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燕:“陷害?”

苏纯钧:“日本大使说日本绝没有毒害中国皇帝,日本人是非常友好的,与中国友好,与中国皇帝也友好,中国皇帝也是非常信赖日本的,日本人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害,他要求市长将街上造谣的人都抓干净,特别是发布这类不实信息的报纸,他要查清到底是谁在陷害日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阴谋

苏纯钧吃完丰盛的早饭就在未婚妻的陪伴下去楼上睡觉了。

杨玉燕站在苏纯钧家徒四壁的房间里, 觉得他特别的可怜。明明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可他还是单独住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厕所和洗漱间。

苏纯钧坐在床上, 牵着她的手说:“坐下我们聊聊天。”

话音刚落,施无为提着一壶热水站在门口清喉咙:“咳,张妈让我送上来的, 你渴了就可以喝。还有,让我喊燕燕下去。你要是想聊天,咱们师兄弟聊。”

电灯泡站在门口笑, 苏纯钧无奈只得放开未婚妻柔软的小手。

杨玉燕笑嘻嘻的站起来:“那你们师兄弟聊吧。”

她看得出来, 施无为是真的有话想找苏纯钧聊。

她可以暂时先把未婚夫让出去。

她回到祝家,张妈和杨玉蝉都在厨房,显然杨玉蝉已经在开始想接替一部分家务了,张妈被气得不轻,在她看来厨房是她的领地,而且这显然有点冒犯到她身为祝家佣人的自尊了。

她跑去找祝颜舒聊天, 想试探着问一问能不能把祝家这一层的空房间给苏纯钧住,两人可以住得更近点。

不过她觉得一见面就直接提这件事不太可能成功, 最好先绕个弯子。

所以她敲敲门,走进去后先说起的是家里的家务问题。

“姐说我们俩干, 她现在就在帮张妈,可张妈一点也不想领情。”杨玉燕坐在祝颜舒柔软的席梦斯大床上,翘着脚说。

家里最好看的床就是祝颜舒的这一张床了, 好像是当嫁妆特意从英国订制的,连床垫和帷帘都是从英国来的,是由英国女工亲手织成的蕾丝。

不过现在上面的是传统的百花穿蝶图案的粉色缎子凉被。

杨玉燕坐在床上摇了摇,像个孩子。

祝颜舒嫌弃道:“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你们啊,都不了解张妈,她可是很为自己能照顾咱们三个而自豪的,你要是告诉她,什么事你都能自己做,用不上她了,她会难过死的。”

杨玉燕回忆起来,张妈平时最理直气壮埋怨她们的话就是“三个女人什么也不干,全让我干!”,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最大。

祝颜舒说的对啊。家务是张妈最自豪的地方,也是祝家母女三人都比不上她的地方。

外面,张妈正在大声埋怨杨玉蝉:“大姐,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的我哟!没有你我早就干完了!”

祝颜舒不由自主的压低声,对杨玉燕说:“你别跟你姐学,你姐是好心,就是她脑子太直,做事很难多想几分,好心办坏事。回头你劝劝她,让她省点劲。”

杨玉燕本心是很不想干家务的,痛快答应下来。

“那等施同学出去以后,我们怎么办呢?”她问祝颜舒。

祝颜舒做惊讶状:“他还出去呢?”

杨玉燕更惊讶:“他不是要出去留学吗?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祝颜舒叹气,嫌这个女儿也不够聪明:“现在外面这么乱,皇帝都叫日本人毒死了,他出不去了,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杨玉燕说:“皇帝没死啊。”

她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确定,皇帝应该还活着,这则皇帝驾崩的消息,肯定是某些有心人士放出来搅浑水用的。

祝颜舒反问她:“你苏老师也没说皇帝还活着啊。他刚才上去后告诉你的?”

