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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状似悠闲的滋溜了一口酒,嗤道:“你怕什么?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咱们的交情,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胖子一挺胸,义正严词道:“方兄此言差矣!圣人常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见方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目光中露出深深的鄙夷,胖子肩膀一垮,脸上的肥肉也无力的耷拉下来,小眼睛四下瞄了瞄,终于低声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想法,以前是没机会,所以根本没敢去想,现在我掌了吏部,而你又掌握了影子和百官监察之权,不知怎的,我对太子的位子也越来越渴望了…”

胖子望着方铮,可怜兮兮道:“方兄,我是不是变坏了?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呀…”

方铮嗤笑道:“什么变坏了?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很纯洁?不带这么夸自己的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我连你光屁股跳河的模样都见过…”

胖子急道:“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忘掉那事的么?你怎么还提?”

方铮笑道:“得了,你也别遮掩了,对太子之位有想法是很正常的,到了你这个位子,若你还对它没想法,我真会怀疑你脑子有毛病了…这事儿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你我都知道,如果太子真的即位当了皇帝,恐怕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所以如今之计,只有咱俩联手…”

胖子闻言浑身肥肉莫名的颤动了一下,咬着腮帮子低声道:“如何联手?”

“现在最关键的,是看你父皇的态度,如果你父皇真有易储之心,这事就好办了。不过,最麻烦的是,太子在军中的势力也不小,这是你我联手都没办法的事儿…”

两人在福王府的后殿,对坐着商量了许久…

太子府内,太子正在听思思弹琵琶,忽然觉得身上一寒,接着打了一个喷嚏。太子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窗外愈见寒冷的天气,又恢复了满面笑容,继续沉醉在思思金铁交弋的琵琶声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被敲闷棍

皇宫御书房内。

方铮一脚跨进门槛,纳头便拜:“吾皇万岁万…”

“行了,你起来吧,别讲这些虚礼,朕不喜这个。”皇上的声音从书案后传来,语气隐带笑意。

方铮本不喜欢见人就磕头,闻言正中下怀,装腔作势一番便直起了身子。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方铮远远望去,只见皇上头发胡子都白了,模样也比以前老了许多。潘尚书谋反一案,皇上雷厉风行的下特旨,处死了数万人,华朝上下,官场民间,似乎人人都对这位执政数十年的老皇帝又有一层新的认识。

这种认识当然不是正面的,近几十年来,华朝国力衰弱,突厥屡屡犯边,朝廷一退再退,百姓苦不堪言,在内,要交纳沉重的赋税,在外,要时刻躲避突厥人的掳掠,老实说,华朝变成这个样子,与皇帝的施政不当是大有关系的,只是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罢了。

然而在处理潘逆谋反一案上,人们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对待权臣毫不留情,赶尽杀绝的嗜血皇帝,一道圣旨降下,数万人头落地,华朝开国至今,还从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杀戮。通过这件事,人们心中对皇权的威严,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畏惧。

皇帝,是天之子,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不容任何人反对,不容任何人背叛,潘党一案,数万条人命,已经很好的为人们诠释了什么叫皇权,那是一种睥睨天下,令万千臣民不得不俯首膜拜的气势。

现在这位皇帝就坐在方铮面前,他的面容已苍老得像一块千年的古树皮,花白的眉毛总是高高的向上挑着,一如他绝不屈服,永远强势的性格,他的手瘦骨嶙峋,握笔都显得有些吃力,颤抖得厉害,写两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皇上还是老了啊!方铮心中竟然生出一种痛惜的感觉。

他想起半年前,自己第一次进宫面圣,跪在猩红的地毯上,那位满头黑发,看来年纪只有四五十岁,正当壮年的皇帝,手中拿着书本,正满脸笑意的瞧着他,君临天下的威严之中,又隐隐含着几分书卷气质,那时的皇上,是一个集威严和儒雅于一身的上位者。

时隔才半年多,上位者已然像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半年之中,他打败了一个相处了一辈子的敌人,敌人已经在失败的屈辱中死去,而皇上呢?看着他抖抖索索的手,方铮忽然感到了迷茫,皇上真的赢了吗?他可以打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他可以将所有人,包括方铮在内玩弄于股掌之中,抬捧,打压,制衡,帝王心术被他玩得出神入化,可是…他打得败岁月吗?他打得败苍老衰弱吗?他打得败生老病死吗?

