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卞胭脂…”

“娘啊,闹鬼啊——”知府使劲推身边的妾室,但妾室死了一般的继续睡着,他吓得拉过被子护在胸口:“你、你别害我啊——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他怕鬼,从小到大都是的。

“…街上表演天庭偷仙果的父子,他们会妖术,将我变小…然后…巡抚以为我是妖精…把我摔死了…”胭脂阴测测的道:“大人…您要替民女做主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府用被子捂住脸:“求求你,快离开吧。”

他吓得浑身发抖,过了许久,悄悄从眼缝看,女鬼已经不见了。

他虚脱的床上一躺,卖艺的父子?巡抚?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前者好说,后者根本想都不要想,那可是巡抚大人啊,再说又是失手,怎么抓?!

不过,卖艺的父子可以将人缩小驱使着卖艺,实在很危险,万一哪日对官员和富绅出手,岂不是糟糕了。

这种人趁早逮捕下狱,留不得。

第二天一早,他下令去抓这对父子,很快消息传来,说他们被周大人叫到巡抚府去了。

知府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啊,他都答应那个女鬼为她做主了,抓不了巡抚,至少抓个卖艺的顶账吧,一个都抓不了,她会不会再来找自己?

而此时,在巡抚府邸内,周宗晨眼睛在这对父子身上游走,然后定格在两人中间,不看任何一个。

“本官知道你们不简单,但是本官也不是傻子,说吧,你们想用本官达成什么目的?”

白广平赔笑道:“我们斗升小民,卖艺讨口饭吃,真的听不懂您的话啊。”

周宗晨冷笑道:“你们利用本官和那个伪装成书生的家伙对抗,将本官害得很惨,呵呵,不说实话是么?你们两个会法术,自然是某个门派的人,本官早晚会查清楚,然后发出布告,捣毁你们的庙宇道观,禁止一切信徒活动,违反者下狱流放,倒要看看,你们这个门派还能活多久,武宗灭佛,我不能灭佛,但灭你们这些门派,还是做得到的。”

门主正在广揽信徒,若是被当地的官员禁止信徒加入,没了信徒和捐献的香火钱,麻烦可就大了。

白广平暗暗滴冷汗,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周宗晨见他们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了,才稍微放心了点,其实最不安是他,他现在可是个不完整的人。

他的想法是,既然那个人能割掉他的东西,那么跟他有仇的白家父子,肯定也是法术了得的,说不定能帮他恢复。

所以利用他的仇怨先放一边,威逼利诱让他们帮自己恢复才是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你们真的有本事,本官爱才惜才,历来不拘一格,本官会对你们照顾有加,让你们建造庙宇道观,不限制教徒的数量…”

白广平告诉自己,不能上当,说不定是引蛇出洞。

周宗晨继续道:“至于你们有没有真本事,本官得试验一下才行。”朝左右使眼色:“你们都下去。”又对虎子道:“你也下去。”

白广平朝他道:“没关系,你先下去。”

等人都下去了,周宗晨心里一横:“你认识骟父宰吗?”

“啥?”白广平这回不是装的:“那是啥?”

“一个自称骟父宰的少年取走我的东西…你若是能做好,我便支持你们。”

白广平皱眉:“我不是很懂…”

周宗晨便将“事实”摆在他面前:“这下懂了吗?那个叫‘王瑞’的书生命令骟父宰这般对待我,这笔账是否该算在你们门派头上?”

白广平盯了几下,但很快意识到失礼了:“我不知道什么骟父宰,但是大人的问题,我可以解决,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您换一个,人的、驴的、马的,随便挑。”

“真的?”周宗晨眼睛一亮:“你不要打诳语。”

“算不得什么大事。”确实如此,转移肢体可以说是最简单的法术了。

周宗晨擦了把汗,太好了,得救了,或许还是因祸得福呢:“那就不要耽误了,快动手吧。”

白广平道:“…大人,您得说清楚要换哪一个啊?骡子还是驴?或者马?”

“…”周宗晨想了想,点了货:“驴的就行。”

此时门外,何云一和王瑞用了隐身术弯腰偷听里面的谈话,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怕靠得太近被发现,保险起见,在门外偷听。

他就料到他取了巡抚的东西,巡抚一定会寻求那对父子的帮忙,所以他只要守株待兔,在巡抚府等着,就能见到那对父子。

果不其然,一切如他所料。

这会,何云一听到这当官的想接驴子的货,气恼的想,给你割掉了,你居然还想找代替品?美得你!

