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周宗晨骂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怎么敢动我?”

“是你自己保证的啊,反正不要子嗣,留着也没用,要做人家的干爹,就要骟掉。”少年扑过去,几下便将周宗晨制服,手起刀落,然后收起割下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

周宗晨向下一看,光溜溜的竟然没有一点伤口,但同时,本该存在的,这会也不见了。

仿佛从没长过一样。

王瑞目瞪口呆,骟父…宰?哪有这样的官啊,是何云一编的吧,一定是的。

这时就听何云一带着笑意问道:“没有后顾之忧了,咱们什么时候签收我做养子的文书啊?”

第98章 守株待兔

都这样了, 还签什么文书?!

周宗晨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的情景,因为这远超出了他的承受力, 竟然突然蹦出来个骟父宰, 将他给伤害了。

他以后该怎么办?难不成入宫吗?

他看着“王瑞”,眼中有泪光:“…这一定和你有关系…”

否则没法解释,怎么一要收他做养子,就来了个骟父的鬼东西。

他之前手指能扛住夹棍酷刑,现在想想, 根本因为他就不是普通人。

自己真是迟钝啊,怎么才想到这一点。

何云一憋笑憋得肚子疼:“怎么会和我有关系?一定是你位高权重,一发宏愿, 路过的骟父宰便听到了,立即进来满足了你的愿望。”

王瑞刚从中震惊中恢复过来, 把朝廷命官阉了,能行么。

周宗晨咬齿, 强忍泪水, 双目猩红的道:“你这个会妖法的书生!我要将你逮捕下狱, 将你处死,全家流放!”

何云一无所谓的笑笑,快步开门大喊道:“不好了, 大人受伤了, 快叫大夫来——”

这一嚷,院内外的仆人和护卫吩咐朝这边跑来。

吓得周宗晨提上裤子,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要是被人知道他的遭遇,他只能自杀了。

何云一靠在门板上,阻扰外面的人进来,任由门板被撞,就是不移开。

外面的人不停的拍着门板:“大人——大人——您怎么样了?”

周宗晨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叫人撞门进来,将这个书生捉住,以使用妖术的罪名处死,但是在他身上事情则会公诸于天下。

第二,便是叫护卫退下,让这个书生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保住自己的秘密。

“我…我没事,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

外面的护卫们听巡抚大人的声音,听令下去了。

何云一抱着肩膀靠在门板上冷笑:“不找大夫看看吗?”

周宗晨咽下眼泪,强作镇定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云一觉得有趣:“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收我为养子?”

周宗晨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是啊,一个朝廷大员怎么会想收养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做养子呢,他真不知如何解释。

“我…我之所以想收你为养子…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我…朋友的转世。我也不想对你做什么,只希望你现在留下,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何云一不信这套说辞:“我们根本没见过面,你缘何会认为我是你朋友的转世?!”

“我、我做梦梦到的。”周宗晨回忆着那晚的梦境,历历在目:“很真实…就像真的一样,我抱着子琰,而子琰的脸变成了你的,然后第二天我的想法被会读心术的妖精画了出来,我更认为我和你的缘分不一般…”

王瑞哼笑,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转什么世啊,你真是不知中了哪个神棍的局。

不过,就算中局的话,那个神棍难道见过自己?否则巡抚也不会梦到他的脸啊。

何云一的看法和王瑞一样:“梦境?读心术的妖精?”

梦境是最做不得真的,神仙会用,妖精和会法术的人也会用,随意玩弄凡人的梦。

所以最近神仙们更倾向于指派身边的童子化身下界,亲自告知,而不使用容易伪造的托梦。

周宗晨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

王瑞凝眉听完,一对父子表演完登天偷仙果,然后再表演读心术?

不就是那天在街上碰到的父子么,这两人什么目的?干嘛托梦给周巡抚,叫他中意自己啊?难道他被包养了,他们能沾上光不成,这皮条拉的没道理啊。

“你没骗我吧?”何云一冷哼。

周宗晨不甘心被他挟持,但这会只能忍了,谁让东西在人家手里呢:“我没必要骗你!我真梦到你是子琰的转世…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你们根本是两个人。”

何云一心想,托梦跟读心术肯定都是那对父子搞得鬼,听这当官的意思,在梦到王瑞之前,他根本不认识他,假如他说的是真的,即是说这对父子耍诡计主动要他倾心王瑞,唆使他将他占为己有。

占为己有?哼,你也配!

