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是这孩子跟咱们家无缘,你好好照看你媳妇,等她醒了让人禀告我一声,我再来看她。”一想起无缘的孙子,刘氏也是心疼得紧,这一路上都觉得心如刀绞一般,可是这事能怪谁?怪老太太?

心里就算是怪也不敢说出口啊,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阮嬷嬷,你派人到欧阳府里去一趟把这事说了,让欧阳三太太来一趟,陪陪淑惠。”

阮嬷嬷一直在旁边抹眼泪,既为了自己家姑娘命苦没能保住头胎的哥儿,也为了刘氏跟吴承祖都是明理重情的,没因为这事怪罪自己家姑娘而安心,“是,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奴婢这就派人去。”

吴怡一个姑娘家,不宜进血房,跟刘氏回了家她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想到苦命的欧阳氏也不由得感叹,只不过以现代医学常识来看,那孩子流掉也未必不是好事,有的时候流产是自然淘汰的一部分,只是想想如果没有老太太从中搅和…

最憋屈的是谁都知道这事是老太太搅和的,平白因为一时的任性葬送了曾孙,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这就是古人的孝道。

侍书见吴怡情绪不好,有些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转身出了屋,想了想又回来了,“姑娘,有个事奴婢想跟您说。”

吴怡心情不好,但也知道侍书选择在这个时候找她说事,必然是有大事,她一使眼色,屋里的丫环们都出去了,只剩下她跟侍书,“说吧,什么事。”

“奴婢今儿个在大姑娘那里看到娟儿她们几个了,娟儿跟秀儿家里是邻居,她跟我说了个事儿。”吴府的下人们都住在吴府后巷的几排房里,娟儿家跟秀儿家是邻居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侍书还是对秀儿跟那和尚的事犯嘀咕,在吴凤家看见了娟儿之后,就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果然很有料。

“什么事?”

“她说秀儿有个表哥自小体弱多病,为了保命受了高人指点,舍到庙里出了家了,那庙她记得清楚就是法华寺。”

“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了,我自有道理。”这事无非两个可能,一是秀儿跟出了家的表兄有情谊私相授受,二是吴柔命秀儿跟表兄接触,让表兄替她做事。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种都有,如果两种都有的话…

吴怡想到了那些穿越女必备技能,买房子置地种田开铺子…

吴柔在府里出不去,再有商业才华也施展不开,唯一能做的就是买房子置地…

只不过她们的月例钱都是有限的,除去打赏下人买些小东西也剩不下许多,只不过有生母的会有生母私下补贴一部分,再有就是平日得的长辈赏赐跟过节过生日得的红包,算起来一年也就是一百两左右的结余顶天了,这还是按吴怡自己这边算的,庶女还要差一层,而且庶女们要打赏的人更多。

屋子里的古玩字画虽然值钱但是都是登记造册了的,想想能卖的也就是不常用的首饰衣料——吴怡开了首饰盒子,瞅着累金凤笑了…

前尘往事

吴老太爷听说孙媳妇滑胎的事之后,气得半响没有说话,直接到了老太太的房里。

正在老太太屋子里坐着打络子的杭菊先是一惊,赶紧迎了过去,“老太爷好,给老太爷请安。”

“老太太呢?”

“老太太在佛堂。”

“让她出来!”

“老太爷您先坐。”杭菊赶紧给吓傻了的小丫头们打眼色,小丫头们倒茶的倒茶,捶腿的捶腿,都靠了过来。

也不怪她们对伺侯老太爷如此生疏,老太爷已经十年没登过老太太的房门了。

就算是十年之前也是有大事才过来商量,商量完了就走,从不过夜,这对夫妻相敬如冰的年头已经不可考了。

老太太一听杭菊说老太爷来了,立刻停下了念经,动作舒缓的整了整头发衣裳,伸手让杭菊扶自己起来,她自是知道老太爷是为什么来的,现今府里除了欧阳氏滑胎还有什么大事。

一想起欧阳氏滑胎的事,老太太千年不变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

老太爷一看见老太太,都没有给老太太向他施礼的机会就高声喝骂起来:“你好大的本事啊!好好的一个曾孙被你整没了,还好意思拜佛,我若是菩萨也被你羞死了。”他说话的口气竟不像是对妻子,而像是对仇家。

老太太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老太爷的这种态度,杭菊在那里说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得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心领神会的溜了出去。

