬不耐地打断:“粮食与盐也是朝廷的,禹大人何必与本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225章 出征

“下官不明白侯爷是什么意思?”禹东白咬紧牙关, 有些话纵然已经猜出来了, 但他不能说!

聂冬也不逼他,慢悠悠道:“既然禹丞相不懂, 那便请吴王换个懂的人来,什么时候明白了, 什么时候再来换粮食吧。”说罢,便端起了茶盏。

秦苍立刻客气地将禹东白一行请出了屋子。

因禹东白一行是秘密前来,聂冬也没有把会客的地点选在博陵侯府, 而是博陵侯名下的一处不起眼的别院。禹东白还没消化聂冬那番话便被秦苍带了出来, 刚走到院中, 便发现一个身姿挺拔的人站在院中的古树下。那人微微仰着头,斑驳的阳光洒在她微闭双眸的脸上, 暖风吹过树叶,她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霍…将…”禹东白正想喊那人将军,又发觉这个称呼如今已不适合,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霍明明早就知道禹东白来了, 看他们的样子,也猜到聂冬的提议并没有被禹东白应下。此刻见到老熟人, 不由展颜一笑:“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禹东白微微摇头,叹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他以为霍明明被博陵侯带回去后,定然是请了后宅的妇人好生教导规矩然后便如同所有贵族女子那般生活了。却没想到,如今再见到霍明明时,她还是那样利落的装束, 而且气色比起在吴国还要更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潇洒与自信。

霍明明缓步走到回廊处,每一步都让禹东白想要往后退。比起面对博陵侯,这位曾在吴国厮杀北疆之敌的“将军”更令他不适,而她说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直白,伤人。

“能再次见到丞相大人,我也很诧异。既然是故人来了,那我也想问一句,若今年北疆再次来犯,吴王打算拿什么御敌?”

“此…此乃吴国内政!”禹东白努力强硬道,“霍姑娘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三十万石的粮食与五万石盐换一百匹战马已经是很划算的价格了。这是老侯爷看在我与吴国的情分上给的,但现在看来,丞相大人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价格,下次丞相大人再来,老侯爷要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东西了。”

“这可多谢你费心了!”禹东白甩袖,“我吴国别的没有,守城的将士们还是有的!”他已不愿在博陵久留。

刚走出两步,听到身后的霍明明那冷漠声音:“吴国那破损的城墙修好了吗?六月底前,北疆必定会来犯,还望丞相大人能够救民于水火!”

“哼!”

禹东白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聂冬慢悠悠从屋内踱步而出,见霍明明也没留下禹东白,便道:“这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着吧,一个月后还会来的。”

“如果禹东白一个月后再来,我只有一个要求。”霍明明道。

“说。”

“狠狠宰他一笔,不要客气!”

聂冬失声大笑:“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许你去吴国。”

谁料霍明明一脸莫名:“这种必然的事不是要求。”

站在一旁的秦苍:我什么都没听到,老侯爷威严扫地这种事,我什么都没看到。_

一月后,北地三郡的乱民越演越烈。陈睿终于下旨命设立平北将军,统调北地三郡一切军事,并节制三地郡尉军权!

此令一出,天下哗然。

谁也没想到,陈睿会授予平北将军这么大的权利!同时陈睿派了得力的内侍杨若愚作为监军,唐愈因统领武库署,也被塞进大军中,此番随押运粮草的队伍一同前往北地。而上次去过北地的楚博,却没有在大军内。至于平北将军,陈睿则是直接任命北地三郡之一的抚北郡郡尉担任,同时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皇上这一招,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呢?”

替平北将士准备粮草的柴三郎回到府后,眉头就没平过。

柴彦安道:“抚北郡郡尉是先帝留下来的人,与各方也没什么干系,论对敌人的了解,也远超京城众人,皇上让他统领全军,不无道理。至于太尉府里的那个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压不住阵。”

听得此言,柴三郎点头道:“还是父亲看的明白。”

柴彦安捋了捋胡须。有句话他是咽在肚子里没说。楚昂已是太尉,他儿子若再军功显赫,岂不是要子承父业,显然皇上并不想把太尉这个位置给楚家的第二代。当初选秀,也不见后宫有楚家女子。

无论是他柴彦安,还是楚昂,亦或者唐廷中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老人。柴府是早早认清楚改朝换代的事实,给陈睿低了投名状,无论陈睿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忤逆,于是家里出了个皇后,也算是陈睿对柴府的承诺。唐廷中身为御史大夫在文人里颇有威望,儿子唐愈明明不是习武那块材料,却让他去了卫尉属下当了个小官。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儿子若继承父亲的威望,经过两代人的沉淀后,恐怕读书人只知道有唐府,不知有皇上了吧。唐愈在军事上资质平平,也不会在军队里有什么威望。然而正是这样做,皇上才会放心他。所以这次平北军里,有了唐愈的一席之地。

