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吴怡没想过刘氏想的这么远。

“我是有感而发罢了。”刘氏摸了摸吴怡的手,“你这指甲花确实做得好看,回到家里给我做做吧。”

“嘿嘿,这是丫头们画的。”

“你这鬼灵精还敢骗我?丫头们到哪里去往你七舅舅家的洋行里下单子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太太。”吴怡靠在刘氏的怀里笑道,这事也不怪刘氏生气,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吴、刘两家既然是支持太子的,在夺嫡的关键时刻,自然不愿意多个只会拖后腿的后族。

到了晚上吴宪回房休息时,刘氏把这事跟吴宪说了,“冯家现在看起来是烈火烹油之势,可是冯家的男丁里面,老大冯寿远是个精明的身体却不好,老二冯寿长是个莽汉,老三冯寿禄是个表面机灵却没什么真心计的,又有冯寿山这个拖后腿的,女孩子里面未嫁的唯一嫡女竟被教养成了这样,实在是…”

“如今我一回京才知道,皇长子、皇二子的势力已经不小了,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四子也有不少的支持者,据说太子天资一般,冯家又是如此,这京里的事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还是听岳父的,只听圣上一人的话,做个纯臣吧。”吴宪除了叹息也不能说什么了。

95、第 95 章

朝中的局势对于后宅的这些姑娘们,相关也不相关,她们出身于官家,自小就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不要问那个之前跟自己玩在一起的女孩和带她来家里作客的夫人为什么不见了之类的问题,消失了就是消失了,离开了某个圈子,就代表永远都回不来了。

冯家特意来了人带了礼物给吴怡压惊,刘氏出面礼貌接待了,又回送了礼物给冯家的女孩们,女孩们之间小小的争端就这样平静的揭了过去,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吴承宗的婚事定下来的很快,是钦天监监正孙大人的嫡长女,孙大人家里也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宦,孙大人本人官职不显,其兄却是圣上心腹,一品户部尚书,孙大人本人专心研究学问,也甚得圣上欢心。

两家的联姻不能说是强强联合,也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吴怡这个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很得吴承宗宠的通房丫头绵雨,是个长得很邻家女孩的十六岁少女,有着黑黑的大眼睛跟黑黑的头发,是个没事不喜欢出门的低调的丫头,如果不是吴怡去吴承宗的院子给他送定亲的贺礼甚至都不会见到她。

“给五姑娘请安。”

“你是绵雨吧?”通房丫头跟普通的大丫环穿戴打扮还是不同的,比如紫色的裙子,侍书打死也不会穿的。

“奴婢正是叫绵雨。”绵雨冲着吴怡甜甜的笑了,吴怡注意到她旁边的针线篓子里放着一个做到了一半的荷包,荷包是石青色的,绣着并蒂莲,无论是大小还是样式很明显是给吴承宗绣的。

吴怡拿了那个荷包细看,“绣工真的不错,跟府里哪位绣娘学的?”

“奴婢没事自己琢磨着绣的。”

“那你可真的是有灵气了。”吴怡笑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吴承宗回来了,“你怎么来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既便是亲兄妹,吴怡也没来过吴承宗的屋子几次。

“送礼物给你啊。”吴怡指了指侍书捧着的礼盒。

吴承宗愣了愣,马上就笑了,“你啊,就是鬼灵精。”他又看了一眼绵雨,“还不快去给五姑娘倒茶。”

“是。”绵雨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端茶倒水自然有小丫头做,你何必呢。”吴怡看吴承宗的样子,竟像不是十分宠爱绵雨的样子。

“让她知道本份才是对她好。”吴承宗说道,眼底有某种一闪而过的悲哀。

“你这个样子,我这礼物就不知道该送还是不该送了。”

“当然该送,我这一辈子也就娶这一回妻,订这一回亲。”吴承宗笑道,刚才那个有些伤感的男孩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吴承宗这次没有跟着去山东,吴怡再见到他时,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不但举止沉稳了,眼睛里也开始有东西了。

吴怡送给吴承宗的定亲礼物是一对特制的琉璃金童玉女八音盒,“这金童玉女是大齐朝仿制,我看着倒比外国的舶来品精致些。”

“确实精致。”吴承宗拿起金童玉女仔细看,“这眉目倒也罢了,嘴角的纹路都跟真的一样。”