“菩萨说了,那孩子与咱们家无缘,滑了胎是去享福去了。”老太太淡淡的说道。

“你家的菩萨还能对你说话?你这些年倒修成了个活神仙。”

“若不是你造的孽,好好的曾孙怎么会没有了?”老太太忽然没头没脑的指责起老太爷来了。

“我造孽?我造过什么孽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带儿孙去拜佛?还一定要带上孙媳妇?那是因为头天晚上我作了个梦,你的那个宝贝外室姚翩翩,宠妾舞儿、倩儿,都来讨债来了!向我讨债不成就都围着孙媳妇,专打孙媳妇的肚子,咱们的好曾孙被她们拖出来嚼!那孩子早就死了!”老太太表情平静的说道,可是她说话的内容却匪夷所思。

“你说的什么疯话!”老太太举的都是老太爷年轻时的爱宠,但都着过老太太的道,这三个人死的时候都是一尸两命,“你年轻时做过的亏心事,自己心虚,不要攀扯旁人!”

“这都是报应!你的报应!我的报应!都是报应!”老太太忽然高声喊了起来,手上柱的龙头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青石砖甚至都有了松动。

吴宪夫妻听丫环来报老太爷跟老太太吵起来了,马不停蹄的过来劝架,刘氏赶紧扶了老太太,“老太太,您熄怒…”

“我不怒,我熄的什么怒,我已经问过戒嗔方丈了,他只说万事皆有因果,如今有了滑胎这个果,我们吴家的长房嫡曾孙还给她们了!她们还闹什么!”

“不像话!不像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太爷终于发现老太太的不对劲了,“老大媳妇,赶紧请大夫!这个家全归你管了,以后万事都不要让老太太操心!”

“是。”刘氏扶了老太太进了内室,又是一番哄劝,索性老太太还听得进她说的话,“老太太,戒嗔方丈不是没说什么不好吗?”

“曾孙!我的曾孙!”老太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要抱我的曾孙。”

“曾孙会有的,来年一定让您抱曾孙。”

外间屋里老太爷在骂吴宪,“老太太老糊涂了你们竟不知情?竟然愚孝至此,好好的曾孙就断送在你们手里了!”

“是,是儿子欠考虑。”

“好好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给她看看…”吴老太爷说道,姚翩翩?舞儿?倩儿?这些人长什么样他通通都不太记得了,却没想到这些人成了老太太心里几十年放不下的一根刺…

老太太病糊涂了的事,整个吴府很快就都知道了,吴怡一听这个症状就知道这是早期的老年痴呆,这病就是在现代也是好不了的,心里却暗暗的觉得松了一口气,在这后宅里再也没有一座大山压在母亲刘氏的头上了。

只是全家因为听了一个病人的话折腾半天,还连累欧阳氏滑胎,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也因为这事,吴怡想要套出吴柔在做什么的计划正式暂停,但这事就算是不试吴怡心里也有数了。

无非是在外置产罢了,吴柔做得不可谓不对,只是——

吴怡本来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凶险,倒是侍书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姑娘您是不是在疑心七姑娘卖东西换钱?她在府里哪有花钱的地方啊,也没听说她暗中收买什么人啊。”

“她在外有可能买房置地啊。”吴怡说道。

“姑娘可是糊涂了,自古以来哪有未嫁的女子买房置地的?就算是有女户那也是无夫无子的。”

吴怡猛地一惊,她犯了现代人的通病了,把现代的标准想当然的加在了古人身上,吴柔呢?她不会也——

吴怡想到这里有些幸灾乐祸,她之前因为吴柔受虐帮过吴柔,但是这次是吴柔自己找当上,她又何必出头枉做小人呢,吴柔这人最欠的就是挫折教育。

吴家大宅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吴敏夫妇耳朵里,吴敏骑了马到了北城一处幽静的四合院,守院的家人给他开了门,“三爷来了,老太太在佛堂等着您呢。”

吴敏到了后院佛堂,只见一个年过四十仍然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跪在佛前双手合什默默念经。

“宋氏病了。”吴敏说道。

“哦?”

“据说是病的糊涂了。”

“可曾请医施药?”

“用过药了,据说这病只会越来越重。”

“老天总算张开了三分眼啊!”妇人又跪地给菩萨磕头。

“太太,你跟我回去吧,再也没有人会说你跟我回去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你和你弟弟都生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守着,等着你弟弟回来。”

“母亲,我弟弟不会回来了!”

