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红蓝穿羽绒服的两个小家伙齐齐大喊:“大舅舅。”

“嗳!舅舅陪你们好好玩几天。”毕成手个将小溪和小龙人抱起,抱着俩宝在漫天雪花中玩飞飞。

刘雅芳还问呢:“出去碰见啥好事儿了?这个乐啊。”

毕成眼底有丝黯然闪过又顷刻消失不见:“娘,我要成为咱家学历最高的了,我能不高兴吗?”

九九零年三月,毕成和楚慈乘坐去往美国的飞机。

刘雅芳没哭,毕月哭了还被她爹娘取笑了,被狗蛋儿嫌弃道:“姐,你就偏心眼吧。”

第七百零一章 失踪

毕成和楚慈的离开,也代表着冬去春来。

俩宝脱了棉衣,三岁多的男娃娃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外搭深蓝色毛衣开衫,梳着蘑菇头。此时正在月亮湾顶楼的儿童间认认真真在田字格上写字。

女娃娃小溪穿着深蓝色棉质连衣裙,外搭白色毛衣开衫,梳着学生头戴着红色蝴蝶结卡,正在嘀嘀咕咕和外语老师说话。

他们现在不仅会很多技能,能够自己穿衣吃饭会很多知识,还开始完善自己要有好习惯了。

吃饭时不再是仅要求吃的干净吃的快,而是会主动收起玩具、关掉电视,心意坐在饭桌不说话,吃饭尽量不出声音。

吃的干干净净后,还会放下筷子,小溪会告诉长辈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告诉大人他们会爱惜每粒粮食的。

也比如出门玩时,小龙人会看到有小朋友踩草摘花,他会上前讲道理:“小猫小狗是我们的好朋友,小花小草也是好朋友。不能随便摘。妈妈说要懂得爱护大自然,爱护小动物。”

俩宝现在做错事情弄折画笔啦什么的,他们也会大声承认错误,主动告诉大人道:“是我做错的,我下次注意。”

切的切,都证明他们在急于长大。

而这个春天,毕月因为少了毕成这个左膀右臂,所以她很忙。

每天负责给家里这几口人起带到月亮湾上班,然后她就钻进办公区忙开了。

跟旅游局的领导经常应酬,抓各地分公司建设,亚运村那块地建高尔夫球场也忙的她分身乏术,时而还得出差,走就是几天。

她又添了台新车,黑色奔驰。

她感觉只几年间,曾经桑塔纳还被各单位把手趋之若鹜,可迈入九十年代,好像夜之间,汽车这东西就不再显得那么扎眼了。

汽车也不再是官车的代名词。她能够从这年就感受到私家车正逐步走进百姓间。

至于城市建设高楼大厦那就更不用说了,单放眼京都城,座座高楼拔起的景象十分壮观。

现在像许叔、像李天天、像楚亦清这些有实力的,已经学她开始往外省拓延。要知道京都在短时期规划中的建设用地已经全部有主了。

源于以上几点,毕月也加快了扩大月亮湾的步伐,争取转型各地分公司全部上准五星。

可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她这忙,很多事儿也就顾不上了。

像楚老太太,以前她都车接车送,现在老太太回家,第二天再去楚家接,这做不到。

还有别看她仍然直带着,但其实照顾奶奶的责任也基本都扔给她娘。就连毕铁刚都在忙采摘园的事儿。

刘雅芳得跟梁吟秋时常沟通注意老太太吃啥喝啥,她不是没嫌麻烦过。

这算啥事儿嘛,赶上她毕家老祖宗了,笑笑怀孕她都没照顾。

亲家母又天天作画弹钢琴,老了老了玩起了洋事儿,结果不是她的婆婆,她刘雅芳却成天伺候个老太太。

可那么大岁数了,仰着笑脸瞅你道:“侄媳妇,我就愿意跟你起呆着。”你还能说啥?

个也是赶,俩也是放,就这么的,都带着吧。

目前刘雅芳的生活状态是:现在不需要怎么弄俩宝了,俩小大人经常上外教课,还有堆玩的,真不费心。

倒是天天陪楚老太太打扑克快要烦死她了。不过烦着烦着,人会养成习惯,处出感情,还离不开了呢。

昨天老太太回楚家睡的,今早应该是楚家那面派车给送到月亮湾,可人呢?

刘雅芳站在毕月的办公室门口,脸焦急,她听到女儿在里面接电话也不得不敲门打断。

“怎么了娘?”

“你婆婆说你大姑姐半个小时前就派车给老太太送咱这了,我下去迎没迎着,问方经理也说没见着,咋整啊?”

