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孩子下了车,车夫说:“我在这里等您一会儿吧, 这里不好叫车,要走到那边大路上才能看到车。”

张妈摇摇头:“不用,我走亲戚,要说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你走吧。”

车夫这才走了。

张妈抱着孩子, 熟门熟路的走进巷子里。

男孩子在她怀里左右张望, 喊她:“婆婆,回家。”

张妈心里一酸, 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蝴蝶酥塞到他手里, 让他抱着啃:“吃吧,就快到家了。”

男孩子抱着咬起来, 一会儿就吃得下巴上都是口水。

张妈拿手帕在他领子口掖一下,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就有一对老夫妻在等着, 他们一看到张妈抱着孩子过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张妈就站住了,把男孩往上抱了抱,指给他看:“你看谁来了?”

男孩子转头看过去,不理,继续吃手里的蝴蝶酥。

那对老夫妻长得一模一样,真可以说是夫妻相了,都是一模一样的方脸,扫帚眉,小眼睛,面相都很慈和。

两人赶上前来,看到小男孩都喜欢的不知怎么样才好了。

上回张妈带着男孩子过来认门,然后又把孩子抱走了。这一回才是谈定了过来送人的。

自从上回小男孩来过以后,老夫妻已经去算过命,替小男孩重新起了名字,写在了家里的祖谱上,也替他重新做了衣服和鞋,还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新请了一个会做小孩子饭的阿嫂。

家里的四个姐妹都不知道这个男孩是收养来的。老夫妻已经编好词了,就说是老先生出去风流,一直养着一个外室,这男孩子就是外室生的。老太太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是她提出要将这个男孩子抱回来当亲生的养。两人给了外室一笔钱,送她回乡了,这才把孩子抱回来。

因为这个,老先生还特意躲出去住了几天,编造成他送外室回乡的故事,以后好对邻居和女儿们说。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这个男孩子从此就是老先生的亲生儿子了,抱养这种事是不会有人提了,就是外人提起来,他们自家就可以不承认。

张妈要把男孩递给这对老夫妻,可男孩子不愿意,揽着她的脖子不放。

老夫妻看到这个男孩子早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当然不敢硬扯他的手,见他不高兴,连忙说:“那就先进家吧,先进家吧。”

张妈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就再辛苦一会儿。”

她轻轻打了下男孩的屁股:“怎么不让你妈抱你啊?”

男孩子虽然还不太会说话,可已经会认人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不是他平时喊爸妈的人。他趴到张妈的肩上说:“不是妈,不是我妈。”

张妈抱着他跟着老夫妻进了他们家门,四个姐妹都在院子里等着,厨房那里躲着下人,全都伸头往这里看。

四姐妹站在那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看个头除了一个最小的,剩下三个差不多都该嫁人了。她们穿着宽宽大大的旗袍,梳着一样的辫子,见到张妈都紧张又整齐的蹲身问好,再看张妈怀里的男孩子,全都不由自主的笑成了一朵花。

张妈上回来就注意看过,这四个女孩子被家里管得太严了,都被管傻了,对这个刚冒出来的小弟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与怨恨,个个都喜欢的满脸冒喜气。要是她家的那个小祖宗遇上这种事,那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别人家的孩子当然是越傻越好,自己家的当然是越精明越好。

张妈对这四姐妹很满意,对这个家也很满意,进门就把男孩子放在榻上,老先生和老太太赶紧捧着点心和糖果过去哄他认人,四姐妹也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们的新弟弟。

有她哄着,再有一盘盘的点心糖果,小男孩很快就不认生了,除了被哄着还不肯叫爹叫妈之外,很快就对四姐妹喊起了姐姐。

四姐妹更开心了,连忙上榻跟小男孩一起做,哄他说话,教他念新名字。

张妈陪了半天,直到小男孩累了睡着了,她才悄悄告辞。

老夫妻两人赶紧送到门外。

老先生掏出一百块钱想递给张妈。

张妈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叹气道:“要不是我自家不能养,这孩子我是真不愿意送给你们。唉,他爹是个没本事的,他妈是个苦命人。你们以后好好对他吧,别亏待了他。他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家里也是雇了人的,他妈也是读过书的,两人长得都不坏,瞧这小子的长相你们也能看出来。唉,总之,千万别亏待了他。要是不想养了,告诉我一声,我再把他领回去。”

