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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回座之时,赵梁已被乱棍打出了绿荫馆。

方铮坐下端杯敬酒,在座的家主们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个直楞楞的盯着方铮,状若痴呆。

恢复了刚才温文尔雅模样的方铮搁下酒杯,颇为腼腆的笑了笑:“…那王八蛋欠扁!”

众家主这才回了神,急忙附和道:“对对对,此子狂傲,合该有此教训…”

方铮高兴坏了,眉开眼笑道:“你们也觉得我揍得对?”

“对对对,该揍,该揍!”

方铮迟疑道:“那…我叫人把他架进来,当着各位的面,我再揍他一回?”

“呃…不必了,不必了,大人辛苦了…”众家主满头黑线,跟你客气几句,你还当真了?

不过站在家主们各自的立场,赵梁确实应该清除出去,今日之宴,本是朝廷主动向江南世家示好的一个信号,泰王兵败,世家家主们正在对朝廷接下来的举动惶恐不安之时,意外接到这个示好的信号,大家自然大大松了口气,可今日赵梁在席间出言不逊,言语中对朝廷的敌意很明显,家主们纷纷心头不安,生怕代表皇上和朝廷的钦差大人以为赵梁是在各世家的授意下方有此举,到时钦差若把帐一齐算到他们头上,他们冤不冤呐?

所以方铮痛揍赵梁之事,虽不能说是大快人心,可至少也是顺合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的,于是方铮的粗鲁之举意外的没让家主们反感,他们反而觉得这位钦差大人爱憎分明,直爽磊落,方铮代表朝廷给家主们下的保证,也就顺理成章的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隔着水榭不远的行馆之内,韩亦真悄悄掀开帷幕一角,将水榭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见方铮丝毫不顾钦差大臣的体统,讨钱,揍人,什么事儿都干了,不由摇头苦笑:“这个不着调的混蛋,他就不能好好坐着跟人说话吗?”

一旁的贴身丫鬟墨玉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笑道:“大人好神武!把那赵家公子打哭了…”

韩亦真啐道:“去!小丫头你懂什么?他…委实太过鲁莽了,当着家主们的面打人,此举若引起众人的反感,怀柔世家的大计将功亏一篑,从而将世家推向泰王一边,江南将成为朝廷和泰王逐鹿争霸的战场,后果不堪设想…”

抬起美丽圆润的下巴,注视着水榭中与家主们谈笑风生的方铮,韩亦真美眸中忽又闪过一抹柔意,“…不过倒也不能说他做错了,怀之以柔,兼施之以威,令世家家主们思量得失之余,又心生忌惮,不敢忤逆,此举倒是误打误撞做对了…这个混蛋,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方铮丝毫没察觉不远处的行馆内正有一双黑亮动人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仍笑眯眯的端着酒杯,与家主们频频干杯,几言几语插科打诨之下,方才些许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宴席的气氛又恢复了一片欢腾热闹。

喧嚣之中,方铮缓缓搁下酒杯,搓了搓手,目注众人,笑道:“今日既然大家如此开怀,本官就再送各位一个好消息,与各位家主们忝助酒兴,如何?”

众人一楞,皆问道:“什么好消息?”

方铮眯着眼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各位的家族皆是根深叶茂,商场官场势力广布,说是呼风唤雨亦不为过,呵呵,可我知道各位心中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亲庸而疏能。我朝举士,为了防范世家势力太过庞大,从而对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加以各种限制,以防世家势大乱政,各位的子弟纵有经天纬地之能,却无法一窥官场门径,不得其门而入,此乃各位一直以来的心病,不知我说得对否?”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下来,水榭之内鸦雀无声,不少人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杯,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菜肴,不知在想什么。

方铮笑道:“…你们的势力一直都是借助外力,比如看好某个寒家士子,然后全力资助他,直到他读书考上了功名,当了官儿,他身上便打上了你们世家的烙记,从此尽心为你们所使,可是…别人再怎么为你们尽心尽力,他毕竟不是你们本族子弟,终归还是隔了一层亲疏,你们中间有人资助泰王作乱,实际上也是想将势力的触角伸进朝堂,泰王肯定也答应了你们不少条件,不过呢,泰王既然已败,他许下的那些条件自然便不能实现了…”

缓缓扫视众人,方铮一字一句道:“…泰王给不了你们的,我代表朝廷给!”

