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传奇纨绔少爷/穿越之纨绔少爷上一章:第 162 章
  • 传奇纨绔少爷/穿越之纨绔少爷下一章:第 164 章

韩亦真美目浮上几分怒色,恨恨盯着方铮,美人一嗔一喜皆含万千风情,可盯着方铮的目光实在不能称得上什么“情根深种”,倒是用“千刀万剐”还比较靠谱儿…

方铮犹自滔滔不绝的拒绝美人的“深情”,说得口水四溅,投入忘形。

“韩小姐,你还是回去吧,方某何德何能,能蒙你如此垂幸?小姐如此美貌,方某人何忍拒之?实在是家有正妻,与方某相知相爱,我不能辜负于她,只好忍痛舍了小姐这番深情…”方铮满面悲苦之色,说到舍了她的深情时,竟然忍不住差点真落下泪来,如此绝色美人,若真舍了她这份深情,于心何忍?这么好的大白菜,将来也不知会被哪个王八犊子给拱了…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此刻的方铮,心中亦是愁肠百结,端的难受之极。

要不,干脆待会儿送她一包烈女吟,让她下到我的酒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她把我推了,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韩亦真冷冷望着他,忽然道:“你说完没有?”

方铮抹着眼泪,悲声道:“还有几句,你等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你不必说了,换我来说。”韩亦真冷冷打断了他,道:“我此来特意跟随钦差前往扬州,以助钦差大人办案,肃清江南官场民间,你不必如此为难,因为根本没什么好为难的,若非父亲之命,就算杀了我,也不愿跟你走在一起,你当可放心。”

“啊?”方铮脸上糊着眼泪鼻涕,神情错愕,呆呆的望着韩亦真,久不发一语。

合着老子表演这大半天,纯粹是自作多情来着?

恨恨剜了韩亦真一眼,方铮甩了甩袖子,满脸悻悻之色,朝着四周想笑又不敢笑的侍卫大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被拒绝吗?全军开拔!哼!”

※※※

大军继续前行,韩亦真所乘的马车入了中军,不紧不慢的跟在方铮的马后,韩亦真悄悄掀开马车珠帘一角,瞧见方铮骑在马上,不时气哼哼的嘀咕几句,又不时朝天竖着中指比划,悻悻之色溢于言表,韩亦真见状,紧绷的俏脸却露出几分笑意,嘴角也牵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分外撩人心弦。

“小姐,你真不喜欢他么?”马车内,韩亦真的贴身丫鬟竹儿悄悄问道。

韩亦真闻言,刚露出笑意的俏脸顿时又紧紧绷了起来,板着脸冷声道:“我恨不得将这无耻之人千刀万剐,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你莫胡说,让人听到,还以为本小姐眼光多差,上不得台面…”

竹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是疑问丛生:小姐从未对陌生男子假以辞色,可方才小姐明明看着那方大人的背影露出了笑容,这…难道不是喜欢他么?

大军行进不多时,温森忽然拨马凑到方铮身边,反手朝后一指,道:“大人,又一辆马车来了…”

方铮抓狂道:“又是哪家小姐找我呀?老子在苏州没欠那么多风流债吧?”

挥手命大军停住,方铮拨转马头朝后望去,却见又一辆豪奢精美的马车急促向大军行来。

负责后队警戒的侍卫这回都识趣,拦也不拦了,侍卫们望向方铮的目光都充满了敬意和钦佩,方铮在侍卫们的目光中幸福的纠结。

马车还未停稳,方铮刚要迎上前去,却见马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男子,他身材高挑修长,头上松松挽着一块方巾,身着玄色长衫,腰系玉带,玉带上悬挂着一块极为讲究的玉佩,再一仔细看他面貌,此人唇红齿白,面若冠玉,举手投足间尽显华贵气质,端的是位年少风流的俊俏人物。

实话实说,这位年轻男子委实比方大少爷英俊了几分,这让方铮心中很有些不爽,一股酸溜溜的嫉妒滋味从心底渐渐往上翻涌,一直涌到嘴里,稍一咂摸,便觉得满嘴酸味,很不好受。

方铮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小白脸都是银样镴枪头,人长得越帅,他那话儿就越不行,女人跟了他等于守活寡…”

温森急忙附和道:“对对对,大人之言很有道理,长得英俊有何用?女人许配丈夫,就应该找实用的,正如大人这般持久坚挺者,才是天下万千女子竞相追逐的良人之选呐!”