老夫妻连忙摇头摆手。

老先生说:“从一看到您,我就看得出来您不是普通人家,这孩子的爸妈也肯定错不了,唉,都是命,他们养不了这孩子,是命,这孩子到了我家,也是命。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当亲生的养,他就是我亲生的!我有四个女儿,就指着这个儿子替我传继香火呢,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啊。”

老太太也说:“您放心,就是我们老俩口没了,他还有四个姐姐呢,一人一口也能把他喂大了,以后生老病死,都是我们家管,婚丧嫁娶,我一定不会委屈他,我还要指着他给我捧盆呢。”

张妈跟他们在路口说了许久的话才走,一路走到大路上,站在风里等黄包车,等了不一会儿就有一辆黄包车靠过来,停下问:“太太,您坐不坐车?这里风大,您这眼睛都被吹红了。”

张妈吸了下鼻子:“坐,送我去百货大楼。”

车夫赶紧下车,把张妈扶上去坐稳当,“您坐好了,走嘞!”

老夫妻回到家,连忙去看小男孩。

小男孩已经换上了这家给他新做的衣服,都是浆洗过的,柔软得很。他伸着小手小脚,呼呼的睡得正香。

四姐妹两个在屋里静静的做针线陪他,两个小的被赶到屋外不许吵着他睡觉。

老夫妻看到小男孩睡着香甜,放心的对两个女孩说:“招娣,盼娣,你们就在这里陪着弟弟,他要是醒了,就赶紧喊我。”

老太太说:“我也在这里看着。”

老先生说:“我去请大伯和二伯过来,让他们也见见宝盛。”

小男孩已经被起好了新名字:宝盛。

老太太担心,赶走两个女儿,对他说:“太早了吧?他还不会叫爹呢。等他会叫爹妈了再请亲戚来吧。”

老先生摇头:“夜长梦多啊。早点把名分定下来,就是那一家再后悔来要孩子,我们也不能还他!”

老太太说:“他们还会要?这孩子爹妈不是无媒苟合生的他吗?”

老先生说:“唉,我不放心!又不是死了,只要活着,就难保不会再找过来。错过这次,我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儿子了。”

老太太只好答应下来。

老先生说:“你一会儿多哄哄他,看能不能让他喊妈。”

老太太发愁:“行吧,我试试。”

等小男孩一觉睡醒,老太太就一直抱着他,哄着他,拿点心糖果引诱他,还让人从街上买来风车鸟哨等玩具,逗他喊妈妈。

小男孩被逼急了就哭着喊“你不是妈妈,妈妈!”

老太太急得一头一脑门的汗,没有一点办法。晚上只好不让他出来。

老先生请来亲戚做见证,又约好了要给宝盛上祖谱才放下一颗心。

两人一心一意哄小男孩认父母改口,慢慢的,小男孩先把老先生当成了他的亲爹,顺顺利利的喊了爹,对着老太太也能犹犹豫豫的喊一声妈,不过他对着这家的大女儿倒是总喊妈。

老太太松了口气,说:“长姐如母,你就当他的妈也没事,以后我跟你爹不在了,就全靠你养宝盛了。知不知道?”

大女儿招娣乖顺的点着头说:“我懂的,妈,弟弟才是家里的依靠,我们姐妹以后都要靠弟弟撑腰的。”

老太太点点头:“你懂事就好。不然你们姐妹四个都嫁出去了,这幢房子等我们老俩口死了以后,你堂兄肯定要占走的,家里这些东西,一个都剩不下来。有你弟在,你们才有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登报离婚

那个小男孩被送走, 祝颜舒放下心中大石。

张妈还有点难过,虽然没说, 可回来时眼睛是红的。祝颜舒拉着她的手哄她:“张妈, 我也是没办法。”

张妈点点头,擦着眼泪说:“我懂,你们这一家女人, 多一个孩子出来算是怎么回事?何况又是那谁的种,养大了也是个白眼狼。”她叹了口气,既是说给祝颜舒听, 也是安慰自己:“那一家看起来家教很严,必会好好教他,日后长大了不跟他亲爹妈学就差不离了。”

祝颜舒哄道:“等过两年,让燕燕生一个小的给你带!”