杨玉燕哪敢说自己是预言家呢?只好说:“我猜的。都说皇帝死了会天有异相,最近也没日食月食,所以皇帝肯定没死。”后面就是胡扯了。

祝颜舒哭笑不得的打了她一下:“你这机灵鬼!出去不许瞎说啊。”

她很高兴发现杨玉燕没像时下的年轻人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就疯狂了,可也不想她胆子太大四处乱说,不知什么是杨修之祸吗?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瞎嚷嚷。

张妈终于和杨玉蝉合作完成了厨房里的工作,脱了套袖就进来找祝颜舒述苦了。

张妈:“太太,刚才大小姐好心帮我干活,我说这哪是她这种年轻小姐该干的呢?以前她要嫁那姓马的,现在她总不见得还想嫁他吧?”

祝颜舒装没听见,拉着张妈说:“回头我说她,不让她给你捣乱。张妈,我觉得燕燕像她外公,是咱们家最像的。”

现在能陪祝颜舒说一说父母的人只有张妈了,张妈就暂时不告状了,转而陪祝颜舒回忆父母亲人。

张妈仔细想了想,拍大腿说:“可不是?老太爷就是个嘴甜精明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在家里排行最末,出去留学的时间最长,回来时老太太都不记得这个小儿子了,他不出三天就把老太太给哄回来了,前面几个少爷都不如老太爷会哄人。”

让张妈说,祝家老太爷见谁哄谁。老太太在世时哄老太太,是老太太最心爱的儿子,老太太怕她去后他吃亏,悄悄把私房都搬给他。

果然,老太太去后,祝家马上就分家。前面的哥哥最大的都能当他爹,他不知怎么哄的,闹的最凶的老大和老三,对这最小的弟弟都挺温和的,虽然生意没分给他——他也在分家时说了不要生意,不要店铺,只要钱。

于是,几个哥哥就连祝家楼都留给他了。

祝颜舒笑着说:“我爹说那是因为祝家楼搬不走劈不开。”祝家楼还是老爷子盖的,亲爹盖的楼,祝家几个儿子不好等父亲一死就把祝家楼卖了,索性留给了不肯走的小弟弟。

“我爹就不听皇帝的,他对我说,皇帝是死是活跟我们都没关系,那都是由大人们去管的大事,我们只是小民,只管自己吃饱穿暖就行了,若仍有余力,帮一帮鳏寡孤儿。我记得我爹还教我了一首儿歌,什么不修桥不修路……”

张妈唱:“不修桥,不修路,不贪亲,不联戚……”

祝颜舒笑起来。

张妈说:“这是你爹编来哄你的,我在祝家可没听过这首歌。”

不过,祝老爷子也是这么做的,他从没想过要让祝颜舒嫁个大官的儿子,跟官宦豪绅联姻。

祝颜舒叹气:“燕燕也不信,皇帝死了,她跟没事人一样。”

张妈说:“老话说的,这是头生反骨。幸亏她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你的麻烦更多。”

祝颜舒拉着张妈东扯西扯,张妈就忘了杨玉蝉捣乱的事了,气也消了。

另一头,杨玉燕也遵旨劝杨玉蝉。

她说:“我妈说施同学出不去了,以后咱们家的家务还是他来干,所以啊姐,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杨玉蝉:“妈说的?那怎么办?施同学就是为了出去留学才来咱们家学习的,这段时间他这么努力,要是出不去了,那他要多难过啊!”

杨玉燕没想到杨玉蝉能很快又找到一个牛角尖来钻,不由得佩服她发现问题的本事高强。

“那你劝劝他呗,安慰安慰他,也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这一阵乱一点,等不乱了他再出去。”杨玉燕不负责任的说。

杨玉蝉发愁:“怎么劝呢?要是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杨玉燕点头:“嗯,如果是你,确实会很麻烦。”

虽然是假设,杨玉燕也真实的烦恼起来,要是想留学的人是杨玉蝉,那她现在发现去不成,家里一定人人都会发愁的。

杨玉燕和杨玉蝉一起叹起气来。

未来正准备发愁的施无为正在跟苏纯钧说话。

他说:“日本人这是野心昭然,他们一定早就想把势力从租界扩张出来了。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苏纯钧点点头:“这个市长也知道,可你很清楚,市长也没办法,他手里是一点权力也没有。”