想到这个词,他对这个当官的,又来了一顿无名火:“你清楚就好。”说完,转身要走。

周宗晨一愣,大喊道:“你不能走,我以后绝不纠缠你,你将那个什么骟父宰叫回来,将我恢复原样!”

“不恢复呢?”何云一冷笑道:“你奈我何?告诉你,王瑞这个身份于我来说也是假的,我有万般变化。”

说完,摇身一变,成了白胡子的老头,再一变,成了一个矮黑的胖子,又一转身,化作一个高个的少年郎。

而最后,变作了周宗晨本人。

一番变化下来,将周宗晨吓得不停的后退,直到撞翻了桌子:“你、你是妖怪…”

“你尽可以去找王瑞的茬,现在他正在家乡读书,周围的人都可以为他作证,你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不过,因为你的原因,王瑞的身份不能再用了,那么以后我就用你的脸,继续行走天下吧,哈哈——”说完,大步出了门。

周宗晨不敢去追,扶着桌子,揪着心脏,不停的发抖。

妖怪,那一定是个妖怪!

那对父子也不是好东西,自己梦到子琰的第二天就被他们画出了梦中的王瑞,他们肯定窥探了自己的内心,设计叫自己入圈套。

肯定是他们和这妖怪有矛盾,才想借他的手找到他的。

借刀杀人这招,是官场上常用的手段,他岂能看不穿。

“…你们…都给我等着…”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他成了一个怪物,一个朝廷命官,如果被人知道身体残缺不完整,肯定是不行的。

他恨不得一死了之,可又不能真的死,不到最后一刻,他岂能舍下手里的权力和财富。

“来…来人!”他大吼一声。

外面的听差的护卫,立即跑了进来:“大人。”诶?刚才大人不是出门了吗。

“…将卖艺的白氏父子给我捉来!”

“是!”

周宗晨此时有解手的冲动,虽然他实在不想触景伤心,但人有三急不可避免,咬着牙去解手。

幸好下面还留了个小孔,结果才一开始,他就淋了一裤子。

他几乎崩溃,心里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恢复。

——

王瑞随何云一出了巡抚的宅院,等过了一会,耳畔有呼呼的风声,他探头一看,下面是豆子大小的房屋,他俩正在高空飞着。

这时,何云一将他取出来,放在手中:“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王瑞想,看你赌气的表情,可不大像有意思的样子啊,这是怎么了?

他心惊胆战的瞄了眼下面:“…嗯…多少皇帝追求御风飞行而不得,我也算人间少有的待遇了。”

说完,就觉得他俩直线坠下,他则慢慢脱离了何云一的手掌,身子在空中飘了起来。

不过因为何云一肯定会护住他的,心里倒也不怕,而是享受这无重力漂浮的一刻。

何云一见他玩得开心,心里得意的想,就是嘛,破巡抚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帝都想当神仙呢。

王瑞玩得开心,但是眼见自己和地面的距离愈来愈近了,笑不出来:“要坠了要坠了!”

何云一便将他用手罩起来,等落到地上,将他放下并变大。

王瑞见他俩此时身在一处风光旖旎的地方,湖光山色,甚是宜人。

何云一先坐下,然后拽着他的手,把他揽到自己身边:“经我刚才那么一吓唬,那混账不会再找你了。”

“是啊,他一定以为你是妖怪,‘王瑞’只是你盗用的身份。”只要不牵连到家人,这件事便算解决了:“不过…骟父宰…是你变出来的吧?”

何云一不置可否,只得意的哼笑了几声。

“巡抚的东西,岂不是在你这里?”王瑞咧嘴:“你打算怎么处置?”

