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刻的徐才子下定决心,坚决不能找娘家是外地的。少了蹭饭的地儿不说。联络个事都难。

  梨树村里,前段日子苏美丽就觉得自个身体不对劲儿。

  肚子右下侧就跟岔气似的疼,她也没太注意。咬牙忍着该下地干活就去。一天没落下的挣钱。后来演变成满肚子疼,她就买药吃着,疼得晚上睡觉都直哼哼。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周前。天气太热,她划拉了几口凉剩饭就不行了。当场就站不住了,疼得她满头冒汗。

  多亏老太太当时在后院子摘小黄瓜,打算给苏美丽送来让揣大地里给大家解解渴,当时家里要是没个人。苏美丽就不止是阑尾炎那么点儿小事儿了。

  老太太看着苏美丽疼的那个样儿,劝着准备试图吃点儿胃药就对付对付的苏美丽去县里找医生看看,后来看苏美丽死犟死犟的就是不去医院。气得没法自己跑大地里去喊夏爱国了。

  等夏爱国骑着夏爱华的自行车载着苏美丽到了县医院一确诊,吓一跳。阑尾炎,得马上做手术,否则有危险。要是再晚送来几个小时,人就不用治了。

  夏爱国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后怕啊!得亏当时从自家媳妇裤腰带上使劲拽下了炕柜钥匙,开了锁拿了家里所有的钱,要依着自家那傻媳妇就准许最多花二十块买药吃的抠样,现在就得抓瞎了。

  正手术途中,那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那护士扯着脖子喊“里面的病人家属呢”?

  夏爱国现在一回忆都想踢当时那个护士,那家伙把他吓的,后背登时全是汗啊,他以为苏美丽在手术台上有个三长两短了呢。

  等他答应完自己就是病人家属了,那护士简明扼要地就告诉他:

  “她输卵管里长个瘤,得堵死了,跟着阑尾炎一起做手术,你去缴费。再办理一下住院手续,最少三天,最好住院一周。”

  夏爱国还没闹明白怎么个病情呢,那护士都要重新进手术室了,忽然又扯开嗓子问:“你俩还生不生孩子啦?”

  “生啊…”夏爱国本能的给出了答案。

  “那还咋堵啊?要想生不能堵,可那里长瘤呢。”

  估计是护士终于良心发现了:“你俩有孩子没?患者要堵死输卵管就不能再生了。”

  这次夏爱国明白了过来:“可我媳妇身体来。家里仨孩子了,都多大岁数了,不能要孩子了。”

  就这么地,苏美丽住了院。夏爱国又找个空去县里赵家通知了他妹子夏爱琴和妹夫赵铁柱。得借点东西啊,脸盆啊暖壶啊啥的,他出门时可是从大地里来的。

  等赵铁柱蹬着自行车赶回梨树村通知家里的老两口时,他妹子夏爱琴偷摸的给他塞钱,夏爱国死活没要。家里又不是没钱,欠妹子一家的已经太多了。

  夏老头老太太确实不缺孙子孙女了,可谁家不都讲究个多子多福的,听说了输卵管扎死了,两位老人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有点儿不舒服。生不出来是生不出来的,可给后路都堵死了,那就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赵铁柱察言观色看出俩人情绪不咋地,这病上,他一个当妹夫的又不能多说,只能点,老丈人犟,点点老太太吧:

  “娘,二嫂为这个家付出了半辈子了。给您老生了两孙子一个孙女,还这个岁数了,指定得可着她身体健康来。

  不能因为那莫须有的事儿,寒了二嫂的心。您老就得多担待了,等她和我二哥回来了,估计得您老照顾了。照顾我二嫂,还得拉拔一家人吃喝,您可别累着了,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

  苏美丽从醒来后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就开哭,夏爱国打发夏爱琴去问问医生注意事项,等房间里就剩他俩人了,他还开起了玩笑,偷摸小声问道:“你这是还想生是咋的?”

