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我看你是糊涂到家了!我明告诉你…”刘氏又扫了一眼在屋里屋外垂目低头的丫环们,“你们也都听着。”

丫环们都跪了下来。

“主就是主,奴就是奴,谁要是敢仗着自己得宠,挑拨主子夫妻、兄弟、姐妹吵架,不管你们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也不管你们是谁的爱宠,立刻剪了舌头卖到黑煤窖去!”

吴承祖被刘氏的表现惊呆了,在他的眼里刘氏一直是温和的慈母,对姨娘、宠婢们都是极为宽容的,却没有想到刘氏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不给我滚出去!”刘氏一瞪眼,吴承祖站了起来,狼狈而走。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不由得哀声叹气起来,难道这世上的女子的贤良淑德都是假装的不成?父亲大人又知不知道母亲大人如此狠绝呢?

香卉看见他这样立刻就明白了,赶紧送上热茶,“大爷不要怪奴婢多嘴,大爷错怪太太和大奶奶了。”

香卉在吴承祖的屋子里并不像是她姐姐珍珠在刘氏屋子里那样受宠,平日不言不语的,安分的做自己的二等丫环,这次忽然说出这话来,让吴承祖有些惊讶。

“你又知道什么?”

“大爷还没去看过赵嬷嬷吧?您要是去看看赵嬷嬷,就知道奴婢说的话的意思了。”

吴承祖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事还有什么内情不成?立刻换了衣裳去了赵嬷嬷家,从赵嬷嬷家里出来之后,吴承祖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绝口不提笑眉这两个字。

笑眉在人牙子家里盼了三天也没有盼来她的吴大爷,只得一步一回头的跟着三十多岁的山西客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笑眉单打独斗不见得会倒这么早,她倒得快最重要的是有猪一样的队友们啊。

彭家二三事

吴莲虽然是庶女,但是从出嫁到回门,应该有的风光礼数是一样不差的,吴宪跟刘氏无论对彭暮春有什么样的看法,脸上都是不显,岳父岳母应该做的,应该说的都是一样不差的,彭暮春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现在住着吴家的宅子,用着吴家陪嫁的家人,虽然因为宅子不大,大哥大嫂来看了一圈因为惦记自己家的田,没呆多久就走了,二哥二嫂也说不会久呆,但是他们小两口外加自己的父母老两口住起来还是非常舒服的。

彭老爷子、彭老太太既能使奴唤婢,又有懂礼的媳妇服侍,很是过了一把老太爷、老太太的瘾。

只是老太太见家里的仆人也穿绸挂缎,最差的仆妇也是穿着松江布的棉衣,颇有些看不惯,因为是来的时候从吴家呆来的,也就只是叨叨了两句罢了,又让厨房每日只给仆人吃青菜豆腐,惹得在吴家呆惯了的仆妇下人,颇有些不满。

吴莲本来觉得自己应该管家,可是一见婆婆指手画脚,也就不说话了,但是她的陪嫁婆子可不管那个,故意在院子里大声地说着:“这可四九城也没这样的主家,整日青菜豆腐还不管饱,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彭老太太本是农村老太太,最不怕的就是吵架,当下从屋里出来了,“呸!不过是个当奴才的,还要好酒好肉供着不成?我养只猪也不过是喂米糠、豆饼!整日不干活就知道扯老婆舌的,倒要吃好的!”

“哼!没本事使奴唤婢就回乡下住茅屋去!在这里摆什么老太太的谱!”那婆子对着青砖地用力吐了一口吐沫。

“我有个好儿子!我儿子是做大官的!你们家小姐上赶着嫁我儿子的!”

“这进士三年一科,二甲第二名说起来风光,不过是七品芝麻官!在这京里大风吹掉个牌匾砸死三个人,里面倒有两个是七品的!”

吴莲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喝止,“焦嬷嬷!你住嘴!”她又赶紧向彭老太太福了一福,“老太太您息怒。”

彭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高贵起来,“哼!当人家儿媳妇的要守本份!别以为是千金小姐我就治不了你。”

“是,全是媳妇的错。”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我要吃的油饼烙好了没!这本是你应该干的活,结果啥啥都不会,就会绣个花,难道你娘家要陪送那么多闲人养你。”

吴莲虽然生母早亡,又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在吴家却也是金尊玉贵似的养大,吴家规矩大,仆妇们就算背后说她是面团性子,可也不敢当面欺负她,如今被人这么嫌弃,吴莲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老太太你说话可别亏心,我家姑娘自幼娇养,可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只是这大家有大家的规矩,哪有官家娘子下厨烙油饼的?”已经做了媳妇子的彩云赶紧扶住了吴莲。

真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太,吃媳妇的喝媳妇的,自己儿子的前程也要指望着媳妇的娘家,却敢当着媳妇的陪房们给媳妇没脸。

“真的是反了!反了!一个个的奴才都造反了!我不呆了!不呆了!老二媳妇!老二!你们快来啊,有人欺负你们老娘!”