柴彦安敢肯定,大军胜利凯旋后,唐愈会有奖赏,但也不会接触到核心的军务,大约也是如同现在这样,负责清点一些日常兵器罢了。

当朝三公里,唯有太尉楚昂,自陈睿登基以来,不见他靠的有多近,也不见他倾向于旁人。这种客气的君臣关系,让陈睿挑不出他的错,但想要更加优待楚昂,是不可能的。楚昂的儿子能打仗,陈睿肯定会用,但像这种明摆着胜利后主帅会有大功劳的,必然不会让他去了。

想到此处,柴彦安不由对柴三郎多嘱咐了几句:“皇上多么重视这一仗,不用为父多说你也清楚。从现在开始旁的都可以放一放,唯有粮草一事,万万不可出错!”

“是!儿子明白!”

平北大军以北地三郡为主力,而粮草全部由朝廷供应。抚北郡郡尉蓟海接到圣旨后,便知道皇上是打算打一场消耗战。三地流民纵然人数再多,但他们几乎没有供给,而朝廷的大军则不需担忧这一点。

蓟海长舒一口气。之前一直不能剿灭这些匪徒,便是一直得不到朝廷对粮草的承诺。北地不富裕,让他放开了打根本不可能。如今陈睿同意粮草全部由朝廷承担,他再无顾虑。

“传我军令,各营出操!”

蓟海合上圣旨,是时候让士卒们吃饱肚子杀敌了。

与此同时,已身在北地的净义和尚,打探到蓟海让城内的士卒们三日一练,心下了然。还真被博陵侯猜到了,朝廷真的有了大动作。

但博陵侯并未指示他要做什么,净义明白,博陵侯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想到此处,净义自嘲一笑,别说旁人了,他又何曾相信过博陵侯呢。他接近博陵侯,说什么要助博陵侯称帝,也不过是谎言罢了。只是没想到,那疯癫的老侯爷竟然看出来了。

第226章 迎接

净义将信件烧扔了火中, 立刻召集乱军中的头领到帐内商议。

“想来诸位也注意到了抚北郡内的一些动静,蓟海那厮竟然敢将操练提到三日一操,这是要出兵的前兆!”净义肃然道。

一位头领道:“三日一操没有十万石的粮食, 那老小子是不敢这样做的。要么抚北郡内粮食已经不多了,他要背水一战, 要么就是狗朝廷给他送了钱粮来。”

另一个点头道:“正是!”

净义哈哈大笑:“背水一战?蓟海老小儿最是怕死, 他才舍不得自己的小命。是朝廷送了粮草来,他才有了底气。”

众人并无太多诧异, 他们在北地闹了这么久, 朝廷若再不重视,坐在龙椅上的难道真的是个草包不成。

头领们齐声道:“那还等着什么,劫粮草去呗,实在不行,咱们就给他烧了!”

净义也赞同道:“先派斥候打探这批粮草从哪一路走,我们儿郎先不要声张,探听虚实后, 在动手。朝廷押送粮草的队伍必然对这批粮草很谨慎,我们也要小心为妙。”

三日后,蓟海收到押运官送来的消息,朝廷的粮草队一个小营被偷袭了,但大部队完好, 第一批次的粮草已经送到了抚北郡。

“那些贼子!”蓟海用力拍打书桌,“竟然做出了抢劫粮草的举动!”

属官不解道:“将军,贼子埋伏在山中数月了, 他们是如何得知咱们的动向的?”

蓟海冷哼:“哪里需要他们自己去打探?!哪些个贼子弄出了个什么教,忽悠的多少百姓成了他们的信徒,老夫早就与郡守大人说过不能轻视淫祀之事,奈何郡守大人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一直瞒而不报啊!”

属官们劝道:“如今再说这些为时已晚,圣上任命大人为平北将军,等消灭那些贼子后,大人在上本不迟,如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本将明白。”蓟海道,“皇上信任本将,给了本将截止三郡军权的虎符,然而粮草之事却是有五成交给的三地郡守们来派发,当前局面,必定要各方同心协力替皇上效力,其他都是小节!”想通此节,蓟海站起身,“走,去大营看看今天儿郎们练的如何了!”

郡尉大营内,校尉们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几天士卒们都吃的饱饱的,各个干劲十足。蓟海看到这般军容,也颇为欣慰。

内侍杨若愚是随着第一批运粮队来到抚北郡,见到郡外还有不少村落,一些农户还在地里干活,对此不由蹙起了眉。翘着兰花指虚指前方,对身旁的唐愈道:“朝中不少人都说那蓟海是宿将,怎地到了现在还不将这些百姓迁入城内。这不是白白给那些乱军送劳力吗?”