方铮闻言大喜,欣慰的拍了拍温森肩膀,以示嘉许,方才那点小小的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男子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方铮身边的侍卫便尽皆吃惊的看了这位钦差大人一眼,目光很是复杂,除了钦佩之外,还多了几分暧昧的色彩,让方铮如同活吞了只苍蝇似的,很不舒服。

方铮一惊,张了张嘴,辩道:“我…不认识他…”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嘴,他发现这事儿解释起来多么的苍白无力,而且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幸好,年轻男子跳下马车后,看也不看方铮一眼,径自走到韩亦真的马车前,他两眼通红,满面悲切,紧紧咬着下颚,腮帮子高高鼓起,显得很是愤怒的样子,他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如同入了定一般。

温森见状皱了皱眉,小声对方铮道:“大人,此人太过无礼,要不要属下叫人把他叉走?”

方铮摇摇头,嘿嘿坏笑道:“急什么,反正不关咱们的事儿,我倒想看看热闹,不用猜就知道,这多半是桩桃色纠纷,嘿嘿…”

韩竹老头儿使劲想撮合他和韩亦真之间的姻缘,可方铮自己明明白白知道,他对韩亦真根本没什么男女之情,同时他也知道,韩亦真对他更没好印象,所以他此刻才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心安理得的看这出古装狗血言情剧,他乐呵呵的骑在马上,单手托着下巴,擎等着男女主角来几句深情的对白:“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冷酷,哪里无理取闹?”

“…”

“…”

周而复始无穷匮也,如此也算给钦差大人寂寞的旅途上添个乐子。

只可惜预想中的狗血深情对白并没发生,年轻男子静静在马车前站了一会儿后,却又转过身,直直朝方铮走来。

“你就是朝廷钦差方铮?”年轻男子死死的盯着方铮,语气充满了愤怒,隐隐含着几分傲慢与…偏见?

方铮一楞,他才刚摆好看热闹的姿势,打算找一乐子来着,怎么好好的自己又变成桃色纠纷的主角了?戏码不对呀!

方铮还未答话,一旁的温森已大怒,喝道:“大胆!钦差大人身份何等尊贵,尔竟敢直呼其名,不要命了?来人…”

方铮伸手一拦,努力挤出一副宽宏大量的笑脸,道:“不错,本官正是方铮,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年轻男子冷冷一哼,毫不畏惧的直视方铮,怒声道:“好个钦差大人,下江南才几日,便将整个江南闹得乌烟瘴气,这也罢了,你还夺人妻子,辱我世家,敢问方大人,皇上派你下江南,是叫你来娶妻纳妾的么?”

此言一出,方铮身旁的侍卫尽皆勃然大怒,锵的一声,抽刀出鞘,面容不善的盯着年轻男子,只待方铮一声令下,便欲将其斩于马下。

方铮闻言大吃一惊,倒是忽略了此人语气中的不敬之意,吃吃道:“你说什么?夺人妻子?我…我夺谁妻子了?”

年轻男子冷哼,张嘴待言,便听马车内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叶世兄,你这又何苦…”

纤手掀开珠帘,露出韩亦真清冷的俏颜,年轻男子凝目望去,仿佛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愤怒的神色一扫而空,脸上浮起几分红潮,目光痴迷的盯着韩亦真,半晌说不出话来。

丫鬟竹儿扶着韩亦真下了马车,走到年轻男子面前,叹道:“叶世兄,世上之事,安能尽皆如意?不如归去,你我之事,我父亲早已修书至杭州叶府,其中究竟,你回杭州,令尊当会清楚告之于你…”

方铮也下了马,他想做个非礼勿听的君子,装模作样走开几步之后,忽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我当君子呀?别人都指着我鼻子指责我夺人妻子了,我已经成了事件的主角之一,我干嘛还要走开?

