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你个头!”暖歌跺脚,“我姑姑只不过穿了娘亲送她的旱冰鞋!你为啥要丢毛笔暗器啊啊啊啊…被你害死啦!”

“旱…冰鞋?”少陵只感觉匪夷所思。

暖歌却不再跟他解释什么,只是一声长叹,挽了挽袖子,笑容可掬的研起了墨,“如何?两百份?”

少陵后悔自己好心来看暖歌,这个夜晚很难熬…

即使少陵可以用四支毛笔同时书写,即使加上暖歌自己的,完成两百份检查仍旧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书案上的蜡烛熄了又燃、燃了又熄,直到手腕有些酸涩才会停下来稍作休息,少陵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努力过,不过自己小时候无聊练的四支笔倒也真是派上了用场,念及如此,便抬眼看着坐在对面仍旧奋笔疾书的暖歌。

她撅着嘴,瞪着眼,提着笔,当然,视线对准的是她面前的那张薄薄的纸。从没见过一个人写字会有那样的表情,别人是笔力透纸背,她是眼力透纸背。她握笔的右手还好,按着纸的左手手背上,被蜜蜂蛰过的红肿却还是没有消,大概是白天又玩了水的原因,此刻像是更严重了些。

“我累了。”少陵忽地就搁了笔,懒洋洋的朝椅背一靠说着。

暖歌眉头一挑,“不是刚刚才休息过了,再写一会儿再写一会儿。”

“你那只红烧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怎么写。”

暖歌怔了下,不明究里的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向自己的左手,心下了然,却更是撅高了嘴,“少陵兄,你有一丁点儿同情心就好了,我这只手红烧了没错,到现在都疼。啊!对,我有药!嘿嘿!”

少陵冷眼看着她从怀里摸出那个纪墨染送她的小瓷瓶,还没等她打开瓶上的软木塞子,便突然地伸手一捞,他本就是有功夫的人,这么近的距离,愣是没让暖歌看清楚他的动作便已经得了手,小瓷瓶转移到了他的手指之间玩弄起来,饶有兴致的表情,“这从哪个江湖郎中那里买的?”

“江湖郎中!”暖歌提高了声音,“这可是纪师兄送我的,他家也是在山海郡数一数二的大户,怎么可能从江湖郎中手中买药,快还我!”

少陵斜睨了她一眼,指间的小瓷瓶玩弄到暖歌的鼻尖前晃了晃,暖歌刚想伸手取回,他却又笑了起来,一挥手,就把那瓶子顺着窗子丢了出去…

如果咬牙真的可以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么暖歌此时咬出的声音一定像是在拉锯。她难以置信的瞪着少陵,实在是没办法用正常的思路去猜测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咬牙切齿的质问着:“这个…你…那个…”

词穷的不一定是理亏的,有时也是吃亏的。

“用这个。”少陵并不给她反应过来还击的时间,直截了当的从怀中摸出早就给她准备好的药,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解释着:“看在你小丫头帮我挡了几只小蜜蜂的份儿上,送你了。”

“嘎!”暖歌仍旧表示愤怒。

“这里面的药粉价值百两,这装药粉的瓶子也是世上独一无二,怎地,不要?”

“百…两?”暖歌倒吸一口冷气,很明显,话题已经被少陵引导至银子上面,“要,当然要,哇百两,用不完还能卖掉不?这瓶子也送我了?”

“只有你觉得稀罕。”少陵好笑的回答。

暖歌立即抢过了瓶子仔细的看了起来。这瓶身只有暖歌的小指高,小指粗细,通体翠绿色,烛光婉转处流光溢彩呈半透明状,上面还雕了些极复杂的图腾,像是振翅的大鹏,也有可能是什么不知名的鸟类,总之威武的不得了。暖歌轻轻的摸着图腾,喜欢极了,问着:“这瓶子是翡翠做的吗?”

少陵不答,只是拍了拍她的额头,“重点是里面的药,财迷!”

“重点是这瓶子…”暖歌的视线就没打算离开瓶子,喃喃的说着:“真美…”

少陵看着一脸痴迷表情的暖歌,本意是继续打趣她几句,可却还是沉默了,鬼使神差的竟也跟着重复了句,“是啊,真美…”

视线却是对着暖歌。

“谢谢!”暖歌扬起脸笑着,睫毛下的暗影便细细碎碎的摇动起来,生动无比。

“其实我一直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少陵静了静心神,语气也变得平和,“这个商学院应是你家的财产吧,为何你拱手让于姑姑?她对你…”

“她对我很好!”暖歌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抢着解释,“偶尔惩罚我也是因为我犯了错嘛,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姑姑是我的亲人。更何况…商学院是娘亲一生的心血,我不想因为自己不懂事而毁了它,现在交给姑姑打理的不是很好吗?光在城郊置的田地就多了好几处呢!”