“什么?”众人楞了,面面相觑后,纷纷惊讶不已。

黄讷德小心试探道:“不知大人给我们什么?”

方铮笑眯眯的道:“功名,爵位,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众人静了一下,忽然个个面露惊喜之色,目光感激的盯着方铮,若非碍于世家家主的风度,恐怕众人会高兴得放声欢呼。

“不知大人此言可有详细说法?”黄讷德脸上喜色一闪,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问道。

方铮斜睨了他一眼,老狐狸,高兴就大声笑出来嘛,还装着这么淡定干嘛?

古时世人皆重功名而轻商利,在他们的观念里,赚千万家财,甚至还不如当一城门小吏,彼时人皆向往做官,官在世人心中代表了尊严,威风和权势,这是赚多少钱财都满足不了的社会现实。

今日方铮抛出这个重磅炸弹,不由令众人欣喜若狂,朝廷一直限制世家的势力,百余年来对世家若即若离,每年科考只从寒门中取士,基本断绝了世家子弟为官的途径,这也是诸多世家对朝廷不满的根本原因所在。

“本官昨夜请得皇上圣旨,皇上已答应,各世家可酌情挑选三名直系嫡亲子弟,免除科考程序,直接入朝为官,并且皇上给每家赐封伯爵爵位一名,由长子继承,世袭罔替…各位,意下如何?”

方铮笑眯眯的把话说完,众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欢呼,然后在黄讷德和韩竹带头下,众人纷纷起身,面向京城方向跪拜下去,三叩其首,遥谢吾皇万岁,感谢皇恩浩荡。

看到世家家主们欣喜的表情,方铮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世家,终于稳妥了。

给他们子弟几个官,封几个毫无实质意义的爵位,于朝政并无大碍,却极大的舒缓了朝廷与世家的紧张关系,若胖子励精图治,在几年时间内将国家治理富强,再缓缓施行削弱世家之举,那时国富民强,民心感沐皇恩,谁还愿意跟着别人造反?

方铮将众人感激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笑了,待众人情绪稍稍平静,方铮又笑眯眯的道:“…为官,封爵,皇上都愿意给你们,不过呢,皇上还说了,各家挑选出来做官的子弟,必须要去京城定居,呵呵,皇上将在六部之中为各家子弟挑选一个合适的官职,各位家主当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族中子弟总要挑选一些德才兼备之人才好,莫选些不学无术之人,进京为官却给各位家主脸上抹了黑,你们的面子不好看,皇上的面子更不好看,各位,本官说的是这个理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纷纷迟疑起来。

进京为官,在六部之中任职,听起来好象真的很不错,可往深处一想,这…等于是各世家要将嫡亲直系子弟送入京城为人质,届时江南若哪个世家心怀二志,朝廷讨伐之前,必定将其京中为官的子弟斩首祭旗,这位钦差大人好一手抛砖引玉之计!

众人正在迟疑之时,苏州韩家家主韩竹却忽然站起身,又一次面向京城方向跪拜下去,昂然道:“草民韩竹,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韩竹带头,众人不得不随着他再次跪拜,山呼万岁,并叩谢皇恩。

韩竹站起身,捋了捋长须,朝方铮笑道:“方大人,老夫明日便遣派长子,次子及三子前往京城,入吏部候差,届时还望方大人在京中多为照顾提携。”

众人见韩竹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送入京城,当下再无疑虑,有了方铮今晚这番招抚,他们本也没打算再与朝廷为敌,之前资助泰王,各世家无非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打算,但现在他们想要的,朝廷都能给他们,他们又何必再拎着全族人的脑袋陪泰王一条道走到黑呢?