  苏美丽擦了一把鼻涕:“放屁。”

  更年期的妇女,你也想不明白哪件事能戳到她肺管子。要么强悍,要么立时脆弱。就这样,苏美丽住上了医院。死活要求就住三天,以后回家养着去。

  头两天是等着苏美丽排气了,才能吃东西。第三天夏小姑熬的粥给送到医院来了。但脸色很不好。

  夏爱国以为赵老太太不乐意夏家又给人家添麻烦了呢,也没细打听,等他出去抽根烟的功夫。就听到那些医生护士们在讨论唐庄地震了。

  你还别说。前两天他可不是就觉得东西乱晃,那挂墙上的扫地笤帚当时就掉下来砸他脸上了。

  当时村儿里也有感觉,只是不强烈。他们全村人大清早都跑外面研究来着,有岁数大的说是吉兆,他觉得是扯淡。

  地震这事儿吧对于梨树村来讲真没啥太大影响。

  当然了,除了特别懒的人家。比如当初打炕柜就是对付的那种,例子就是跟夏文扯淡那家李抽吧嘴儿家。

  据说李抽吧嘴儿没正溜。他们两口子感觉地面晃动,他还是不着调的搂着媳妇呼呼大睡,后来炕柜的木头板子掉下来把两口子砸着了吓了一跳,受了点儿皮外伤。

  都平房。接地气,房子全是自己动手打的地基啥的,村儿里人基本上都只是受了点儿惊吓罢了。

  只要是没影响村儿里人干活啥的。大家伙也就茶余饭后瞎猜测了会儿就放下了,没空啊。都忙着种地呢。夏爱国当时也没多想。

  正如现在,夏爱国仍是觉得是个老新闻,没太当回事儿。

  本来吧,他守着苏美丽值夜班一宿没睡,反应不过来这事能跟他家有牵扯,等他路过听到一个岁数大的老头在那感慨,感慨关键时刻还得咱们解放军,谁都不顶用,就解放军顶事儿,就这一句话让夏爱国脸色立刻就变了。

  夏爱国那个心啊,就像被七扯八扭了般,难怪爱琴脸色难看,难怪妹夫赵铁柱见着他欲言又止,一脸担心样儿。他只单纯的给理解成、他们以为自家没钱做手术呢!

  没见识啊!没见识就意味着想事儿只琢磨眼前那一堆一块儿。是啊,哪个地方有大灾大难、最先到的不都是军人嘛!

  夏爱国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回病房的,只是当见了病床上的自家媳妇时,才镇定了些,跟苏美丽撒了个慌,跑邮局去给叶家打电话,结果打了几遍都没个人接。

  没人接电话代表啥?夏爱国不多想都难。他更是担心得要命。

  闺女女婿都是当兵的,那亲家一家子都是当兵的,难道都去了?

  就自己闺女那个胆小样儿,能敢去那吗?不对,闺女自打当兵了,可不是从前那个胆子小的孩子了,她新兵期就敢揍流氓。

  夏爱国以及夏爱琴和赵铁柱,自从碰面说开了猜测后,脸色都有点儿不开晴。

  只在苏美丽面前强颜欢笑,哄着闹脾气要赶紧出院的苏美丽,可背地里都是一副愁容。只因为之后赵铁柱又陆续给叶家大院打了好几次电话了,还是没人接。

  一直等到苏美丽闹着吵着住了三天医院出院了。

  千防万防不敢让刚动了手术的苏美丽知道信儿,可仍旧没防住。只因家里还出了个嫁到县城的夏玲。

  那夏玲跟个小喇叭似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都不要了,听广播说了确认唐庄地震,就跑回梨树村报信儿。

  进夏爱国家屋的第一句就是:

  “完啦,京都跟前儿的城市地震啦!不好啦!老婶,甜甜和她那个男人不得去啊?那不得完啦!”

  当时在家的老太太正给苏美丽做饭呢,听了夏玲进门就神神叨叨的一句话,俩人都愣住了。

  村里毕竟地属偏僻,等知道信儿了也得过个好几天,真正能尽早听说外面的事儿的,也就是大队里的几名村干部。

  夏大伯过后去镇里开会听说了,就找了夏爱国。

  夏爱国看着他大哥一脸褶子满脸担心的犯愁表情时,心里真暖和了点儿,反过来还安抚了夏大伯好一会儿。

  俩人达成一致先不告诉家里人。怕跟着瞎担心上火。就这样,从医院刚做完手术亏气亏血的苏美丽并不知道,每天忙着伺候病人,照顾全家人吃喝的老太太也并不清楚。

  只是老太太察觉最近夏老头烟袋锅子叼得勤了,像是有点儿啥心事儿似的。

  等夏玲噼里啪啦地说完咋回事,苏美丽都没顾得上骂夏玲会不会说人话,只顾得上自个儿头晕目眩,差点儿急着起身把刀口扯开。

  还是老太太把碗往炕上一放,小脚老太太气得浑身直哆嗦,颤抖着手指先是指着夏玲,后来听到夏玲还在那说:“都去了,那不得有死伤。他俩咋就能那么命大?”