想到这里,方铮原地转悠了一圈,又转了回来,堂而皇之的踱到韩亦真身边,清咳一声道:“这个…亦真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他妈怎么就成了…咳咳,小生失态了,小生怎么成了夺人妻子的恶徒了?还请亦真妹妹不吝相告。”

年轻男子闻言怒目瞪向方铮。

韩亦真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道:“这位公子,乃江南杭州叶家的二公子,名叫叶敏之,叶家与我韩家乃是多年世交,方大人此次若没下江南,恐怕…民女已是叶世兄的未婚妻了…”

古来女子谈及自己婚嫁之事,出于矜持或面薄,难免羞于启口,可韩亦真却毫不避讳,侃侃而谈,足显世家子女之雍容大气。

方铮闻言一楞,接着很快便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多半是韩竹之前许过将韩亦真嫁予这位叶敏之公子,可后来自己下了江南,与韩家交好,韩竹便又生了别的心事,从大局来说,韩家投靠朝廷,等于间接的得罪了江南的世家,也许叶家也对韩家的举动深为不满,正好韩竹见女儿与钦差大人打打闹闹,像一对欢喜冤家,于是干脆把老脸装进了兜里,直接向叶家悔婚了。

但是瞧眼前的情形,叶家这位二公子对韩亦真似乎情根深种,在韩竹面前他是小辈,韩竹悔婚,叶敏之拿他没办法,只好坐着马车循着韩亦真的足迹一路追来,狗血一点来说,这家伙是为了挽救原本属于他的爱情,顺便指责方铮这个横刀夺爱的恶人。

想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方铮不由满腹委屈,合着我在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我他妈忒冤了!找谁说理去呀?泰王还等着老子去逮他呢,这会儿又陷入了桃色纠纷之中,瞧这事儿乱的!

无奈的笑笑,方铮走上前,想拍拍叶敏之的肩,叶敏之怒哼一声,身子一扭,躲开了方铮的手。

“这位未婚夫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和韩家小姐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瞧瞧我这张脸,多么真诚,对吧?你真的误会我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叶敏之不由怒火万丈,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望着方铮的神色愈发痛恨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拢在袖子中气得直发抖。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本是世上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方铮能理解叶敏之的心情,罗月娘当初被二龙山那个姓杨的土匪围攻之时,他的反应比叶敏之更激烈。所以身为钦差大臣,他倒也没摆架子,仍好言好语相劝。

“这位未婚夫兄,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听我好好跟你解释,我真是被冤枉的,你瞧,韩家小姐对我也没好脸色,就算我想夺,我也夺不走呀,叶公子你可千万别误会,其实吧,我也是个受害者呀…”

“啊…叶公子,有话好好说,你的眼神好吓人,小生有点怕怕…啊!叶公子,你别挥拳头,我人比你多,你打不赢我的,我是一个讨厌暴力的人…”

“啊…叶公子,你戳到我了,袭击钦差可是要砍头的,咱们斯文点行么?…叶公子,啊!叶…靠!姓叶的孙子哎,你丫再动手信不信我扁你?”

“哟嗬?还真敢动手?妈的!老虎不发威,当老子病猫呢?来人,给老子削他!打得连他老妈都不认识!”

“…”

侍卫早等着方铮这句话了,闻言二话不说上前猛揍。叶敏之顿时像一叶可怜的扁舟,很快便被侍卫的拳山脚海所淹没。

方铮铁青着脸,浑身气得直哆嗦,心中只觉得既委屈又愤怒,俊脸时青时白,憋了半天,才从齿缝中憋出几个字:“…老子讨厌暴力!”

第三百二十八章 钦差发怒

通往扬州的官道上,旌旗蔽日,黄尘漫天。

黄尘漫天是因为侍卫们正在群殴叶家二公子。

“扁他!给老子使劲的扁!”方铮气焰非常嚣张,做官以前,他本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人称京城“方太岁”,做了官后,由于怕失了体面,嚣张跋扈的性子才稍有收敛,今日被人无端冤枉,方铮骨子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性子又开始抬头,官道边,方铮高高撸着袖子,全然不顾官员形象,气急败坏的指使着侍卫们痛揍叶二少。

叶敏之知道方铮的身份,他也很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他甚至明白得罪了钦差,叶家将会是个什么下场,几乎人人都认定钦差这次下江南准备找个不开眼的世家开刀立威,叶二少爷好象生怕钦差方大人找不到借口似的,瓷嘛二楞的主动送上了门。

明白归明白,可叶二少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钟爱的女人被人仗势夺走,自认为已经是个男人的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他仍然不顾后果的追来,并且与方铮发生了冲突,结果很显然,胳膊,真的拗不过大腿…

不过叶二少倒也算是条汉子,在侍卫们砰砰乓乓的拳打脚踢中,仍在破口大骂:“方铮!你这狗官!夺人妻女还仗势欺人,我杭州叶家跟你没完!”

