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军人,营级,在部队,手下还管着挺多人呢。

谁道以后能啥样啊?能不能有他爹那个本事啊?那都听天由命了。

反正那孩子确实没啥说道。你说人家那是啥样家庭,到了咱店里,啥活都帮着干,呵呵。”

樊师傅点点头:“哎呀,军人好啊,错不了!双方家里都见过面了?”

刘雅芳笑容不再那么自然,只含糊了一句,又重新摆弄计算器:“快了。那指定得见面。”

梁笑笑打开家门就听到奶奶在和爷爷碎碎念:“就让你出去排队给我买块大豆腐,你说你一个劲儿的往后拖。怎么样?都让人抢光了吧?你可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啊。”

爷爷顶嘴道:“我不是找不到哪是哪吗?你要真想做大豆腐,自个儿买去啊?”

自从爷爷奶奶来了,扒个葱啊,打个酱油啊,一丁点儿小事儿都能互相念叨对方。

以前,梁笑笑觉得听起来很烦,可现在却不觉得了。

那是伴儿,老伴儿,她爸爸就没有这样的一个伴儿。

以前也只盼着爸爸赶紧离婚,赶紧单身的梁笑笑,推开了书房的门:“爸?”

“放学回来了。”

“嗯。”梁笑笑走近书桌,一眼就看到了被一本书压着的“强制执行申请表”,她抿唇不语,抬眼看向梁柏生。

梁柏生知道女儿看到了,心里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爸,你真打算要丁家那套房子?”

梁柏生看着那张表格冷笑了一下。

那个女人浑身上下全是小聪明,抖机灵抖到,她给娘家出资盖房,翻修更改占地面积,房照也就成了她的名。

要钱说没有。他也知道她确实没有多少了,可没钱没房子吗?

梁笑笑急道:

“那浩宇,爸,浩宇就没有地方住了。

他刚去乡下读书,心里估计已经有很大落差了,能什么样还不清楚。再没个固定住处,那他?

我不是说您一定要如何,我就觉得,爸,浩宇和我一样,可恨的是那个女人,不是他。”

梁柏生淡淡道:“那和咱没关系。适者生存,能不能适应,人适应环境,我没有义务为他创造环境。”

梁笑笑很纠结,低着头,第一次把纠结的心理和梁柏生说了出来,以前她都是跟毕月嘟囔。

“爸,道理我都懂。

他们有没有房子跟咱们没有关系。比起给爸爸你的伤害,多少套房子都不足以弥补。

我也知道他那有亲妈,再不是人吧,也不可能不管他。

可就是一想到…

他才九岁,他还没到我这个能转变心态的年龄,这样大的改变,我怕他一时受不了。连我这种成年人都觉得…”

面对苦恼的女儿,梁柏生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他高兴于女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还有点儿生气。

生气也生气于女儿太有情有义,扯着他那颗心又习惯性牵挂梁浩宇,想起来又恨。

梁柏生平静道:

“笑笑,爸爸以前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能忍?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那不是忍。

给予和忍让是两个意思。

谦让和忍让也是两个意思。

该是我的,我必须争取。比如这套房子。

他们是住露天地还是住大街上,跟咱梁家没关系。

他们当初能干出那样的事儿,也从没想过事发后我们会怎样。

不再值得给予和谦让的人,就不该忍了。你明不明白?

等你走向社会也要记住了。你要改了左思右想的缺点,要干脆些,是你的就是你的。好了,出去吧。”

梁柏生说的是“缺点”二字,这也是在梁笑笑过了十五岁后,第一次被梁柏生指出性格中的毛病。

梁柏生一直没说他对那套房子作何打算。他不打算告诉他闺女。

在他看来,笑笑缺的那一课,不该是继续发现人性里的善了,而是恶。

将来,笑笑才能无论嫁谁,无论做什么,都能留个心眼。

山西工地,陈大鹏对戴着安全帽的毕铁林喊道:“二哥,电话!”

毕铁林急匆匆小跑到休息室里,接起来刚“喂”了一声,电话另一头一听是他的动静,又是叹气又是哇啦哇啦一顿抱怨的。

打电话的是毕铁林的手下,在外地给他跑烟酒进货、包小媳妇,被毕铁林举例给毕金枝的“大柱子”。

大柱子气急败坏道:

“铁林,真的,我是没招了。

那洋酒,特不好弄。它进价贵,它也高档啊。

我从来进货不需要通知京都那面,以前喜…以前就不提了。

结果我弄了几箱,都要发货了,大哥说进价贵,让不要了。

铁林,我要是这么跟那帮走私的敢出尔反尔,哥们不用在这条道上混了,我收拾收拾东西找你去得了!”