“啊?”毕月赶紧对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断,挂断就开始给楚亦清打电话火大道:“奶奶呢?你司机给奶奶送哪去啦?我这么忙,就让你们送个人,送人都能送丢?”

楚亦清听到毕月说话挺冲也得装听不出来。尤其是奶奶的事儿。

毕竟毕月那功劳在那摆着呢,从进了楚家门,奶奶直跟毕月。

听说别人家儿媳伺候婆婆的,可没听说伺候奶奶的,这不是人家应当应分的事儿。还想让毕月咋的?他们楚家领情着呢。

“没到?你别急,我先问问司机。”

过会儿电话响了,毕月接起听完火更大了,气急败坏喊道:“什么?不看见人进来就走?你那司机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她说停车就停车?她都十多岁了,听她的干啥?你奶奶丢了,楚亦清你给我出去找!”哐的声挂断。

刘雅芳听话音儿就听明白了,她也心急火燎:“妮儿,到底咋回事儿?老太太下车下哪去了?”

“说要给小龙人买糖块,让靠边停就过个道买东西,死活撵人家司机走。娘我先下去找,你别急。”

毕月拿起西服就开始往身上套。

刘雅芳也忽然想起这段时间老太太血糖高,楚家和她这都给戒了糖:“她是自个儿想吃,这是馋糖了。哎呦真是老小孩小小还儿。”又拍脑袋想起重点:“妮儿,你去道对面往左手边儿走个几百米,那老太太前几天还站窗边说那有个小卖部来着,这是馋疯了,去那找找。过道瞅车别着急哈。”

毕月转悠圈儿又圈儿,去道对面的小卖部问,人家说根本就没见着过。这给她急的。

而此时楚老太太身在派出所,脸通红。

她自个儿也纳闷,明明侦察好的小卖部,咋过个道就找不着了呢?

得亏见到交警了,又让交警给送这来了,最起码在人民警察这能问清路:“我要买奶糖,同志,这附近哪有商店啊?”

派出所同志无语:

“大娘,还买糖呢。你都走丢了,不着急回家啊?”

走丢了?可不能走丢了。楚老太太心里急,忽然脑袋热,大脑片空白,就好像瞬间啥也想不起来了,还紧张的舔了舔唇:“回家?”

“是啊。”警察推了推水杯,他能够看出来这老太太有些懵了,且年龄大的人会有时而犯糊涂,安抚道:“您喝口水缓缓。我先给您送回家,然后让你家人带着再买糖去,好不好?我问你,有儿子女儿没?”

“有儿子,没生过丫头。”

“那儿子叫什么?在哪上班?”

叫啥来着?哎呀,她咋想不起来了呢,从来没有过这情况啊。楚老太太越着急越说不出来:“忘了。”

“忘了?那儿媳叫什么,孙子孙女有没有?能想起家里谁?”

楚老太太拍巴掌做摊手状,直愣愣瞅警察…她都有,都叫啥来着?名就在嘴边儿,咋就说不出呢。

“大娘,别着急。您越紧张越想不起来。咱放轻松,我也不催您,咱喝茶水慢慢想。”

派出所这名经验十足的老警察,说完真就翻报纸喝茶水,时不时观察眼对面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穿的好,看就子孙满堂。

只要不是被遗弃的老人,估计不用等她想起来,家人就能找来了。就是时间的问题。

老警察正好翻到财经报纸这面儿,上面是几位企业家和市里领导在亚运村那地方拍的照片。其中就有开此地建设的毕月和刘大鹏。

楚老太太探身刚说了句:“同志?”恰巧看到,她忽然眼睛亮,把抢过报纸,指着毕月照片道:“我认识她,她是我孩子。”

“大娘啊,你这是开玩笑吧?不要看见谁长得像就认。这是运回飞机著名的大商人。您老要说出家人名,再仔细想想,喝点儿水哈。”

楚老太太急了,巴掌拍桌子上:“开玩笑你奶奶个腿,我真认识!”

