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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才子没别的本事,生存能力倒是超强。”

嫣然俏目望向方铮,眼波流转,异彩湛然:“夫君才是有真本事的人,计退突厥,安邦定国,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又与突厥使者谈判,让华朝暂无战乱,此恩此德,善莫大焉。千百年后的后人若读史书,夫君之大名必在史书中留下浓重的一笔。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嫣然此生以夫君为荣。”

被自己的女人夸赞,方铮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咳咳,低调低调。为善不为人知,方才是真善,你知道,夫君我向来都是个低调的人。——别说这个了,既然出游,不如弄条游船,咱们也随个大流,到湖上去转悠转悠。”

嫣然一笑,温顺道:“听凭夫君安排。”

当下方铮命随侍的护院去找船家租了条不太大的游船,二人相携上了船,船儿晃晃悠悠,直往湖中行去。

嫣然斜斜倚在船边,眺望了一番玄武湖的远景,望着方铮娇笑道:“夫君之文采比那些才子们强上许多,此时此景,夫君何不吟诗一首,以增出游之情趣?”

方铮嘿嘿干笑道:“玩就好好玩,干嘛非得吟诗?真不知是谁养出来的毛病…”

嫣然笑道:“莫非夫君尚无佳句?”

方铮瞅了瞅湖畔,沉吟一番,继而胸有成竹道:“谁说没有?吟诗而已嘛,本少爷张嘴便来,听着:玄武湖,湖很大,玄武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就蹦达…好诗,好诗呀!”

嫣然听完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方铮得意的仰天长笑三声,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冷冷哼了一声:“不学无术,竟也学人作诗,可笑之至!”

方铮与嫣然一楞,齐齐转头望去,见湖面不远处有一艘与他们距离很近的游船,船上有四五人零散坐着,船头负手而立一人,面黄而唇薄,手中折扇时开时合,冷笑着望着他们。刚才那句话想必便是出自他之口。

方铮不由感到一阵恼怒,老子跟自己的老婆调情玩笑,关你丫屁事?

正待开口骂人,却听得船内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咦?那不是方兄么?方兄!”

方铮凝目望去,那人却是胖子,胖子旁边还坐着一个熟人,赫然竟是泰王。

这帮王爷的日子过得真舒服啊,方铮艳羡的瞧了他们一眼,不事生产,不用上班,朝廷还白养着他们,而且哭着喊着求你别管任何事,你要哪天想发愤图强,积极上进,皇帝不急太子都会跟你急…这样的日子,正是方铮所日思夜想的,真羡慕他们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地步了,而自己却不知道还要奋斗多少年…

在胖子的高声招呼下,两船渐渐靠近,船工熟练的将一支小锚紧紧的扣在方铮的船上。两船终于连接在了一起。

方铮牵着嫣然,小心的跨过,胖子当先迎了出来,站在船头狠狠捶了方铮一拳:“你小子真会享福,整天与如夫人游山玩水,怕是连我是谁都忘记了吧?”

嫣然闻言俏面一红,娇羞的低下头去。

方铮大大叫冤:“哪儿呀!你父皇给我派了一大堆差事,我都忙得喘不过气来了,就今儿带了老婆出游散散心…”

话未说完,旁边有人冷哼道:“装模作样!”

方铮闻言扭头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刚刚站在船头讽刺他的那人。只见他满脸倨傲之色,眼含不屑的望着方铮,轻蔑的神情仿佛他在望着一坨屎。

方铮不由大怒,这种眼神只有穿越前在人才市场找工作时才遇到过,没想到一个古代竟然也用这种眼神望着他,这让方铮有一种被撕开了伤疤的感觉。随即方铮迅速冷静了下来,吃过亏的他现在长了心眼,没搞清对方身份以前最好不要太莽撞。

扯了扯胖子的衣袖,方铮悄悄努了努嘴,低声问道:“那小子谁呀?吃错药了?我认识他吗?”