众人细细思量之后,于是纷纷承诺,马上将嫡亲子弟送入京城。

方铮大喜,韩老头太给自己长面子了,如此识趣通达的老头儿,不做他的女婿好象真说不过去…

慢慢端起杯,方铮笑得很开怀,“各位请酒!江南风景迷人,这扬州的瘦西湖却犹占江南七分春色,如果各位家主不忙的话,不妨在扬州多游玩几日,本官陪各位四处走走看看,欣赏一下这扬州的秀美风光,如何?”

众家主闻言心头又是一凛,他们再也不敢小看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这家伙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蕴涵深意,一不留神便被他占了先机,他这厢开口留客,却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

想归想,众人已打消了与朝廷为敌的心思,对钦差的挽留,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方铮脸上笑意更深,端起杯与家主们频频敬酒,宴席的气氛又开始热闹喧嚣起来。

※※※

家主们尽欢而散,温森将他们各自安排在绿荫馆的厢房中住下。

绿荫馆内,方铮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梗,然后细细啜饮一口,稍解上头的酒意。

他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不知是满意手中雨前龙井的芬芳,还是满意今日与家主们相谈的结果,总之,他现在很开心。

韩竹坐在前堂的侧首,静静看着意气风发的方铮,老脸的皱纹愈加深刻,一双看似浑浊的眼中不时射出两道精光。

华朝开国百余年来,一直与朝廷关系忽远忽近,特别是近日几将崩溃的世家门阀,在这个年轻人的嬉笑怒骂之间,竟然轻易的抚平了,不仅如此,他更为朝廷将来逐步削弱世家的行动埋下了伏笔,不声不响的为谋反作乱的泰王掘下了坟墓,静等泰王自己躺进去…

自己以前对他的判断没错,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人,能坐上朝堂二品高位,爵至国公,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由方铮今日所行观之,朝廷是铁了心要削弱世家势力了,只是目前碍于泰王内乱,不得不对世家实行安抚之策,一旦泰王之乱平灭,新皇朝中根基稳固之后,也许下一个目标,便是将世家门阀对民间影响减到最低。

如此,韩家作为江南第一大世家,那时又该何去何从?

早在方铮下江南之前,韩竹便已想过这个问题。方铮来后,江南的动荡眼看就快平息,韩竹心底的思路也愈加清晰了。

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韩家该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何必在林中做那一枝独秀?

走出江南,未必不是一番新天地,若能与方家攀上亲事,他日韩家之富贵权势,岂是今日江南小小世家所能比拟?

芬芳的茶香雾气中,韩竹眼前依稀浮现悬挂于韩府前堂的黑木牌匾,——“不争”。

韩竹笑了,祖宗留下的训示,果然是处世之不二道理。

只是世事诡谲多变,何事该争,何事不该争,身为族长家主,韩竹必须有所取舍。

“贤侄,今日之宴,大有收获,老夫倒要先恭喜你了。”韩竹眯着眼轻笑道。

方铮看着韩竹脸上的笑容,不由头皮一麻,扯着嘴角干笑道:“韩世伯客气了,今日功成,全靠世伯您在中间斡旋调解,小侄这才达成所愿,若论功劳,世伯您才是第一功才对…咳咳,回了京城,小侄会向皇上面禀,将此中细节一一告于皇上,皇上仁厚,必不会亏待韩家,呵呵…”

韩竹呵呵笑道:“居功倒不敢当,见贤侄下江南大有斩获,老夫这是为你高兴啊,泰王之乱指日可平,世家盘踞江南的百年之患亦在贤侄你的手中悄然化解,说句实话,老夫真是佩服你啊…”

方铮眨着天真的眼睛,无辜地道:“什么悄然化解?什么百年之患?呵呵,韩世伯说话真深奥,小侄实在听不大懂…”

韩竹抬手虚点了点方铮,不悦道:“还装!你在老夫面前装什么?今日世家家主们被你这番连消带打,恩威并施,想必已暂时实心实意忠于朝廷了,如此便给新皇留出了好几年的休养时间,那个时候朝廷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再逐步着手削弱世家实力,届时就算世家不甘被削弱而谋反作乱,他们也有诸多顾忌,想乱也乱不起来了,贤侄,老夫说得这么清楚,你懂了么?”