“方铮,你怎么了?朕叫你几声也不应。”皇上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啊?不好意思,皇上,微臣走神了…”方铮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表情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对方铮的这些毛病,皇上早已习惯,闻言只是瞪了他一眼,道:“你与宓儿还好吗?有没有吵架?”

提起这个方铮就得意:“皇上放心,微臣已将长平公主驯服得像只猫儿一般,叫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叫她撵狗她就不敢抓鸡…”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把朕的宓儿驯服得像猫儿?”

岳父大人的语气颇为不善啊,方铮眨了眨眼,试着与皇上打商量:“呃…要不,她把微臣驯服得猫儿?这样您听起来比较舒坦吧?”

皇上狠狠捏了捏拳头,生生克制住将方铮赶出书房的念头。

“潘逆的府邸,你查抄完了么?有没有遗漏下什么?”

遗漏得太多了,不过都遗漏在我家的库房里…

“皇上请放心,抄家是微臣的强项,潘府被我搜得干干净净,如同被水洗过一般,连地皮都被微臣刮了三尺…”

皇上冷笑着接道:“…然后你再一把火将潘府烧了是吧?果然抄得很干净啊!潘府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方铮尴尬地笑道:“…意外,纯属意外,皇上您若早下圣旨把潘府赐给微臣,微臣说什么也不会烧的…”

皇上重重一哼,将一本帐簿扔到方铮面前,沉声道:“五百多人,查抄了一整天,上交国库的只有十八万两银子,方爱卿,你作何解释啊?”

方铮吓得冷汗淋漓,贪污的事儿,他早就知道瞒不过皇上,毕竟是五百多人一起行动,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微臣…该死!微臣…有罪!”方铮非常光棍的扑通一声跪下,承认了贪污。皇上曾经说过,天底下的事,只要他想知道的,一件都逃不出他的眼睛。经过多次验证后,方铮认为这句话是真的,此时若再抵赖,便不合时宜了。

“哼!”皇上又重重一哼,接着语气变得平缓:“罢了,就算是朕送给宓儿的嫁妆吧,你们大婚之日,适逢潘逆谋反,搅了你们的兴致,朕一直觉得对不住宓儿。你贪墨的那些银子,便当作朕补偿给你们的心意吧。”

可不嘛,害我和长平洞房都拖延了好些日子,就凭这个,你补偿我一百万两银子都不够,方铮忽然对自己的贪污行为感到理直气壮起来。

“不过朕告诉你,这次是例外,而且是唯一的例外,下次若再让朕知道你贪墨银子,朕便让你知道何谓国法森严!明白了吗?”皇上声音异常严厉。

方铮立马眉开眼笑,并极尽谄媚的大拍马屁:“明白,大大的明白!皇上果然是一代仁君,同时也是一位好父亲,当然,更是微臣的好岳父…皇上,您累吗?用不用微臣给您按揉一下肩膀?渴吗?微臣给您倒杯茶吧…”

皇上微微一笑:“算了,你献上的殷勤昂贵得很,朕消受不起。你坐吧,朕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朕最近对朝堂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皇上的话说得比较隐晦,但方铮知道意思,毕竟胖子和方铮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无缘无故将他们捧到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上,皇上自然要对他们有所交代。

方铮笑得很纯洁:“没想法,没任何想法,呵呵,皇上明见万里,高屋建瓴,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英明之极的…”

有想法也不能说,他总不能告诉皇上,我和胖子打算联手把你立的太子给拉下来,您没意见吧?

估计下一秒方铮就得进天牢,半个月之后,他就跟潘尚书似的,被刽子手剐成一片儿一片儿的…

皇上似笑非笑的盯着方铮,盯得方铮一阵心虚,暗忖着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得人家心里毛毛的…

“朕知道你多少也猜出了朕的用意,不论你和无病理不理解,朕只能告诉你,朕对你们并没有恶意,就算朕百年之后,太子即位,朕也会妥善安排好你们将来的处境。——站在长辈的立场来说,你是朕的女婿,无病是朕的亲儿子,朕又怎会眼看着你们将来处境艰难?更何况你对朕还有救驾之恩,若说忠君之心,满朝之中,朕惟独对你是最放心的。”

皇上的话给方铮吃了颗定心丸,方铮的表情有了些许的放松。

原本方铮以为帝王无情,鸟尽便弓藏,方铮拼了命为他搬救兵,可他事后却利用自己和胖子搞什么制衡,这多少让方铮有些寒心,没想到这位岳父大人还是挺有人情味的,连后路都为他安排好了。帝王,也不见得都是无情的。

“还有一件事,说来也许算是家丑,不过你是朕的女婿,叛军入城那晚又是你出城搬的救兵,朕不说你也知道。那晚神策军营彻夜不眠,军士枕戈待旦,但神策军却未发一兵一卒,后来神策军大将刘长生向朕解释,说什么城内情况不明,不敢轻易发兵,怕被人怀疑谋反云云,哼!借口倒是找得好,可朕却一个字都不信!”