胖子也撇了撇嘴,“他是我三皇兄府里的管事,叫陈冲,一个落第的秀才,被三皇兄收容,但性子高傲得紧,总以为自己有本事,自恃才高八斗,眼中除了三皇兄,再也容不下别人。”

方铮恍然,原来只是个食客而已,还以为是皇亲国戚呢,这种人总是扮出一副疏狂不羁的样子,借以向人显示他有多高的才能,只可惜绝大部分只有狂士的表象,却无狂士的内涵,东施效颦,矫揉造作之极…

方铮凑近胖子悄声道:“难怪这人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模样,…不过他老这么四十五度角仰着脖子,不累吗?晚上睡觉怎么办?这种姿势很容易得颈椎病的…”

胖子笑道:“都说才子不长命,怕是这个原因。一个落了第的秀才而已,恃才傲物,以为自己本事比天大,只是运气不好未能榜上题名,所以看谁都不顺眼,仿佛他明年便能考上状元似的…”

算了,别跟这种人计较,本少爷事情太多,没必要再去招惹是非。想开了方铮淡淡一笑,理也没理那人,自顾牵过嫣然的手。嫣然笑盈盈的向胖子一福,娇声道:“民妇见过福王殿下。”

胖子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以后且莫给我行礼了,使不得呀…”

嫣然疑道:“为何使不得?”

方铮笑着接口道:“哪有嫂子向小叔子行礼的道理?再说了,我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呢,他若敢受你的礼,我就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

嫣然疑惑道:“福王殿下有何把柄被你拿捏住了?”

方铮凑到嫣然耳边悄声道:“有一回呀,我带着军士们执行任务,结果有人在画舫上吓得跳河…”

胖子大汗淋漓,急道:“不能说不能说!方兄,我可没得罪你啊…”

“给钱!遮口费!不然我满世界嚷嚷去…”

“…”

三人站在船头嘻嘻哈哈说了几句话,陈冲见到嫣然的绝色容貌之后,本来倨傲清高的表情徒然一变,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呆呆的望着嫣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铮见状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挡在了嫣然面前,遮住了陈冲的视线。心中的怒意却愈来愈盛,妈的!古代所谓的才子就这德性?见了男人就嘲讽,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儿,如果这也叫才子的话,少爷我宁愿当个混混…

在陈冲失望和愤恨的目光注视下,三人当他透明似的越过他,径直走进船舱。

泰王仍然笑得斯文有礼,见方铮进来,起身笑道:“方兄,别来无恙乎?”

方铮拱手笑道:“泰王殿下您就甭拽文了,以后咱们见了面,直接问一句:‘吃了吗?’,我就答一句:‘吃了。’你再问一句:‘吃的什么?’,我再答一句:‘韭菜饺子’。…这样多亲切,对吧?”

泰王哈哈大笑,船舱内零散坐着的几个人也纷纷微笑起来。

接着泰王介绍方铮与大家相识,原来船内坐着的几人,竟都是文人雅士,也包括仍在船头傻站着的陈冲。泰王见今日秋高气爽,故而邀了几位诗文好友出来吟诗作对,以增情趣。

不过在座的虽不知文才如何,但人品算是不错,见着嫣然的绝色容貌后,仅只是短暂的惊艳,随即便别开目光,不再多看。

陈冲这时却也走进了船舱坐了下来,只是眼睛直楞楞的盯着嫣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差没流口水了,嫣然轻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扭过头去。

舱内众人见陈冲如此丑态,纷纷摇了摇头,泰王和胖子不由面色一沉,泰王脸上更带着几分羞恼之色,陈冲毕竟是他府上的人,在方铮面前如此无礼,不免面上无光。

“陈冲,注意仪态!莫失了礼数!”泰王沉声斥道,声音中隐含怒意。

陈冲也是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执拗脾气,估计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文才,甚至对收容他的衣食父母泰王都不太买帐,闻言终于移开了盯在嫣然身上的眼光,却满含可惜的咕哝了一句:“好鞍偏配劣马,巧妇非嫁拙夫,没天理了…”