方铮直楞着眼,呆呆的看着韩竹,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懂,还是不懂,韩世伯,您是不是今晚喝多了?小侄给您留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您要不要歇息一下?”

韩竹见方铮一味装傻充愣,油滑得像条泥鳅,不由深感无奈,叹息道:“你啊…我真想不通,你父亲方存义与老夫亦是多年至交,可他虽是商贾,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厚道君子,怎么他的儿子却…唉,不像,实在不像…”

方铮笑道:“您老就当我是基因突变的特例吧…啥叫基因突变?就是兔子不知为何生了个龟儿子…咳咳,这个比喻不太贴切,反正您就领会那意思吧…”

韩竹满头黑线:“…”

良久,韩竹喟叹道:“尽管你们父子性子不同,可终归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方家本是商贾之家,到你这一代只有你这个独子,你却是给你父亲争了气,竟然入朝做了大官,振兴了方家门楣,你父亲也算是老有所慰,无愧方家列祖列宗了…”

提起当官的事,方铮就伤心,别人都把做官当作毕生的荣耀,穷极一生也难企及,可偏偏他这个不想当官的,到最后反而把官儿越当越大,现在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他仍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儿,将来回京城跟胖子辞官,胖子不知会不会答应,想到这件难事他就犯愁。

幽幽叹了口气,方铮愁眉苦脸道:“…以前我娘找半仙给我算过命,说我是个大富之命,就是那种满世界带着狗奴才招摇过市,满大街调戏良家妇女,然后每天混吃等死的那种大富之命…那是多么的幸福啊!可不知怎的,我现在却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担心言官参劾,担心有人暗算,担心糊里糊涂被人捅刀子…呜呜,韩世伯,我真不知道我这命为何老跟算命的说的不一样,也不知是他们没算对,还是我活错了…”

韩竹闻言一窒,生生扯下几根长须,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跟这小子谈人生谈理想,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再被逼婚

方铮和韩竹在绿荫馆前堂畅谈,此时韩亦真却躲在前堂后的一扇白玉屏风后偷偷张望。

听到方铮诉苦,韩亦真眉眼不由弯成了两道优美的弧线,轻俏的红唇也微微向上翘了翘。

韩竹来扬州后,单独找了她谈过一次,关于与方家联姻的事。饶是她平日多智果决,可毕竟只是个妙龄的女儿家,听到父亲如此直白的说起她的亲事,而那男子又是她心仪的对象,韩亦真羞得满脸通红,咬着牙死也不说半句话,韩竹没听到女儿表态,只好无奈赴宴,席后找了空档与方铮畅谈起来。

韩亦真躲在屏风后,此刻的她有些紧张,芳心正如小鹿般乱撞。她隐隐知道,父亲今日可能会跟方铮谈些什么,话题必与亲事有关,韩亦真紧紧攥着小拳头,额头鼻翼因紧张而沁出一层细细的香汗。

很想掉头就走,这羞死人的话题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该听的,可她真的很期待方铮会怎样应答父亲,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他…会不会拒绝?他又怎么跟家中的夫人解释?听说他的正室是当今圣上的御妹,想必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吧?自己若嫁入方家,他已有满堂妻妾,心中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韩亦真在屏风后不停的胡思乱想,前堂内,方铮浑然无觉的与韩竹高谈阔论。

“…留下各位世家家主,小侄当然是有原因的,韩世伯想知道吗?嘿嘿,想知道就给钱…”

见韩竹面无表情看着他,方铮清咳道:“…没钱就算了,小侄愿免费告诉您。”

韩竹苦笑摇头。

“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的话,不出三日,必有泰王的下落传来,届时小侄要派兵围剿,各世家家主人心初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嘿嘿,请他们留在扬州城玩几天也不错嘛…”

韩竹眉尖跳了跳,“找到泰王下落了?”