  听到这,老太太上前一步,用尽全力,一个大嘴巴就扇到了夏玲脸上。

  “滚!你给我滚!我们老夏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女。甜甜怎么着你了?啊?你咒我小孙女。你咒你妹妹!多大的仇啊,你个孽障!”

  全家这就乱了套了,老太太都顾不上自己被气得心直颤啊,就先哄着要起身下地要借自行车出门打电话的苏美丽,苏美丽一个更年期刚做完手术的中年妇女,此刻是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思维上甚至是混乱的。

  她根本不去想她这样是给家里人添乱。

  还是夏大伯带着夏爱国以及小毛跑了回来,在夏爱国的呵斥声中,在夏大伯问明白咋回事就回手再次给了夏玲一嘴巴后,才算消停了下来。

  夏凤也跟着姗姗而来,进屋就老婶长老婶短的哄着,说她妹妹多么多么不会说话啥的。说甜甜妹子福气大着呢!说伯煊妹夫是大官,有危险也轮不到他等等…

  小毛站在旁边目视着这乱套的一切,其实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可手上干活是利利索索的。

  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眼夏玲,随后就进了外屋烧火重新做饭。

  去灾区虽说光荣,可有危险。妹子是军人,全家人得有觉悟不能添乱。

  关键是大娘这样不解决啥问题,还不如抓紧时间多干活,这段时间好好表现给村里人看,等过段日子妹子来信了,那样撂挑子不挣工分了,也没人说三道四,好去京都亲眼看看。

  不过话说回来,去哪,大娘得最先养好自己个儿啊。

  混乱的场面全因为家里有个情绪易激动的病人!

  只要苏美丽冷静下来消停了,也就不了了之地只剩等待了。

  等的日子难熬,躺在炕上的苏美丽常发脾气说自己是混吃等死。也就有了开头,夏爱国要经常找中午休息空闲档回家看看媳妇。

  夏爱国的嘴边儿有个大火泡,而夏冬也在这一刻明白了,家里有姐姐姐夫当兵很光荣,同时他们很不易,有危险。

  得到的越多,背后的心酸也更不为人知,夏冬的人生观开始慢慢树立…L

第三六六章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一更三千字)

  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到老太太做好吃好喝伺候全家,尤其是对苏美丽恨不得像哄亲闺女似的。

  下到夏冬知道自家娘病了,不但不出去淘气了,白天也跟着他爷爷的后面,去大地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了。

  以前夏爱国要是骂夏冬都是个半大小子了,该跟着出把子力气去大地干活,夏冬总是满口的理由。

  比如他的手是握笔杆子的手,比如他还小,累坏了不长个子,更可气的理由就是,他干活累着了,脑子该不好使了,学习是个细活,不可一心二用…

  每次都能气得夏爱国拎着鞋底子撵出二里地,为的就是要狠狠揍夏冬一顿。

  早在刚出了正月没多久时,夏小姑就很给力地撺掇赵铁柱给小毛找了工作。

  当时赵铁柱是走亲戚串友人的,终于不负众望给小毛找了个编筐的伙计。

  这个伙计属于工厂里的临时工,不用去厂里干活,只要每个月给上交足够数量的筐就成。

  就这工作还是赵铁柱找人托关系给弄到的呢,毕竟这个时代啥物资都缺,就是不缺人力。

  小毛手巧编得好,人家工厂也收了,没工资,但给落了个粮食关系,每年都有限量的口粮能领取。

  虽然工作不咋地,可时间上充裕,小毛现在每天都天亮就起床完成手头工作,然后再扛着锄头跟着夏家人下大地。

  就这样,苏美丽生病这段日子虽然不下地干活,可夏家因为多了个小毛顶替苏美丽,村儿里人真就没人嚼舌根子了。

  公分照常领,两下子都不耽误功夫。只是苦了小毛一人干两样。夏老头看在眼里,不再是小毛一和他说话,他就一哼拉倒,而是会叫老太太给那女娃买块布,做件新衣裳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女娃没爹没妈,可咱不能抓着这一点可劲儿欺负人家。不能因为人家没个娘家做依靠。咱就拿人不识数。夏老头就是这么想的。

