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赶紧擦干了眼泪,到镜子跟前快速补妆,又觉得自己身上衣服的花样子不鲜亮,赶紧去让丫头翻衣柜,“快,快把我新做的绣粉莲花的裙子找出来…”

“姨娘啊,老爷快到了,他来了您衣服才换一半可怎么得了?您这身够好看的了。”小丫头笑眯眯地劝着她。

孙姨娘想了想,又把头上新插的钗给拿下来了,“你说的是。”

“姨娘,你这是干嘛?”

“你去烧水吧。”孙姨娘没跟小丫头解释理由,又坐回自己之前垂泪的地方了。

吴宪到了孙姨娘这里,看见的就是孙姨娘穿着靛青色半臂,头上只插了只珠钗,脸上只抹了淡淡脂粉在灯下神伤的样子。

“咳!”他咳了一声,孙姨娘像是发才现他,连忙站起身给他请安,“婢妾给老爷请安。”她微一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孙姨娘虽然年纪略大,可是平素保养的好,她本身长得又好,虽然三十几岁了,却仍是风韵尤存。

“起来吧。”吴宪虚扶了她一下,“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轻减了。”

“老爷心里还惦记着婢妾,婢妾就知足了。”孙姨娘含泪说道。

“你跟我自是与旁人不同的。”吴宪说道,“唉,一晃眼你都替我生了三个孩子了。”

“在婢妾眼里老爷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呢。”孙姨娘含羞一笑,在灯光下晃惚还是当年那个含羞带怯的丫环,竟像是十七、八年的光阴未曾存在过似的。

“老了,我老了,你也老了。”吴宪感叹。

正这个时候小丫环端了茶来,孙姨娘从小丫环手里接过茶,“这是老爷最爱喝的碧螺春。”

吴宪喝着茶,觉得自己来孙姨娘这里来对了,孙姨娘虽然不像冯姨娘那么年轻活泼心直口快,但是这种小意温存却是别的姨娘那里没有的。

就在这个时候,孙姨娘叹了口气。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究竟为伤神伤啊?”

“七姑娘病了,太太让她静养,虽说太太心慈,我还是…”

“嗯,孩子病了确实让人心焦。”实情是孙姨娘要是不说吴宪都忘了吴柔病了的事,“你多去看看就是了。”

“是。”

“夜深了,安置了吧。”

第二天早晨,早有人把吴宪是在孙姨娘那里歇了的事告诉了刘氏,刘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就将这事搁下了。

“那她若是要去看…”秦普家的比一个七。

“她要去看就让她看,想怎么看怎么看。”刘氏说道。

吴怡自从想清楚了不混日子之后,对自己的前景有了一番规划,她现在被困在大宅子里,按这些日子她对古代人的生存方式的了解,出去建功立业是别想了,出门能走出三步都是奇事,做生意?七舅舅一个男子都受那么大的压力,吴怡一个女子…还是省省吧。

谈场旷世奇恋…吴怡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咳…

宅斗神马的在有一个牛叉老妈,身处的家族又是非常保守的诗礼之家的情形下,实在开展起来有困难。

姨娘神马的不用她出手,她老娘一个人搞定,她老娘搞不定的人比如老太太…虽然她用哭到掉牙大法搞定了一次,可那是非常时期非常用段,常用可不行,在这个以孝为先的古代,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法子对付自己的亲祖母,至于婶婶宋氏…她目前也碰不上啊。

想来想去不混日子首先得从自己身边的事做起,所谓一屋不扫可以扫天下?

