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这些吐字清晰尖利的骂声,毕家那个胡同里真有几户人家打开了大门,探头探脑的往外瞅。

之前听说种种,毕月是气急败坏。

这一刻,毕月就觉得自个儿那颗心已经在冒火苗子了。

心里的那股火越着越旺,嗓子眼也干哑的厉害。

这怎么小兵小蟹、虾爬子、臭鱼烂虾的,都能堵上门对她们点名道姓的咒骂出如此恶毒的话!

要知道她们都是没成家的大姑娘,你别说现在这个年代了,你就是在敢裸泳的年代,被忽然闯入的恶妇扯着骂也够丢脸、也够想不开的人死几回了。

凭什么?

为什么?

毕月先于梁笑笑前面嘶哑骂道:“你给我闭嘴!”喊完就冲了过去。

毕月打丁丽是毫无优势的,一样的身高,丁丽却比她有劲多了,更不用说她身上还带着伤,高烧一天一宿出汗虚脱到跟要散架子了似的。

但是也正因为急跑过来的是毕月而不是梁笑笑,再加上那副要疯魔的样子。

丁丽面对炮弹一样冲过来的毕月,第一反应是躲开的。

这一躲避间用手支住毕月,气势上弱了,被毕月疯跑的速度给带的扑倒在地。

登时,两个瘦高女人,一头大波浪和一头小短发双手倒在了雪地上。

摔的那叫个结实,摔倒的闷响声,让偷摸透过门缝隙看热闹的妇女们闭了闭眼睛,不忍直视了。

毕月腿和屁股同时用力,脚底板使劲一勾,立马从趴的姿势变成了骑着。

她不管不顾的两手掐住丁丽的棉袄领子,肋的丁丽脸色涨红骂道:“你个小浪蹄子,你跟梁笑笑一样货色!难怪一路人,她卖你给拉拢活!”

什么?好哇!

这给毕月刺激的。

为了不让丁丽能有压倒改骑着自己的可能,毕月两手用力不敢松手,她被那句骂话气的牙痒痒,盯着丁丽那张脸到底没咬下口,她嫌脏。

“混蛋!”,随着这句混蛋,“哐”地一声,毕月干脆用额头撞丁丽的额头。

撞的那个实在程度,让看热闹的大娘大婶子们麻溜吱呀一声全都打开了大门。

哎呦,这得上前拦架呀!

撞的梁笑笑刚开始看见丁丽是傻眼、挨骂时是懵,此刻是痴痴傻傻原地半张嘴呆愣住。

撞的丁丽,一直在毕月身下摇晃的脑袋立刻没了挣扎,眼睛直冒金星的躺在雪地上看飘雪的天空。

撞的毕月自己都迷瞪了一瞬,眼前也有点儿飘忽不定,骑坐在丁丽身上的瘦弱小身板晃了晃。

她自个儿把自个儿都撞的迷糊了,心里还念着:都别拦我。我让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送上门,那就别怪我撒野!

可见此人心智意如钢铁。

丁丽开始大力扭动身体挣扎:“一对儿小骚蹄子!没王法了没王法了!搅和我和梁柏生散花子了还敢对我这样,你给我等着,等着!”

丁丽边回嘴大骂,边两手往毕月脸上胡噜,而毕月因为脖子上围着一条长一米半的大围脖,限制了她能灵活躲动,还得躲着别被丁丽抓挠的毁容。

就在她马上要控制不住丁丽、两人陷入满雪地打滚儿的焦灼状态时,就在附近大娘婶子都喊着“别打了,再打报警时”,毕月吼道:“梁笑笑!你死人啊!都离婚了,揍的就是她!”

梁笑笑一激灵,眼神彻底清明。

只听用网兜子装的小铝盆饭缸子掉地的声音。

梁笑笑用着尖利的声音提醒道:“毕月,护住脖子!”喊完就冲了上去。

到了近前儿噗通一声就跪坐在那打滚儿的俩人面前,她正式加入了战斗,两手上去直接撕扯丁丽的那一头烫发。

丁丽又骂人了,骂的是什么,一心一意打架的毕月和梁笑笑都没有听清。

因为毕月这回终于能施展开手脚了,两手死死地把住丁丽的胳膊,而梁笑笑在丁丽骂人那一刻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上去。

她就会一句话,嘟嘟囔囔反复说着:“我让你骂我妈!我让你打毕月!”