  全家人齐心协力地过日子,让苏美丽找不到理由发脾气、找茬絮叨,慢慢地。苏美丽除了在夏天没消息这一事上爱悲欢离合哭哭啼啼,也就踏实地躺炕上养身体了。

  但今天,苏美丽又犯病了。因为她娘家二姐来要钱戳了她肺管子。

  苏美丽病了,苏家屯几位娘家人。包括她爹娘都没个人来看看她,再咋地也是手术啊。她还特意让冬子跑腿告诉她姥姥姥爷自己没大事儿、不用来。

  夏冬这孩子吧,知道他姥爷也病了,当时在苏家屯还给撂倒在炕上的苏老头捏肩揉头的,满嘴贴心话问候他姥爷。哄的苏老头咳嗽着都带着笑脸。

  可转头他回来了,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想的简单啊,娘病了。姐姐姐夫听说去了那个灾区了,爹嘴上长了大燎泡了。有一次他甚至都看见爷爷坐在村子口的大树墩上,偷着抹眼泪了,只是他跑上前时,爷爷说是一时迷了眼。

  所以夏冬跟谁都没说,更是没告诉苏美丽苏老头也跟着病了。

  这也就造成了,苏美丽左等右等的娘家也没来个人,并且还不清楚咋回事。

  她是让夏冬跑腿一趟告诉爹娘自己没啥大事儿了,说是这么说,可谁不想在生病时让人关心让人惦记呢,没想到连她亲爹娘都没来。

  结果今儿个她二姐苏美华来了,张口就是让她掏钱,然后就开始数落她,说自家爹病了都不掏钱,真是越有越抠啥的。

  她都这样了,哪能知道自家爹病了还去了趟医院了?冬子是知道,可他没说呀!这不都是脚前脚后发生的事儿嘛!

  你说她刚问两句,她二姐就噼里啪啦地骂她没良心不孝心。她还是在数落声中才听明白了、是姐妹三人要各掏二十块钱来平摊买药钱。

  苏美丽自认为自己没说啥,她只是起不来身时感慨了句:“爹咋也病了呢?这日子算是没好了!钱钱的,到处都是钱。”

  刚说完,她二姐就哭嚎上了,说她说的不是人话。

  最后苏美丽被她二姐哭得都糊涂了,喊老太太没人应,起不来身掏钱,她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钥匙就被苏美华一把抢走。

  结果可想而知,当苏美华翻到钱了,发现妹妹家有那么多钱时,她直接没经人同意就点出四十块,也不哭了,就留下一句:

  “有二十算我借你的,啥时候有了就还。”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美丽那刀口差点儿都被抻开,都没拽住苏美华。最后无力地躺在炕上冒着冷汗。

  等老太太回来时,苏美丽脾气很不好地问老太太去哪了,问完了知道是去大地给自家爷们送果子水解渴了,她就哑了声。

  苏美丽皱着眉头躺在炕上生着闷气。自己这一倒下,就觉得跟废物似的,啥都做不了,好容易攒下的钱,又往外抖搂出去那么多。

  她就憋气纳闷了,她家最近是招着哪个小鬼儿了?真是攒攒攒,一场大风撸了杆。

  娘家老因为钱干这么丢磕碜的事儿,她能说吗?!

  她就算跟夏爱国说了,那是自家爷们,丢磕碜的是带着牵扯的二姨姐,爱国能忍。可现在跟老头老太太一起过呢,跟原来不同,不方便!

  苏美丽都怕因为二十块钱打罗圈仗。到时候她爹就不是吃药片的事儿了。她太了解夏老头了,那根本不是吃亏的人。即便不是去要钱,那也得上苏家门去说道说道。

  其实苏美丽比谁都心疼这钱,二十块啊,对于庄稼人来讲,简直是一年的花销。而她那个二姐不带还她的,就算哪天良心发现了,也得几年后。哑巴亏难咽啊!苏美丽有了闷火。

  老太太去大地给一家人送饭,夏爱国赶紧跟他大哥夏爱华打了个招呼,正晌午头的功夫。小跑着回了家。

  “好点儿了没?”夏爱国坐在炕沿边儿上,弯下腰,很是关切地看着苏美丽。

  “死不了。”苏美丽跟自己生闷气,却拿最亲近的人发脾气道。

  “你这人啊…”