方铮笑道:“快了吧,我手下的影子也不是吃素的,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韩竹捋须思索了一下,接着笑道:“所以你留世家家主们在扬州,一则是不给他们资敌通敌的机会,二则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朝廷大军如何剿灭泰王,让他们对朝廷心生畏惧,从此断了与朝廷敌对的心思,三则么,呵呵,江南世家的家主们都被你钦差大人召至扬州,泰王若知世家都已投靠了朝廷,绝望之下更会影响他的军心士气,贤侄派大军剿灭泰王更可轻易奏功,好一手树上开花之计呀,呵呵…”

方铮被韩竹这么一夸,本打算低调的他,禁不住心花怒放,面上露出眉飞色舞的神情,刚才的那一丝自谦矜持之状,早已化为了尘烟,飞到了九霄云外。

“哪里哪里,小侄只不过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了一点点,呵呵,区区雕虫小技,实在入不得您老的法眼…”

方铮强自谦虚了几句,后来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紧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天底下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实在也不多了,一箭射下三只鸟儿的事情,一般人肯定办不到,萤火虫不管飞到黑夜的什么地方,永远是那么的鲜明,出众…哇哈哈哈哈…”

韩竹捋着胡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待方铮吹嘘得差不多了,忽然冷不丁道:“…可老夫听说此计是小女出的…”

“啊?呃…咳咳咳咳…”方铮得意的笑声一顿,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猛烈的呛咳起来。

韩亦真躲在屏风后气得暗暗跺脚,芳心对父亲恼怒不已,你到底是来提亲的还是给人难堪的?区区一条计策而已,谁出的不都一样嘛…

方铮咳得脸色紫红,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板着脸道:“…韩世伯还有事吗?小侄刚才饮酒过度,要去歇息了…您老自便。”

韩竹捋须笑道:“贤侄歇息之前,老夫还有事与你相商。”

“什么事?”方铮翻了翻白眼,死老头儿!用得着当面揭穿我吗?你女儿出个主意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只是懒得想而已…惹得老子火大,把你女儿先奸再奸,奸完还不负责,看你怎么办…

韩竹自是不知方铮心中那龌龊想法,犹自笑道:“泰王覆灭在即,贤侄眼看也要回京交差了,不知贤侄如何安排小女?”

“安排?”方铮一楞,接着大惊,结结巴巴道:“怎么…安排?”

韩竹一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女无名无分跟了你这么久,莫非你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不留么?”

躲在屏风后的韩亦真紧紧攥着衣角,目光中露出几分惶然,她想掉头就走,她害怕留下来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可她仍舍不得移动脚步。

方铮此刻心中也跟韩亦真一样惶然,这死老头儿,一逮着机会就逼婚,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我若答应了你,回了京城,长平还不得把我连皮带骨给拆了?不行,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答应!我和他女儿清清白白,…咳,大体上清清白白,根本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听韩老头话里的语气,好象我把他女儿怎么样了似的,我人品有那么差吗?只不过摸了她几下而已…

方铮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韩竹一眼,试探道:“…留句什么话?…亦真妹妹辛苦了?”

韩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茶,慢悠悠道:“贤侄,这种事情你若再装傻充愣,可就失了厚道了…”

我本来就不是个厚道人!

“小侄喜欢的是男人…”

“嗯?”

妈的!老头儿挺不好糊弄…

方铮唉声叹气道:“韩世伯,不是小侄不答应呀,令嫒出身世家,貌美聪慧,大方得体…”

屏风后的韩亦真听着方铮的夸赞,俏脸浮现出一抹嫣红,芳心高兴得如同喝了醇酒一般,整个人有些晕乎乎了。

“你这冤家,总算知道人家的好…”

可谁知方铮话锋一转,接着道:“…正因如此,我才不敢娶她呀!”