“五年后就还给他,我就是捉弄他一下,总不能让他没有全尸的下葬。”他并不想和这样有命格的朝廷大员牵涉太深。

捉弄一下就这么狠,要是捉弄两下得什么样啊,王瑞觉得凉飕飕的,哪都是。

“唉,真没想到死的是胭脂。”王瑞道:“她之前学了法术,四处蹦跶,怎么转眼就死了。”

“我怀疑胭脂的法术或许就是那对父子教的,等一会我便去地府,将她的魂魄找来问问到底是谁杀了她。”

总觉得这些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卖艺的父子、巡抚、还有胭脂,三者必有关系。

都说宋朝的那个青天大老爷能审鬼,晚上升堂,将鬼魂叫来,一问便知是谁害了他的性命,让死者开口,指证凶手,等同于开挂。

王瑞由衷感慨:“能问鬼,真是太方便了。”

“就是,这些岂是人间的庸吏能做得到的?!什么知府巡抚的,不过是寻常人!这种人也敢觊觎你,恶心。”

呦呦呦,这酸味儿,王瑞想笑却不敢,故作嫌弃的道:“一般考上进士就二十来岁了,刚考中,没实权官职也不大,等熬成上位者了,年纪也大了,浑身浸满了官僚气,想想都觉得油腻。是挺恶心。”

何云一心中无比赞同,这番话正搔到他痒处,不由得低头在王瑞耳边笑道:“我夸你心思细腻,还真没夸错。”

说完,他整个人一愣,王瑞说的正是他想听的,是不是意味着他想什么,早就被他一眼看穿了?

他已经如此了解他了吗?不能吧,他觉得自己心思还是挺深沉的,不是那么好猜的。

不过,没关系,他也“作弊”了,王瑞肯定不知道他自己肩头有一朵花。

王瑞就见他一会凝眉,一会思忖,一会坚定的点头的,不晓得在搞什么。

他能看穿他的想法,仅限于是否吃酸醋的层面上,其余的就看不穿了。

他出手一向出乎人预料,尤其是在捉弄人上,谁能想到一出手就把巡抚大人给阉了?还编了个专门阉割当爹的骟父宰,黑色幽默。

何云一瞅着他肩膀上的花长势喜人,最近都没有回缩,他或许还得感谢这帮捣乱的人呢。

王瑞这几日担心杀人案的事情,在何云一袖子里也没休息好,此时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草地柔软,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双手垫在脑后躺下了,小憩片刻,感到身旁响动,睁开一只眼,看到了何云一的睡颜。

他顿感心中一阵暖流,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又变小了,钻出袖子一看,就见周围都是白茫茫的烟瘴,天空昏暗不见太阳。

前方的街道两边摊子摆放着各种糕点菜肴,只是没有顾客,显得很冷清。

“鬼差明天才会带鬼魂过来,今天注定没生意做了。”有缺一条胳膊的女人唉声叹气,然后朝店内道:“你是叫胭脂吧,你手脚还算勤快,明天你机灵点嘴巴甜点,咱们俩要是能抢到残肢,就能离开这里了。你现在把门前的路扫一扫。”

王瑞眨眨眼,这里应该是…野鬼村…在恶犬山和金鸡岭被咬得缺胳膊断腿的魂魄来这里,假装做生意抢劫其他鬼魂残肢的地方。

胭脂难道也丢了四肢,所以到这里等候么。

这时有一个少女拿着扫把走出了店铺,正是胭脂,王瑞就见她眼睛缺了一个,黑洞洞的正往这边看。

她看到何云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定!”何云一走到她跟前:“你还没到阎罗殿报到,正好,省得还得经过判官才能带走你。我现在带你去见知府,你自己跟他说明谁是害你的凶手。可好?”

胭脂这时感到自己能动了,她明白了他的来意,不想跑了:“…我骂过你,你干嘛还要帮我?”

“因为你的死,官府以为是王瑞杀了你,我只是想让你去说清楚,不要拖累他。”

“王瑞?噢…是王公子啊…”胭脂恍然一笑,感觉是很久远的人了:“在那之后,能不能再让我和父亲见一面?”

何云一点点头,见胭脂应允了,取出瓶子,装了她进去。

眨眼间的功夫,王瑞又感到了光线,虽然是月光,但白灿灿明亮的挂在天上,纵不是日光,也比阴间强上百倍。

何云一径直带着胭脂的魂魄来到了知府衙门后院,在各院的女人间找了一会,才找到了搂着小妾睡得正酣的依川知府。

何云一抬脚踢了踢他胳膊:“喂!喂!”见人不醒,使劲碾了下他的手指。

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声后,知府坐了起来:“谁踩我?”

床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女鬼,她只有一只眼睛,而且仔细看,身上好像还在不停的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