她先拿了张白纸,仔细统计自己身边的人员名单,这一统计不得了,她一个八岁的女孩子,住着建筑面积两百多平的一个小四合院,竟然光是有名有姓的使唤丫头就有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还有不入等的七个新买的丫头,这还不算完,她的奶嬷嬷如今管事少了,正在荣养,还有一个教养嬷嬷福嬷嬷,专司洗衣、洒扫之类粗活的婆子若干,这个小院简直是冗员过多,机构臃肿的典型啊。

不用说别的,就是这些丫头,除了近身伺侯吴怡的两个大丫头,她们的助手四个二等丫头之外,八个三等丫头负责打扫卫生、采花,拨草等,八个人这么点平方,一天能有多少活?更不用说这类活一是和婆子们重合了,二是多数都让未入等的小丫头们给做了。

可是在吴怡看见她们时,她们又都是很忙的样子。

吴怡在现代虽然没有工作过,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上小学的时候也有这种人,老师了来努力学习,老师走了就是撒欢儿的玩。

可是她一提出要精减小院的使唤人,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夏荷,夏荷的反对理由很简单:“嫡出的小姐就是这样的派头,不是一步出八步迈的,怎么能显出大家小姐的风范来?”

好么,当官的难怪要贪污呢,就是这些风范、派头就逼得你不得不贪,不贪养不起这些人啊。

“再说了,我们终究是要出去的,若不趁现在多带出几个人来,让我们怎么放心走?”侍书的反对理由更加的有“远见”。

吴怡想到了那几个红字辈的丫头被选出来的目的——未来的陪嫁丫头侯选啊!陪嫁丫头侯选也是未来姨娘侯选…一想到这里吴怡就觉得浑身发痒,她之前胡混没意误到的问题通通浮出了水面。

三个人正在讨论人员问题呢,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小丫头的哭叫声,吴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原本不发一言的福嬷嬷重重地咳了一下,吴怡赶紧又坐了下来。

福嬷嬷并不像电视剧里面的嬷嬷一样一项一项的教吴怡规矩之类的,而是在日常生活中言传身教,随时纠正,其中的一项就是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吴怡一旦不达标福嬷嬷就祭出唠叨大法,一直念到吴怡承认错误为止,吴怡认为精神折磨同样很可怕啊。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姑娘在屋子里她们也敢胡闹?”福嬷嬷见状满意地微点头,她才是这帮丫头们的直接领导。

侍书赶紧出去了,只见红裳正跪在院子里呢,而用鞋底子抽打红裳的正是侍棋。

“侍棋你作死呢你!”侍书赶紧快走两步,一把把侍棋手里的鞋底子给夺了过来。

“你问问她做了什么下贱事?”侍棋指着跪着的红裳说道,红裳才刚留头,一团孩子气,被又打又吓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裳没做错事。”红袖说道,侍棋是她的直属上司,她却为红裳说话,惹得侍棋直瞪她。

“你个骚蹄子,得了姑娘几次赏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了,轮得到你说话吗?”侍棋斥骂道。

“闭嘴!这里又容得下你大喊大叫吗?”侍书就算是在责骂侍棋,仍然不敢高声,“红袖,你说是什么回事。”

“侍琴姐姐前几日得了姑娘赏的一盘子红枣糕,分了红裳几块,红裳在家饿惯了,爱藏吃的,今个儿倒出空来才舍得拿出来吃一块,偏偏侍棋姐姐说是红裳偷的…”

“姑娘爱吃红枣糕,为了怕姑娘临时想吃,我特意在书房摆了一盘,谁知道我早晨刚摆的,中午的时候就没了几块…”

“你那红枣糕让姑娘和我们几个分吃了,我正要问你呢,我们去书房时为何只看见了红袖?你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我…”侍棋低下了头。

“你原是大的,我不应该当着小的的面说你,可是你瞧你做的事!”侍书继续说道。

侍棋心中却是极不服气的,她跟侍书一道进府,说起来还是她先提的二等丫头呢,没想到是侍书后来居上提了一等丫头,她要处处看侍书的脸色,她现在整天得过且过就是想要看看侍书敢把她怎么样。

“我回去禀过姑娘,看看姑娘怎么说吧。”侍书知道她不服,也只得摇了摇头回了吴怡的屋子。

侍书心里虽顾及着侍棋,可是侍棋却不顾及她,处处给她没脸,这次也就一五一十的把话跟吴怡说了,“这侍棋是猪油蒙了心了。”

“既是如此,就革她一个月的月钱,给红裳买糖压惊,书房也不用她了,让侍画带着红袖管吧。”

“是。”侍书原以为吴怡会问夏荷或者是福嬷嬷没想到吴怡自己把这事给处理了,处理的还非常得当。

“红袖这丫头有趣的很,你把她叫进来我跟她说说话。”

“是。”

红袖被叫进正房,本来心中忐忑,可是见侍书叫她的时候脸上是笑的,又觉得不是大事,看见高高在上的姑娘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红袖心就又定了定。

“给姑娘请安。”她照着年长的丫头们教她的规矩,给吴怡磕头请安。

“起来吧。”

“红袖,你为什么敢替红裳说话?”