“你真的这么想得开?”

“为何想不开,总之,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再说了,把商学院交给最能让它发扬光大的人,皆大欢喜。”暖歌瞪了少陵一眼,反倒觉得他少见多怪的神情。

“这世上好人多…”

“是啊,你不信?”暖歌反问。

“或许吧。”少陵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又有些犹豫的说着:“从前的确是不信的,可是…那天在悬崖上你护住了我的右手,害得自己被蜜蜂蛰…”

“呃?”暖歌瞪了他一眼,“说你笨就是笨,那个不在好心的范畴,我主要是怕你被蜜蜂咬了的话会松手,那我们岂不是要一起掉下悬崖了!”

少陵脸上飘过可疑红云半朵,好在一闪而逝,他绝不会给暖歌嘲笑他的机会,绝不!

“哈哈,这瓶子一定很值钱,如果卖掉会不会把庆典的银子赚出一部分呢?”暖歌并不打算再理会他,自顾自的打开小巧的瓶盖,轻洒了些许白色药粉在左手背上,洒的不均匀,一处多一处少的。

少陵轻叹一声:“你敢卖掉试试。”

说完,拉过暖歌的左手,以自己的中指将药粉仔细的抹开,那药粉果然神奇,没一会儿就浸进了肌肤之中,还有着淡淡的香气。

12

12、第12章...

“少陵…”暖歌由着他的举动,没有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怪话,脸上有着夸张的感动。

“你别说又想起了你爹。”少陵瞪了她一眼,却在心下好笑。

暖歌吐了吐舌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你的理论。”少陵正了正色说着:“不过商学院是商学院,你是你,即使你不能打理好商学院,你姑姑也没权利这样打你。”

“她是我长辈。”暖歌的笑容有些尴尬。

“想想你娘亲吧。”少陵习惯性的拍了拍她的额头,“小丫头,至少为了你娘亲,今后也不要难为自己。”

暖歌怔了片刻,虽说少陵说的话对姑姑不利,可毕竟也是为自己好的。她明白,心里也暖暖的,自从娘亲和爹远游之后,她能感受到的温暖,毕竟是不多了。可是她现在忽然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少陵呀…”

“说!”

“呃,你府上是不是很有银子?”

“呃…还好。”

“那你府上是不是很有善心呢?”

“呃…算是。”

“其实商学院也需要你献献爱心…”

少陵的唇角明显有些抽搐,“有话直说。”

“周年庆典的银子…”

“方才你还说商学院在你姑姑打理下多了好多田产,难道连庆典的银子都没有?”

“进了荷包的钱当然不能花了!”暖歌瞪圆了眼睛,“商学院桃李满天下,当然要让学生们出银子!”

“原来桃李满天下的意思是可以吃掉满天下的桃李…”少陵轻咳一声,意味深长的说着。

暖歌笑的极猥琐,“孺子可教!”

少陵拍了拍暖歌的额头,饶有兴致的反问,“我又非商学院的桃李,有什么理由出银子呢?”

“出名啊!”暖歌一副嫌他少见多怪的表情,扳着手指头给他一一列数,“商学院庆典的时候会请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到时候人家会问‘哟,这场面真不错,谁做的?’,那我姑姑就会说‘京城来的程少陵少爷!他府上是做啥啥啥啥的,很好很不错,大家都去光顾呀。”

“哦…”少陵拉长了声音,点头。

“还有啊,四处都贴上你家买卖的名字,让大家都记住,多好!”暖歌得意洋洋的继续说着:“这些都是我娘亲教的,叫广告营销,唉,说了你也不懂,所以说要学习呢。”

“广告…营销?”少陵觉得这名堂有些意思,好奇的询问着。

“想学?”暖歌手一摊,和少陵同时说出三个字,“付银子!”