“朕现在怀疑,神策军那晚按兵不动,有可能是太子主使,甚至,太子当时就在神策军中!他们打的是黄雀在后的主意。潘逆若擒住朕或者杀了朕,太子便会毫不犹豫的攻城,名正言顺的歼灭叛军,然后登基称帝。”

方铮插言道:“将神策军的刘长生抓来审问一番不就行了吗?皇上您若把刘长生交给微臣新训练的影子属下,三天之内便会审出结果来…”

皇上冷笑道:“你审不了了,刘长生在叛乱结束后的第三天,莫名其妙暴毙在家中,太医说,他死于急症。”

“这个节骨眼上挂了?皇上,这事儿可有点不正常啊…”

皇上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

靠!什么话?什么叫连我都看出来了?显得我比别人档次低了很多似的。

皇上叹了口气,语气显得萧瑟落寞:“若真是太子幕后指使,那么朕这个父亲做得也太失败了…”

“皇上,您别这么说,其实您做得很成功了,您瞧,您还有个听话又孝顺的儿子无病呀,还有我这个女婿,不也对您忠心耿耿么?有这么好的儿子和女婿,您应该偷着乐才对呀…”方铮丝毫不以为耻的夸着自己。

“…”

※※※

太子府内。

太子在后殿寝宫踱着步,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焦急。

范瑞告进,太子迎上前去,问道:“怎样?可有消息?”

范瑞摇头道:“很难说皇上有没有怀疑,刘长生死后,皇上派了太医去查验,太医禀报说是急症,皇上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刚才皇上又宣了方铮进宫,屏退了左右,不知二人谈论些什么。”

太子叹了口气道:“孤这一步走得太急了。刘长生一死,岂非显得孤在欲盖弥彰了么?”

范瑞低声道:“殿下请恕在下放肆,刘长生必须死,他若不死,等皇上审问他时,他肯定会攀咬出殿下,那时可就大事不妙了。如今死如对证,皇上纵然对此事有怀疑,也没办法查证。殿下只消安心等此事平息便是,仅凭怀疑,皇上是不会对您怎样的。更何况…更何况如今殿下手中掌握的力量不小,就算皇上要废黜殿下,却也不得不思量一番。我们与潘尚书不同,他是仓促起事,而我们,已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

“东风就是大臣们的倾向和拥护,殿下若得到文臣们的支持,又有武将们的效忠,届时百官上书,请求皇上禅位,皇上恐怕也无法可施。届时殿下兵不血刃得登大宝,避免了父子相残,就算京中的福王,和外地就藩的几位王爷,他们也无话可说…”

太子闻言笑了,笑得很开心:“给孤下帖子,请朝中几位老臣来孤的府中,孤欲与各位老臣饮宴一番,孤还有几件朝政不懂如何处理,顺便向各位老臣请教,呵呵…”

“殿下英明,朝中因潘党谋逆一案,大批官员获罪,很多候补官员被临时提拔上来,若殿下能取得朝中老臣的好感,然后再拉拢这批毫无根基的新晋官员,殿下之大事可成矣…”

“多谢先生提醒,孤知道怎么做了,呵呵…”

※※※

方铮出宫时已近深夜,秋星稀淡,月色无光,晚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在空旷的西宫广场上肆意呼啸。

方铮缩了缩脖子,浑身打了几个冷战。

今儿可真是典型的月黑风高之夜啊,这么冷的天气,适合在家里舒舒服服烤着炭火,老婆再给我烫壶酒,弄几样小菜,一边搂着老婆,一边喝着小酒,啧啧,爽啊!赶紧回家去!

皇上宣方铮进宫时,方铮是一路走来的,这会儿回去也没马车。方铮将衣衫的领口紧了紧,双手抱胸便往家里走去。

离家还有一里路左右,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显得很是急促。

方铮回头一看,见两个太监模样的人赶上前来,见到方铮,二人面色一喜,赶紧叫道:“方大人,方大人请留步!”