咕哝的声音虽小,但整个船舱的人都听见了,众人闻言脸色纷纷一变,此人未免狂妄太甚!泰王和胖子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陈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泰王语气不善,方铮算是他新交的朋友,而且彼此印象还不错,但自己的手下却不给他长脸,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平日在府里陈冲总是一副狂妄不羁的样子,自己看他确有几分文才,这才忍住没将他赶出府去,没想到今日有外人在场他竟也如此作态,令泰王心中恼怒异常。

陈冲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当然不知道此时他已犯了众怒,闻言拱手道:“泰王殿下,学生尝言,美人当配才子,此人如此粗鄙,却坐拥绝色美人在怀,实在明珠暗投,学生故而慨叹。”

嫣然闻言也气得娇躯忍不住抖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张嘴便待驳斥,一见方铮在旁,便适时没出声了。

陈冲犹自滔滔不绝道:“…才子者,国之大器也,焉有美人不配才子而从莽夫哉…”说话之时眼睛半闭,狂妄得竟是看都不屑看方铮一眼。

方铮面色铁青的看着泰王,心想这个神经病莫非是泰王弄来故意恶心我的?本来两人互相对彼此都印象不错,但这些皇子从小在宫廷争斗中长大,见惯了阴谋狡诈,谁知道泰王心里有着什么弯弯绕呢?

泰王见方铮目露疑色的望着他,不由苦笑了一声,知道方铮可能误会此人是受他指使的了,随即泰王跟胖子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点了点头。

胖子斜睨了正在负手吟哦的陈冲一眼,接着凑到方铮耳边道:“方兄尽管自便,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方铮等的就是这句话,狞笑一声,也不管旁边那几位文人雅士怎么看他,在众人包括嫣然惊愕的注视下,一把提起陈冲的衣领便往船尾拖去。

陈冲吓得大叫一声,高喊道:“你要做甚?我是读书人,有秀才功名,你焉敢对我无礼…”

方铮放下他,正反狠狠抽了他几耳光,大声喝道:“老子还是朝廷命官呢,你敢对老子无礼?”

陈冲呆了一呆,呐呐道:“你…你是朝廷命官?”

“怎么?不像吗?”方铮鼓了鼓瘪瘪的胸肌,效果不大。不满之下顺手抄过一根船工搁在船尾的木棒,凶神恶煞的瞪着陈冲。

“你…你…就算你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对我无礼!”陈冲吓坏了,方才的狂妄之色早已不见,脸上终于露出惧怕的神色:“我…我…我有功名在身…”

“功你妈的名!”方铮抡起木棒狠狠打在陈冲的身上,口中骂骂咧咧道:“老子连当朝尚书的儿子都敢揍,你一个小小的秀才算个屁啊!”

从上船到现在,方铮心中的一股恶气总算发泄了出来,心中对这种狗屁的狂士更是鄙夷,这种装B犯居然有胆子觊觎我老婆,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道德素质败坏…

陈冲被打得哇哇大叫,见这么久他的主子泰王殿下也没出来救他,不由高喊道:“…泰王殿下!泰王殿下!救救学生啊!”

方铮边打边骂:“喊个屁啊!给老子肃静!你就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打你一顿吗?敢打老子老婆的主意,你就得明白是什么下场!”

打得有点累,方铮将木棒往船板上重重一顿,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说!…吃馄饨还是吃板刀面!”

陈冲一楞,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方铮虽然打了他不少下,总算手下留情,没将他打得太厉害,他怕打重了泰王那边面子上过不去,毕竟有句俗话:打狗也得看主人嘛。

瞧了瞧清澈的湖水,方铮眼珠一转,打狗既然要看主人,那就把狗扔水里去得了。

拍着陈冲的肩膀,方铮问道:“哎!会水性吗?”