  夏爱国没敢多说,怕气到苏美丽,遭罪的是一家子,尤其自己。

  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别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养好病最要紧。啥也没有命重要。着急上火的再发炎,还得花钱。你就这么琢磨才能想开。闺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平安。铁柱说的。说…”

  夏爱国哑了声,心里呸呸呸吐了好几口,恨不得扇自己。

  赵铁柱的原话是:“就算真有啥不好的消息,他在县里武装部能收到。因为每一个当兵的好消息坏消息都得通过武装部。然后转告家里。”

  苏美丽满脸颓废:“到处花钱哪能是说想开就想开的,老是琢磨。我也不想这样。其实我最想不开的就是夏玲戳心窝子的话,我怕成真!不是说了嘛,那地儿离咱这老远了,可咱这都能感觉到。那得啥样啊,多危险。”

  夏爱国一改秉持了一辈子的倔脾气,轻哄着苏美丽:

  “你都这个岁数了。懂点儿事儿吧,哭啊闹啊。那都不顶用。那不是惦记闺女的正确方式。你越这样,大家伙跟着越上火。”

  苏美丽无声地哭了。儿行千里母还担忧呢,更不用说知道女儿去灾区了。眼泪顺着脸颊淌进了枕巾里,口中说的是:

  “不作了,日子不能作着过。我早点儿好起来,天天跪地上求灶王爷。”

  夏爱国想说灶王爷不管这事儿,还有啊,外面破四旧呢,连娘信菩萨的人都不敢拜一拜了,你就别添乱了,再让红小兵知道逮走你搞批斗…

  可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下了,有盼头就好,好的快。

  这几天里,夏爱国从不敢跟苏美丽使脾气,要换成平日里苏美丽这么不讲理,脾气这么大,他早不惯着了,都不带搭理她的。

  苏美丽到了没跟夏爱国提“抢钱”一事儿,压了压,像闲聊天似的跟夏爱国学小毛告诉她的事。

  据张巧那个大嘴叉子被小毛套话,听说夏玲报信儿回去后,就被那老吴家的小子给臭揍了一顿,嫌弃夏玲没正事儿不看孩子。夏玲哭着一路回了娘家,后又被夏大伯给撵回去了。

  苏美丽说话时间长了,就气短,停下来瞅着夏爱国的反应。

  夏爱国摇了摇头:“俩孩子可是亲堂姐妹,咋就那么大仇、说那样的话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

  夏爱国皱眉刚要呵斥苏美丽。我大哥我是不太相信了,可你也不能说啥都往我大哥头上扯,马上就要急头白脸的生气怒喝了,小毛拿着电报跑回了家。

  “大、大娘,大、大爷,电电电报!”

  夏爱国心里一咯噔,苏美丽心里一打秃,本就贫血,顿感天旋地转。

  之前纠结的钱啊,气夏玲的不是人话啊,等等一切都及不上突来的电报所带来的冲击力。

  一个是没急事儿不能发电报,还赶在这个档口。

  另一个是小毛结巴这毛病,不激动没急事儿不太犯病了,这都结巴成这样了!

  这对儿人到中年的父母,被突如其来的电报给吓得不敢伸手接了。

  夏爱国没接:“哪发来的?”

  “京、京都。”

  苏美丽和夏爱国没接电报先对视,俩人脸色都变了。

  小毛大口喘口气,看了看手里没被接过去的电报,眨眨眼道:

  “让、让去呢…”L

第三六七章 小毛出动!(二更四千字)

  叶伯煊怕夏家人担心,他的本意是不差钱儿,想在电报上多打几个字。

  在给徐才子的信上,特意强调道他们是从灾区回来看了那么多的惨状,怕夏天心理承受不住压力,再加上又怀孕了,有点儿营养不良,想让丈母娘来的意思是多陪陪媳妇。

  等丈母娘来了后,连他外加夏天,都跟着丈母娘去老宅住一段,前期有家人的陪伴是个安慰。再给夏天补补营养。

  至于自己受伤之事,等人来了也就了解了,他没说。

  夏天身体的具体情况嘛,他打算等丈母娘到了后,再慢慢说给苏美丽听。

  叶伯煊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丈母娘也撩倒在炕上了,跟他这个姑爷的命运差不离。属于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连炕都下不了,更不用提来京照顾人了,根本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