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宪也是博览群书的,刘氏一提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气得一拍桌子,吴承业才几岁啊,就这样偷看禁书。

“这句是我在戏文里听的。”吴承业自是不敢认自己竟然偷看水浒。

“好个戏文里听的。”刘氏一使眼色,一个婆子立刻抱了个包袱上来,刘氏随手将包袱皮掀开,拿出里面的几本书,“《搜神记》、《三侠五义》、《水浒传》,敢问四爷何日上梁山啊?”

吴承业自是吓得脸色惨白了,吴宪也不由得气愤起来,“你这孽障不思好好读圣贤之书,竟然偷看这些诲淫诲盗的腌臜禁书!”

刘氏又跪了下来,“请老爷传家法!”

“夫人不必如此,来人!传家法!”立刻有婆子请了二寸厚、三尺长的板子来。

“谢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熄怒!”吴承祖赶紧领着弟弟妹妹磕头。

“住嘴,等下自也不会饶过你!”吴宪喝止了他。

吴宪亲自持了板子,走到吴承业跟前,“伸出手来!”

吴承业心里害怕,却也不敢不伸手,“平日为父公务繁忙,也怜惜你们弱小,极少打骂管教,今日却要赏你二十下手板,你服是不服!”

“父亲打儿,自是打得的。”吴承业说道。

吴宪嗖嗖挥板,打了吴承业整整二十手板,他虽是书生却也是成年男子,虽有怜惜幼子之心也恨吴承业不学好,这二十下手板自是用尽全力,吴承业的手打得肿起老高。

打完吴承业,吴宪回到椅子上坐了,脸上已经见汗。

“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保重身体。”吴承祖又领着弟弟妹妹磕头。

“承祖!承宗,你们俩个是兄长,本有替父母管教弟弟之责,你们却疏于职守,我打你们每人十个手板,你们服是不服?”刘氏指着长子和次子说道。

“请母亲大人保重身体。”吴承祖、吴承宗不敢告饶只是磕头。

打他们俩个的却是秦普家的,秦普家的虽不敢太过敷衍却也不敢尽十成的力,两个人手虽然被打肿了,却伤的不重。

到了最无辜的吴怡这里,吴宪和刘氏都犯了难,吴宪张张嘴,想替无辜的吴怡求情,可是儿子的管教他能张嘴,女儿的他就不好说话了,这有关于刘氏在儿女面前的权威。

“吴怡,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无辜?”

“请母亲大人熄怒。”无辜又怎么样,给自己求情吧。

“来人,打五姑娘五下手板!”

吴怡不敢讨饶,她现在才明白了家长在古代的绝对权威,这事别看错的是吴承业,但是刘氏想要连坐的话她也只有伸出手让打。

吴怡伸了手,“嗖!啪!”第一下板子打在吴怡的手上,吴怡的眼泪就下来了,就算秦普家的留了力也太疼了,这是吴怡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挨打。

“太太,太太你再打我吧,妹妹手嫩怕疼!”吴承业哭着向刘氏求情,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自己的错还连累了哥哥们和妹妹。

“他再说就把他的嘴堵上。”刘氏一使眼色,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按住了吴承业。

吴怡咬着牙不敢把手往回缩,都说穿越好,怎么不说穿越也要被打啊,“嗖!啪!”第二下手板紧跟着下来了,吴怡用力咬着嘴唇,如果,如果她在一开始就劝住吴承业好了,而不是把一切当成现代,把正经历的事当成精彩的故事。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硬生生地挨了秦普家的代劳的五下手板,虽然秦普家的体查上意用力最轻,然而吴怡还是疼得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我今日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你是吴家的孩子,你与吴家荣辱与共。”刘氏站直了身体说道,她环视着被打过的子女们,表情严肃地说道。

是啊荣辱与共,今天是吴承业一个人犯错,大家陪着被打手板,如果要是父亲在朝中出了事…是不是会像红楼梦一样被抄家?女孩被卖?

吴怡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错了!!

吴怡伸出手,夏荷小心地替她上着药,“太太心太狠了,姑娘又没做错什么…”

“太太没错,是我错了。”她错的太离谱!出了车祸之后,她感觉魂魄离体,飘飘荡荡到了某种云雾缭绕的所在,却孤零零无所依凭。

她坐在云端看见救护车把自己拉走,看见自己的父母在医院里悲恸欲绝,却无法动弹。

“吴怡小友,你可算是来了。”一个眉发皆白,胡须长及膝盖,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老人飘飘然走了过来。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吴怡。”这人不会跟她来一场关于我是谁,谁是我的哲学讨论吧。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可知在另一个世界你不是你?”