第二三一章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二更)

梁笑笑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也能有胆子伸手打人。

她打的是什么?

是受够了!

温暖的家,那真是个梦。

这一刻也彻底清醒了,哪怕就是她一个人不幸福、不当累赘呢,呵呵,可笑的是原来还不够!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祈求。

谁都能把她母亲那个人抹去,只有她做不到也不可以。

不是忍一忍就行的,不是她咽下委屈爸爸就能幸福的。

她从小到大软趴趴,除了会使点儿小女孩儿的又喊又闹,让丁丽抓住错处说她任性不讲理,又能真正解决个啥?

这回好了,打!

打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打出她深埋多年的阴影,一次次的,像是被人遗弃,像颗石子似的被人踢来踢去。

要打,使劲打,打散一家是一家!

梁笑笑左手五指都陷进了丁丽那一头烫发里,使出吃奶劲儿抓挠着。

另一只手在丁丽的脸上胡噜着。打过一巴掌之后,只要丁丽张嘴,她就像是开了闸打上了瘾,跪坐在丁丽的头部那,上去就抽,一巴掌接一巴掌的。

而擅于伸手、勇于打架、向来迎难而上的毕月,她是两手又掐又拧,两脚更是又蹬又踹。

对于毕月来讲,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她是被压抑的够够的了。

挣钱挣钱挣钱,老实巴交、夹着尾巴做人挣钱!

劝自己别抖擞,别享福,节省点儿,抓紧时间抓钱,低调低调低调,低调尼玛啊!

往后她要有钱使劲嘚瑟,要让谁逮谁都夸她一句就是有钱!

她每天就跟掉进钱眼里似的忙乎,听听,到头来还是被人骂是臭要饭的。到头来还是在外人眼里,就跟穷尿血了得卖身似的!

辱骂她辱骂到把她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碾压的稀碎稀碎!

她来这世间是干嘛的?

要是还让人像上辈子那么骂,不如撒泼尿浸死得了!

处个对象又被人指着鼻尖儿骂不配,明明那点儿事只要有颗真心谁都配,怎么就到她这啥啥都不配了!

她到底哪不配?不就是不趁有能耐的爹妈吗?

整的那死出,就像是楚家多么遥不可及似的。当谁都愿意呢?她还嫌不自由呢!

毕月咬牙切齿。

那胸中压抑着的潜台词,刺激的她通通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只要一想到返回病房时,毕成对她说:“楚大哥不是好眼神瞅我,瞅他那样,要不是我躺在这,不得挨揍啊?我给撵走了,不走硬撵的!”

敢打她弟弟?动一个手指头试试,谁给你楚亦锋的底气!

啊,让你走你就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吧?那你最好永远听你姐姐的!

疯魔了。

毕月再一想到挣钱比生活都难,差点儿丢了命,就像是怎么折腾怎么挣扎都抗争不过命运似的;只要一想到她从来到这世间的那天开始,每天跟赶场子似的,一步一步在泥潭子里挣扎着往外爬;想到还得再活好几十年,要春夏秋冬日日如此,急急匆匆挣钱攒钱,为的就是在人前那口气。

家里外头,工作钱财,感情婚姻,人际关系,真是尼玛一步一步的坎儿。

大把青春年华,她毕月还有一口尖牙,凭什么要低头被迫磨平了它?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这样过!

毕月那颗凌乱的心,被各种情绪袭击的,顿时群魔乱舞。

她愣是被俩位大妈同时架起时还蹬脚踹,哪怕踹的是空气,每一脚也蹬的十分用力。

得亏看热闹的婶子大妈不老少,更得亏毕月脖子上缝着线,全身上下没劲儿,四肢又不灵便。

要不然和梁笑笑和手二打一拿丁丽出气,丁丽非得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打个半死。

丁丽半躺在雪地上,形象十分狼狈,她哭喊着:“我要报警!”