“他走丢的时候都五岁了,都认识字了,一定会回来的。”妇人固执的说道。

“老太爷若是来,你还见是不见?”

“不见,我跟她约定了,我不见老太爷,她就一定会把你弟还给我!敏儿,她这一病不会忘了你弟弟在哪儿吧?”

“不会。”吴敏说道,当年他先进了府,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看颇得老太爷的喜欢,母亲在家里又怀上了弟弟,说好了弟弟归母亲养,不会送进吴府,谁知道弟弟五岁那年活生生的在家里走失了,跟着不见的还有家里的一个马夫,老太爷派人四处去找就是不见人影,母亲差点哭瞎了眼睛,结果老太太来了,跟母亲说了几句话,母亲再不哭了,却把老太爷赶了出去,再也不见老太爷。

吴敏五岁以前以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家,除了逢年过节不在之外,平日都在家里的老太爷是自己最好的爹,谁知道到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是外室子,母亲是青楼名伎出身,当年虽然是卖艺不卖身,还没等到必须接客的年纪就被老太爷赎了出来,毕竟是出身风尘的。

还有“丢失”的弟弟,这些都成了吴敏心头上的一块一块的疤。

要说这世上谁最恨老太太,其中之一肯定是他,他从小就盼着有自己的家,把母亲接到家里奉养,罗氏也言明了不嫌弃母亲的出身,愿意把她当正经婆婆伺侯,可是母亲就是不肯到儿子身边去,嘴上说是等弟弟,可是这些年过去了,他们都知道弟弟不会回来了,她怕的是自己的出身给儿子蒙羞,让儿子在媳妇面前矮半截。

吴敏借了探命的名义到了吴府,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时,发现老太爷并不在,他们这对夫妻关系怕是比陌路人还要差一些,老太爷肯定是躲回自己的书房了。

吴宪正在偏厅跟大夫说话,脸上满是凝重之色,看见他来了之后才稍微展了下眉,“你来了。”

“大哥。”吴敏施了礼。

“来了就去看看老太太吧。”

“大哥,请大哥行个方便,我想单独问老太太几句话。”

吴宪也知道吴敏的心病,对于这事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没办法赞同老太太,那孩子现在若是还在也已经二十三了,据说也是个漂亮聪明的孩子,就这么活生生的没了,老太爷跟老太太也是那件事以后,关系降至最冰点的,原来两个人还是会在一起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的。

“你去吧。”吴宪点了头。

刘氏一见吴敏来了,立刻带着丫环们避了出去,吴宪送走了大夫,小声在刘氏跟前说了几句,刘氏听完之后表情有些怅然,“唉,这段公案也到了应该了解的时候了,大夫怎么说的?”

这已经是吴家换的第四个大夫了,“大夫只说静养,他也说这病只有越来越重,不会越来越轻的。”

“老太太英明了一辈子…结果竟然得了这个病…”刘氏见过得这病的人,到最后屎尿便溺都不由自己,亲生儿女都不认得,“叫人捎信给二弟了吗?”

“已经捎信了,二弟怕是不得脱身,弟妹是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在外面小声谈着话,屋里的吴敏凑到喝过药之后表情平静的坐在床上的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你还记得吴龄吗?”

“吴龄?谁?”

“被你从北城抱走的那个男孩…”

“卖了!远远的卖了!”

“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没问。”

“谁卖的?”

“不记得了,不是董大就是王三。”老太太看着吴敏,嘴角含着恶意的笑,“我认得你,你是吴敏,他们说我病糊涂了,其实我一点都不糊涂,你跟你的婊*子娘我也想要卖了,只是老太爷护你们护得紧…哼哼,我看那个孩子能护不护得住!我告诉他了,专往脏地方卖,一个婊*子养的儿子,还能去什么好地方!”

吴敏扬起手想要给老太太一个耳光,却慢慢的落下了,眼睛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脏地方还能是什么地方,无非是戏班子小倌馆,要是戏班子吴龄可能还有一丝活路,要是小倌馆,以吴龄现在的年龄怕是早死了。

“你恨我们,你让我们走啊!我们母子三人一定走的远远的绝不回头,你…”

“若是让你们走了,怎么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可惜你竟然不识抬举,恪王爷那么喜欢你你都不领情。”老太太又再次语出惊人。

“你…你一直都知道…”

“果然是婊*子养的儿子,刚十三就会勾引人…你怎么不跟恪王啊,你要跟了他老太爷一准儿打死你…我要让那贱人活受!活受!”