真哲学,“知道,平行世界。”她读书不是十分努力,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看各种小说上了,其中就包括科幻小说。

“在另一个世界有另一个你,名字跟你一样,只是所处的时代不同,因为一桩事故引发的蝴蝶效用而在不应该死的时候死了,因为她是历史关键人物之一,她死了会引发很多很多问题,所以…”

吴怡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事故估计就是吴柔的穿越,吴柔穿越过来,各方面表现的都非常优秀,把嫡出的姐姐比下去了,看起来又受宠爱,吴怡受不了压力努力学习,结果把自己挣腾病了,在医疗条件不好的古代,因为发烧而死。

可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是在作梦,“哦,原来我在作梦。”

“是不是作梦你掐一下自己就知道了。”那老头笑眯眯地说道,透着那么一股不怀好意。

吴怡伸手掐了一把自己,手却从自己的胳膊穿了过去,吴怡吓得惊叫。

“难道我已经死了?”她还有太多的爱没有去爱,太多的恨没有去恨,她还没有赚钱、她还没有教敬父母呢!

“你没死。”老人摇了摇头。

“啊?”

“我要借你办一件事,这事完了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继续过你的日子。”

“什么事?”

“我之前说了,因为某个事故,某个不应该死的人死了,那个人是平行世界的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她活下去,一直活到她寿终正寝。”

“那我岂不是要昏迷一辈子?”

“不,那个世界的时间跟这个时代的不同步,一年是你的世界里的一天,那人就算再长寿,你三个月也醒过来了。”

“没有别的要求吗?比如要一统天下之类的?”这个她可做不来,但她可以推荐跟她同校的数位起点种马文资深粉丝。

“没有,你只需要活完一世就好。”

“有什么好处吗?”

“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好了,还想要什么好处?”

“好…”吴怡点了点头,就是混一个月嘛,混她最在行了。

有了这样的穿越之前的经历,吴怡又是嫡女,所以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混,各种混,把整个宅门里的故事当成电视剧看,只是随着电视剧的深入她越来越喜欢刘氏,觉得有这样的妈真不错,在现代认识她也是非常好的姐妹啊,渐渐的在刘氏对她的关怀之下,她也隐隐的把刘氏当成亲人来看,吴家的三个男孩也各有可爱之处,吴凤则是让她觉得同情,忍不住想要关怀她,吴雅成了她心中一直想要的闺蜜,还有那些处境非常值得同情的庶女们。

可是这五下手板打醒了她,她是身在古代,这是一个写了一首反诗就会被抄家灭门的时代,而她已经身在局中,她是吴家的嫡次女,永远标着吴家的标签,混是不行的!混也是没有出路的。

吴柔的争是错,她的混同样也是错!

她们俩个说到底就是从来没有把吴家当成自己的家!

 

夺女、教子

吴承业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失言会惹出这么大的祸,而当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贴身伺侯他的奶妈、大丫头,小厮,已经通通不见了。

他转身冲回了正院。

“太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吴承业还没等进屋就哭着说道。

“你在看什么书,说什么话,本来就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他们不知道就是罪。”刘氏说道。

“我…”吴承业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说过要带着小五、赭石他们一起上山?你做大当家他们做二当家、三当家?”刘氏转着茶杯说道。

“是。”吴承业跪下了。

“做主子的不知道自重,做奴才的不知道恭敬,往小了说家要乱!往大了说国要亡!”刘氏说道,她觉得吴承业是幼子,对他并不像是对吴承祖、吴承宗一样严格,可是现在看来她竟养了个败儿出来,“你去外面院子跪着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吴承业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站在刘氏身后的珍珠拚命给他使眼色,吴承业只得站了起来,跪在院子正中间被太阳晒的发热的青石板上。

“老太太那边说什么了吗?”刘氏问珍珠。

“老太太似是不知道这事。”珍珠答道。

“不知道?哼。”所谓不瞎不聋不做家翁,老太太对于这个家的事没有不知道的,只不过装聋作哑罢了,“走吧,咱们先上老太太那里请罪去。”老太太能装不知道,她却不能装这事没发生,毕竟吴承祖也挨了打。

刘氏的软轿还没到,就看见平日宋氏坐的轿子停在院外的阴影处,她这是迫不及待地跑到老太太这里下舌来了,莲心也生了个儿子,她的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身子一直不好,孩子照旧被宋氏抱走,现在她有两个儿子傍身,走路都有风,平日就自持是小的,又是老太太的侄女在自己面前装痴扮乖,在老太太那里偷下眼药,如今大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趁机做怪才怪。