“回姑娘的话,红裳被打得不敢说话,如果奴卑不替她说话的话她就要冤死了。”

“你不怕侍棋记恨你?”

“不怕,奴婢说的是实话。”侍棋虽然说是跟她一起管著书房,可是整日不是跑得没影儿就是在书房里坐着指手画脚,红袖对她早没有一开始的尊敬了。

“好丫头,夏荷,赏她把铜钱。”夏荷开了柜,随手抓了把钱赏给了红袖。

“谢姑娘赏。”红袖曲膝谢赏,“我可不可以把钱分给红裳一些?”

“这钱已经赏了你了,你愿意拿去干什么都行。”吴怡笑了,这才是真正的七、八岁的小姑娘吧,她这个老人扮的,终究学不来这种真正的天真。

入世、悟道

经过了精减机构的挫折之后,吴怡总算理解了那些说要精减机构之类的,却越减人越多的苦处了。

不能精减的话至少要做到责、权分明吧,不能人浮于事,吴怡开始在这方面动起了脑,可是一动脑她发现,甩手掌柜的做久了,她除了知道福嬷嬷负责调教管理丫头(这件事已经由两名大丫头具体负责了,她只不过是把关,夏荷和侍书又把权放给了二等的丫头们,至于二等丫头放没放权就没人知道了),负责吴怡的礼仪、装着、打扮等的把关,尤其是重要场合,例如三节、四寿之类,必须要由她过目才准吴怡出门。

夏荷现在总掌着吴怡房里的金柜、首饰柜、贵重摆设、字画古董等等,是吴怡的财务总管,现在吴怡有多少钱有多少首饰你问吴怡她是不知道的,得问夏荷,吴怡想要拿钱赏人,得跟夏荷拿钱。

侍书统管着吴怡的四季衣裳、脂粉荷包、药品香料等等看起来不值钱实际上值不少钱的东西,吴怡有多少衣裳吴怡一样是不知道的。

至于四个二等丫环,侍棋头梳的好,得了秋红的真传,主要负责给吴怡梳头,原来还管著书房,刚被吴怡给革了差事,吴怡打算把梳头的差事也给革了,侍棋这人虽然油滑过份又爱仗势欺人,但你得承认她有一身本事,头梳的好不说吧,还识字,字写得也中规中矩的,针线活也好,而且还是家生子,无论当初在扬州还是在吴家老宅,都有一堆的亲戚,撵走是不行的,吴怡在她的名字下面画了一道。

侍琴现在主管洒扫,也就是卫生委员之类的活计,她虽然面软但是手下的三等丫头翠纹不软,干活也麻利,吴怡屋子里的卫生一直是非常不错的。

侍画主管著书房,但是她识字不多是个毛病,红袖离家时年龄也小,能学到的字也有限,想到这里吴怡又有点可惜侍棋了,如果侍棋能实心干事,绝对能成为她屋子里离不了的人。

新升上来的如玉在吴怡跟前表现的机会不多,据说针线活不错,吴怡这两天特意观察了她,发现她是个话不多却有眼力见儿的,谁那里缺短什么都能马上过去帮忙。

吴怡归纳总结了这些之后,开始先从要紧的财务方面入手了,夏荷是个有心计有能力的,发现吴怡开始不只做甩手掌柜而要管事了之后,主动把帐本交了出来。

“这是姑娘这些年来的月钱、得的赏、还有姑娘的首饰、字画古董册子,虽说大家的姑娘不兴沾铜臭气,可是姑娘日后嫁了人总有自己的家或者自己的院子要掌,真不懂可不行,要是遇上刁滑的下人,搬空了家底姑娘都不一定知道。”