韩亦真闻言芳心猛地往下一沉,嫣红的俏脸迅速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纤细的小手死死攥住衣角,微微发抖。

韩竹皱了皱眉,沉声道:“为何不敢娶她?”

方铮叹气道:“我家已有正妻,令嫒乃世家之女,如何肯屈居人下?再说我家那正妻,呃,行事颇为…豪迈,令嫒乃文静之人,嫁入方家怕是会郁郁寡欢,小侄何忍害她?”

韩竹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半晌,道:“贤侄,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老夫且问你一句,是否钟意小女?”

方铮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令嫒美若天仙,性子恬静,小侄当然喜欢…”

屏风后的韩亦真闻言,刚刚下沉的芳心顿时青云直上,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今日却因方铮的三言两语而弄得芳心几上几下,似悲还喜,完全不复韩家掌舵之时的精明果敢。

方铮顿了顿,随即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一本正经道:“…正是因为喜欢她而又不能娶她,所以小侄只能远远的望着,把她当作心中的女神一样高高供起,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小侄是个作风正派的人,一向严于律己,做不来那始乱终弃的无耻之事…”

韩竹被方铮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两眼发直,张大了嘴久久不能言语。

屏风后的韩亦真羞恼的紧紧咬了咬下唇,俏面随即又浮上了几分嫣红,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这该死的登徒子!当初在徐集镇的客栈,对我…那般轻薄,我这清白的女儿之躯被你上下其手摸了个遍,如今你却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与我父亲说什么“作风正派”,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作风正派”吗?你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你…你说谎!”

韩亦真再也忍不住芳心的恼怒,步履轻盈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珠泪涟涟的指着方铮,气苦道:“你…你这无耻的混蛋!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方铮见韩亦真突然出现,不由一惊,又听她骂自己禽兽不如,方铮眉毛一竖,便待发怒,后来一想,在徐集镇的客栈里对她上下摸了个遍,却仍未与她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此等被万千采花贼鄙视唾弃的行径,果然是禽兽不如…

想到这里,方铮幽幽叹了口气,颓然的低下头,显得很气短。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办了她才是,做个禽兽总比禽兽不如要好上许多吧…

我对女人还是太矜持了,教训呐!

韩亦真指着方铮嘤嘤哭泣,方铮在一旁垂头丧气,韩竹见这对小儿女如此纠缠之状,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问道:“真儿,他…他对你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了?”

方铮吓得浑身一哆嗦,结巴道:“韩世伯…您,您可别乱说话,会死人的!我…我和你女儿清白得像新鲜豆腐…”

“是吗?那我女儿为何哭得如此伤心?”韩竹花白的眉毛向下沉了沉,散发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实我也想跟她不清白来着,这不是最近太忙,没来得及嘛…”方铮小声咕哝道。

韩亦真猛一扬头,露出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庞,指着方铮怒道:“你…你还说!你…你在徐集镇对我…对我那般…轻薄,莫非你不记得了?”

气恼之下,韩亦真顾不得父亲在旁,将那羞人的丑事说了出来,本是一腔深情对他,可这混蛋却弃之如敝屣,女子最重名节,怎能容得这混蛋始乱终弃?这教她一清白女儿家情何以堪?

“轻薄?”韩竹倒抽一口凉气,像望着仇人般死死盯着方铮。

整个前堂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静默。

良久。

韩竹跺了跺脚,转身便往外走。

方铮回过神,浑身一抖,急忙拉住韩竹的手,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声道:“韩世伯,您干嘛去?”

“还能干嘛?老夫给你父亲写信去,赶紧把事儿办了!不然将来我那外孙出世却无名无分,我韩家岂不沦为江南世家之笑柄?”