韩亦真扯着方铮的袖子急道:“方大人,快住手!杭州叶家与我韩家乃多年世交,你此举将陷我韩家于不义!”

方铮气得在一旁直跺脚:“我冤呐!我他妈冤死了!谁夺你妻女了?你丫满苏州城打听打听去,我和韩家小姐比青菜豆腐还清白,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韩亦真闻言羞怒道:“你…你闭嘴!”

叶敏之满身伤痕,喘息着抬起头,对方铮的解释充耳不闻,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他望着面容清冷的韩亦真,目光中的痴情如同烈火一般灼热。

“小妹,你…你真要嫁给这狗官么?你我认识十余载,两家一直交好,莫非我对你的情意,你从没看在眼中?”叶敏之嘴角满是血迹,声音嘶哑道。

韩亦真面容紧绷,冷冷道:“叶世兄,你今日之举,委实孟浪了,男女姻缘,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从未许过亲事,我韩家也未曾收过你的聘礼,我韩亦真仍是未嫁之身,世兄何出‘夺人妻女’之言?”

叶敏之怒道:“可我是真心爱慕你,而这狗官凭什么?他家中已有正妻,仗着他有权有势,却还想纳你为妾,你跟着他会幸福么?你把我对你的一腔情意当成什么了?”

韩亦真一甩袍袖,冷声道:“叶世兄,我从小就只把你当作兄长般看待,你对我有意那是你的事,我却不能勉强自己对你有意,世上之事,不是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的,至于这位钦差大人,他也不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这件事情是个误会,家父已修书至杭州叶府,信上已将此事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是回去问问令尊大人吧。”

方铮被叶二少一口一声“狗官”气得浑身直哆嗦,剑眉一竖便想叫人继续扁他,但他看了韩亦真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可目光中却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方铮重重叹了口气,满腹悲愤之情顿时化为乌有。

原本以为是一出男女纠缠的言情剧,没成想演变成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实在是大出方铮意料之外,方铮觉得自己在这中间无端端做了回小人,恶霸的角色,偏偏人家根本不信他的解释,这日子过得真憋屈!

“住手住手!别打了!收拾收拾,让这家伙滚蛋,老子还就不解释了,爱咋咋地!”方铮哼了哼,一甩袖子,再也不理叶二少,转身就走。

众侍卫听得方铮下令,纷纷住了手,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叶敏之一眼,回到队伍中,方铮大手一挥,钦差仪仗继续前行,长长的官道上,黄尘渐渐散去,叶二少鼻青脸肿,不停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他无力的躺在官道中间,俊俏的脸庞极度扭曲,显得分外狰狞,与方才顾盼风流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睛死死盯着钦差仪仗消失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怨毒光芒。

“方铮,你会付出代价的,我发誓!”

※※※

拉车的马儿加快了脚步,赶上了方铮骑的马,一车一马在官道中并驾而行。

韩亦真掀开了马车窗户的帘子,看着方铮骑在马上,一脸委屈憋气的样子,她不由轻轻一笑,笑容如春日的花儿般绽放,令人惊艳心动,可惜方大少爷沉浸在委屈中,丝毫没有注意到。

“方…方大人,此事…是家父没考虑周全,让方大人受委屈了,民女代家父赔罪。”

唯一能理解方铮委屈的,大概也只有韩家这位三小姐,同为当事人,韩亦真当然也知道韩竹欲与方家结亲,而方铮却拒绝了,理由是不忍辜负家中妻子。

得知方铮拒绝的理由后,韩亦真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一回,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少年臣子,为了不辜负妻子而拒绝纳妾,这样的男子不能说没有,但至少也是凤毛麟角,很是难得,韩亦真不由对他高看了一眼。

当然,一码归一码,佩服他对妻子有情有义的同时,韩亦真仍然很不认同此人言行如无赖泼皮般的作风,所以她也一直未给他好脸色看。

方铮骑在马上,侧头斜睨了她一眼,气哼哼的道:“算啦,误会嘛,当老子倒霉吧。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觉得吧,我现在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君子,不过我发誓,这辈子只做这一次君子,君子这职业,一般人做不来的…哎,我怎么老觉得君子和冤大头这两种职业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说,孔老夫子定义‘君子’的时候,该不会在说反话吧?老头儿够损的啊…”

韩亦真噗嗤一笑,接着发现不妥,又板起脸,道:“方大人,此事是不是可以不追究了?”