陈冲被揍得迷迷糊糊,闻言清醒了一点,撑着肿如猪头的脑袋,居然还保持着读书人的风度,矜持的道:“…略懂。”

嗬!这个时候还学诸葛亮,装B的死性不改啊。方铮嗤笑了一声,一把拎住陈冲的前襟,目光阴森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陈冲闹不明白,这会儿不是挨打吗?怎么改问问题了?

“一加一等于几?”方铮的语气阴沉,仿佛带着几分杀气。

陈冲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思考了半晌,呐呐道:“等于…二。”

方铮狞笑:“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完一把将陈冲推入湖水中,然后命船工将游船掉头,划向别处。

船工目瞪口呆的望着陈冲划着水游向岸边,结结巴巴的指着他问方铮道:“这位官人…这,这…这怎么回事?”

方铮望着陈冲手忙脚乱的身影,充满赞许的笑笑:“懂得多一点,生活精彩一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偷会情郎

回到船舱内的方铮若无其事的重新朝泰王施了一礼。

泰王脸色如常地笑道:“方太岁之名,震慑京城,如今可算是开了眼界来,果然名下无虚士呀,哈哈。”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方铮不满的思忖着。

众人又重新与方铮见过礼,刚才发生的小小不愉快,谁都没有再提。

方铮落座之后,泰王正色道:“听说父皇欲将我皇妹长平公主下嫁于你,方兄啊,宓儿与我虽非一母所生,但自小我们三人便甚为相得,还望方兄好好待她,莫让她受了委屈才是。”

胖子在一旁插言道:“得了,你得劝劝宓儿好好待方兄,莫让方兄遍体鳞伤才是,哈哈。”

泰王一楞,接着大笑道:“不错不错,以宓儿的性子,方兄以后怕是讨不到好去,方兄你自己可得保重啊!哈哈…”

方铮黑着脸道:“你们再埋汰我,我就不娶她了,反正皇上还没下旨,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二人急忙摇手道:“那可不行,货物既已售出,恕不退换,这是行规…”

方铮苦笑道:“我怎么感觉被你们讹上了呢?”

泰王朝胖子笑道:“以后你我可就多了个妹夫了,方兄何不现在便叫我们一声大舅哥,也好早日适应适应,反正没过多久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这位泰王看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嘴皮子功夫挺利索的。

游了几个时辰的玄武湖,下了游船,那位陈冲早已不见了人影,看来这位狂士也醒过味儿来了,再狂也不能狂得没边没谱儿呀。吃一堑而长一智,以后多少会收敛点了。

泰王和胖子又热情的拉着方铮逛夫子庙,说待会儿找个清静之地吟诗作对,众人一比文才。吓得方铮急忙拱手告辞,手牵着嫣然头也不回的消失不见。

“这位方兄可是个妙人呢。”胖子眼含笑意望着方铮远去的方向。

“妙则妙矣,不知为人如何。”泰王的眼神比胖子复杂多了。

“为人有些不着调,但对朋友还是义气得紧,不然我也不会跟他相交甚厚了。”胖子笑道。

泰王笑而不语,仰头望着远处的紫金山,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朝众文人雅士笑道:“秋风送爽,登高岂能无酒?待吾沽取来后,我等一齐上山寻个去处,好好吟诗一番,各位,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

送嫣然回了别院,方铮独自回了府。

方府在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和修缮后,整座宅子焕然一新,从内而外显得端庄而大气,本来方老爷提议将大门口那块黑底的“方府”牌匾给换了,换成黑底金字的“忠勇伯府”。毕竟方铮如今是官身,而且是钦封的忠勇伯,若门口还打着商贾之家的牌匾,方老爷怕给儿子丢脸。

谁知方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时他坐在小院的躺椅上,跷着二郎腿一边得瑟一边懒洋洋的对孙管家道:“换什么牌匾呀,一个小小的伯爵,值当么?等我哪天当了国公,咱再换块大的…”

志向很远大,但语气很欠揍。

在方家二老和众下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礼部尚书杨笃清终于姗姗而来。

杨笃清任礼部尚书近十年了,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六十来岁年纪,性子很温和,由于身奉皇命而来,所以他穿着正式的官服,虽然刻意的板着脸,以示皇命的严肃性,但一双不大却有神的眼睛望向方铮时,却仍不时露出几分笑意。