方铮缩着脖子,朝手上呵了口热气,然后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手,问道:“干嘛?”

两名太监已走到方铮身前,陪着笑道:“方大人,幸亏您还没走远…皇上口谕,宣方大人再次进宫,有要事相商…”

方铮不满的皱起了眉:“不是刚从宫里出来么?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瞧这天气冷的,我被冻死了谁赔?”

太监呵呵陪着笑:“大人息怒,咱家也是奉旨行事,这么冷的天,咱家也不愿出来受冻呀,还请大人莫为难咱们这些奴才了…”

旁边一个太监个子略高,闻言有些不耐烦道:“方大人,赶紧走吧,你不会想抗旨不遵吧?”

话音刚落,最先说话的太监不着痕迹的瞪了那高个儿太监一眼。

方铮打量了一番高个儿太监,嘿嘿笑了一声,道:“得了,我今儿就鞠躬尽瘁一回,再进一次宫吧,两位公公请前面带路…”

两名太监明显松了口气,急忙殷勤的让开路,一名太监在前带路,另一名太监则不远不近的跟在方铮后面,二人将方铮夹在了中间。

方铮浑然未觉,一路上仍在随口聊着天。

“两位公公贵姓呀?”

前面领路的太监闻言回头一笑道:“不敢当,咱家姓黄,后面那个姓李,贱名不值一提,呵呵。”

“哦,久仰久仰,不知二位公公是哪位管事太监的手下?本官与宫里管事的几位公公关系都挺不错的,待会儿本官为你们美言几句…”

“呵呵,多谢大人提携!咱家乃副总官曹公公手下打杂的。”

“哦,老曹啊,我和他太熟了。哎,听说前几日他给万岁爷端茶时不小心打翻了杯盖,万岁爷打了他一顿板子,现在他好些了吗?”

“啊?这个…承大人过问,曹公公好多了,养伤这几日还时常提起大人您呢…”

“那就好,哎,好好的干嘛走巷子?前面不远就快到宫门了啊…”

快到宫门时,前面带路的太监将方铮带进了一条深邃黝黑的小巷。

太监回头笑着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此时深夜,宫门已落锁上闩,任何人不得进出,咱们得先去禁军值夜将军那儿报备,查验身份后才能进宫…”

方铮一脸恍然:“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规矩呢,呵呵,本官还从未深夜进宫过,倒让二位公公见笑了…咦?那是什么?哇!快看!外星人!”

两名太监一楞,不由自主随着方铮惊奇的目光朝夜空望去。

夜空秋星稀淡,云厚无月,所谓外星人,芳踪杳杳。

趁着两名太监发愣,毫无预兆的,方铮暴起身形,手中紧紧捏着一块大石,回身狠狠朝后面跟着的太监头上砸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太监应声倒地。——别问他手里的石头从哪儿冒出来的,它永远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解决了一个,方铮不敢大意,同时飞起一脚,狠狠朝前面领路的太监胯下踹去,那太监顿时手捂裆部,满面痛苦的弯下腰惨叫不已,身子弓得像只虾米一般。——出招之犀利,部位之准确,已然深得长平身边女侍卫之真传。

方铮扔掉手中的石头,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弯下腰,拎住两名太监的领子,将他们拖到巷子口。

两名太监一个已经昏迷,另一个仍捂着裤裆惨叫着。

“说吧,谁指使你们来的?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们。”方铮冷笑道。

太监仍在满地打滚哭叫。

“再装我可又动手了啊,这回彻底废了你个假太监…”

太监立马住了嘴,喘息了好大一会儿,才嘶声道:“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铮冷笑道:“你们的演技太流于表面了,玩这一套,老子才是祖宗,你们在我面前玩这个,岂不是班门弄斧?”

“我…我们到底哪里露了破绽?”假太监不甘心的问道。

方铮得意地笑道:“你们露了太多破绽了,首先,皇上下过旨,我可以随时入宫参奏机要,根本用不着向什么禁军值夜将领报备,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你们这两只傻鸟难道没听说过?”

“还有呢?”

“还有嘛,曹公公最近活蹦乱跳,活得很滋润,根本就没挨板子,说你们傻你还不承认,言多必失懂不懂?不知道的事情就别胡乱搭腔,会害死你的。”

假太监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受伤所至,还是被方铮打击了信心。

“还有吗?”