现在街上都在为日本人毒害皇帝的事而流言纷纷,恐慌情绪正在慢慢扩大。

日本人借着这个机会,口称是为了抓捕对日本人不利的罪犯,或者是为了保护日本侨民,他们都可以把他们的军队派出来,光明正大的游走在街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各国军队都只能留在租界里,根本不允许到外面来。

虽然当时政府的能力也很弱,但好歹还有一层遮羞布盖着。

现在这块遮羞布已经快被扯下来了。

苏纯钧说:“市长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很可能最近会再次逮捕大量人员。你必须告诉校长和代教授,最近绝对不能放学生上街。宪兵队的那些人可不会按证据公平公正的抓人,他们只是在应付差事,随便抓一些人进去表示他们在干活。而市长也只是想应付日本人,他才不会管抓进去的是不是真正对日本人有敌意的那一伙人,只要监狱里有人就行。”

这真是一团乱局。

施无为叹气。

日本人正在扩大势力,这回皇帝遇害的事显然给了他们很好的机会。这让他觉得这会不会正是日本人在自导自演的一个骗局?

这很有可能!

第二天起,苏纯钧就更忙了,他现在稀里糊涂的成了市长的心腹,取代鼻子还没长好的何处长,来往于市长家和政府机关,上传下达,为了让他更名正言顺,他身上多了一个特派员的职位。

街上的情形确实越来越糟了。

许多流氓都跑了出来,小偷、强盗也越来越多了。

皇帝一死,似乎天下即将大乱,各种小鬼们都趁着大人们无暇顾忌冒出了头。

祝家楼的大门在白天也关了起来,只有住户敲门才会开。

幸亏张妈之前机智,买了许多粮食屯起来,除了吃不着青菜豆腐之类的鲜菜,别的食物并不缺。

祝家楼里仅剩的三户,包括马家,都有些缺粮。

祝颜舒叹气,让张妈把粮食按市价卖给他们一些。

张妈不舍得,抱怨说:“现在外面粮店都关了,他们就是出去也买不到!我这可贵了呢!”

祝颜舒说:“卖贵了他们也买不起。不白给就行了。”

白给就让人当便宜占了,多少收一些钱是最合适的。

拿钱买了粮食以后,三家住户都安心了不少。

要说他们没生一点坏心那就太高看人性美好了。

但现在祝家可不是一屋子女人了。不说有苏纯钧这个此时此刻仍衣着光鲜,天天小汽车接来送去的政府官员,就是施无为这个干惯农活出身的男人站出来,都没人敢小看。

何况还有马天保在。他现在没办法出去找活干,全靠祝家资助吃喝一家才没饿死。他虽然有一条腿不太方便,却也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另外三户人家就算有一些想法,也俱都按捺了下去,反倒害怕祝家在此时把他们赶出去。

街上开始有许多人偷偷派发传单报纸,趁夜扬的满大街都是,还有包着石头扔进窗户里来的。

杨玉燕常去的阳台就被扔进来过好几次,有一回差点砸着她之后,张妈就不许她站在阳台上等苏纯钧了。

报纸或传单上当然都是一些激进的文章,读来令人热血沸腾,不过出过汗以后再吹一吹风,浑身就汗毛直竖了。

杨玉燕看着传单上写着日本人的累累血债,不安越来越多。

她对杨玉蝉说:“我担心会有人在看了传单以后袭击日本人。”

一旦日本人被袭击,日本大使就有理由把日本军队开上街头了!

这简直就像连锁反应。

日本人被热血青年袭击,日本大使向市长抗议,要将日本军队开出来抓捕对犯人。市长为了不让日本军队扩大势力,只能先屈服,主动抓捕所谓的犯人。

而这些被抓进去的人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学生和其他无辜的市民。

但没人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是不是有罪根本不是重点。

连日本人有没有被袭击也不是重点。

杨玉燕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皇帝被害这件事就是日本人的阴谋了。”

比起杨玉燕只是偏理智的分析事态,杨玉蝉简直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一定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去袭击日本人的。

因为假如她现在不是在家里,不是在杨玉燕身边听她分析,她也会在学校里跟同学们一起,商量着怎么袭击日本人,怎么报仇,怎么把日本人赶走!