“这老头儿应该比魏承德好打交道。”方铮在心里默默道。魏承德虽说一腔正气,但为人太过古板,远不及眼前这位礼部尚书来得亲切。

见方府大门洞开,红毯铺地,全家老小和所有下人皆恭恭敬敬站在门前迎接他,杨笃清面上不由有了几分光彩。虽说方铮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儿,但杨笃清在他面前却不敢倨傲失礼,抛开他即将成为公主驸马不说,单只论他乃帝前新宠,圣眷隆厚,没准什么时候就飞上高枝了,杨笃清也不敢真拿他当个小小的五品官儿对待。眼见方家如此高规格的接待他,看来方铮此人倒也并非恃宠而骄,这让杨笃清心中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哎呀!方大人太客气了,如此隆重,倒教老夫愧不敢当啊!”杨笃清在方府门口下了官轿,还未等方家众人上前,他便大笑着迎了上去。

方铮暗里撇了撇嘴,心道你丫以为我愿意呀?若不是我老爹非要搞得这么隆重,换了是我,进门让你喝杯热茶,事情谈完赶紧滚蛋走人,谁耐烦又是地毯又是戏班子的…

想归想,方铮嘴角一扯,也大笑着迎向杨笃清:“杨大人乃天子之使,又是长平公主与下官的月老媒人,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呵呵。”

按华朝惯例,皇帝将公主赐婚臣子,不是下道圣旨把公主嫁出去那么简单的,一般都是先由礼部尚书上门,向臣子提出亲事,并宣示皇恩浩荡云云,然后再由礼部官员会同皇家和男方家一起操办婚前事宜,一切准备工作妥当之后,皇帝再正式颁下赐婚圣旨,这事儿才算水到渠成。所以媒人这个称呼,礼部尚书便理所当然的受下了。

众人在门口寒暄几句,方铮将自己的父亲介绍认识,杨笃清对方老爷这个商人仍不敢怠慢,口称“方兄”,倒将方老爷吓了个手足无措,连道不敢,商贾在古代算是贱业,论社会地位连工匠、车夫都不如,眼前这位朝廷的礼部堂官与他平辈论交,却教方老爷好生不自在。

方铮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再让两人在门口这么客气下去,今儿这一天啥事儿都甭想干,光杵门口作揖得了。

“爹,咱们还是请杨大人入内一叙吧,老站在门口太失礼了。”方铮小声提醒道。

方老爷面色一肃,赶紧延手相请。

府内布置得很奢华,下人们在管家的带领下自觉的站到了廊下,整齐而不失风度,看来是经过管家数日的排演的结果,足以证明方家对皇上赐婚的重视态度。

杨尚书今日来的目的,只是表达一下皇帝嫁女的意向,并且就成亲的礼仪和过程向男方家提前沟通一下,这样才不至于成亲时出现环节衔接不上,或前后矛盾的现象,给皇家和方家丢丑。

主角当然是方大少爷,不过他对古代的所谓婚庆仪式并不熟悉,特别是皇族的婚庆,听说更是繁琐,想想方铮就觉得头疼。若搁在前世哪需要这么麻烦呀,两口子欢天喜地的领个证,然后亲戚朋友叫齐了吃顿饭,喝得晕晕乎乎就可以洞房去了,为了尽快达到洞房的目的,简化了一切洞房前烦琐的形式主义过程,这才是真正人性化的表现,比古代厚道多了。

方铮呆呆的坐在前厅,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思绪不知飘往了何处。方老爷与杨笃清如同一见如故的老朋友,交谈的气氛热烈而不失亲切。两人寒暄过后,开始正式商谈成亲事宜,这下方铮可就真的听不懂了,纳采,问名,纳吉什么的,方铮如同狗看星星般茫然无知,依稀听到说什么要亲手活捉几只大雁…靠!这是成亲还是整人啊?我有那本事捉大雁么?