彭家老二两口子正在屋里一边偷吃烧鸡,一边商量着到底回不回乡,在城里呢,住的屋虽不大,但是处处精致,老太太把持着家里不让买鸡鸭鱼肉,他们偷拿宅子里的摆设去卖也能换钱买烧鸡吃,可是乡下毕竟有屋有田,最让他们在意的是彭暮春中举之后投来的田。

“还是老大精,先跑回去了,那些投田的上收息怕是要让他们独占了。”

“嗯,庄户人还是田靠谱,我们跟老三要点银子买些个地,再分点投田,挂在老三名下又不用交粮纳税,回乡下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更好,我也不用整天看老太太的脸色。”

两口子正说着呢,就听见老太太嚎上了,两个人一抹嘴,一个人拿了一把扫地的扫帚就冲上来了,“谁!谁欺负我娘!”

吴家的陪房一看事情好也都一拥而上,拿了家伙跟他们对恃,老太太一看吴家的人人多势众,怕自己讨不着便宜,当下就坐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天啊!我好命苦啊!儿媳妇指使着下人打婆婆啊!要遭天打雷劈啊!”她这么一嚎,吴莲立刻就跪下了。

“婆婆,您这么说让媳妇可怎么办好,你们都给我退下。”吴家的人一听吴莲这么说,都拿着家伙退下了。

吴二嫂也是个精的,她从吴莲进门就瞧吴莲不顺眼,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穿的是光鲜的绸缎、织锦,外面套的披风都带着几寸长的毛儿,她虽不知道叫什么,也知道是好东西,穿金戴银挂珠又光宝,那脖子上的金锁足有三两沉,也不嫌坠得慌!

自己家的儿子看上了一把住了要,她却推说这是长辈所赐,生下来就戴着的,不肯给,小气得很,后来虽然给了儿子一个金牛,可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假的。

“婆婆,他们城里人都欺负人,咱们不在这儿呆了!”吴二嫂扶了老太太起来,就往屋里去,“等三小儿回来,让他好好替您出气,这媳妇就是打天不打上房掀瓦。”

吴莲跪在地上默默垂泪,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婆婆这样的为难作贱,仆妇有错不懂规矩,也没见谁家老太太跟仆妇对骂的,她原本已经等着老太太发话把那婆子拉下去打板子了,结果却是这样的。

现在她也不知道是陪房们的错还是老太太…有错了。

只盼着相公早点回来…一想起温柔体贴的相公,吴莲不由得羞红了脸。

彭暮春回来,老太太果然在彭暮春跟前哭诉了一番,“你那败家媳妇,养了一帮的闲人,又要吃好的又要穿好的,一个个扫地的婆子倒比我看起来还像老太太…”这倒不是夸张,彭老太太在乡下住了一辈子,长得本来就比城里同龄的老太太老,人又晒得黑,举止也粗俗,穿的衣裳虽然是好料子的,可是就是像是偷的,脑袋戴满了金攒子,跟吴家陪房里的体面婆子一比,也是乡下人。

“唉,娘啊,谁缺你吃的了还是短你穿的了?现在咱们吃的用的全是你儿媳妇的陪嫁…”

“她是我儿媳妇,她就应该供我吃喝!她人都是咱们家人了,东西自然也是咱们家的!”

“娘,你这么说儿子要被人笑话的。”彭暮春虽然也是乡下出身,却也是在书院里念过书的,现在又在翰林院,一般人家的规矩他还是懂的,本来他就怕错了规矩让人嘲笑,没想到自己的娘却处处拆自己的台。

“笑话?谁敢笑话我儿子!我儿子是堂堂进士!”老太太觉得进士那是相当的了不得了。

“娘,这京城里不缺进士,跟我同科的有好几个还在京里呆着等着授官呢,就算是捧着银子都不知道往哪里送。”

“哼,你别唬我。”

“娘,你知不知道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不就是个通政吗?才四品,比你大三级而已,我儿子以后是要拜宰相的。”

“皇上的亲弟弟安亲王,那是你媳妇的亲姨夫!原五城兵官司指挥,现西山大营把总雷大人那是你媳妇的亲姑夫!这两个都是跺一脚四城乱颤的人物,更不用说你儿媳妇的亲爷爷是当场太子太保,一品大员,你儿媳妇的外公那是前任首辅刘太师!”