一室的笑声、暖意。

天渐亮,他们不知觉的竟忙了整晚。少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伏在书案上,手臂被头压的酸麻无比。

按了按额角,却一眼瞧见窗边停了只乌鸦,而暖歌居然还坐在写字,她难道没睡?凑过去看,她写的却不是检查,字也小的多,仔细认着,好像是在写书信。

心下觉得好笑,也更加好奇,程少陵决定偷看。

只见暖歌写道:娘亲、爹爹,商学院最近都很好,没有大事发生,只不过我丢了娘给的《银瓶梅》,所以你们上一封信我没有看懂,不要紧,我准备再去买一本,反正娘的书很畅销,一定买得到。另外,商学院新收了个学生叫程少陵,他傻傻笨笨的,可是对夫子我很好,我会跟他成为好朋友的。娘亲不是常说,朋友的意思就是可以两肋插刀吗?我争取让他培养成能为我两肋插刀的人,嗯,就这么定了。

原来她对朋友的定义是这么的单方面…程少陵哭笑不得,却也没办法恼,甚至还有丝丝的甜。

三天春假已满,第四天清早,暖歌的夫子生涯总算恢复了正常。松石书斋里的学子们按时到齐了,只等暖歌手中的铃铛一摇就开课。

按老规矩点了名,跟往常一样,余泪旱冰鞋的滑音就出现了。暖歌示意学子们全部起身,刚站整齐,余泪果然就到了门口,极威严的神色。

“院长大人——好!”学子们连呼三声,声彻学斋。

“嗯,坐下吧。”余泪的每日一察本就可以结束了,刚想转身滑走,眼神却被一个耀眼的东西刺了下,斜瞥过去,绿绿的,倒是不错的样子,就搁在暖歌的教书案之上。

好东西?余泪咯吱吱滑近了书案,伸手拿了起来端详。

是绿色的小瓶子没错,小巧玲珑雕工也极精细,触手却并不像玉一般冰冷。心中一动,仔细辨认起来,越看越起疑,皱着眉看向暖歌。

“这是程少陵给我的药。”暖歌看着姑姑的神色不善,抓紧坦白着,“就是治上次我被蜜蜂蛰的伤。”

“这瓶子也是他的?”

“是啊…”

“你可知道这瓶子的材质是什么?”余泪慢条斯理的问着。

“呃?”暖歌不明究里,犹豫了下,“玉?翡翠?”

余泪扬了扬眉梢,不置可否的笑笑,把瓶子搁回了原处挥了挥手,“好了,继续上你的课吧。”

“姑姑,还有件喜事!”暖歌心里藏不住事,拉着余泪便立即将昨晚少陵同意出银子让学院搞庆典的事情说了出来。

余泪简直是心花怒放,加带瞧着暖歌都俊俏了许多,可当着众学子的面儿自然也不能太过,便只有强自保持着仪态,只吩付了暖歌务必将此事办妥当,便抬腿“滑”出了书斋。

“噢,姑姑…啊不,院长大人慢走。”暖歌毕恭毕敬的施了礼,目送姑姑离开。

滑出书斋的余泪脸上笑容愈发的灿烂,关于那个小瓶,她心中有数,很有数。那不是玉,而是琉璃。在天启朝,琉璃是不能随便被制作和使用的东西。由于稀有和工艺的复杂,就只有皇室宗亲,或是当朝四品以上的官员才配拥有。再看上面雕的大鹏图案…那可是天启的圣鸟,再想想那程少陵的言谈举止,气势作派,还有就凭暖歌小丫头都能跟他要来银子,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程家,必是大富大贵!

正想着,管家王二叔迎面走了过来。余泪拦住了他,只简单的吩咐了句,“你去桃花别院,赶紧把小柔接回来。”

王二叔一头雾水的应了,心想不是昨晚才送回去的,这么快又接回来,院长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不过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余泪看着王二叔快速离去的背影,想像着宝贝女儿施小柔的欢快归来,眼前不禁呈现出她飞黄腾达的美好未来。可是暖歌…最近好像跟这个程少陵走的近了些吧?

仍在睡着的程少陵自然是不知道已经被人算计上了,他梦到了还在帮暖歌抄检查,四百份…五百份…没完没了的抄…

“少爷…少爷,晌午了,该起身了。”忠叔细声细气的在少陵耳畔唤着。

程少陵忽地就睁开了眼睛,“晌午”这两个字几乎让他条件反射的迅速坐直了,沉着声音说了句:“告诉母亲,我这就去练箭。”

忠叔愕然,瞧着少陵眼底些许的暗青,心里就有些后悔,应该让少爷再多睡一会儿,反正又不是在京城。便叹了口气,“少爷,在这里不用练什么箭,您自可以安排想做些什么。”

少陵总算清醒了过来,身上的亵衣却已被汗浸湿了,方才那一惊让他在瞬间没了睡意,就连做了一半的梦都没心思再回味回味,他沉默的坐在床上静了好一会儿,才半哑了嗓音问着:“可是…我可以做些什么?”