警察把年纪了莫名其妙还挨顿骂,挨骂也得受着,耐下心思:“那她是你什么人?总不能你这指,我就领你找去吧?人家那时间都是钱,不能随便见咱们。”

“是?是?”是对她最好的人,那应该是她啥呢,楚老太太斩钉截铁瞪圆眼珠儿道:“是我亲孙女!”又身子软,没了蛮横不讲理的劲儿,脸脆弱哭道:“快给我找她,她准儿认我。我要回家,哎呀不吃奶糖了,我都丢了,呜呜。”

等梁吟秋、楚亦清找到派出所时,毕月正搂着老太太哄呢。

梁吟秋和楚亦清看完这份笔录,当即心里复杂难言。

很少在外人面前有脆弱情绪的楚亦清,甚至站在派出所,扭头看着墙面偷着抹起了眼泪。

她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奶奶有天会忘了他们。奶奶真的老了。

奶奶又在谁也不记得的情况下只认得毕月,这让她心里很难受,可见她这个亲孙女做的是有多差劲儿。

梁吟秋心里也挺难过:“娘,你跟我走,好不好?咱想吃什么吃什么。”她主要想领婆婆先去医院看看。这还是第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楚老太太却把抓住毕月的胳膊:“走,孙女咱回家。”

毕月冲婆婆使了个眼神,这才哄道:

“奶啊,要吃奶糖跟我说,都多大岁数了,咱不戒糖了。我不知道,知道不能让你这样。不用躲着我,真的。这回咱想吃啥吃啥。不过再不能乱走。”

“好,不能给孙女添乱,奶奶记得。”

第七百零二章 当你老了(祝书友们母亲节快乐)

在派出所时,楚老太太管毕月还口个“孙女”叫着。 可等她回了月亮湾,糖块含到嘴里了,她忽然像是啥都明白过来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那奶糖是灵丹妙药呢。

说梁吟秋:“回家去吧,爱忙啥忙啥,我没事儿。”

问楚亦清:“你来干啥?瞪大眼珠子瞅我嘎哈。”

也改口了,拍毕月的手说道:“月丫头啊,我是不是到睡午觉点儿了?”

“奶,记得刚才咱是从派出所出来的吧?”

“记得啊,你们不千恩万谢来着嘛。其实我就过道买个糖。可不赖我啊,那高楼也太多了,还长的个模样。把我吓的啊,啥都想不起来,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所有人听完,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最起码阵儿明白阵儿糊涂,上来那阵儿懵了,总比彻底糊涂要强吧。

梁吟秋连商量再哄的,当儿媳面儿被老太太损几句也顾不上面子了。装好苹果蛋糕橘子水,拎起楚老太太的小书包,让毕月该忙啥忙啥,又谢谢了通亲家母。

就这样,让楚亦清拉着,老老少少三代人到底去了趟医院。

刘雅芳站在月亮湾门口瞧着汽车离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出了声。

毕月拍她娘肩膀道:“您可得好好学习。”

“我又不考大学。”

“那能多锻炼脑力。瞧见没?多愁人,吓的我脑门汗,上午啥也没干。”

“哼。我真傻那天你也得受着,谁没老的那天。等俩宝长大了,我也彻底完犊子了。”

刘雅芳说完转身回了大堂按电梯。

毕月扭头瞧着她娘潇洒的背影。

当天晚上,毕月跟楚亦锋说:“奶奶差点儿丢了。”又学了遍怎么回事儿,电话那端半响没动静。

后来挂了电话,楚亦锋和王大牛人半斤酱牛肉,人杯白酒,他第次对外人承认道:“你嫂子嫁我不算嫁的好。倒是我,能娶到她很幸运。”

而此时梁吟秋也在对楚鸿天说:

“娘这就是岁数大的事儿,检查也没说出个二三来。我问过了,没什么治疗方案,先吃着药吧,缓解看看。”

楚鸿天听完当即上楼。

他本想陪他母亲说说话儿,但老太太却笑呵呵说想玩牌。他还盘腿儿真就坐在床上,认真的陪着玩了起来:“俩仨。”

“俩六。”

如此这番玩了好会儿。

等梁吟秋上楼了,喊大家吃饭,老太太下楼又心满意足地吃了顿馄饨。她边吃还边和儿子儿媳讲起:“我为啥爱吃这个,总是吃不够呢。

大天儿啊,你还记得不?

有次我领你去村东头你三叔家借粮,他家那时候真是地主啊,总包那个小白菜馅的。

咱去正好赶上人家吃饭呢,都没说叫你上桌吃口,哪怕吃个呢。

你说他那个抠样儿,难怪批斗他,就对了!

当时别说你个孩子瞅着直咽吐沫,我瞧着他们撒香菜末倒醋啥的,那香味儿都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味儿。”

楚鸿天点头:“好像有点儿印象,太小了,有些事儿模糊了。娘,那咱那时候借来粮了吗?”