原本你老老实实的,五年后就还给你,现在就等十年再说吧。

王瑞耳朵不如何云一灵,只能含糊的听到一点,什么驴啊马啊的,心里纳闷,这是要干什么啊?

等了一会,白广平牵了一头驴子进去,他好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一瞄,顿时只觉得眼睛辣得要出泪了,使劲揉着,恨不得找水洗洗眼。

好奇害死猫啊,差点瞎了。

何云一又好气的又好笑的瞅王瑞,叫你瞎看。

王瑞扭头闭眼,一言难尽。

很快,就听里面周宗晨哈哈大笑:“可以可以,本官要大大的褒奖你。”

屋内的周宗晨高兴极了,不仅失而复得,而且优于原件,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天一夜笼罩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放肆的笑了起来。

突然,屋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少年,正是那个骟父宰。

“诶,给你割了就割了,怎么能抢驴子的呢,你叫人家母驴怎么办?”说着朝他走来。

周宗晨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对着白广平道:“…快…快拦住他…”

在白广平眼中,骟父宰这不是少年,只是一个纸人,他毫不犹豫的朝纸人击去。

但手才抬起来,便觉得胸口猛地被砸了一下,接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到了墙上。

而这时,周宗晨的又被那个骟父宰摁倒了地上,手起刀落,随后取了东西,消失不见了。

周宗晨彻底崩溃了,嚎叫道:“啊——啊——又没了!”

这个世界上,连续被阉割两次的男人,他肯定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白广平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追了出去,但院内只有不停赶来的护卫,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敌人的身影。

刚才那一击就是天虚子发出的么…他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现在事情变成,他在明,而天虚子在暗了,不管是实力,还是形势,都对他很不利。

下一步棋,他走不好,必然十死无生。

第99章 士可杀不可辱

周宗晨实在忍无可忍了, 一手揪过白广平,恶狠狠的道:“既然你不顶用, 你还有没有什么大师兄二师弟之类的人, 赶紧给本官叫来!”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够了,他必须叫那个折辱他的家伙好看!

白广平并不想答应,如果朝门主汇报,请人手支援, 会显得他很无能:“这…”

“这什么这?!你眼睁睁看着那个骟父宰来了又走,要你何用?!如果你的师兄跟你一样废物,本官就在省内灭了你们。”

只要官府下了禁止的命令, 那么将是一场浩劫,无数的带刀官兵冲进信徒家中, 逮捕下狱。

重拳之下,三五个月, 就能让一个门派销声匿迹。

可是如果跟门主承认自己无能, 自己以后在教内更无地位了, 等回到真空家乡,自己在圣祖面前也抬不起头。

但这边的巡抚很难对付,他想了想, 决定假意答应:“我这就去给门主报信, 叫他派个人手来。”

周宗晨狠狠推了他一把:“快去!”

很快白广平走了回来,他其实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而已:“我已经通报了门主,最近两天就会有消息。在帮手派来之前, 还是由我为您排忧解难吧。”

只要他接下来表现得好,让周巡抚满意,过两天跟他说门主不派人来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周宗晨拭去眼角的泪光,深吸几口气,强作镇定。

现在的问题是,白广平是可以帮助他恢复身体的,只要那个骟父宰不再捣乱。

“…如果派来得力的帮手,本官绝对会委以重任。”周宗晨道:“答应你的香火庙,也会如期建造。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哪门哪派的?”

“我是…罗门信徒,拜的是无极圣祖。”白广平道:“大人若是感兴趣,我这儿有‘五部六册’,您可以读一读。”

五部六册是门主亲自书写,是万上至典,包罗万象,是一本普通人也能看得懂的天书。

门主慈悲,将世界起源的秘密和未来,毫不保留的告诉了人们,可是人们却不珍惜这个机会,实在是悲哀。

如果能将周巡抚发展为教门的信徒,他们定能发扬光大,在救世的道路上增添一份力量。

周宗晨根本不感兴趣,一摆手:“本官不看,也不会信,本官只需要你们的法术。你们帮我解决掉那个骟父宰,本官给你们建造庙宇。对了,你们信的无极圣祖,本官怎么从没听说过?”

他不信鬼神,对这些并无了解,但大概的神仙,他也都听过,怎么从没听过这个无极圣祖。

白广平目光中带着虔诚的光辉:“无极圣祖乃是世界之祖,世间的一切都是他所创造,大地天空江河湖海,还有我们——人。”

“本官只听过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

周宗晨心想,听着就不正经,等利用完你们帮我恢复了,你们这群家伙一个也不能绕过。

再说归根究底,就是这个姓白的将自己牵扯进了这团麻烦里,等熬过去这段困难的日子,一定找你们算账。

“盘古开天辟地不假,但他却是奉无极圣祖之命,否则他为何开天辟地后,身体化成了江河湖海,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道具,真正掌握道具的人是无极圣祖,是他派遣盘古这么做的。”白广平口沫横飞的说着:“女娲就更好解释了,女娲的造人技法便是无极圣祖传授的,她也是无极圣祖的帮手。”

周宗晨越听越乱,得捋一捋:“你的意思是无极圣祖才是万物之祖,现在人间所拜的神仙都是他的手下和帮手喽?”