其实,早在那天她去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有人说可以袭击在街上的日本平民来赶走日本人。

“日本人大量移民,他们想把这里也变成东三省,变成他们自己的地盘!我们必须要赶走他们!”

“我们可以去袭击他们。这些日本人都穿和服,只有武士带刀,大多数平民都是不带的。”

“我们可以用麻袋套住他们,拖到小巷子里打。”

“做得多了,日本人就会觉得这里不安全了,他们就会自己回国了!”

从一方面看,这不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成功率也不是没有。

当恐-怖-袭-击到达一定程度后,日本侨民就会发现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他们的生命和财产都得不到保障,肯定是能造成恐慌让他们想回日本的。

做为既不掌握话语权,也不掌握力量与军队的学生群体,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这些四处散发的传单中,也未必都是心怀恶意的奸细,说不定大量的报纸正是想出这种办法的学生或有志青年散发的!

为了在短时间里造成影响,号召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赶走日本人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她现在身边还有杨玉燕和苏纯钧,这让杨玉蝉陡然发现,学生们和有志青年很可能正在踏进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中。

一切都是阴谋。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杨玉蝉束手无策,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甚至去问比她还小的妹妹。

杨玉燕搂住她,她才发现妹妹也在发抖,她的手也是冰冷了。

杨玉燕静静的说:“我想我们没有办法。苏老师,施同学都没有办法。代教授和学校只能尽力约束同学们不让他们去街上,不让他们被宪兵队抓走。”

我们不能去跟所有人说,这是一个阴谋,不要袭击日本人,这是一个阴谋。

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是最可悲的。

在皇帝被害的消息登在报纸上的第十八天后,两个日本侨民的尸体在桥洞下被发现。多起日本侨民受袭案发生。

苏纯钧站在门外,侧头往里看。

一个日本人带着两个日本士兵站在市长的面前大发雷霆。

“我要抓住这些可恶的犯人!这是对天皇的侮辱!我要把他们送回日本枪毙!”

市长满脸冷汗,唯唯诺诺。

“山本先生请您息怒,我一定会让警察在三天内抓住这些犯人的,我向您保证!”

日本人说:“我不相信你,你会包庇那些犯人。我要让我大日本帝国的优良士兵来抓捕犯人。”

市长的脸色腊黄,所有的肉都往下掉,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瘦了很多。

他擦着额上的冷汗,一直弯着腰,虽然声音很小,却也没有答应日本人派兵的要求。

“我一定会把犯人抓到的,山本先生,我一定会抓住他们的!请您稍等几天,只要几天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乱

杨玉燕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街上没什么声音, 桌上的小闹钟已经指向八点钟了,但窗帘还没有拉开,屋里昏昏暗暗的, 空气也很沉闷。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好几口气,听到客厅的动静才起来换衣服。

她开门出去,看到张妈在做事, 施无为站在阳台前,正在往下看。她赶紧过去也想看, 可他一看到她过来,赶紧把落地窗关上了。

杨玉燕:“让我看一眼啊, 我不说话的。”

施无为摇摇头, “你要是看了,张妈该骂我了。”

他来了这么长时间就发现了,在张妈的心目中,祝家母女三人都是娇小姐,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声音大一点就会吓着, 手上最好只端茶杯拿手包,一丁点重物都不该提。

张妈不但自己这么想,还“强迫”让周围的人都要这么想, 都要照办。

所以他在祝家母女没起来时可以开窗看一看,通通风,但祝家母女起来了就要赶紧关上, 免得吓着她们,要是吓着她们了,那肯定不是她们的错,是别人的错。

哪怕他觉得祝家母女三人胆子都够大,可这不妨碍张妈把她们当娇花软玉看待。

施无为推着杨二小姐远离阳台,看张妈在厨房,他小声告诉她:“还好,街上现在没有人被抓,我也没看到宪兵队。”

杨玉燕松了口气。

两天前,街上的宪兵队突然发了疯,满大街抓人。他们专抓看起来像学生的和年轻男人。

街上一下子就乱套了。

幸好当时祝家人全都在家,连张妈都没出去。祝家楼大门也是关着的,这才没出事。

因为当时借着这股乱相,冒出来许多打家劫舍的,趁乱就往人家里闯,抢东西抢钱,也有抢人杀-人的。

这些地痞流氓真是聪明死了,什么时候能发财,他们是真知道啊!