“不过是个小老婆养的。”彭老太太撇了撇嘴。

“小老婆养的也能大老婆养的用!那也是尊要供起来的佛!娘啊,你可别再为难儿子了,您要再这样我就把您送回乡下去了。”

“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儿子娶了媳妇…”她的后半句还没说,在一旁听得明白的彭老爷子过来了,上来就给老太太一个窝心脚。

“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做个屁!”

老太太嗄地一声儿没音儿了,“我这不也是…”

“你再说…你再说我踹死你!几天没打你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彭老爷子虽然听不大懂儿子的话,可是儿子列的官衔他听懂了,皇上的亲弟弟啊,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在戏文里那都是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还有什么太子太保他没听懂,一品大员他听懂了,一品啊…他是个种田的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的败家老婆子却跟自己乘凉的大树过不去,不是找死吗?

彭暮春看自己的爹发话了,知道自己的娘不敢乱来了,“娘,以后你就好好在后院呆着,家里啥事也不用你管了,我二哥二嫂就让他们回去种田吧,他们在城里家里的猪谁喂啊!大嫂还要看三个孩子呢。”

说啥道理也不如家里的猪重要,老太太想想还是觉得让二儿子两口子回去对。

彭暮春又找了二哥,拿了十两银子给二哥,让他们回家修屋,又许了几十亩投田给他们俩口子,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

刘氏边听秦普家的学彭家的事边乐,“这个彭暮春有点意思,总算是中了进士的,知道眉眼高低。”

“可不是,他还当着三姑娘好一通赔罪,又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三姑娘,三姑娘这回只需要晨昏定省,就可以回屋做自己的事了。”

“嗯,若是能长久如此,倒是好事。”刘氏点点头,“那个二妞呢?”

“听说是又跑了…不过也有说是投了井了。”

“唉,是个苦命人…”刘氏叹了口气,又把手里的念珠转了转。

还愿

吴家现在的大事是怀孕了的长子长孙媳,所有的事都围绕着这件事在进行,老太太有一天早晨起来非说自己做了个梦,说在梦里菩萨提醒她忘了还愿。

“若不是菩萨提醒,我倒忘了,祖哥儿十岁那年我带他去庙里,开玩笑似的在菩萨面前许愿,说是祖哥儿若是平安长大成家立业,一定要请菩萨喝喜酒,你看看,如今祖哥儿中了进士、娶了媳妇,还要当爹了,我竟忘了菩萨的那杯喜酒。”

老太太这么说了,做儿女的还能怎么样,不管现在是不是正是化雪的时候,上山的路泥泞不堪,也要去拜佛。

老太太一声令下,从吴家从上到下立刻行动了起来,吴怡其实挺高兴出门的,她虽然是个姹女,但也没试过宅这么久这么深的,她都快忘了自由的走在大街上是什么感觉了。

当然了,吴怡早就知道虽然是去庙里,以她的身份照样感受不到走在大街上这种感觉,只能坐在封得严严的车里面,听着马车外的人声过干瘾。

无论哪朝哪代的京城都是繁华都市,刚出吴府时街上没多少人,主要是因为吴府住的这一片都是深宅大院,在街上闲逛的人少,等到了闹市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勾得吴怡心痒痒的。

马车出了城,驶上了一条土路,因为正在化雪,土路松软的要命,这一条路又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车把道路弄得跟泥泞不堪。

刘氏身体不错,女孩子们也都还行,就是被硬拉来的孕妇欧阳氏有些受不了,刘氏特意让人把她背到了自己的车里,让欧阳氏枕在自己腿上,以减轻马车的震动。

吴怡也略有些晕车,为了止吐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到了庙里时众人都被折腾的够呛,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表情严肃的很,“谁到了庙里也不许乱说话,本来是为了酬神来的,来的路上越难,心越诚。”

好么,吴怡很想吐槽说老太太怎么不学人家西藏人,一步一跪拜到菩萨跟前啊?