“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这个破绽让我见你们的第一眼就发现你们是冒牌货了…”

“什么破绽?”

方铮笑眯眯的走到另一个昏迷的太监面前,蹲下身,指着他嘴边冒出的一圈淡淡的青黑胡茬子,嗤笑道:“你见过长胡子的太监吗?不是我说你,没见识也要有常识呀…”

方铮摇头一笑,接着狠狠朝假太监踹去,一边踹还一边骂道:“妈的!居然敢把老子骗进巷子敲闷棍,你不知道老子是敲闷棍的行家吗?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不专业的小蟊贼了…”

假太监被踹得嗷嗷痛叫,方铮踹了一会儿踹累了,便停了下来,喘息着问道:“说吧,你们受谁指使?想将我弄到哪里去?你现在不说,待会儿我手下来审问你,你可没那么轻松了…”

假太监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望着方铮的目光忽然变得非常诡异。

接着他笑了,笑容很古怪:“方大人,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方铮一楞:“什么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铮心中一凛,耳边一声突兀的呼啸忽然而至,方铮下意识将双手飞快的抬起,打算护住头部,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只觉得后脑部位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接着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倒地,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昏倒前的最后一刹,方铮在心中哀叹:“妈的!阴沟里翻船,老子还是被人敲了闷棍…”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方少死了?

中午时分,皇宫的大门敞开着,早朝刚散,三三两两的大臣们迈着矜持的官步,缓缓踱出了西宫门,然后纷纷登上马车或官轿,也有的官员则径直迈着步子,往各自的衙门走去。官员们一边走一边谈笑着,商量晚上下了差之后,相约到秦淮河的哪艘画舫上,叫上几个红牌姑娘,好好放松一下。

这是平凡的一天,外无战事,内无民乱,早朝上处理的都是一些内政之事,如今皇帝老迈,太子监国,华朝的新老两位主人同坐大殿之上,繁杂的政事很快便处理完毕。

官员们聚集在西宫门口,正互相拱手而别之时,一辆豪华的马车风驰电掣而来,马车是四马双轮,鎏金的车辕,镶嵌着银边花饰的车蓬,车蓬外还雕刻着几只金色的振翅欲飞的凤凰。官员们的眼光何等毒辣,见到这奢华至极的马车,立即便知马车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华朝等级森严,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规定,不能超过规定的范围,否则便是逾制,那是很严重的罪名,够得上杀头了。敢用四匹马拉的马车,那是何等的尊贵?爵至国公都没那资格呀。

有眼尖的老臣一瞥马车,忽然惊道:“咦?那不是长平公主殿下的马车吗?这还是上月公主出嫁之时,陛下亲自御赐给她的,公主殿下怎么了?好象有什么急事要入宫…”

眨眼之间,马车已奔到西宫门口,丝毫不见减速。众官员纷纷向两旁躲避,有个闪避不及的官员被车蓬狠狠擦了一下,顿时惨叫出声。

车蓬内,长平公主清冷的声音斥道:“都给本宫闪开!别挡本宫的道!”

声音中隐含着几分焦急。

众官员还来不及见礼,马车已飞快的驰入宫中。

皇上的寝宫内。

刚散了朝的皇上有几分疲惫,斜斜的倚在牙床之上,任由李贵妃给他轻轻揉着酸痛的腰脊。

李贵妃四十多岁,虽说人已至中年,而且还生下福王和长平一对儿女,可她丰韵仍未减当年,一颦一笑,艳光四射,再加上她性格温婉,从不争宠,为人低调,在后宫中人缘很好,也深得皇上喜爱。

“爱妃啊,看来朕真是老了,以前早朝,朕便是坐上一整天,也浑然无事,现在稍微坐个把时辰,全身就疼痛不已,唉,不服老不行啊!不知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皇上叹息道,语气不胜感慨唏嘘。

“皇上,快别这么说,不吉利!您正当壮年呢,宓儿刚成亲,您不等着抱外孙儿吗?”李贵妃声音柔柔糯糯,有一股江南女子婉约的风情。

皇上闻言眼睛微眯,呵呵笑道:“朕倒真想看看,方铮和宓儿生的儿女,更像谁一些,像咱们宓儿还好,若像方铮那贼眉鼠眼的模样,那就大事不妙了…”

李贵妃轻轻捏了皇上一下,嗔道:“瞧您说的,那是宓儿的夫君,对皇上您忠心耿耿,对臣妾也孝顺,时常送些礼品,嘴巴又讨人喜欢,您怎能这么说他?”