张妈马上摇起了头:“燕燕还小呢,怎么着也要过了二十再生孩子,年纪小怀孩子对当妈的不好。”

祝颜舒:“行行行, 都听您的, 过两年。”

祝颜舒交待杨玉燕这两天多去陪张妈说说话。

杨玉燕小声问:“怎么了?您惹着她了?”

祝颜舒叹气:“那个孩子送走了, 张妈心里难过呢。”

杨玉燕哦了一声, 送个猫狗还要在心里挂念两天,何况送的是个孩子, 家里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她点点头:“那我多找张妈说话去, 不让她再想这件事就好了。”

杨玉燕找人说话的本事不太高,左右思考半天,钻到厨房去对张妈讲:“张妈, 我想吃生煎包。”

张妈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去拿碗开面缸,一边说:“要不要再煮个鸭血汤?”

杨玉燕蹲下来:“好呀好呀。”

张妈今天也不赶她走,就由着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和面、拿肉剁馅、调葱姜水,等等,直到包子口朝下放进锅里了,才拿了个盆使唤杨二小姐:“去楼下卖鸡鸭那家找他买一毛钱的鸭血、鸭肝和鸭胸,看着他现杀啊。”

杨玉燕就拿着盆蹬蹬蹬下楼。

往日热闹的走廊,今日还是一样的热闹,虽然搬走了三家,但剩下的人家还是一样过日子,大白天的没事做,就聚在走廊里说闲话,看到杨二小姐亲自拿着盆出来买菜,都亲热的打招呼:“二小姐,买什么去?”

杨玉燕:“鸭血。”

一个租户说:“做鸭血汤吧?那可鲜呢!就饼还是就包子?”

另一个租户笑话她:“吃鸭血汤当然是就肉包子才好吃。”

剩下的租户就都笑起来。

“还吃肉包子?你有钱买肉吗?”

“肉铺都关门了,你去哪里买肉?还想让猪肉刘多给你一条猪尾巴吗?”

杨玉燕去买完鸭血回来,她们还在说笑,也不知怎么那么闲。

一个租户看到她端着的盆里有还冒热气的新鲜鸭血,连忙说:“哎哟,我要赶紧去买鸭脚鸭翅!”

她一说,剩下几个租户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回屋拿盆往外跑,一时竟有四五个女人冲出大门去。

杨玉燕端着鸭血回来交给张妈,把刚才的事当笑话说了。

她道:“不知谁抢了鸭脚鸭翅呢。”

鸭脚鸭翅便宜,还有鸭头鸭脖子鸭架都是便宜东西,剩下的鸭胸脯和鸭腿是最贵的。卖鸡鸭的那一户能把鸭架子上的肉全都片下来,只剩下一丝丝挂在鸭架上。张妈说那就只能煲个汤下个面,别的做不了。

张妈:“也就嘬个味。”

晚饭别人都吃正经东西,就杨玉燕面前是鸭血粉丝汤和生煎。

杨玉燕自己面前有六个生煎,她让了一圈,其他人都意思意思的挟了一个,剩下的都归她。

她就着粉丝汤吃生煎,听桌上的其他人闲聊。

苏纯钧说他已经正式调进了秘书处,薪水从这个月起涨了五块钱,好处是从一楼搬到了秘书处,坏处是从此不再可以随便挂账了。

他笑道:“少了一大笔收入呢。”

祝颜舒笑道:“能得上面看重就是好事,先祝贺您高升,张妈,拿酒来。”

张妈就拿了红葡萄酒和四只水晶西式酒杯,小小的,倒满才一口的量。

杨玉燕不喜欢葡萄酒,这酒她过年时就喝过,觉得不好喝。

她说:“我要喝香槟。”

张妈嗔她:“香槟早叫你一个人喝完了,没了,凑和着喝吧。”

张妈给大家倒酒,杨玉燕说:“我来。”

她站起来拿着酒瓶倒酒,苏纯钧端着酒杯凑到她手边,酒液徐徐滑入杯中,慢慢注满。

酒倒好了,祝颜舒举杯:“来,大家一起祝贺苏先生升官。”

苏纯钧笑着说:“您太抬举我了,我先来,各位女士小姐请随意。”

他一口喝干净,剩下的人就只是抿了一口,杨玉燕根本没碰,看他喝完就直接把自己的酒推过去了。

酒瓶没拿走,让他们继续喝。

祝颜舒说:“苏先生高升,订婚时会不会来更多客人?”