第四四四章 有了做女儿的自觉性(二合一)

大柱子在电话那端越是叫嚣的厉害,毕铁林越是不吱声。

直到那面出现错觉,以为掉线了或是那面早没人了,又疑惑喊道:“喂?喂!铁林你在不在啊?”

自从出现吴玉喜那事儿,毕铁林就对手下这帮人也心硬了起来。

他发现不能惯着他们,钱怎么分,可以谈,他这人还真不是能亏待谁的人,连京都带山西这面,他主动涨了多少人的工钱了?

但前提是,你得认干,你得知道谁是老大,别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所以毕铁林对电话里大柱子的这种态度很不满:“你说完了?说完了我告诉你,你要真在那条道上混不下去了,我这随时欢迎你回来,你那面我再找人接手。”

“铁林?”大柱子不可置信喊道。

“烟酒行归我大哥管。

归他管,你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把那五个店弄黄了,你们也必须得听他的。不服管的,我这不要!”

啪的一声,毕铁林扣了电话。

毕家四合院里,毕月正在做着“没意义”的事儿,学习。

是的,对于她来讲就是没意义。

她认为她现在在学校就是浪费时间,把着个死身子,又没有勇气不念,怕她爹娘被她气过去。

要是穿到这没有家人,依照她的意思,一准儿不念了。这书啊,真是给爹娘充门面读的。

也不怪毕月这么想。

八十年代学习的课程,对毕月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用了。

知识它再学无止境吧,可是对于毕月这种识时务的人来讲,知识最终得用起来啊,她用不了。

说白了还是专业受限。

再过几年,课本也不教这些了,文字方面,太有时代特色,数理方面,太过浅显。

毕月觉得吧,要是让她专修语言,她还是会塌下心认真学的。

可目前是,她穿过来似乎就注定以后要当老师了,但她对那一行真心不感冒。一想到对一帮青春期的孩子挥舞着教鞭…

毕月啧了一声,露出十分嫌弃地表情,用着钢笔尖扎着课本。

她俩弟弟,哪个她都没管好。教一帮,倒是能气死她。

但是为什么现在又要用功读书呢?

毕月摸着下巴继续翻书,强迫自己读进去。

因为她有个很装范儿的想法,那就是必须得以优异成绩毕业,让那些哇啦哇啦背后讲究她的人闭嘴。哪个同学再敢背后讲究她,她就打算戳人鼻子问:“咋地?你考过我啦?”

毕业也好,实习也罢,都得是个她很行的状态。

她要让父母老师同学都得明白,她不干是不干的,那是她的选择,不是不能干。

然而只看了半个小时,肚子就发出“咕”的一声。

“唉,怎么办?是弄掉你啊?还是抽空生个你啊?”

毕月合上了钢笔帽,起身揉着小肚子打开了屋门,边走还边嘀嘀咕咕道:“二十岁当妈,四十多岁你成家,五十岁再抱上个孙子辈儿的胖娃娃,哎呀我的妈呀。”

是人就有拖的心理,毕月也不遑多让。

她想去药店问问,一直没有勇气。

她明知道肚子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揣了个炸弹,她还给自己找借口:一个多月快俩月的时候再说吧,不行开车去附近哪个县的医院做个检查,再决定要不要一刀切。

归其原因,她就是不想尽早面对。

对未知的惊恐,她害怕。

“姐?姐,电话!”

这几天毕月说要复习,所以她们几个晚上那顿都不去饭店吃饭了。

她在家,她娘放心着呢,女孩子等同于会带弟弟们,小保姆嘛。

毕月眯着眼睛躲着锅,被辣椒炝的直淌眼泪:“噢噢等会儿!我这炸辣椒油呢!”

噔噔蹬,毕晟跑了过来:

“姐,小叔的,你快着点儿,你做什么呢?”

毕月用围裙擦了擦手:“水煮肉片。”

“啊?”毕晟纠结咧嘴:“你故意的吧?我这脸上长大包吶。”

“我想吃。我做饭我说的算。要不你做?净事儿!”说完就急跑两步去了客厅接电话。

毕晟指着毕月的背影,小大人一般,学着刘雅芳的语气指指点点道:“语气生硬。还嫁人呢?谁要啊?”

毕铁林虽然对大柱子不是什么好脾气,也说了他哥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商人嘛,哪有见到利润撒手的。

毕铁林左思右想,不能他哥刚接手没几天,他就打电话指指点点,想来想去只能从大侄女这说了,让毕月想想办法,最起码离得近。

“嗯嗯,小叔,我明白。你放心吧。

小叔,我爹也是好意。恐怕是那酒钱太贵了,他思维里谁能买那么贵的酒喝啊?