就即便这,毕月也像是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听到丁丽喊报警,她挣脱着两只胳膊往前上,骂道:“你妇女你就能破口大骂了是吧?你报警,马上报警,你不报警我让你臭不要脸的见报!”

另一边儿一位老太太和一位大娘也伸手拉梁笑笑,在拉架人的心里,得先制止动手的两位,这就给了头发混乱不堪、身上都是脚印子的丁丽一个脱身的机会。

丁丽也反应过来了,不再骂了。她速度极快的爬起,顾不上嘴边儿被指甲划出血,一个前扑直奔梁笑笑。

还好梁笑笑反应也挺快,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不能草草了事,今儿个非要打甘心的气势。

梁笑笑两手挡着丁丽蹦起抓挠的胳膊,两脚用劲儿互蹬,趁着混乱中弯腰,捡起高跟鞋儿就奔丁丽脑瓜顶砸去。

砸的不过瘾眼看着又要被拉开了,她一扬胳膊鞋就飞了出去,直奔丁丽的面门。

看热闹的大爷也顾不上避嫌了,上去一把薅住丁丽的胳膊,丁丽大骂道:“梁笑笑,你给我等着!我要不废了你这小贱人的!你给老娘等着!”喊的破了音儿,尖利的声音让所有人感觉刺耳极了。

“姐!!”

丁博猛蹬着自行车,还没拐进胡同口就听到里面混战的骂声了,心里一咯噔。

这可隔着挺远呢,那梁笑笑住哪的地址可是他跟踪之后给的表姐的。

可见里面得打成啥样了。

他下班回家就觉得要不好,听他娘说表姐进屋放声痛哭,说是梁柏生直接将离婚申请递到了表姐上班的工厂。然后又听到她娘说表姐拿着张字条换了衣裳就出了门。

丁博就有种直觉,这是去找梁笑笑去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商量。

谁想到?

拉架的大爷,反应比大娘们要快很多,死拽着丁丽对毕月和梁笑笑吼道:“你俩赶紧回院儿!”

毕月和梁笑笑也看到丁博来了,更听到了丁丽立刻嚣张地喊道:“今个儿要不把你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我就不姓丁!”

“x你妈的,敢打我姐?!贱丫头!”丁博脚下蹬车更用劲了!

毕月和梁笑笑开大门进院子,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斗志。

就当外面的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骂着人使劲晃着门,以为里面俩女的害怕了时…

谁也没有想到,梁笑笑打开大门,对着丁博连尿桶将桶里的水一起扔了出去,毕月一个菜刀就甩了过去,听到丁丽的恐慌尖叫声,她眼中是熊熊怒火。

不疯魔、不成活…

第二三二章 沧海一声笑,独怆然而涕下(二合一)

毕家的大门口,顷刻间被冻成了大片的冰。

明晃晃一把把头是木质的菜刀,立在了雪堆儿里。

以前梁笑笑是佩服在那么困难的境况下,毕月还能坚持学习。

在深夜的走廊里,看到有那么一个单薄的女孩儿,只借着昏黄的灯光,蹲在那翻书写笔记。

似乎无论是谁,都再找不到借口不努力上进。

也会因为有那样一个毕月的存在,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深觉自己真是幸运。

后来,毕月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在她梁笑笑眼里就跟有道光圈儿似的极其吸引人。

变化后的毕月,没有不能干的事儿,更敢想敢做她心心念念想做的一切。

而如今,梁笑笑终于弄懂她为何在最开始就想亲近毕月了,甚至主动走近结交。

其实她只是压抑着,她早就有一颗蠢蠢欲动暴烈份子的心。

坐在警车里,梁笑笑悄咪咪地往毕月身边儿凑了凑,眼神很认真地盯着前方,手上的动作是亲密无间地挎上了毕月的左胳膊。

是谁报的警?

是早在之前干架时警察出动了,还是路过东四胡同巡逻时发现的?