白广平不得不感慨,读书人悟性就是高:“没错,无极圣祖创造完世界后,派了麾下的神仙帮助他管理这个世界,他则闭关休养了,直到如今一切崩坏,天不是天,人不是人,他要重新降临这个世界,将放下去的权利都收回来,成为真正的万物之主,天上的君,人间的君,地狱的王都要重新理顺出一个新的秩序。”

周宗晨听罢,愣了愣神:“理顺?”

“万教归一,天上众神重新排位。自此之后天上人间都只有一教一宗一派,除了无极圣祖,没有任何神仙够资格享受人间香火和崇拜,圣祖再次降临,收回旧部,扫清六合,一统三界!

人间亦是如此,贪官污吏,道德败坏,现在的昏君当朝,必须按照无极圣祖的旨意,扫清一切邪祟,正本清源,选圣人为君,建立人间的“真空家乡。

而我们门主就是无极圣祖钦点的,帮助他完成这一切的干将。我们门主,即墨人士,受无极圣祖点化,于石匣营山洞中悟道后,下山传法,拯救苍生。”

周宗晨听得茫然:“那、那你们是谁?是什么身份?”

“我们其实也是神仙,只是为了完成无极圣祖的任务,下界为人,将信奉无极圣祖,道德没有败坏的人类带回真空家乡,完成了这些,我们也会回到无极圣祖身边,成为新的神。”

“…”周宗晨眨眨眼:“怎么有两个真空家乡?”

“原本在天上有一个,是无极圣祖创世的时候建造的,现在因为他第二次降世,怜悯众生,要在人间也建立一个真空家乡。”

周宗晨心里有数了,这个罗教听起来很危险啊,要在人间建立真空家乡,岂不是说现在人间的一切都要破坏重建么。

但是,这些人与历史上装神弄鬼作乱的人不太一样,好像真的有些本事。

如果真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或许真的能成大事。

他现在身为一省巡抚,想要入京城为官,还是差一截,而这一截,不知道要走多少年。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罗教真的能成就一番大事,像明教一样,自己是否能够获得比现在更多的荣华富贵?

嗯…不急,先观察一下。

周宗晨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们罗门信的是这个,本官不管你们念什么经,信什么神,只要能将我医治好,我必然会资助你们。”

白广平有点失望,自己说了那么多教义,这个当官的一点都不理解啊,不过,就像门主说的,要慢慢度化这些人,所以急不来,先用世俗的权利帮助自己门派的发展才是真:“您放心,一定有办法克制住骟父宰。”

周宗晨一听骟父宰的三个字,就凉飕飕的:“希望如此罢!”

白广平抓了抓头皮,他刚才脑海里一闪,似乎有个克制住骟父宰的法子。

诶?是什么呢?给他点时间,他一定能想到。

不过同时,他担心的看了眼窗外…

天虚子不会这个时候找他的麻烦吧。

但过了两天,相安无事,天虚子并没有露面。

难道他仅仅针对垂涎王瑞的周巡抚,只要他还是阉人的状态,天虚子就满意了,不做任何攻击了?

——

卞大夫早晨在哭泣中醒来,自从女儿死去,他几乎每日如此。

此时天色尚早,太阳还沉在东边的地平线下,室内擦黑,他起身呆坐着。

而这时,他忽然看到女儿穿过门帘,朝他走了过来,他嘴唇不住的颤抖:“胭、胭脂——”走上前,伸出手,却碰了空。

胭脂还站在那里,只是他碰不到,他这才意识到女儿可能是鬼。

他抽泣道:“爹也要死了吗?你是来接爹的吗?”

“爹,女儿只是来跟您告别的,女儿走以后,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胭脂已是泣不成声:“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女儿不孝,先走一步,您不要为了我这个不孝之人伤心了。”

卞大夫老泪纵横:“你说的什么话,都是爹的错,没法给你找个好婆家,才让你被那个混账富家公子给欺骗了。”

“爹,您误会了,杀害我的,不是王公子,而是周巡抚…”胭脂将如何遇到白氏父子,如何遇害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