果然,刘氏一进屋,就看见宋氏在老太太那里小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连忙过来施礼,“左通政使夫人到啦!今个儿老七有点发热,老八又吐了奶,忙得我脚不沾地的,竟没有过去帮大嫂招呼客人。”实际上是她看见大房风光自己这一房还在原地踏步,心里泛酸,不想去给大房添彩。

“弟妹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刘氏说道,“给老太太请安。”她曲膝福了一福。

“快过来坐下吧,这个时候也没有外人,你们俩个也不必在这里立规矩了,按说你们这个年龄,有媳妇的也不在少数,若不是太后她老人家仙去,这个时候刘氏你也要喝媳妇敬的茶了。”老太太慈爱地说道。

宋氏心中微微不平,她已经把大房里发生的事跟婆婆说了,大哥大嫂关着门打孩子,总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吴柔的事,那丫头病的蹊跷,府里有人在传是被大太太下手整治了,宋氏总觉得刘氏这是针对自己。

可是老太太觉得吴宪的能留京还进了通政司,全都靠安亲王,对刘氏格外高看,不管自己怎么说都装聋作哑,实在太过偏心。

刘氏心里把应该说的话在路上已经琢磨过一遍了,此时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她眼泪来得也快,“婆婆这么一说…我道…”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撩裙子跪了下来,“这事原不应该瞒老太太,可是媳妇总觉得老太太病刚好不忍让老太太再忧心…”

刘氏把吴承业偷看禁书的事小心翼翼地说了,“我一时气愤,把孩子们叫过来都打了一顿,现在却有些后悔了。”

“这事你做得对,宪儿和鸣儿小的时候我也没少责打他们,玉不琢不成器,庄户人家也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呢,只是你不应该连怡丫头都打了,娇滴滴的女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哦,万一打坏了,吓着了可怎么是好?”

“是媳妇想的不周全,请老太太恕罪。”

“唉,你们年轻人脾气上来欠考虑也是有的,来人,把怡丫头抱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吴怡一听说老太太那边请,就知道大约是因为刘氏打孩子的事,希望老太太不像红楼里的贾母一样,一听说儿子“教育”孙子就立刻不管不顾地维护,要按她说,宝玉挨打纯属自找,吴承业挨打的理由放在现代却有些说不通,在古代也是管教有些过严了。

还有,刘氏如果不是“博览群书”,吴宪不是“博闻强记”他们俩个怎么可能一听说那句话就马上知道了出处呢?可见他们这两根上梁也不怎么正。

吴承业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到处去说,此时她还不知道吴承业对于上山造反做大当家的远大规划呢,要是知道的话准会说刘氏做得对。

吴怡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再混下去,可是要怎么才算不混下去却没有什么章法,她学习琴棋书画也算是认真,先生教她也格外用心,可是她除了对下棋很有天赋之外,别的——真的是学好了也只不过是个“匠”,也算是符合时代要求了,都说某某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史上又有哪个女画家有传世之做?

还不如词人呢,至少有两个出了名的出词人。

女子终究没有机会去看真正的名山大川,去行万里之路,见识窄了,自然有了局限。

她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到了正院,老太太一见着她就心肝啊肉啊叫个不停,说实话吴怡有点吓到了,她跟老太太关系真的很一般,就是觉得老太太长得很慈祥,只是眼神有些过于犀利了一些,虽然是血脉亲情,但是也得有时间相处啊,更不用说她是现代的灵魂了。

说真的她真正当做亲人的就是刘氏和兄弟姐妹们了,连吴宪都差一层。

老太太自是先看了吴怡的手,吴怡的手伤的不重,又上药及时,只是有些肿,“哎哟,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那起子混帐行子,得了主子的令就敢可劲儿折腾孩子,也不想想孩子还小呢。”

吴怡再傻也能听出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对劲,更不用说心思玲珑的刘氏了,可是刘氏能说什么?

吴怡垂下眼帘,老太太这是要拿她做筏整治刘氏,不用说刘氏一直是疼爱女儿的好母亲,素来行事都让吴怡佩服,可以说是吴怡在古代最佩服跟真心喜爱,甚至心里面当成半个母亲的人,就算是站在陌生人的立场老太太都做得不对。

刘氏对老太太一直很孝敬啊,可是老太太说翻脸还是翻了脸!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我知道太太是想让我学好。”吴怡小声说道。

老太太笑了,她摸了摸吴怡的头,“好孩子,真的是好孩子,刘氏,你很会养女儿。”

刘氏有点摸不清老太太的想法了,刚才说了一句让她胆颤心惊的话,又说她会养女儿…“怡丫头笨得很,只是心是好的。”

“凤丫头嫁了以后我一直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没个着落,原本想着祖哥儿娶了媳妇,我能帮着你调*教新媳妇,谁知道又出了岔子,我看怡丫头不错,你把她留在正院陪我吧!”