苏纯钧说:“大概会多十几个人吧。秘书处的人我今天已经先请了他们,明日补上请柬。拖家带口的,估计还要再添两三桌。”

杨玉燕听得目瞪口呆,转过头问杨玉蝉:“订婚……请了很多客人吗?”

不是一家人吃顿饭就完了吗!

她以为是全家一起出去吃饭就行了的啊!

杨玉蝉看她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冷笑:“请柬发出去了五百份,就算来得少一点,也有二三百人。和平饭店订了二十桌,还未必够坐呢。”

杨玉燕的眼睛瞪得溜溜圆,蹦出一句:“咱家不吃饭了!和平饭店开二十桌酒席?! 这要花多少钱啊!”

祝颜舒正跟苏纯钧说话,嫌她声音大吵人,骂道:“你嚷什么?要让邻居们听到吗?”

杨玉燕马上问:“我们请邻居了吗?”

祝颜舒:“没有。”

杨玉燕松了口气。

祝颜舒:“可能吗?你傻不傻?邻居当然要请啊。”

杨玉燕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皮将要被剥得干干净净,浑身冒起热气,尴尬无处不在,疯狂生长。

“这怎么可以!那也太太太过分了!”她站起来叫道。

祝颜舒惊讶:“怎么了?怎么了?前两天还没有生气,今天怎么生起气来了?”

杨玉蝉赶紧拉住杨玉燕看她的神色,见是真的气得满脸通红,身上都发僵,立刻搂住哄道:“不气不气,怎么了?不想让邻居去?怕人太多?”

杨玉燕在姐姐怀里跺脚:“就是嘛!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人!太丢人了!”

张妈从客厅伸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了,装不知道。

祝颜舒哭笑不得,只得也起身过去哄:“别人都嫌不够风光,只有我生的这个与众不同。乖乖,这是好事呀,你看看,哪有人不喜欢自己订婚上风风光光的呢?到时那么多人都祝福你和苏先生这段良缘呢。”她拉了下杨玉燕的胳膊,假装小声说:“你瞧,你一生气,苏先生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杨玉燕本来就觉得哄自己的少了一个,此时看过去,果然见苏纯钧站在那里,仿佛不敢过来,神色竟然有几分无助。

她瞪了他一眼,他才好像松了口气,放下餐巾,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讨厌私事被这么多人知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好,等结婚时我们就不办这么大了,好不好?”

杨玉燕也只是刚听到吓了一跳,又尴尬发作,才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被全家人围着哄,也觉得是她无理取闹了。是啊,女生都喜欢风光的,他们要办大,也是为了她好。

她便偃旗息鼓,只是最后挣扎般问了一句:“那不是要花好多钱吗?”

苏纯钧连忙说:“不用花钱。酒席是我找的人,说好的费用全免。”

杨玉燕自然要震惊的。而祝颜舒与杨玉蝉早震惊过了,此时就显得格外淡定。

杨玉燕急忙问:“全免?那是多少钱?”

苏纯钧:“我没有细问,大概有两千块吧。”

这份人情也是苏纯钧挣来的,他说不必在意,祝家母女只好都不去在意。

一群人重新落座,要换个话题。

张妈赶紧过来打岔,“吃完了?我给你们盛甜汤,放在沙发那了,都过去喝吧。”

大家过去喝甜汤,苏纯钧走在后面,试探着牵上杨玉燕的手。杨玉燕也正好想道歉,主动把手伸过去。

两人牵上手,再对一个眼神,刚才的不谐就烟消云散了。

坐在沙发上,人人手里一碗甜汤。

祝颜舒提起去做新衣服的事。

“明天、后天都是晴天,也没什么风,你看呢?”她问苏纯钧。

苏纯钧忙放下碗说:“我都听您的,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都方便。”

祝颜舒便定下明天一早去裁缝店做衣服。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今晚势必要早睡了。

祝颜舒早早的回卧室做美容操,进去前对杨玉燕说:“不要学太晚了,早些睡。”