“借来个屁。笔写不出个楚字,不是人吶。经常吃馄钝说家里没粮你信吶?可心明镜又能咋的。我还得厚着脸皮说没事儿啥的领你走,硬着头皮换家继续借去呗。”

楚鸿天给老太太赶紧又舀了几个馄钝。把岁数了,只有守着亲娘才会开玩笑,逗道:“娘,那你现在多吃点儿,我真不知道你爱吃啥还有个典故。”

“是得多吃啊。就是当时馋着了闹的,老也吃不够。要不说人三穷三富过到老呢,我现在吃啥吃不着?再看看你三叔家那支子,备不住现在都在地笼沟里捡粘豆包呢,穷死他们。”

梁吟秋听着这些,也看了眼勺子。

她直没过过那样的日子,有些滋味儿她没尝过。

其实年轻时候她就知道婆婆看不上她,主要是因为她不会过日子。

不会过也不听婆婆的,要听话依照婆婆都得买粮,恨不得抱面袋子过日子。

然后婆婆就冷眼旁观像是想看她热闹似的,不给帮忙带孩子,不像其他家老太太给排队买菜什么的,是活都不伸手,给她气坏了,就跟婆婆斗。说她也装听不着,婆婆就跟楚鸿天闹,如此反复,蛮横不讲理。

不过现在心平气和想来:也难怪,婆婆就是靠节省在那困难年月养活孩子们。他们再富又有什么可牛的?

节省了那么多年,浸入骨头里改不了了,甚至可以想成:节省是婆婆的骄傲,是这生的成就。

把年纪了,现在自己也当婆婆了,有时候毕月也不听她的,互相多理解吧。

想到这,是梁吟秋主动提的:“吃完我也陪你玩。月月不说了嘛,你爱斗地主,不爱打升级。”

楚老太太马上撩眼皮瞅了眼大儿媳,看到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她低头舀馄钝时嘴角微翘了下,眼里有了笑意,但仍很牛气哄哄的只“嗯”了声。

所以这天晚上,儿子儿媳又陪楚老太太斗起了地主。

老太太靠在棉被上,以个舒服的姿势偷牌,梁吟秋装作没看见,还得和楚鸿天对视,想方设法的让老太太赢。

从那天派出所回来过后,楚老太太被每个人都认真对待着。

大儿媳和老儿媳带她去医院又检查了回。从医院回来后还带她去澡堂子洗澡。

老太太好信儿进澡池子泡了会儿,开了开眼界。还是俩儿媳非说温度高,怕她受不了硬给拽上来的。

孙女楚亦清呢,给她买了好几件衣服,她都穿不过来。还开车拉着她去各个大饭店吃这吃那。

但楚老太太却并不领情,甚至很嫌弃孙女,要知道太墨迹了。

孙女老是指着这个那个让她记住,像教两岁孩子似的,烦人。实在烦大劲儿了,楚老太太会直接吼楚亦清嗓子道:“就这些,月丫头都领我来过,教谁呢你?吃你这点儿饭儿这个不容易!”

楚亦清总是会被奶奶训脸色讪讪的。

而大儿子好像忽然也不忙了,楚老太太挺纳闷。

最近大儿子总是搀着她在大院儿里溜达,赶上礼拜天还去公园,坐在她身边给摇蒲扇。

还有大孙子,这个个都是咋的了?给她打电话也变多了。

以前说实话,老太太挺眼热楚亦锋给毕月、给俩宝打电话唠唠半小时的,现在终于轮上她了:“小锋啊,你别嘱咐那些没用的,我不听。我就问你,啥时候回来?啥时候还能背我上长城上面兜圈儿?”

楚亦锋:“…奶,你多少斤了?”

这天,楚慈的妈妈坐在沙上,给老太太削苹果挺感慨地说道:“娘,其实你不是个厉害婆婆,你也挺讲道理的。”

“竟忽悠我。你啊,比你大嫂嘴儿好,嘴甜会交人,她就出大力的。”

“我没忽悠你。很多事情都能看出来,像小慈走就是。

我知道全家属你最舍不得他,可你听说孩子出国能更有出息,第个站出来支持。

还跟大嫂不闹了,因为小慈低头。娘,我都知道。”

楚老太太听楚慈的名,受不住了。

这段日子她硬生生的不敢提楚慈。那小子打小就在她跟前儿长大,想得慌。到了国外,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别说没爹了,这回连她都不在跟前儿,亲戚隔着亲戚,谁能照顾的那么心细啊。

老太太眼圈儿当即就红了。老儿子大孙子,这都是命根子。老儿子没了,小孙子没爸爸,她这些年强迫自己得格外看重楚慈。

可老太太不喜哭哭咧咧,般她哭都是闹,不是真哭。

要知道曾经她个寡‘妇,拉扯俩儿子早练出来了。要是遇到啥事儿都哭,那她家大天儿都得饿死,在她看来,哭最没用。

所以硬生生咽下泪意,大咧咧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