刘氏一听老太太这么说,脑袋嗡地一声,老太太这是对她在表达不满呢,她看了眼宋氏,原本搞不清楚状况的宋氏在听老太太说把吴怡留下来陪老太太,立刻抿嘴乐了,都知道大嫂最是护犊子,留下吴凤和吴承祖那是没法子,把吴怡也抱到正院养,那是挖刘氏的心头肉。

老太太不言不语的,心里对刘氏的不满已经很深了吧,这才想出了这一招。

“老太太,我还要念书呢。”还有比抱走孩子对母亲更狠的惩罚吗?虽然是在一个宅门里住着,可是孩子终究不在母亲身边,吴怡开始同情刘氏了,就算是她再精明厉害又如何?还是免不了被小人上眼药,被老太太倾轧!

“你在我这里一样可以去后花园念书啊,都是坐轿子去,都是一样的。”

“可是…可是…”吴怡还能怎么说,刘氏身为儿媳是不可能说您年纪大了,孩子啥的我自己照看就行了之类的话,老太太提出要养孙女,这是给儿媳体面,儿媳打落牙齿也得忍着,吴怡看了眼眼中满是不舍嘴角还要带笑的刘氏,一咬牙,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哭了,“可是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八岁的小女孩,舍不得离开母亲大哭也不算丢人…不算吧?丢人吗?吴怡哭得更大声了,两只脚不停地扑腾着,老太太都有点要抱不住她了。

刘氏赶紧快走两步把她抱过来,吴怡紧紧搂着刘氏的脖子不撒手,“母亲!母亲我再也不敢了,别不要我!”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刘氏重重打了吴怡两下,吴怡不管那个,闭着眼睛继续哭,到最后哭不出眼泪了就干嚎。

老太太被吴怡哭得头疼,她年岁大了,最怕有人在她跟前哭,“好了,好了,不让你到正院来了,莫哭了,莫哭了…”老太太连声说道。

她本来觉得刘氏仗了娘家的势,连老太爷都高看长媳一眼,长子更是一心向着媳妇,自己在吴家有被架空之势,想要借抱走吴怡敲打刘氏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吴家谁当家,没想到吴怡却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一听说要到正院就又哭又闹的。

刘氏哪里都好,实在是娇养女儿太过了,老太太可不想弄一个整天哭闹的孩子在身边。

“真的?”吴怡抹着眼泪问老太太。

“真的。”老太太点头,这倒霉孩子脸上的眼泪早抹干了,只有鼻涕挂在嘴边。

“噗…”吴怡刚想说话就觉得自己嘴里有东西,用力一吐,一颗牙连着血出来了,这回她真哭了,“啊?唔唔…牙掉了…”她为了帮助刘氏,也为了留在刘氏身边真的是丢大人了好不好…

老太太原本正在懊恼呢,见吴怡哭掉了牙,也笑了…吴怡把脸藏在刘氏的怀里。

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这事几乎成了吴家的固定段子了,当年五姑奶奶为了不离开太太,把牙都给哭掉了…

刘氏带了吴怡回西院正房,吴承业还在地上跪着呢,吴怡觉得这种体罚方式太可怜,而且让一个孩子跪在仆从穿棱来去的西院正房外,实在是太伤自尊了,免不了替吴承业求情,“太太…”

“孽障!你妹妹都比你懂事,还不快滚进来!”刘氏斥骂道。

吴承业想要爬起来,却一下子差点摔倒,珍珠赶紧过去扶起他,“四爷小心点。”

吴承业挥开了珍珠还想要的的搀扶他的手,一步一挪地跟着刘氏进了正房。

“孽障,你可想明白了?”

“儿子错了。”吴承业再傻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服软。

“我看你嘴上服了,心里未必服。”刘氏叹了口气,“我且问你,梁上好汉后来怎么了?

怎么了?自然是一百单八将九死一生…尽数离散…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妻儿老小又如何了?”

吴承业这回被问住了,梁山好汉十个有八个是孤家寡人,哪有妻儿老小。

“自古以来造反都是要杀头的,你一人杀头不要紧,父母兄弟姐妹都要受连累。”

“如今天下太平,我自是不会造反的。”吴承业说道,“我只想做个游侠…”

“我再问问你,游侠靠什么生活?你难道还要靠家里给你零用钱供你吃喝吗?”

“靠劫富济贫…”

“你是要劫谁的富济你自己的贫?”刘氏说道,“更不用说为了钱财义气杀人越货了。”

“我…我向七舅舅、三叔那样不行吗?”