吴敏呆愣的看着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一个人,吴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走吧,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不要跟她一个病人计较了。”

不要计较?那么深的仇恨,他们母子三人被坑害的这么惨,竟然不要计较了?可是他能怎么计较?他现在说是风流才子却是个白丁,不要说哥嫂跟他有大恩,就算是仇人,他能怎么跟堂堂一品诰命夫人计较?

一个“孝”字就要压死他了,老太太是他的嫡母,一个不敬嫡母的罪名他就承受不起。

吴敏仰天大笑三声,推开了吴宪,脚步踉跄的走出吴家大宅…

搬家

日后回想起十岁那一年,吴怡觉得简直是最平静喜乐的一年了,吴宪在衙门里八面玲珑着,刘氏在内宅里全面掌控了整个吴府,到了九月中旬吴凤生了个儿子,公孙家大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连皇上都特意遣了黄门官带着祝贺的旨意赐下了长命锁。

欧阳氏再次怀上了身孕,这一次吴承祖要比原来对她更加在意,传出有孕消息的还有二姐吴娇和三姐吴莲,整个吴家都是人丁兴旺的样子。

吴怡十一岁那一年欧阳氏生了个儿子,吴家同样是大摆宴席,连远在福建的欧阳侯爷和侯夫人都特意赶过来看外孙,二姐和三姐同样生的也是儿子,幸运似乎永远笼罩在这个家庭的头上。

那一年的年底吴宪回家之后面带喜色的宣布家里又要再搬了,他被任命为山东布政使,年后就要上任。

刘氏开始带着欧阳氏学管家,布政使是一省的首脑,不光前衙事情多,后宅的事情同样很多,她得随同赴任,幸好欧阳氏自孩子百天之后已经开始慢慢接触家务了,在家里时也是学过的,上手很快。

老太太的病情偶有反覆,严重的时候谁也不认得,轻的时候家里的陈年旧事都能娓娓道来丝毫不乱,自从被诊断为生了病之后,她似乎失去了一切的顾及,之前不会说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吴怡本以为宋氏会回来,可是宋氏捎了信说后宅事忙一时脱不开身,等稍闲之后便会回来,这一等就是一年多,宋氏的影子也未曾见。

倒是被留在吴府的习二姨太太,会偶尔去看几次老太太,陪老太太说说话,她这几年老得厉害,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有了一丝白发。

过了年吴宪先行赴任,刘氏在家整理东西,等天气暖和一些再上路,吴承祖留在京里守着家,吴承宗决定留在京里读书,吴承业想想留下,刘氏根本不放心这个活猴,直接下令带走。

亲朋故旧设宴送行者有之,在山东的各路官员亲眷来套近乎的有之,整个那两个月吴怡都是在晕头晕脑中度过的,不知道见过多少人,说过多少话,总体上大家对吴家未嫁的女儿们还是很满意的,对吴怡尤其满意,喜欢吴雅和吴佳的也不少,至于吴柔——刘氏说吴柔在拜佛,凡尘俗事还是不要理的好。

吴柔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吴怡却从她的眼角看到了一丝冷意,其实比让她乱嫁更可怕的是把她放成老姑娘,反正八姑娘和九姑娘跟她是有年龄差的,到了年龄了把她弄去出家也是有可能的——刘氏对她根本没有松动的意思。

再有一条,吴柔肯定是在外面买房置地了,现在她离了京城,这房这地谁来打理?

所以吴怡觉得吴柔这一招笨得很,还不如把首饰衣料留在身边傍身呢。

吴柔心烦意乱地看着丫环们整理东西准备搬家,她这几年装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以至于丫环们都习惯了当她不存在各自忙各自的。

她房里值钱的东西只剩下那些不能动的了,多数被归回到刘氏的私库里,吴怡管库管得很严,不光所有的东西都上了册,甚至找了人画了小像,重要的细节都有记录,想要调换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秀儿呢?”这已经是她第三遍问秀儿的下落了。

“回姑娘的话,秀儿姐回家看她娘了,她娘病了。”

“我知道她娘病了,这都第三天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奴婢去请门上的婆子去她家看看?”一个小丫环怯生生的说道。

“还不快去。”

寿嬷嬷只是冷眼看着吴柔进退失据的样子,如果是平常她早一个戒尺打过去了,可是她现在决定看吴柔怎么收场。

她早就看出来秀儿眼睛过于灵活不是什么善类,可是吴柔却是对她信任有加的样子,她来不过是监管教训吴柔的,没有必要去教导她过多的东西。

过了半个时辰,去传话的小丫环回来了,在门口一副犹豫的样子,“快进来!”