吴怡一翻看帐本,自己的钱还真不少,月钱不高五两,可架不住刘氏爱补贴她,平时跟刘氏一起出门的机会也多,过年得的赏也比庶出的姐妹们高一等,她现在小金库里整银有五百六十两之多,这还是抛开了那些贵重的首饰,吴怡的首饰夏荷都给她过了目。

她一个小女孩首饰把一整个四层的八宝盒装的满满当当,据说还有预备她长大了戴的一匣子。

侍书一看夏荷把帐本拿出来了,还跟吴怡一笔一笔的对帐,对完之后又看实物,赶紧也把自己负责的那一摊的帐本也拿出来了。

吴怡这才知道侍书不光管着四季衣裳、衣料、药品等,她还管着吴怡屋子里的贵重器皿。

也许因为负责的东西不像夏荷那样值钱,侍书的帐就没那么精细了,四季衣裳的帐只有冬天的小毛、大毛衣裳记得详细,别的全凭侍书的好记性,器皿帐就更乱了,东西拿来的时候倒都有登记,可是破损之类的就记得不及时了,还有一些被借走了之类的都没有写清楚,还有一些被收起来了,却是几个丫环一起回忆才想起来收在哪里的。

吴怡也不着恼,只是耐心的把现有的全上帐,又挑出一些她小时候穿的现在已经穿不下的衣服给丫头们让她们或是改了自己穿,或是拿回去给家里的妹妹穿,小了的小毛跟大毛衣裳被收集起来送到刘氏那里,皮子都是好皮子,吴怡有的甚至还没上过身,刘氏自然能找到好裁缝重做。

至于器皿,吴怡偷师了红楼里的凤辣子,所有器皿上大帐,各屋谁领走了有自己的小帐,自己负责自己的,有破损了之类的说明原因,借走了也要有登记。

吴怡用上了登记管理制,再加上有夏荷的指点,没几日她屋子里的东西啊、钱啊、帐啊,就理清了。

接下来是人事,总是这样乱着来也不行,丫环们按等级分配,夏荷手下直接有两个二等丫头,侍书手下也是两名二等丫头,二等丫头又一人带着两名三等丫头和没有等的小丫头,各自总负责自己的事,福嬷嬷负责统一管理。

侍棋被吴怡弄去总管着针线活计,她的针线总是好的,梳头的事夏荷发现了如玉这个好苗子,吴怡试了一下,发现如玉的头梳的不错,梳头时也不爱说话,偶尔吴怡起了兴趣问一些事情,如玉总是能说得很有条理,吴怡也就把梳头的事交给她了。

吴怡这边入着世,吴柔却开始出世了。

孙姨娘自得了吴宪的话,就开始常常往吴柔的院子里走动了,但是寿嬷嬷一时一刻也不肯离开吴柔半步,孙姨娘想要说的话也就变成了各种官面话,例如要注意身体,不要因为药苦就不爱吃,不要挑食,要念太太的好之类的。

吴柔看着自己的亲生姨娘时眼神却有几分陌生,她原本觉得孙姨娘还算受宠,在吴宪那里有一定的地位,谁知道跟刘氏比起来什么也不是,自己被这样欺负打骂,结果孙姨娘做的事也不过是在吴宪那里求了经常来看她的恩典。

自己的生母,竟然连在自己生父面前替自己申冤都不敢,自己那么巴结讨好,甚至出的计策拯救了冷宫命运的宋氏也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曾,自己像是小丫头一样伺候的祖母,对自己更是不闻不问,之前还曾经想要抬举吴怡,把吴怡养在身边,吴柔脑子里就算有一丝幻想,现在也清醒了。

她原来以为自己能穿越到这个时代,还是大宅门中的姑娘,就算是庶出也将是有一番作为的,否则自己穿越过来干什么?于是为了建功立业要趁早,早早的就开始为自己谋划起来,谁知道越谋划越发现自己的处境差。

这些封建的古代人,就因为一句嫡庶分明就把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抹杀了,吴柔躺在床上这些日子,真的是彻底的清醒了。