“行啊,自然是行的,可是你七舅舅是一身铜臭去经商,风里雨里的跑船,货物走陆路要雇镖局还要一路打点陆匪,走水路要求水军也要一路打点水匪海盗,在船上过生活三天都喝不上一碗水,遇上风浪要九死一生,所求的无非是财,你以为你七舅舅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你三叔何尝不想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是他不能卖!因为他是庶子,他有一个…”刘氏闭了闭眼。

“这事也不应该瞒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还是知道知道的好,他有一个青楼名伎出身的亲娘!老太爷跟你们父亲再怎么督促他读书,他都迈不过自己的那道坎,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事情了,他若不是娶了你们三婶,他哪里有资本活成现在这样?他穿衣戴帽四处游历,呼朋唤友,难道不要钱的吗?”

吴承业愣住了,他从生下来开始物质上就没缺乏过,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不主动要什么人家也会把好东西送到他跟前。

“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刘氏打发吴承业离开。

“母亲,别生气了。”吴怡扯了扯刘氏的袖子,“四哥只是没想明白。”后来的几十年吴怡深恨自己没有DV,不能把吴承业同志的童年光辉事迹录下来,以饕后人。

“唉,儿女都是债啊,我养了你们六个,就是欠了六笔还不清的债。”刘氏叹道。

晚上的时候吴宪被刘氏赶到了姨娘处歇着,她搂了吴怡在一张床上睡,在床上刘氏不停地看着吴怡的手,“还疼吗?”

吴怡摇头,“不疼了。”吴怡想问的是把自己的丈夫推到别的女人床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能对于古代女人来讲这真的不算什么吧,她自己呢?吴怡忽然觉得有些慌。

穿到古代,通房、妾室就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天啊,她怎么没穿成男儿身啊…

“你今个在老太太那里哭,是真哭还是假哭?”刘氏越想女儿的表现越不对,吴怡自从那次生病,已经不会轻易大吵大闹了,淡定沉稳的吓人,倒有些似是悟道了,只是有的时候冲动依旧就是了。

“我…”吴怡不好意思地伸手抱住了刘氏,“不管真哭还是假哭,反正我是不离开母亲就是了。”她有点演得太过了,如果不是穿越的事匪夷所思,说不定就曝露了。

“傻瓜,你难道要一辈子窝在母亲怀里不成?”刘氏轻点她的额头。

“我就是一辈子不离开。”吴怡其实一直想问,刘氏那么孝敬老太太,让着宋氏,一心只为吴家好,她们还这么对她,她不伤心吗?后来想一想,问有什么用呢?总不能说跟老太太翻脸,跟宋氏撕破脸吧。

丫头们

话说吴宪被赶出了正屋,脑子里把姨娘们过了遍筛子,捉到小儿子偷看水浒固然让他生气,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事,一时变得有些怀旧,转步一转就往孙姨娘的院子去了。

吴宪其实自认是个挺长情又不好色的人,他虽然姨娘不算死的有三个,算上死的六个之多,可是比起那些妾不一定有他多,通房却一堆还要流连花丛养外室的同僚们,他真可以说是洁身自好了。

当然,这也跟他和刘氏感情好有关,在他这样标准建男人眼里,跟他有真感情的只能是妻,妾嘛…也不过是宠一宠罢了,可是孙姨娘在妾中是有些不一样的,她是从小伴着他一起长大的,吴宪想起自己不能回京过年的二儿子,心里也是有些伤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嫡庶分明一个家庭才能够长治久安,宠妾灭嫡那不是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应该干的事。

他一往孙姨娘的院子里去就有眼尖的丫环跑去给孙姨娘报信了,孙姨娘正在灯下垂泪,她这一年过得辛苦,先是女儿吴柔被留在京城,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吴承平碍了太太的眼被整,过年都不敢回家,一个人孤伶伶的留在扬州,她心情刚刚平伏一些,吴柔又遭到恶整,被关以养病为由关在了院子里。

她这个做亲娘的却只敢趁没人的时候往吴柔的院子里望两眼,躲在没人的地方哭,连在太太面前求情都不敢。

现在太太找人给吴柔看了病也一直在抓药,听秀儿说吴柔的身子已经全好了,只是寿嬷嬷不许她出院子,说是要静养,实际上是把她看起来了,孙姨娘虽然替吴柔觉得委屈,可是吴柔总算保下命来了,若是惹恼了太太,太太整死她们母女跟捏死一只蚂蚁也差不多。

就在她柔肠百转时,小丫头乐颠颠地过来报,“老爷往咱们院子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