方铮一楞,接着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韩家与叶家是世交,若真要追究叶二少对钦差不敬之罪,势必会造成韩叶两家翻脸成仇,这是韩亦真所不愿看到的。

方铮咧嘴笑道:“算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那家伙估计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主儿,我何必跟他计较?”

韩亦真略感惊奇的抬起头,透过狭窄的车窗,看了方铮一眼,目光中的含义有些复杂。

方铮见她看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韩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丝毫不讲道理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谁得罪我我就灭谁的那种恶霸型官员?”

韩亦真沉默不语。

她还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自从认识方铮以来,他所言所行给她造成的印象,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做事情很专横,连皇帝的圣旨都没请,就自作主张将江南七府的知府全部抓了起来,他也很贪婪,江南七府的知府们送给他的金银珠宝装了好几车,他面不改色的全部笑纳,同时他还很无赖,公然轻薄于她,事后却矢口否认,完全不认帐…

可今日他却轻易放过了袭击侮辱他的叶敏之,这倒真的让她感到惊奇了。

要知道他是钦差大臣,是代表天子的,其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叶敏之虽出身世家,可他仍只是个白身,一介平民,平民袭击侮辱钦差,这罪名若真要追究起来,足够可以令叶敏之死个百十回了,方铮如此轻易放过他,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

“方大人,你真的宽宏大量,不计较叶敏之冒犯你的事了吗?”韩亦真睁大眼睛瞧着他,美目泛起几分动人的神采。

方铮笑道:“我没那么伟大,他骂了我,我也打了他,这事就算完了,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韩亦真咬了咬下唇,难得的现出娇俏的模样:“可是…你是堂堂钦差,不觉得官威受损么?”

方铮不屑的撇嘴道:“狗屁官威!老子从来没把这破官儿放在心上,要我做我就做,不要我做拉倒!我不像别的当官的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你骂了我,我打了你,行,这事儿就解决了,做人做事别搞得那么复杂,遇事说事,能解释就好好解释,不能解释就开打,别拿所谓的官位身份来唬弄人,在真正的英雄好汉面前,身份根本唬不了人,在那些孬种面前抬出官位身份,只能说明我把自己降到跟孬种一个档次了…”

方铮嘿嘿一笑:“所以说,吵架打架动不动就抬身份出来吓唬人,这种行为跟小时候打输了架哭着找大人告状一样没品,像我这么追求高品位生活的翩翩美男子,怎会干这么没品的事?”

韩亦真深深的看着方铮,目光不经意间散发出异样的神色,抿着小嘴笑道:“方大人,民女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看来一个人再是卑劣,总还是在他身上找得到优点的…”

方铮俊脸瞬时黑了下来:“哎,你这夸我还是损我呢?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韩亦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如花儿般艳丽脱俗的笑颜,如同阴霾中透射出来的一丝阳光,令方铮情不自禁的一呆,接着大流口水。

韩亦真一见方铮一脸猪哥模样,顿时将笑脸一收,冷声道:“登徒子,你在看什么?”

方铮恢复了表情,骑在马上一本正经道:“我在深深的思考,就这么放过叶家二公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韩亦真惊道:“你还想怎样?”

“我觉得吧,叶家肯定是有钱人家,叶敏之身上也肯定带着不少银子…反正打都打了,要不,再抢他一回?”

“你…你无耻!”

“我怎么无耻了?我一大家子要养活,这个要买珠宝,那个要买房子,我很缺钱啊…”

“总之你很无耻!”

“公然侮辱钦差大人,要扒掉裤子打屁股的哦…”

“你…混蛋!”