忠叔并没有回答,规规矩矩的伺候着少爷更衣,可看着少陵的眼神中便更多了份心疼。

13

13、第13章...

起床洗漱了,在庭院里略活动了下筋骨,少陵便又想到了暖歌。

昨晚她也一晚没睡,现在做什么呢?

正想着,商学院长余泪却派了个丫头来请他,少陵应了,命忠叔跟上,边走边观景的就随了那丫头去了小花园。

余泪院长果然安坐于园中凉亭之内,小石桌上还摆了许多的吃食,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有酒有茶。见少陵走近了,她便招手示意着,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明媚。只见那程少陵长身玉立,相貌不凡,衣着贵气,神色从容,再加上他送暖歌的琉璃…没错,他府上定是达官显贵,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便怎么瞧着少陵都格外的顺眼顺心。

“不知院长召在下前来何事?”少陵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余泪的表情…他并不陌生,在京城时经常会有人如此表现对他。

“程公子莫要院长院长的这么见外,来来,坐下坐下。”余泪微嗔的语气,“按说你前些日子救了我家小柔,我早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少陵微笑着:“我救的好像不是她。”

“都一样,都一样。”余泪挥了挥手,“所以说这就是缘份。我家小柔耳根子软,心思又单纯,禁不住暖歌那调皮丫头的鼓动就做了糊涂事,哎,好在醒悟的早。”

少陵懒得说,更懒得应酬她。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也不喝,就抚着杯子的外沿。

余泪也不以为忤,仍旧极热情的招呼着他吃些点心。正说着,一个丫环从廊外走了进来,朝着余泪施了一礼,“院长大人,暖歌小姐不在学院,说是下了课就走了。”

她出去做什么?忙了一晚也不知道休息吗?少陵眉头轻皱了下,也不方便搭话。

余泪很是遗憾的表情对着少陵,“本打算让她过来正式向你道谢呢,瞧,就是这么不凑巧。”

说完,又微嗔了对着丫环,“不是说了让她这几天修身养性,又跑哪去了?”

丫环怯怯的答话:“院长大人,暖歌小姐去哪里可不是我们下人能知道的,不过我猜多半是去了墨染少爷的墨庄。”

“嗯,也是。”余泪点点头,又朝着少陵笑着解释,“她呀,打小就跟墨染青梅竹马的亲近。”

少陵手中的茶杯搁了下来,不置可否的笑笑,直截了当的问着:“余院长有话尽可直说。”

“直说倒也无妨,早上听暖歌讲,程公子有意帮商学院做好周年庆典?”余泪笑的花枝乱颤,“这可是好事一桩,我准备交给小柔亲自来负责!”

“是吗?”少陵故作为难的按了按额角,“这可怎么办,我想暖歌大概是忘记跟您说了,我出银子办庆典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无妨!”

少陵并不卖关子,但笑容可掬里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味道,“庆典…让暖歌全权负责。”

余泪眼皮跳了跳,沉默了片刻,随即意味深长的回答:“也好。”

少陵点点头,花园里的春色景致尚好,看来这余泪的确是如同暖歌所说,将学院打理的不错。就是不知她那一句“也好”,包含了多少心甘情愿。

不过他没有兴趣顾忌余泪是否心甘情愿,他只要结果。可是暖歌究竟去了哪里…

山海郡城里有一条古巷,说它古,倒不是年代有多么长,主要是年久失修,青石板路被雨水雪水车马什么的浸压的歪七竖八,步行进来的要小心了,没准儿就在哪块砖上崴了脚伤了筋。可是暖歌却喜欢来这里,因为这是她爹爹以前最常光顾的去处:古玩字画街。

这街上的店铺通常都不是大开着门迎客,而是木门半掩了,客人要进便进,进来就自顾自的看玩意儿,少有伙计会过来招呼。暖歌对这些也熟,径直到了巷子中段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字画店,蹦跳着进去,开口便嚷嚷:“钱叔,快把烤土豆拿出来几个,饿死我——了!”