既然听不懂,方铮只好又开始发呆,将话题留给两位长辈去尽情发挥。

前厅门口,下人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比军姿更标准。但方铮知道,这些人全都在装呢,平时大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不知是方家家规不够森严,还是方家的几位主人没多大架子,反正下人们对主人敬则敬矣,却是谈不上惧怕。今天大伙儿这么老实,也是怕方家在钦差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破天荒的装起了老实,这大概是身属方家一份子的集体荣誉感使然。

方铮忽然发现,一个小小的脑袋躲在门廊柱子后,鬼鬼祟祟的朝前厅偷看着,身着青衣青帽,下人的打扮。

不是方铮眼尖,实在是下人们今儿太老实了,所以这个不老实的下人行为尤为突出。

方铮狠狠一眼瞪过去,本少爷这么好动的性子,今儿都老老实实坐下来了,哪个下人这么大胆,居然敢鬼鬼祟祟偷看?

定睛望去,见此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好看的俏眼正含着笑意和无限的思念,深情的看着他。

“我靠!”看清此人的面貌后,方铮脱口而出,眼睛都惊得突了出来。

杨笃清与方老爷正商量到“纳吉”这个环节,忽然听到方铮语出惊人,杨尚书花白的眉毛掀了掀,好奇地问道:“方大人,敢问何谓‘我靠’?”

“啊?呃…杨大人听错了,呵呵,我说的是…我急,对!我急!呃,两位先商量着,下官去去就回…”

说完不顾杨笃清愕然的目光,和方老爷隐秘的白眼,方铮撩起官袍下摆便跑了出去。

跑到前厅回廊下,左右张望,却不见伊人芳踪。正待找人相问,却见回廊尽头有个窈窕的背影,见他出来,朝他嫣然一笑,招了招手,然后往内院跑去。

方铮一喜,跟着追了过去。在一处僻静的花园里找到了她,她正站在一株桂花树下,亦笑亦嗔的看着方铮,眼中蕴涵的喜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接着丽人娇笑一声,蹦蹦跳跳冲了上来,一把掐住方铮的脖子,高兴的道:“说!有没有想老娘?”

不用猜,这位丽人肯定是长平了。

方铮见到长平的惊喜到被她掐住脖子后,便消失殆尽,小丫头手劲没轻没重,看起来像宣泄久别重逢的欣喜,但也不能排除她有谋杀准亲夫的可能。

方铮活像一只被人抓住脖子提起来的鸭子似的,手脚不停的挥舞挣扎着,费尽力气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话来:“…再掐…你就当…寡妇了…”

长平吓得“呀!”的一声,赶紧松开小手,帮他抚着胸口顺气,口中不迭道:“疼不疼?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方铮还没顺过气,说不出话来,只朝长平竖了竖大拇指。这媳妇儿娶回家杀伤力太大了,本少爷是不是真得仔细考虑一下退婚算了?哪天她万一玩得兴起把我掐死在床上,后人将会如何评价我这位短命的公主驸马兼一等忠勇伯?死得其所?还是天妒英才?

“你怎么来了?你父皇不是把你关在皇宫里不准你出去吗?”方铮顺过气后问道。

长平撇了撇嘴:“切!皇宫怎能关得住我?我想出去自然就出去了。”

牛啊!真拿皇宫当她家后院儿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说,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讲,皇宫还真是她家的后院儿…

瞧着长平不可一世的小模样,正好与方铮心目中的刁钻蛮横的公主形象完全吻合。

“你不怕你父皇责罚你?”老皇上够失败的,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长平愤愤道:“你还好意思说?老娘…咳,我问你,我被关进宫里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去看我?说!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方铮白了她一眼:“废话,我外头有没有人你还不知道吗?你父皇最近又派了差事给我,我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你若想我经常陪着你,就去跟你父皇说,要他少拿我折腾,白给朝廷打工这么久,我连俸禄长啥样子都不知道呢,眼看要成亲娶老婆,我却穷得快要饭了,你想啊,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美的事儿去?老丈人也就碰着我这么一个心眼儿实诚的傻女婿,换了别人早撂挑子不干了…”

方铮一说起这个就满腹牢骚,不管不顾的说了大半天。长平实在忍不住了:“…你个混蛋!我辛辛苦苦跑出来见你,你一见面就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有没有良心啊?”