虽然提前捎了信,但终究还是有点急了,今日庙里并不止他们一家,那家人也是不能推的,奉恩侯府沈家正在给老太太周年的法事,庙里已经提前跟两家说了,让吴家推后一天,老太太却说她跟沈家老太太也是有些交情的,跟沈家也是绕着弯的老亲戚,碰上了来上柱香就是了。

因为要主持法事,穿了全套的袈裟的方丈迎了出来,方丈眉子和眉毛都是白的,眉毛上有长长的寿毛垂下,脸上的皮肤却极白嫩的样子,红光满面的。

“来来来,你们都来拜一拜活神仙,戒嗔大师今年已经快八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吴老太太摆手叫儿子、儿媳跟孙子孙女们都过来。

他们一一对着戒嗔施了礼,到了年纪虽小施礼却似模似样的九姑娘时,戒嗔不引有人注意的微微侧了一□。

刘氏心思细密,自然注意到了,“大师因何不受小女之礼?”

吴玫也站直了身子,歪着头瞅着这个陌生的和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满是好奇。

“此女之命贵不可言,故贫僧不敢受礼。”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太太是最信这些的,手不由得有些抖,“贵不可言?大师此言有何意啊?”

“贫僧瞧这位小施主口角峥嵘不是凡貌而已。”戒嗔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们也不好追问,都鱼贯进了庙。

上了香、拜了菩萨之后,吴家的人又跟在此做法事的沈家人互相拜见了,吴老太太领着全家人给沈老太太上了柱香。

等一切礼仪行过,吴家的人安置在了庙里的西厢,因为是还愿,又遇上沈家人做法事,所以也不方便听戏之类的,只是送了几头猪、捐了香油钱罢了。

沈家的侯夫人肖氏、二夫人孔氏带了儿女又来给老太太请安。

“我家侯爷请老太太恕罪,他在大雄宝殿出不来。”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原不应该打扰的。”吴老太太说道,肖氏的母亲也姓宋,跟吴老太太是同族但出了五服的堂姐妹。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啊,我家婆婆若是知道老太太来送过她了,在西天极乐世界也是欢喜的。”

“唉,你家老太太没有的时候我还去你家上过香,一转眼一年了,她没有的时候也是六十三,唉,现在京里的老人儿越来越少了,老姐妹一个个的都抛下我去了。”吴老太太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刘氏赶紧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您千万注意身子。”

“唉,我只盼着重孙子,见着了重孙子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吴怡心想,老太太真是奇怪,盼重孙子还一通的折腾,甚至连欧阳氏要在家呆着都不许,非要带出来,说要让菩萨看看自己的孙媳妇和重孙。

万幸现在欧阳氏看起来还好,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算谁的?

她不喜欢听这些,不由得有些溜号,低头看众人的鞋子,却看见沈家带来的孩子里有一双脚在椅子下面偷偷的扭来扭去的…

她一抬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年,应该是沈侯爷的嫡次子沉思齐。

沉思齐发现了她的目光,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吴怡不由得偷笑,摸鱼被人抓到的沉思齐偷偷瞪了她一眼,然后憋不住也笑了。

沉思齐因为是孝期,穿了银白的缂丝貂皮出风毛鹤氅,头上戴着银白色的四方平安巾,因为未到及冠的年龄一半的黑发半披着,因为还在青春期五官很柔和,长得清秀极了。

长得跟侯夫人肖氏不是很像,吴怡回忆了一下在大雄宝殿匆匆拜见过的沈侯爷…也觉得沉思齐不怎么像他。

吴怡发现自己盯着人家一个陌生的男孩看太久了,悄悄的转过脸去。

“这法事做了几天了?”吴老太太跟沈侯夫人拉着家常。

“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不过是第八天。”

其实这也是吴老太太一定要来的原因,本来已经忘了请菩萨喝喜酒,菩萨怪罪了才托梦给她,若是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未免太不诚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就更糟了。

“唉…”吴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啊,也太快了些。”

“漫说是老太太,就是我们也觉得日子过的快,我前日抱着我孙子,想着我刚生我家老大那会儿,我们家老太太抱着我家老大的样子…唉…万幸他生在老太太闭眼前,老太太总算见着重孙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唉——你们是真孝心的。”

听他们这么说吴怡莫名其妙的替欧阳氏觉得鸭梨山大,万一生出来的是女儿可怎么办啊…

沈家的人很快告辞了,吴家的人在庙里也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欧阳氏就见了红,好歹请了太医把胎给保住了,只是这次要彻底的静养,连床都不能起了。