已经不得而知了。

总之,全部被警察带走了。

毕月被警察怒斥带走时,表情坦然极了,小模样看上去一片镇定,甚至是从没有过的平静。

管东四胡同这一片的民警,回身瞅了瞅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停抽泣的丁丽,又瞅了瞅脸上一片慌张的丁博。

他嗤笑了一声。

嗤笑完,民警的目光落在了目不斜视盯风挡玻璃的两位女孩儿身上。

说不好,有一种违和感。

怎么瞧怎么都是这俩岁数小的女孩子,像是能干“大事儿”的人。

就看现在车里这一番景象吧。

岁数大那女的哭的不行,身边儿同伙的小青年又被吓的不行。

可再瞧瞧那俩大姑娘,就跟要坐他车去逛园子似的从容!

中老年警察大叔对开车的小年轻指挥道:“脚底板给点儿油”,说完还摇了摇头。

也是。

要是胆子不大,怎么可能敢动刀子?随后坐正了身体。

毕月和梁笑笑刚迈进派出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民警迎面打招呼道:“丁所?这?打架?”瞄了眼丁丽那乱糟糟的发型。

中老年警察大叔也就是丁副所长,指了下毕月和梁笑笑:“给她俩找个地儿关一会儿!”

又推了一把慌张的丁博,呵斥眼泪巴差的丁丽道:“不嚷嚷是受害人吗?你们先说吧,怎么个受害法?”

毕月和梁笑笑并排随着前方带路的民警往临时审讯室走,听到身后丁丽都是哭鸡尿嚎的动静了,还不忘使心机先套近乎:“丁所?丁、丁所长,我也姓丁,咱前世…”

“甭跟我这瞎客套,说有用的!”

毕月和梁笑笑双双走进审讯室,随后就听到身后民警呵斥道:“想想吧,一会儿好好交代!”

哐当一声,临时审讯室的门被关上了。

梁笑笑被吓的肩膀抖了一下,毕月却长舒一口气。

毕月从从容容地找到板凳,又把板凳搬走放在屋地中间坐下,然后抬头看杵在门口扒门的梁笑笑。

梁笑笑嫩白圆润的手指尖,扒拉扒拉门把手,敲了敲门,又探耳听了听动静。

确定啥啥都没用了,肩膀不再端着了,耷拉了下来,转过身和毕月对视。

发现她的同伙月月同学在瞧她,梁笑笑杵在门口沉默了一分钟,就那么瞅着毕月对视着,瞅着瞅着耸了耸肩,伸出左手示意毕月看。

白嫩胖乎乎的手掌心里,居然还存留着丁丽那卷曲的头发,毕月嘴型半状配合着。

梁笑笑对着手掌心“噗”了一口,又十分嫌弃的对着掌心再吹了吹气,吹完还两手使劲拍打了一番。

率先说话的也是她:

“你澡洗不成了。”

平和的语调,又有了以往装乖的软糯,毕月回道:“嗯。还说给毕成带好吃的,恐怕也得失言了。”

梁笑笑点了点头,认同道:

“医生还让你晚上八点必须回去,说是怕你高烧反复,得留院观察呢。”

说完梁笑笑也很自觉地去审讯桌前取了个板凳,摆在了毕月的身边坐下。

就像是在打架时、就像是在警车里一样,肩并肩、姐妹俩亲密无间。

“我还说回家取存折存钱,再找个犄角旮旯藏美金。结果来这了,这扯不扯呢!”

梁笑笑低头藏笑,不好意思笑,她大力地再次点点头:“可不是咋的?看这事儿闹的!”停顿了十几秒钟,仍旧低着头继续道:“嗳?咱这算不算被拘留啊?原来我还能有一天进局子。月月,新鲜哈?”这回藏不住笑了,扬起浅笑的圆脸。

梁笑笑话落后,和毕月目光一致一起抬头好奇地观察审讯室。

毕月伸直了两条小细腿,晃动着小身板,认同小燕子笑谈道:“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有凳子有桌子,就是没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