李贵妃这个岳母娘对方铮印象一直还不错,所以处处维护他,当然,这也跟方铮三天两头入宫请安,大拍岳母娘马屁有关。皇上赋予方铮随时入宫参奏机要的特权,方铮都用在讨好岳母娘上去了。

皇上哈哈一笑,正待开言,却见宫门处绿光一现,长平身着浅绿色长髦,门也没敲便匆匆闯了进来,进门之后未给父皇母妃行礼,先在宫内四处打量寻找了一番,神色显得颇为焦急。

皇上见长平进来,不由宠溺道:“宓儿,你这孩子,嫁了人还这般毛毛躁躁,到底怎么了?”

长平收回寻找的目光,急道:“父皇,我夫君昨晚一夜未回家,您是不是留他住在寝宫了?”

皇上不悦道:“胡说!方铮是外臣,怎可住宫里?昨晚朕召他入宫商议事情,大概子夜时分他便出宫去了。”

李贵妃将长平神色焦急,不由关心道:“宓儿,方铮一夜未回家?他可曾托人带了口信回来?”

长平神色凄然的摇头,随即又怒冲冲的瞪着皇上:“父皇,他是不是得罪您,您把他关起来了?”

皇上闻言哭笑不得:“好好的朕关他干嘛?昨晚子夜时分他便出了宫,不信你可去问问昨晚的禁军值夜将军嘛。”

“那他会去哪里?嫣然已搬进了方府,他也不可能住花牌楼的外宅呀…莫非,莫非他去了凤姐那里?”

长平灵动的大眼骨碌一转,随即美目中泛上几分怒色:“这个没良心的混蛋!人家担心得一夜未睡,他倒好,跑出去跟那狐媚子勾勾搭搭!家里这么多妻妾了,他要娶多少个才肯罢手?”

恨恨的跺了跺脚,长平招呼都不打,一阵风儿似的又跑出宫去了。

皇上和李贵妃相视苦笑,这孩子做事一贯风风火火,不知她与方铮是怎生相处的。

带着一票女侍卫,长平找上了如玉斋,由于如玉斋是自家夫君的产业,长平不敢在店内造次,只将凤姐连拉带拽拖进了后院。

逼问一番过后,看着凤姐急得泪珠直落的俏脸,长平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凤姐再三发誓,说好几日都未见过方铮了,并一再询问长平,方铮到底怎么了。凤姐神色之中流露出的焦急和深情,绝不似作伪。

长平楞楞的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对凤姐连珠炮似的发问理都未理,直到现在,长平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

没在宫里,没回家,也没在凤姐这儿,这个混蛋会去哪里呢?

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夜不归宿?

长平一咬牙,吩咐女侍卫统领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分批分队搜查京城内每家青楼妓馆,还有秦淮河的画舫,一家也别错过!谁敢拦着,就给老娘狠狠的打!”

长平知道方铮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从来不赌博,所以城内的赌档倒是可以忽略了。

女侍卫统领也有些急了,公主的驸马对她们这些侍卫都不错,虽说平日里总是色眯眯的瞄着她们的身子,特别喜欢盯着她们的胸部和腿使劲看,看得口水直流也浑然未觉,就算被她们发现了,那家伙也毫不脸红,若无其事转了转眼珠子,接着下一秒又去看别的女侍卫。

可除了这些小毛病外,驸马对她们还是很照顾的,长平出嫁,女侍卫们也住进了方府,无论衣食住行,驸马都尽量给她们安排最好的,而且以方府的名义给她们发月俸,跟她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现在听长平的语气,驸马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是流连于青楼而忘返,这让侍卫统领心中也又急又气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胸间。

众侍卫飞快的分好工,接着便出发找人去了。

长平狠狠跺了跺脚:“若让老娘发现你睡在哪家不要脸的青楼姑娘怀里,你就死定了!看老娘掐巴不死你!”

银牙暗咬,长平甩了甩头,便风风火火出了如玉斋。

凤姐急了,跟店内伙计招呼都没打,也跟着长平出了门。

“我找我家夫君,你跟着干嘛?”长平娇俏的瞪了凤姐一眼,不高兴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