唐愈道:“现在是夏收夏种时节,蓟将军恐怕是有此考量。”

杨若愚冷哼:“区区一些麦子,烧了便是。朝廷还能亏了他们的军饷不成?”

唐愈不语。朝廷只负责了军饷,可没有负责百姓的口粮。这些村民一季的口粮都在地里,强行迁入城内很可能会引起恐慌。只是这些话不能对杨若愚说,他是当今内侍第一人,陈睿身边的大红人,颇受陈睿信任,此番又是监军,手中权力大得狠。唐愈心道,这趟差事看着简单,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卷入杨若愚与地方的斗争中,自保为上,这是出门前,父亲对他的叮嘱。

为迎接杨若愚一行,抚北郡城门大开,为为以防意外,早在十里外便设立了哨岗,布下了重兵把守,以防乱军来袭。蓟海和抚北郡郡守一同在城门口迎接。

杨若愚看到这样隆重的迎接,这才点了点头,宣读了从京城带来的圣旨。待山呼万岁后,这才命众人起身。郡守大人还要赶紧解释其他二郡的官吏也是一心想要来迎接天使大人,但如今军情紧张,他们需镇守本地,不能擅自离岗,还望杨天使见谅。

杨若愚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都是替皇上效力的,难道本公公就这么不能容人?”

郡守大人连连赔笑:“是下官失言了。公公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备好了酒菜,还望公公赏脸。”

虽然是战时,但这顿接风宴倒是异常奢华。杨若愚坐在最上首,他虽不饮酒,但从京城而来的将领们倒是都领了一壶,喝的颇为畅快。

宴席散后,杨若愚来到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见一切都安排的十分熨帖,神色柔和了不少。北地官员们顿时心里松口气,这位天子近臣,可得罪不起,他老人家心情好才是北地福音。

唐愈也沾着杨若愚的光,分到一处舒服的住处,只是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接到要去北地的圣旨后,他在府里兴奋地恨不得窜天。谁料刚出了京城,杨若愚便放缓了行军速度,说他们因押运着粮草,要派斥候仔细前方道路才能行军。可越走越慢,每一处驿站,杨若愚都要歇下,有时候早上刚出发,晌午时候就又歇下了,一天都走不了几里路。

这还是打仗吗?!

唐愈不免想到自己上一次出公差,还是随博陵侯一行去池宁检查器械。博陵侯只是去探亲的,都没有说见到一个驿站就歇下,有时候还会快马加鞭,直接一口气赶到城镇后再休息。纵然到了驿站,饭菜虽然丰盛,但也只是家常小菜般的有肉有汤,远远不到奢侈,更别提酒了。他与博陵侯府也算是打了好几次交道,侯府至上往下,就没有一个饮酒的。他还私下向霍文钟打听老侯爷有没有喜欢的酒,霍文钟却道除了在侯府里或在外必要的场合,侯爷一般是不饮酒的。

原来那魔幻风的老侯爷到会酗酒闹事,但聂冬本人却极度讨厌饮酒,自他穿来后,发现老侯爷本身也不爱酒,只是借酒浇愁自暴自弃罢了。然而聂冬还想好好活着呢,那酒自然能不沾便不沾了。侯府众人以老侯爷为标杆,老侯爷都不喝了,他们自然也不会饮酒。

“真没想到,朝廷的军队竟然敢还没有一个侯府纪律严明…”唐愈双手枕在脑后,“行军打仗派个内侍来能起什么作用,还不如多派几个行伍出身的将军。”

唐愈心里对杨若愚是十分瞧不起的,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要他做出如抚北郡守那样谄媚的模样还真做不出来。

“父亲说的对,我狗脾气,这辈子能当个太平小官也就算到头了。”唐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想着他的偶像博陵侯,那可是在二十出头就率领大军击退了北疆狼,十战十胜。哎,算了算了,毕竟当年先帝可没有在老侯爷的军队里放一个公公…

被唐愈惦记的博陵侯,此刻正在看陈福带回的密信。脸上神色很是惊讶,反复问了数声:“这可是真的?你能确定?!”

陈福坚定道:“属下以人头担保,全部属实!”

聂冬不由靠在了枕引里,似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陷了进去,喃喃道:“这下…糟了。”

霍明明见他这般,立刻将信拿了过来,一目十行看去。一向冷静的她也愣了愣,拿着信,好半晌才找回了言语:“蓟海将军知道吗?”

陈福道:“应该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