“姑娘——秀儿家搬家了。”

“什么?”吴柔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你再说一次?会不会是去找她的婆子不认得路?”

“秀儿家就住在后街,好多人都知道她家——她家确实是搬家了…据说太太给了她们家放身纸,放了他们全家…”

那她的银子,她的地呢?吴柔惶急的跑回自己的屋子,在自己的床头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上的铜锁,里面是一摞的地契。

寿嬷嬷一把夺过那个匣子,吴柔刚想跟她撕扯,寿嬷嬷手里的戒尺就扬了起来,吴柔不敢再动了,寿嬷嬷瞅着那些地契一敝嘴,“姑娘你想要这些东西就继续留着,这东西三文钱一张庙里的小和尚都会做!”

“秀儿这个背主的贱人!”吴柔此刻全都想明白了,她被秀儿骗了!她不是对秀儿没有防备,问市价的人是外面的几个洒扫婆子,她用几个人的话算出了市面上东西的价格,秀儿在银子上没骗过她,这些地契——

古人的地契只是一张黄纸几行字,上面盖了官印和私印,还有手印,只是上面写的都不是她的名字——

“我要去告她!”

“怎么告?一个未嫁的姑娘私购房产?你是要跟人私奔吗?”寿嬷嬷冷冷地说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姑娘家有私产的,姑娘倒真的是特立独行。”

姑娘不能有私产——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未婚的姑娘不能有私产?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她为什么没有问问人——是了,秀儿家是被刘氏放走的,都是太太——太太的阴谋!

还有秀儿,秀儿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环啊!她最信任秀儿了,秀儿娘跟她的亲娘也差不多,她手里还有秀儿的身契,她更是把秀儿的弟弟赎了出来送进学堂,她对秀儿有恩啊!

都是太太——都是太太胁迫秀儿的!太太为什么不让她活啊!她真的后悔了啊!

“我要去找太太!”

“老奴在奉劝姑娘一句,姑娘不要自取其辱了!”寿嬷嬷一句话,像是三九天的一盆冷水一样浇到吴柔的头上,是的,不要自取其辱了…刘氏有无数的话等着她,她却是越辩越错,甚至连她的亲生父亲吴宪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五姑娘来了。”丫环小心的站在门口通报。

“她来干什么?”来看她的笑话吗?吴柔沉着脸说道。

“姑娘还是最好见一下五姑娘。”寿嬷嬷说道。

“让她进来——”吴柔又想了想,“不,我亲自去迎五姐。”说罢她竟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出来,好像刚才气急败坏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总算没有笨得太离谱,两人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多少还是有一丝的香火情的,寿嬷嬷总算表情柔和了一些。

吴怡还没等进屋呢,就看见吴柔热情地迎了过来,“给五姐请安。”

“我们姐妹何必如此。”你演我也会演,吴怡也是一副亲热的样子,这礼却生受了。

“因为要搬家,屋子里乱得很,请五姐不要介意才好。”吴柔牵着吴怡的手进屋。

“我的屋子也乱得很,这才到你这里来躲清醒来了。”

其实她们俩都知道,吴怡没事不会来吴柔这里,就像是吴柔没事不会到吴怡那里去一样。

吴柔的房间布置的还是不错的,十分精致柔美的风格,很秀气很女孩子,只是因为她又后信了佛加了不少的禅意,刘氏最好脸面,心里再不喜吴柔,在大面上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快来取枫露茶来,我刚刚泡过两轮,正是出味的时候。”吴柔笑道。

枫露茶——穿越女必喝茶之一啊,她因为好奇也是喝过的,确实好喝,“好啊。”吴怡点头

“唉,这京里还没住够呢,又要搬家了。”

“是啊。”吴怡顺着她的话扯着闲篇。

“最近姐姐可还忙?”

“不忙了,家里的事通通交给大嫂了,我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