刘氏也有些暗暗埋怨老太太,实在没事找事,可这话她样的牢骚她又不能跟吴宪发,只得跟吴宪说另一件事:“戒嗔大师说咱们家九丫头日后贵不可言…指的是…”

“唉,你不必多想了,无非是知道九姑娘是你的老闺女,说些好听的,想多要些香油钱罢了。”

“若是如此就好了,贵不可言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刘氏叹道。

“咱们又不指望藉着裙带关系当外戚,谁也不能逼着咱们送闺女进宫,有什么好烦的。”吴宪说道,大齐朝外戚虽然不像前明那样只能被荣养,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文官都不爱送女儿进宫。

“嗯。”刘氏却仍觉得心神不宁的。

吴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洗一洗就准备睡了,却见丫环们你推我我推你的像是要有话对她说似的。

“有什么事说吧。”

最后还是被丫环们称为红大胆的红袖站了出来,“回姑娘的话,如玉姐姐好像看见秀儿姐姐跟一个年轻的和尚躲在角落里说话了,秀儿姐姐还把一个包袱交给了那和尚。”

“什么?”这事可大可小,和尚也是男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若是真有什么…这事就大了,不光是秀儿,连吴柔也不见得扛得住。

“去年七姑娘说要去庙里住一阵,住的就是法华寺。”侍书说道。

“你们都知道了?”

“如玉看见了就告诉了侍琴一个,侍琴告诉了侍书,奴婢耳朵尖,在旁边听到的,奴婢们想着这事还得告诉姑娘一声儿。”

好么,四个人都知道了…要是再传两天估计全吴府的人都知道了,“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第一宗就是嘴要严…”

“奴婢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有外人…”年龄大些的丫环们都低下了头,只有红袖敢说话…

“好了,下次遇上这种事不要乱传,女孩子名节的事可是大事。”

“是。”四个人赶紧福了一福。

“如玉,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看见你?”

“回姑娘的话,奴婢觉得没有。”

“侍书,你跟秀儿熟不熟?”

“还算熟。”姑娘们的一等大丫环就那几个,彼此之间相处的机会也多,吴柔失势之后秀儿又特别爱讨好吴怡的丫环们,侍书跟她也算是有一些交情。

“侍书,你明天诈她一诈,看看她怎么说。”

吴怡其实不是怕秀儿出事,她怕的是吴柔出事,吴柔这一年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她了,吴怡总觉得秀儿这事不简单。

虽然本朝罢黜朱理学说,独尊王明阳的心学,但是上层女性受到的束缚却没有少多少,吴柔若是出事了,受连累的是一家子的女眷。

吴柔跪在佛前,一颗一颗的捡着佛豆,每捡一颗都要念一声佛谒,她穿着石青色的褂子跪在那里,竟真的像是心如死灰了一般。

“姑娘…”秀儿掩了佛堂的门,“姑娘,冬梅被我打发走了,寿嬷嬷也睡了。”

吴柔停了捡佛豆的动作,改跪为坐,“跟我说说,觉新师傅说什么了?”

“觉新师傅说替姑娘买的地已经买妥了,寄在一位居士名下,他只说是替自己买的,那个居士也就信了。”秀儿说道。

“地契呢?”

秀儿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地契,吴柔仔细看了之后揣进了怀里。

自从发现吴府的人厌弃了自己,姨娘不是自己的依靠,靠着吴家的施舍活着或者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是吴柔的风格。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先是说自己信了佛,以退为进淡出所有人的视线,等待自己的作为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变淡,等待刘氏对她卸下防心。

然后她又开始寻找在吴府之外的退路,没办法,如果刘氏始终防备着她,她也要防备刘氏把她乱配人,一想到寿嬷嬷讲的那些被嫡母乱配人的庶女的下场,吴柔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想着万一真的刘氏把她乱嫁到不好的人家,她不如逃出吴府一个人过活。

为了准备退路,她整理出一些首饰、不常穿的衣裳首饰,又以说要礼佛的名义得了老太太的准许住到了庙里,正巧庙里有一个年轻的和尚觉新是秀儿的表兄,吴柔通过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换了银两,又把银两换成了土地。

“姑娘…”秀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奴婢今天跟觉新见完了面,好像看见五姑娘屋里的如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