话是拉了长音,并且声音渐小,原因只有一个:不止钱叔在,也不止是铜盆里的确烤了几个土豆,最重要的是纪墨染也在,此刻正拿了长钳子翻着盆里的炭火,然后朝她微笑着。

“师兄?”暖歌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在。

纪墨染站了起来,长钳子夹了个烤的金黄的土豆,搁在放了细盐面儿的小碟子里,端了递给暖歌,“你倒有口福,烤的刚刚好。”

暖歌怔忡的接过碟子,一时间也忘记了要说什么。

纪墨染仍旧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

她身上仍旧是穿了平日就喜欢的嫩绿,披了件镶了毛边儿的白色短斗篷,眼睛瞪的溜圆儿,大概是方才走的累了,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怎地,纪墨染就是觉得她像是春日里第一只跑出雪地的迷路兔子。

“暖歌丫头,来取山河图吗?”字画店的老板姓钱,暖歌一直称呼他为钱叔。

“呃?哦!”暖歌回过神,下意识的离纪墨染站的稍远了些,认真的问着钱叔,“钱叔,修裱好了?能恢复原样吗?”

“唉,你自己看看吧。”钱叔叹了口气,走到柜后小心翼翼的取出画轴,一点一点的将其摊平,示意暖歌上前来。

纪墨染便还是接过暖歌手里的碟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暖歌心下悬了,走过去低头看。画里其它部分倒还好,山河图的雄壮豪迈清晰可见,偏偏就是落款处…本是暖歌爹爹的名字,可现在却洇的模糊不清,明显是用了办法处理过,可结果仍旧差强人意。

心里一紧,暖歌咬了咬嘴唇,纪墨染明显瞧着她脸瞬间白了几分,却还是强自扯出个微笑,“没事,已经很好了,谢谢你钱叔,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钱叔点了点头,“钱叔…尽力了。没有完全恢复,你姑姑会不会责罚你?”

“都怪我自己。”暖歌看着画,声音也郁闷了,“好在没有丢失,若是那天掉落悬崖下面,那爹爹一定伤心死了。至于姑姑…”

“她不会再责罚你了。”纪墨染替暖歌一点点的把画收好,漫不经心的说着:“她关心的只是山河图的画作部分,至于落款,恐怕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暖歌愕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可转念一想…师兄说的大概也是对的,爹并不是多么有名的画家,这山河图之所以称之为商学院的宝贝,完全是因为图内仔细描绘了整个山海郡的地脉、山川、河流,甚至矿藏,是爹用了十几年的心血走遍了山海郡才绘制完成,图是完整的就好,至于落款…除了她,又有谁还会珍惜。

“好了,这下可要收好了。”纪墨染已经把画装入了画筒,微笑着把画筒帮暖歌背好,又顺手帮她系了系斗篷带子。

暖歌忽然就觉得这屋子里很热,别别扭扭的道了谢,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嗫嗫地顾左右而言他,“钱叔,修画的银子要多少?”

钱叔摆了摆手,“墨染少爷已经付过了。”

“啊?”暖歌慌忙摸出了小荷包翻着,“不用了不用了,我带了银子,足够的。”

“你爹也是我尊敬的长辈,我为他做点事你也不许吗?”纪墨染打断了她的话,挡住了她继续掏银子的手,“你的银子留着买胭脂水粉好了。”

暖歌吐了吐舌头,“说的好像我很穷似的,别忘记了我可是商学院的大小姐!”

纪墨染也不再跟她多纠缠,他了解暖歌的情况,她是顶了个大小姐的头衔,吃穿是不错的,余泪院长绝不会在门面上亏待了暖歌,免得外人说三道四。可在零用方面…暖歌存些银子是不容易的,可执着帮她付,她又会脸红脖子粗的不肯应允,便急忙把话题岔开,“还没找你算帐,昨天的事儿是你做的吧!”

“嘿嘿…”暖歌窃窃的笑,“师兄…”

“为什么你觉得这样做我就会喜欢小柔?”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喜欢她啊!”暖歌有些急了,“我表姐哪里不好,BMW后!我娘亲以前就常说让我像她学习呢!人又漂亮,又善良可爱,最重要的是还对你一心一意,你究竟为啥不喜欢她啊?”

14

14、第14章...

“因为我喜欢别人。”纪墨染言简意骇,直视着暖歌。

暖歌瞬间石化,纪墨染眼底有种她不了解的色彩,像是娘亲看她的眼神,也像是不同的…她承认,她很怕面对师兄的那种眼神,她觉得那是自己不该见到的东西,那应该属于表姐,那会带给表姐幸福。

“咳!”暖歌轻咳一声,“钱叔,烤土豆我不吃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等等。”纪墨染拦住了她,不容分说的抬起她的左手检查着,“看起来伤势好多了,涂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