自己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穿到古代就是为了成就传奇的,却没有真正看清环境,也没有真正看清古人的冷酷,她总归是太小看深宅妇人刘氏了,她穿之前的年龄也不过比刘氏小两岁,她自认所经历的事情所处的环境比刘氏复杂多了,真没把刘氏放在眼里,却没有想到刘氏行事这么狠辣,刘氏在吴家的地位这么稳。

现在她清醒了,可是却也晚了,她把自己原本不错的局面弄成现在濒临死局,如果她是刘氏,一个庶女有这样的野心这么得罪她,肯定早把这样的庶女弄死了,刘氏说起来还是心太慈了或者是刘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吴柔冷笑,刘氏连身为吴宪第一个女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孙姨娘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一个婢生女?刘氏估计还想着她日后有联姻的价值呢。

刘氏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她是一个穿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劣势,自然要想办法扭转,就算是死局她也要弄成活局。

“姨娘啊…”吴柔指出了孙姨娘关心地唠叨,“我前几日烧得迷迷乎乎的,竟像梦到观音大士对我说话一般,姨娘你帮我弄一些佛经来吧。”

孙姨娘止住了滔滔不绝地话,愣眉愣眼地听着女儿对自己说要佛经,“好啊,我替你找佛经。”她又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寿嬷嬷,心想估计是寿嬷嬷有意把吴柔往学佛上引,她又摸摸自己夹带的一百两银票,想着这礼还是得送。

“姨娘还是回去吧,我最近身子不好太太免了我请安,只让我静养,姨娘要多在太太跟前伺侯才是。”

“嗯,姑娘指点的对。”孙姨娘欠欠身起来了,虽然是母女俩,他们俩个说话也是吴柔坐在椅子上,孙姨娘坐到下首的圆凳上。

“姨娘慢走,我就不送了,寿嬷嬷替我送姨娘。”

“姑娘保重。”孙姨娘福了福,出去了,寿嬷嬷跟着她一路走了出去。

“姨娘要听姑娘的话,没事还是少过来为好。”寿嬷嬷把她送到门口之后说道。

“我只是想要看看姑娘,姑娘身子好,寿嬷嬷你又这么尽心尽力的伺侯着,我也就放心了。”孙姨娘说着拿出了银票塞到寿嬷嬷手里。

寿嬷嬷什么也没说就把银票揣起来了,刘氏早有话在先,姑娘、姨娘们若有赏钱,不要推辞收起来就好了,嬷嬷们没儿没女,吴家虽要奉她们终老,可嬷嬷们总要留些钱傍身。

寿嬷嬷收了钱冷笑,姨娘们给得钱再多也不过是小恩小惠,刘氏才是能决定她们是否则能在吴家呆下去的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看清楚谁是正经主子这一点,她们记得很牢。

孙姨娘第二天果然送了不少佛经来,却不是自己来的,只是打发了丫头送到院门口就走了,吴柔接了佛经居然很认真地看了起来,又把那些诗啊、词啊什么的全收了,一心抄起了佛经来。

过八月节时刘氏解了她的禁,准她出来走动,她却停了琴棋书画的课,除了晨昏定省只是关在屋子里抄经,竟然颇有些悟道的意味。

刘氏见她如此,也不拦她,还在她院子里的后罩房替她修了佛堂,吴柔本来就穿得素淡,礼佛之后竟然一应的首饰钗环都不用了,穿布衣,吃素食,如同在家的居士一般。

府里的人都传七姑娘日后怕是要出家了,刘氏却也只装没听见,吴宪知道了也只是说姑娘家家的不要太沉迷了,也就不管了,老太太倒是高兴的,她是个信佛的,孙女里有一个信佛信得这样诚的也是不错的,所以吴柔到重阳节附近,说是要到庙里住一阵子,老太太也准了。

就这样,吴柔开始了她漫长的学佛生涯,府里的人也渐渐淡忘了这个一心学佛的七姑娘。

吴怡听了这事只觉得奇怪,吴柔想要做得道神尼不成?又想了想历史上的一些人物,只觉得吴柔这人不是大彻大悟了,就是有了别的想法,吴怡开始觉得自己替吴柔求情是个错误,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吴柔去死,吴怡自己都觉得自己圣母了,可是没办法,她现在还改不了。