你让他看店,我猜他是没打算往大了干,只想给你守住那一摊,别赔了就行,你也得多理解他。

从乡下来,他就一直帮我照顾饭店来着。从村里到京都,他也没见识过什么。

我现在真是觉得,他们没走丢过,还能帮我干那么多事儿,真的已经可以了。

不能用我们的思维去要求他们,只能潜移默化改变了。”

毕铁林在另一头忽然意识到,侄女脾气秉性多少有点儿变了。

一网兜苹果香蕉,一网兜饭盒,毕月用脚尖踢上了车门。

“爹,吃饭了没?”

“嗳嗳,我对付吃了一口。他们没呢。”

看到店里的二傻从仓库上来,手里还拿着抹布和盆,毕月将装饭盒的网兜子递了过去:“二傻叔,会焖饭不?我给你们做了水煮肉片。”

爷俩看着中年大叔二傻高高兴兴地去了后面,这才说话。

毕月趴在柜台上,扭头四处看了看红实木酒柜,中间摆的真皮沙发,又看了看楼上和地下室的方向,心里其实挺叹服的。

她小叔干什么都敢砸钱,借钱都敢往大了弄。行不行的,那一摊子先铺开。

她就缺乏这种,小农意识太强。

事实上,从后世那么多成功的商人典范,包括她采访的那些企业家发家的经历上来看,也确实是只有敢想敢干,做行动上巨人的那些人才能最终成功。

“爹,这里最贵的酒是哪个啊?你有没有喝过?”

毕铁刚笑呵呵的,闺女来看她来了,这还是他接手后闺女第一次来,挺受用毕月拎吃拎喝的那份关心:“那哪能喝。你小叔啊,胆子太大。你说茅台刚多少钱,他那柜子里,酒窖那…”

毕铁刚加重语气强调道:

“还有几百块的!唉,吓的我连瓶子都不敢碰。

闺女,普通工人一月工资多少钱?谁买啊?

这家伙,真敢整啊。不知道我还能睡得着觉,这两天我都上火。也没人问那酒吶。”

毕月却笑了:

“那是有珍藏价值的。不就那么几瓶吗?哪能天天有人问,天天问的,那不就成老白干啦?

有些酒,爹,你也得尝尝,不要想钱的事儿。

顾客问,这是什么口感吶?您都说不出来。

酒不是也讲究个品啊?我是不懂,我可以给你订一些这样的书。”

毕铁刚赶紧摆手道:“可不敢可不敢。我尝啥尝?没长那高级嘴。要是能买得起的,指定以前也喝过。”

毕月正要说话,小叔的另一个手下走了进来,毕铁刚赶紧显摆道:“我闺女,给咱们送什么水煮肉片来了,我不饿,你和二傻吃吧。”

毕月问毕铁刚:“爹,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啊?”

毕铁刚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儿,天一热,溜达的人也多了,“成啊。那走吧。”

毕月给毕铁刚拉到了京都很著名很热闹的街上。

还别说,这一刻毕月漫步在街头,她也跟看新鲜似的观望着一切。

她觉得,或许只有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才能感觉到一段时间一个变化。

那是一种时代在快速发展,它的变化就在你的周围。

那一点一滴最终成为国际大都市的老城,变化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不像后世,现代化城市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可八十年代,半年前和半年后就会有很大变化。

比如你前一段时间路过这还没起高楼,再来就会发现正在修,为城市建设将很多破旧不堪的老楼已经修缮完毕。

比如看变化,看国家变没变强,先看百姓的生活。

比如女同志们的打扮。

有的女人从你旁边路过也有了香味儿,头发上抹的摩丝味儿,个别女人连衣裙摆飘过去的香水味儿。

孩子们手中拿的吃的,也不再仅限冰棍。

果丹皮,棉花糖,挥舞的风车。

道边儿的小二楼像是后世咖啡厅的初步模型,商家已经懂得要用漂亮的玻璃杯装上冰淇淋,卖汽水、卖啤酒,要放上音乐。

很多年轻人蜂拥而上,去那里喝上一杯,看看道边儿,跟异性聊聊天,或者青年男女们,女人一桌、男人一桌,互相张望的阶段。

闲情逸致,成了一种时髦的追求。

毕月也非要领着毕铁刚上楼,刚上了二楼,毕铁刚就被臊的满脸通红。

在他眼里,这就是靡靡之音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帮小年轻的,咋不学好?

毕铁刚强挺着陪毕月吃了个冰淇淋。

毕月问:“爹,你那杯啤酒咋不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