“外孙?”方铮一呆,接着嚎啕大哭道:“韩世伯!您冷静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没来得及怎么地呢,您哪来的外孙?韩世伯,韩世伯!您别走呀…”

“…我只是摸了几下而已,摸几下是摸不出外孙来的,您有空的话,小侄给您补习一下生理知识…”

韩竹充耳不闻,急匆匆的翩然远去…

※※※

静谧的山谷内,泰王双手枕头,躺在一铺干草上,望着夜空的繁星,呆呆出神。

周围虫鸣蛙叫,还有一群闪着黯淡幽光的萤火虫在飞舞。

这是伏牛山的一处山洞,是他用来藏兵练兵的地方,此刻他便躺在山洞的洞口,平日衣着光鲜,最注仪容的他,此时早已不复以前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反而一身邋遢的灰袍,毫无讲究的躺在干草堆里,像个穷途末路的乞丐。

他败了,败得灰头土脸,甚至还不如那轰轰烈烈起兵谋反篡位的太子。

自己到底败在哪里?泰王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败在太过自信,当自信变成一种超过自身能力的狂妄时,失败便在所难免。

仰望星空,泰王自嘲般笑了。

多少人曾说,莫以成败论英雄,由他今日之处境观之,这句话必是胜利者站在高处,语带倨傲和施舍说出来的。

败就是败了,无话可说,苦练多年的八万精兵,扬州城下一战,竟死伤六万余,余者一万多人惶惶不知所终,如今他身后的山洞内只剩下紧跟着他的五千亲军,士气颓废的躲在山洞里耗费着时光。

这就是失败的滋味,苦涩难咽,却不得不咽。自古成王败寇,此刻的方铮和冯仇刀,想必还在扬州城里大肆庆祝属于他们的胜利吧?

方铮,千算万算,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泰王狠狠扯过一根碧绿的狗尾草,将草茎含在嘴里咬了咬,酸涩的味道从舌蕾渐渐传至全身。

至今泰王心头仍有几个疑惑,一直萦绕在心间,不曾或解。

方铮本应守在扬州城内,当时自己四面围城,方铮却忽然从城外东面掩杀而来,…他是怎么出城的?何时出的城?

还有援军,龙武龙襄两军一直驻扎在京城之外六十里的军营内,他们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便忽然来到扬州城下解了冯仇刀的围?京城离扬州数百里路程,大军不可能一夜之间便能到达扬州,除非…有人事先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提早调兵赶赴扬州,这才恰到好处的解了扬州的兵危…是谁有如此令人颤栗的洞悉力?方铮?不,不可能是他!

长长叹了口气,泰王望着星空,露出了惯有的儒雅微笑。

他还没彻底失败,他还有机会,这个机会或许会让自己一夜之间便将败势扭转过来。

方铮,你得意太早了。

“殿下…”黄宗走到泰王身前,轻声唤道。

“何事?”

“扬州城内探子回报,方铮在城内绿荫馆大摆宴席,邀请江南各世家家主赴宴…”

泰王双目猛睁,微微有些惊讶:“世家家主都去了吗?”

黄宗点头道:“都去了,前几日方铮将杭州叶家全族流放千里,各世家或惊或惧,方铮又挟扬州城大胜之余威,家主们不敢不去…”

泰王清亮的眸子黯淡了一下,沉声道:“果然人走茶凉,世家的那些家主们个个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啊…”

顿了顿,泰王闭上眼,道:“可有探出方铮与世家谈了些什么?”

“方铮这次是为了招抚世家,他在席间揍了杭州赵家的大公子,又向家主们许诺,朝廷不再对世家子弟为官作出限制,还向家主们大肆封爵,恩威并济之下,所有家主们都已答应效忠朝廷,并…并答应倒戈而击,共同对付殿下您…”

泰王俊脸浮现几分怒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由他们去吧,大势所趋,人心无法挽回,徒唤奈何!”

泰王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我所图者,乃整个天下,区区江南一隅,又岂能入我眼哉?”

“殿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军中只剩这五千来人,而且士气低糜,精神不振,若再在这山洞内坐以待毙,恐怕会生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