吴家父子得美女,吴鸣出任深泽县

过了九月初九,天气一天天转凉,吴怡也开始换秋装了,府里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莲心死了,据说是生了孩子没多久就再怀上了,胎没落稳,到了月份大的时候流掉了,一尸两命。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二叔表情淡淡的,并不当成一回事,倒是二婶眼睛红了两天,好像在老太太面前哭过了似的。

老太太看自己二儿子跟前空虚啊,除了已经不敢吱声的习二姨太太之外,只有原配的宋氏了,这样不太和谐啊,有心想要赏个丫头过去“帮忙”,一想不能厚此薄彼了,还有老太爷那边,几个通房丫头也都大了,不送个新的显得自己不贤惠,再一想想快被忘到脑后的庶子,她不喜欢庶子,但是她喜欢送人给庶子让庶媳填填堵。

实际上她送丫头的目的也是为了填堵,她不喜欢刘氏强势,可是刘氏娘家强,她也得承认现在吴家需要刘家的帮助,她嘴上不喜欢宋氏老上她这里来窜叨她找老太爷给吴鸣谋外任,心里还是希望二儿子有出息的,可是这事跟老太爷一说,老太爷总是说自有打算,所以送丫头一是能敲刘氏的山震刘氏的虎,二是能讨好一下老太爷,夫妻这些年了,她跟老太爷剩下的就是面上情。

至于宋氏…整日窜叨爷们四处钻营,实在不是本分的内宅妇人应该干的事,老太太也想警醒一下她。

于是老太太眼睛一溜…“芍药、牡丹、水仙、玉兰!”她开始给自己身边一直调教的丫头们点名,几个丫头都赶紧的站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请安,听老太太训示。

老太太一看自己身边的这四个丫环,她从一开始“选材”的时候就是预备以后有用的,挑的都是伶俐漂亮的,如今在身边养了这些年,这些丫头们拉出去说是哪家的姑娘也是有人信的,“你们回去收拾行李吧。”

四个人都一头雾水,直到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得意人吴多福家的笑眯眯地张口,“姑娘们大喜啦,这是老太太要抬举你们呢。”

四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风云变幻,但是总归还是变成了笑脸,都跪了下来,“谢老太太恩典。”想要回乡嫁给隔壁二牛哥的可以不用想了,你说出来了老太太也只会开导你一顿板子随便把你配给马房的小厮,想要出去做正头娘子更不用想了,至于本来就想升职做姨娘的,恭喜你,总算盼到点曙光了。

且不说这四个人心中五味陈杂地回去收拾行李,接受姐妹们夹杂着嫉妒或同情的贺喜,单说老太太挑出了这四个人又想着应该把谁分配给谁。

老太爷虽然看着身子骨不错,但也是奔六十的人了,弄个太娇艳的不行,太有个性的也不行,老太太一回想四个丫头平日的表现,把长相中等性情却温柔仔细的牡丹配给了老太爷。

吴宪房里人精太多,刘氏又是精中之精,想想吴宪对冯姨娘之前的宠,知子莫如母,把最单纯甚至有点傻的芍药配给了吴宪,反正在精的方面是没人斗得过刘氏了,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也许有奇效,老太太倒没想过谁能把刘氏拉下马,谁敢威胁到刘氏的地位她老太太第一个不干,多好的儿媳妇啊,大齐朝头一份,但是总要多敲打让她知道老太太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吴鸣最近跟宋氏之间刚有点关系缓和的意思,宋氏不像乌眼鸡似的跟吴鸣斗了,吴鸣是个耳根子软的,也就慢慢有回心转意的迹象了,水仙这丫头漂亮嘴甜知道本份,给二儿子解闷正好。

吴敏嘛…剩下的玉兰就是他的了。

老太太自己打好了主意,晚上的时候大家在老太太那里集中,吴老太爷那里自有老太太亲自送过去,吴宪、吴鸣得的“赏”都被各自的媳妇领走了。

吴怡见到这阵式,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自己的这位祖母大人真的是嫌日子太平静了啊,刘氏是怎么得罪老太太了?老太太变着花样想要折腾一下刘氏?再看刘氏还是带着温和的笑,真的不知道刘氏心里怎么样的。

吴怡再次告诫自己这是古代,是古代,赏给儿子丫环,妻子给丈夫买丫环什么的都是正常的,这TMD古代!