这种时候也不是好心的时候,当时施无为也在,他和马天保还有当时留在楼里的两个男人抬来柜子桌子,把大门堵死了,临街的窗户都从里面堵上了。

幸好他们当时堵住了,因为当天晚上就有一伙人来撬门了。跟明抢差不多,先疯狂砸门,威胁里面的人快开门,把钱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他们只为求财,不伤人害命,要是里面的人不从,等他们进去就把人全杀-光!

一屋子人吓得瑟瑟发抖,施无为最厉害,临时绑出一副弓箭,他跟马天保都在学校学过射箭,爬到五楼从窗户里往外射,冲着人群抛射的前提下还真射中了,但弓的力量不够,那箭是靠高度扎进去的,重力加速度的作用。

那一伙人最终没能砸开门,只好走了。

苏纯钧没在家,等他早上打电话回来,听杨玉燕一说,吓出一身冷汗,马上跑回来,还带回来了两个宪兵让他们守门。

两个穿黄衣的宪队在祝家门口守了两天,吓退了方圆所有的宵小恶霸。

虽然宪兵只是白天来,晚上人家照样还回家去,就算这样也有用。

就是祝家的名声就变难听了。

但此时此刻,好名声也没有命要紧。

两天过去,街上哪怕是白天也是空无一人,电车已经不开了,往常爱骑自行车的人现在也不见了,只有穷苦的百姓还要讨生活,因为男人上街会被抓,现在街上行色匆匆,为家人采买物资的多是女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像草丛里的兔子,机敏而惊慌。

当然,现在晚上往窗户扔石头的人更多了,包着石头的报纸也跟着来了,上面大部分都是在骂政府残害进步青年,但也有一小部分号召大家不要冲突,不要上街,要好好的留在家里保重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杨玉蝉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哭,早上起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不到两天就肿成了一条细缝,幸好家里有清火明目的药膏,张妈剪了给她贴在太阳穴。

施无为是代教授交待他留在祝家的,这两天突然紧张起来,他也就没有回学校。

他是一直想回去的,因为他不放心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们。

可他也不能扔下祝家不管。

苏纯钧在外面,现在没办法回来,但他能带回第一手消息。

他昨天回来就对他们说,市长没有答应日本人的要求。

“日本人想把他们的士兵派到街上来,市长这才答应宪兵队抓人。”他皱眉说,深深的叹了口气。

日本人咄咄逼人,市长手里除了之前扩了军的宪兵队之外,一支能打的军队都没有,全是乌合之众。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延,想看一看会不会有好一点的变化。

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听天由命,也没有别的招了。

苏纯钧跟宪兵队一直有关系,他现在才能调动宪兵队来保护祝家。

而施无为和马天保就天天守着大门,两人轮班守门,还把另外两家的男人都叫上,避免他们暗中做坏事。

还有一家租户的男人在发生骚-动时正好在外面,到现在都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是被抓了还是逃了,不管家里人了。

那一家的女人就天天抱着女儿和儿子哭,生生把自己哭病了。

祝家之前屯了粮食,倒是不怕几天没米吃。

可其他租户可没这个远见,就算当时他们想过在多存一点米粮,手里也不知有没有钱。

祝颜舒本来瞧他们可怜,想送他们一点米。

被张妈和杨玉燕劝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乱上多久,张妈当时买的粮食可没有计算要带一幢楼的人吃,她当时连施无为都没算上,只准备了祝家一家和苏纯钧的份。

现在倒好,已经加上了施无为和马天保一家三口了,要是再施舍给别人,那买的粮就根本吃不了几天了。

于是祝颜舒去给那家病了的送了几块钱就罢了。

剩下的,各扫门前雪吧。

不一会儿,杨玉蝉和祝颜舒都起来了。一家人沉默的吃了一顿早饭后,张妈就赶施无为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