方铮幡然醒悟,对呀,这会儿该是甜言蜜语,你侬我侬的时候,干嘛说扫兴的话?把这些牢骚留着,明儿我就给皇上诉苦去。

搂着长平在怀里好一番肆意温存,长平终于平息了怒火,轻轻的捶了方铮几拳,化嗔为喜了。

“哎,你怎么混进我家的呀?怎么没见下人来通报一声?”方铮从后面环抱着长平,贼手不老实的乱动着。长平身上很香,不知是她天生的体香,还是站在桂花树下沾上了几分桂花的香气,闻得方铮有些心猿意马。

长平轻轻喘息了一声,俏脸早已变得通红,呢喃一般低声道:“去你的!我用得着混进来吗?我就命车夫把我的马车堂堂正正的停在你家的后门,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啦。”

说完长平的小鼻子得意的一皱,娇俏可爱之极。

方铮呆了一呆:“我家那些护院没拦着你?”

“没有,他们一看我的马车就知道尊贵无比,谁敢拦?”

“我靠!”方铮忍不住骂道:“这些护院也太不负责太势利了!赶明儿全炒了他们!哼!开好车他们就不问?开好车他们就任其通行?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长平的语气非常不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佳儿佳妇

方铮闻言一惊,哥们这话好象说过头了,但是…我不是那意思呀。

“比喻,比喻而已,乖宓儿,切莫误会呀…”方铮急忙解释道。

“说!老娘怎么就成坏人了?”长平朝他龇牙,雪白的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好人!我的乖宓儿当然是好人…”方铮嬉皮笑脸的将长平搂在怀里,顾左右而言他,很快便将长平的怒火安抚了下来。对付发脾气的小女人,方铮还是很有办法的。

“喂!你说父皇最近又派了差事给你,什么差事?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父皇怎么老拿你使唤呀?”长平斜斜的倚在方铮怀里不高兴的道。女生外向,这话倒真没错,人还没过门呢,就开始为夫君鸣不平了。

方铮感动道:“还是宓儿最疼我呀…”想了想,长平即将成为自己老婆,影子的事儿不可能瞒得过她,实话告诉她也无妨。

“你父皇命我成立了一个…嗯,特务机构…”接着又向长平解释了一番啥叫“特务”。

“呀!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叫我?”长平听完后一脸兴奋,美目发亮,像个调皮的孩子找到了一件新玩具。

“你想干嘛?”方铮退了一步,满脸戒备。

长平一把扯住方铮的袖子:“以后你们出去办事必须要带上我!”

“别胡闹!你以为过家家呢?一个不小心就掉脑袋,有什么好玩的。”这丫头疯了,特务这种高危性工作居然也想插一脚。

“哼!怕什么!你都能统领他们,我为什么不行?我还练过武呢,你练过吗?”长平在这点上仿佛找到了优越感。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小娘们儿莫名其妙去练什么武,她这算有德还是缺德?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方铮拒绝得很坚决,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爱玩爱闹,这个方铮能理解,但他不能容许自己的老婆玩得这么没谱儿,身为影子头儿,咳,影子首领,特务工作的危险性他是最清楚的,查探敌情,收集情报,万一失手被敌人发现,那是绝对会没命的。真不知长平这丫头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真不行?”长平俏脸垮了下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

“不行。”这是原则,不能妥协。

长平嘴角噙着冷笑,捏着小拳头,指骨嘎嘎作响,一步一步走近他。只可惜演技次了点儿,一点都没有那种阴森森令人觉得死到临头的逼迫感,大大的美目中不时还闪过几分恶作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