※※※

钦差仪仗走了三天,终于来到扬州城下。

远远望见那巍峨高耸的城墙,方铮轻轻舒了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这扬州城将是他巡视江南的最后一站,只待将泰王抓捕回京,将其余孽清剿殆尽,此行下江南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回了京城向胖子辞官,从此带着妻儿老小逍遥世外,漫游天下,无拘无束做他的华朝首富兼纨绔少爷,远离朝堂的钩心斗角和是是非非,他的人生才算是完美了。

仪仗即将快到城门时,城门的景象却令方铮大吃一惊。

只见扬州城门紧闭,无数百姓在城外徘徊叫骂,一队队巡城的衙门捕快和衙役手执铁链铁尺,如猛虎下山般,对百姓肆意打骂呵斥,不时从人群中揪出几个壮年汉子,问也不问便将铁链往其脖子上一套,城墙根下,倒跪着一排身戴铁链的汉子,他们一个个面有忿色,却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不敢发一语。

方铮见状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温森派人去了解情况,紧闭的城门忽然间打开,一名知府模样的官员急步走出城,向方铮的仪仗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神色颇有几分惶急,行走间也不见官员该讲究的从容气度。

“下官扬州府新任知府徐寿,率扬州大小官员,拜见钦差方大人!”

在徐寿的带头下,一干官员尽皆向方铮拜了下去。

方铮刚张嘴打算发问,却听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哭喊:“爹,爹!你们凭什么抓我爹?”

侧头望去,城门口,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正死死抓着一名汉子的手,汉子脖子上套着一条铁链,正被衙役们像牵狗似的往城墙根拖去,孩童抓着他爹的手死死不松,边哭边朝衙役大声责问,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百姓:“各位叔叔大婶们,求你们救救我爹吧,我爹他是冤枉的…”

衙役们脾气不好,见孩童哭喊,惹得他们心烦,于是一个耳光朝孩童抽去,孩童踉跄着摔在路边,仍然大哭不止。

方铮见状勃然大怒,喝道:“住手!”

身旁的侍卫早就气得义愤填膺,闻言急忙飞身上前,一脚将施暴的衙役踢飞,衙役惨叫一声,身子倒退着撞在城门的铜钉上,喉头蠕动几下,吐出一大口血,终于萎靡的倒了下去,足见侍卫下手多重。

正在肆意抓捕百姓的衙役们见状惊呆了,急忙撒手扔开了手中的铁链和铁尺,然后纷纷跪在尘土里,吓得头也不敢抬。

方铮冷冷的注视着这位扬州府新上任的知府,目光中的寒意令徐寿不自觉的冒出了一层冷汗,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开始不住的抖了起来。

抬眼扫视了一圈城外或坐或站着的百姓们,见他们都用惧怕的目光看着自己,方铮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那感觉比被人抽了一耳光还难受。

沉默良久,方铮骑在马上甩了甩袖子,冷冷丢下两个字:“进城。”

说完方铮便当先策马缓缓朝城门行去,理也不理犹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徐寿和扬州城的大小官员,马蹄飞扬,转眼便消失在城门内。

钦差仪仗跟着方铮浩浩荡荡进了城,只留下徐寿和扬州府的大小官员,在漫天的黄尘中,深深将头伏在地上,不敢稍动。

※※※

扬州的钦差行馆安排在瘦西湖之畔的绿荫馆内。

瘦西湖景色宜人,以清秀婉丽之风格独异于江南诸景,成为文人雅士们争相游览并以诗颂之的天下名湖。

绿荫馆位于小金山西麓,紧邻瘦西湖,馆前为青石广场,四周白石围栏,栏下建有水码头,停泊画舫渔船,风景绝佳,令人心旷神怡,由此可知,徐寿为钦差安排的住处,还是颇费了几分灵巧心思的。

可方铮却没心情欣赏这些怡人的景色,他现在满腔怒火,眼睛涨得通红,平日里惯来笑嘻嘻毫无正经的俊脸,已被怒火所掩盖,面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潮红。

“啪!”

进了行馆正堂,众人还未坐定,方铮便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众人一惊,吓得又赶紧站直了身子,没一个人敢坐下。

徐寿紧跟方铮其后,见方铮发了脾气,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在前堂正中面对方铮跪下。

“徐大人,你上任扬州知府几天了?”拍了桌子后,方铮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了满腔愤怒。

“回…回大人的话,自从扬州前任魏知府被大人抓捕之后,吏部紧急调派下官赴扬州上任,顶上知府一职,如今已是第十日了。”

“十天了?”方铮古怪的一笑:“才十天呀,看来徐大人真是天生当官的好材料,官威正隆呀,十天的功夫,便将这扬州城闹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徐大人,本官应该嘉奖你才是…”

徐寿饱读诗书,自是知道方铮这番话是反话,不由浑身冷汗淋漓,把头伏在地上,不敢再发一语。

方铮闭上眼,将头靠在椅背上,叹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在做官以前,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浪荡子,我干过很多缺德事儿,打架骂人,偷鸡摸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都干过,可惟独有一件事我不敢干…”

方铮睁开眼,挺直了身子,目光定定的望着徐寿,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欺负百姓!”