给别人的丫头都送了出去,给吴敏的却要费周折,老太太命自己的陪房套了辆青油小车,把玉兰丫头给送了过去,到了吴敏家遭到了罗氏最简单粗暴的回应,拒收!

气得老太太把龙头拐仗顿得山响,“商家女!不知道规矩的商家女!”

派人又送,这回遇上吴敏在家,吴敏倒是收下了,没过三天就听说玉兰被他给嫁了出去。

这叫什么事啊…

吴怡听说这事真的佩服自己三叔,天杀的贼老天啊,怎么不把她穿成她三婶啊!老公又帅又专情又有担当!

估计是个女人都想当她三婶那样的女人,至少吴怡跟姐妹们在一起,大家叹的都是一样的“三婶命真好啊。”虽然没有贤名在外,可是她得了这世上女人最想得的实惠,又帅又不花心的好相公!至于三叔的风流才子名头被她们有选择的忽视了,这个时代的女人要求简单,不要把人带到她们跟前去惹眼就行了,三叔做得太好了。

“听说老爷已经在着人打听各省留京的举子了,没准三姐姐的好事也要近了。”六姑娘吴佳幽幽说道。

“三姐姐还小呢。”吴怡对古人的早婚观念实在不敢苟同。

“确实还小,不过现在相看、打听,订亲,春闱之后还有殿试,总之授官之前嫁去就行了,三姐是天生做掌印夫人的命。”吴佳很顺溜地说道,她们这些女孩子,嫁人是二次投胎,做为庶女能嫁个寒门进士,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若是拖到下一科,三姐就大了。”

三姑娘吴莲见她们在议论自己,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若是泼辣些的早就喊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之类的话跟姐妹们闹在一处了,吴莲终究是太绵软了,经过了教养嬷嬷的调教,改的也有限,但总体比原来强了。

“六妹妹是做状元夫人的命。”她小声说道。

就这一句话就足够让看戏觉得不厚道,不看戏觉得自己师出无名的吴怡觉得眼前一亮了。

“总之你们俩个都要掌官印就是了。”吴雅说道,她身高抽长了不少,已经出落成了像模像样的美女,气质却也更加出尘了,吴怡看着她想着得有多大才华的人才配得上她这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四姐啊。

四姐的学问可是连先生们都赞的,直道错生为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儿身必能考个功名回来,四姐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的笑,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五妹妹,你看着我干嘛?”

“我想着四姐夫得有多大学问,才配得上四姐啊。”吴怡冷不防把实话说了出来。

“你才多大啊,就琢磨起这个来了,可见五妹妹平时的老实都是装的。”吴雅笑嘻嘻地对着吴怡做羞羞脸的动作。

吴怡看了眼刚才还在笑的吴佳,吴佳听吴雅这么说脸也红了,虽然她们是姐妹,没事聚在一起诉论谁嫁什么样的人,确实有点不像话,可是吴雅也参与讨论了啊?

吴怡看着吴雅那张表情正义贤淑得不得了的脸,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反倒是吴雅有些崩不住了,笑了,她一笑大家都笑了起来。

吴宪在忙着工作,利用闲暇时间挑一挑女婿,他连自己的三女儿的脸都不一定想得起来,可是找个科举出身,根底单薄的三女婿他却很上心。

他虽然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可是毕竟是官家子弟,打不进去寒门学子出身的核心圈,这个圈子里虽然做到一两品大员的不多,可是能拿出手的都是能吏,分布范围也广,有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婿,至少能在寒门出身的官员圈子里树立不错的形象。

他在忙着自己的事,却不知道吴鸣也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