杨玉燕觉得这是讽刺她,但还是在手中拿着一本书做掩护跟苏纯钧说话。两人又避开众人换到餐厅,装模作样的。

杨玉燕要拿出个认真学习的样子来,又有刚才的事作祟,她不免要显得更正经些,便拿着课本先给苏老师汇报她今天背了几个词,读了几章书,抄了几篇诗作,还练了十页毛笔字呢。

苏纯钧也很客气,坐的离她有一掌远,也不再找机会动手动脚,摸摸辫子,摸摸小手。

他说:“我明天给你带几本书好不好?都是新书,我去书店特意买的。”他小声说,“都是。”

好,好。

杨玉燕已经很久没能去逛书店买了,因为她家楼下最近的那家书店已经关了,老板吓得回乡了。

她问:“你找的书店还开门吗?老板胆子好大呀。他不怕被查吗?”

现在书店的书来源都很复杂,因为书刊杂志虽然也是需要按号出版,但更多的都是私自出书的,刊印书籍报纸在现在只需要一架油墨机就可以干了,市面上的有日本产的和德国产的,许多书店自己都备着一台,印一些风花雪月的书好卖钱。

也因为这样,宪兵队查书店基本都是一查一个准,抓住老板就可以直接投进监狱,书店里的书全搬回去,按照有无书号进行入罪,再将其中词句敏感的挑出来问一问,够书店老板在牢里过年的了。

她在书店里看书时就能时常看到类似的书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它们的封面和名字一点也不刺激,反而都起一些婉约的仿佛情诗一样的名字,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新派诗人写的伤春悲秋的诗集。

但翻开里面的内容就刺激了。

不过她从来不买,因为杨玉蝉买的够多了。

苏纯钧说:“没事,老板跑了就行,等没事了他再回来,一样开店做生意。”

杨玉燕惊讶:“张妈也是这么说!”

她说书店老板跑了的时候,张妈说:“过一阵还会回来的。”

苏纯钧笑着说:“大家都习惯了,风声紧的时候离开,风声没那么紧再回来。说不定过上几个月,肉铺老板也会回来。”

杨玉燕:“那就好,张妈现在买肉都要跑到另一条街去,抱怨好几回了。”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张妈就过来清一清喉咙,问苏先生要不要再喝一碗甜汤了。

苏纯钧闻弦知音,立刻起身说:“晚了,我该告辞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杨玉燕把他送出门,两人站在门口又告别了一番才分开。张妈抢上来锁上门,推她回屋换睡衣。

张妈:“明天早上就能见着了,以后你天天能看到他,看到你都烦了。”

杨玉燕认真的说:“那要等他老了以后吧。”她应该是不会喜欢老头子的,到时爱情带来的滤镜也该消失了,唉,爱情最终会毁灭,只剩下生活的鸡毛蒜皮。

张妈:“他老,你也会老,到时你也长一脸皱纹,跟我似的。”她把脸伸到杨玉燕跟前,逗得她笑倒在床上,刚才骤然升起的对于爱情的感悟也消失无踪了。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又想起了刚才的念头。

等他老了,她也老了,他会不会变成她眼中最帅的老头呢?

她翻了个身。

要是她一脸皱纹,他到时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接受苏纯钧变成史上第一帅老头,却没把握他会不会继续爱着一脸皱纹的她。

一夜翻来覆去,到早上就连连打大哈欠。

杨玉蝉早早的把她从床上叫起来,赶她去洗漱,催她换衣服,把她拉到阳台让她背书,她给她梳头。

杨玉燕背对着升级为妈的姐姐,眨着泪花,木然的念诗。情诗被她念得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可言。

杨玉蝉替她梳好辫子,说:“你把情诗念的像已经走进了爱情的坟墓。”

杨玉燕笑嘻嘻的说:“听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我确实快要走进去了。”说完,自己先叹了口气。

杨玉蝉关心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她一直觉得杨玉燕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走进婚姻。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她很担心杨玉燕没能转换心态,再出现什么问题。

杨玉燕认真的问她:“姐,你说要是……等我四五十岁,满脸皱纹时,苏纯钧他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杨玉蝉:“……”

毕竟是亲生的,杨玉蝉打不下手。

她按着杨玉燕的肩说:“你可以先他一步登报离婚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买到口罩了吗?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