徐寿闻言一颤,冷汗顺着额头滴下,落到地上,浸成一团汗渍。

韩亦真站在方铮一侧,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中泛起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神采。

“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惟独却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什么水可载舟,水亦覆舟的大道理我就不跟你们讲了,我只告诉你们,我们当官以前,也只是个普通平凡的老百姓,跟城外那些见了官老爷就下拜磕头的百姓们没有任何区别。”

盯着大汗淋漓的徐寿,方铮悠悠道:“徐大人,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你读的书比我多,肯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告诉我,你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大肆凌虐,是何原因?若说不出个究竟,对不住了,徐大人,今日我便要借你项上大好头颅,去平复百姓们对官府的怨气。”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扬州除恶

方铮出身于平民,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平民出身,前世就不说了,在那人才多如过江之鲫的现代社会,他一个三流大学混出来的大学生,毕业之后更是平凡得比一粒尘埃还渺小,连工作都找不到,比平民更平民,简直可以叫难民了。

就算穿越到今世,他虽然是华朝首富之子,可这个社会并不是用钱来决定社会地位的,商贾之家处处受人歧视,真正说起来的话,他的出身甚至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越是出身社会底层的人,在阶级问题上就会表现得越敏感,这种敏感在特权阶级对弱势群体不公时表现得特别强烈。

所以方铮发怒了,扬州城外那些百姓们用畏惧的眼神望着他时,他觉得心头仿佛被刺痛了一般,这本不是一个公平的年代,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方铮不可能都管得了,但他绝不允许这种不公平活生生发生在自己面前。

徐寿跪在青砖地面上,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细汗。

看着方铮面若寒霜的脸,徐寿嗫嚅着嘴唇,惶恐道:“方大人,下官抓捕那些平民,事出有因,还请大人听下官细说。”

方铮笑了笑,笑容中含了几分杀气,这次下江南,胖子赋予他这个钦差先斩后奏之权,方铮有心想杀了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平复百姓的怨气。

“说吧,本官听着呢。”方铮抬着头,两眼望着前堂的房梁,悠悠的道。

“方大人,前几日大人派快马传递公文,言及泰王图谋不轨,贪墨江南七府税银,并暗中私练兵马,恐于朝廷社稷不利,嘱下官小心防范扬州城,追查泰王下落,并封闭泰王府邸…”

“不错,本官在公文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徐大人,本官要你追查泰王下落,并没有让你肆意凌虐抓捕平民百姓,这些平民百姓招你惹你了?或者说,你抓的那些百姓,长得都很像泰王?”

徐寿苦着脸道:“方大人容禀,这扬州本就是先皇封予泰王的藩地,泰王经营多年,扬州内外皆颂泰王仁义,泰王图谋不轨之事传扬开后,很多百姓甚至连地方的一些县令小吏也不敢相信,这几日,扬州知府衙门经常在深夜被人投递匿名信件,言及朝堂…朝堂奸臣当道,小人弄权,致使泰王平白蒙冤,被人诬陷,要求下官上奏天听,求皇上翻案彻查…方大人,扬州城目前已是疮痍满地,民变频生,下官若不用此法,恐怕…恐怕那些刁民真会做出杀官谋反的逆举,下官将百姓中的青壮男子抓捕入狱,为的就是镇压民乱,暂保扬州内外一时安宁啊…”

方铮和随行而来的众人闻言尽皆一惊,他们都没想到,泰王在封地居然有如此高的声望,自古谋反作乱之事,若主事之人在民间有了极高的声望,在百姓中有了牢固的群众基础,那他的谋反必会对朝廷造成巨大的影响和打击,看来泰王果真深谙其道,那些普通的百姓或许在当官的眼里看来只是一群不重要的乱民,刁民,命如草芥贱如狗,可若在心怀不轨的人眼中,这些普通的百姓就是他日起兵作乱的后方保障,他们是忠实的拥趸者,他们提供兵源,提供粮草,只要被作乱者随便煽动几句,他们就能在眨眼间完成从良民百姓到造反士兵的转变。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不是一句空话,很多时候,用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下,这句话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