“可不是,我一见就爱得不得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绵雨带了两个小丫头端了一整套的紫砂茶具出来,小丫头拿了垫子铺在地上,绵雨跪在地上给他们俩个泡功夫茶。

“绵雨在家时学过茶艺,泡茶倒是可以入口的。”吴承宗说道。

“早知道你这里有好茶,又有会茶艺的解语花,我早就来了。”吴怡笑眯眯地说道,来了古代这么久,她早就学会不去关心这些长相灵秀,举止娴雅的通房丫头们日后会怎么样了,她们也不需要她去关心,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各有各的生存法则,吴承宗身边通房丫头的竞争激烈,绵雨既然能通过重重阻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管外表多柔弱单纯都不会是普通人物,吴怡又何必去操那个闲心呢。

她又不是身为男性的曹公,她也是这后宅战场中的一员,通房丫头可怜,那些还未出嫁就要替自己的丈夫准备床伴,准备好面对自己的丈夫已经拥有的通房丫头的“姑娘”们,难道不可怜吗?

人的立场果然是在变的,吴怡现在自己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想法自然不会像之前在现代看电视剧或者小说时那么单纯了。

这些通房丫头,现在是解语花,以后未必不会是孙姨娘——提起孙姨娘,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或者是吴柔了。

吴柔回京之后礼佛更加的虔诚,除了每日在家念经之外就是去庙里换个地方念经,没有刘氏的召唤,轻易不出院门,有人甚至传说看见过她穿着居士服,一副马上就要出家的样子。

吴柔会避世出家?把吴柔打死吴怡也不信,她们虽没有什么交情,可是以她对吴柔的了解,吴柔是好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的类型,可不是受了点挫折就避世的型,吴怡相信吴柔的休息,是为了日后的一鸣惊人。

吴承宗发现了吴怡的心不在焉,也没有说什么,他是男子,关于婚事考虑的不多,左不过世代书香名门之女长相不会太吓人,举止性情不会太离谱,合得来当然是琴瑟合鸣甜甜蜜蜜的过一生,合不来也自然有人排着队做解语花,关于爱情这回事,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他们也不认为有什么重要的。

他们能这么对侍别人的女儿妹妹,却不希望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他找藉口跟沉思齐认识了,在一起吃过饭,打过猎,下过棋,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沉思齐配吴怡还是可以的,除了人还是有一些天真的地方,沉思齐做他妹夫很合格。

吴承宗此刻却不能对吴怡说,沉思齐人不错,你就放心嫁了吧,这也太逾距了,就算是亲兄妹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

刘氏和欧阳氏一起拟定着下聘的礼单,刘氏特意不瞒着欧阳氏,把长子的礼单也拿了出来,除了比照办理之外还像征性的减掉一两样,显示长子跟次子的不同,欧阳氏出身世家,小时候拿明珠当弹子玩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身外物,又很体贴的酌情把刘氏减的加了回去。

“这府里的事情多,人事又繁杂,虽在我回京已经半旬有余,这回倒是咱们娘俩头一回单独相处。”刘氏语气温和地跟欧阳氏说着话,欧阳氏却有些紧张,她知道婆婆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自己这么说话。

“可不是,我们家大奶奶也是极想念太太的。”阮嬷嬷见欧阳氏有些反应不及,赶紧接过了话。

“你这老货就是嘴甜,怕我生吃了你家姑娘不成?”刘氏笑啐她,欧阳氏嫁到吴家快四年了,儿子都虚岁三岁了,只不过她们婆媳相处的时间不长,又长时间的分开罢了。

“阮嬷嬷你快别在这里碍事了,快去看看年哥儿醒了没。”她说的是欧阳氏的长子刘氏的长孙实岁二十二个月的吴伯年。

“可不是,年哥儿若是醒了就抱过来。”刘氏笑道,“这日子过得真快,年哥儿都会跑会跳了。”

“他啊,烦人得很,除了睡觉的时候能消停会儿,一整天就是淘个不停。”欧阳氏眼里满是幸福的笑意。

“他这个淘劲儿像他爹。”刘氏笑了,婆媳俩聊着孩子,生疏感一点一点的也就没了。

“五妹今年十三了吧?”

“可不是,她生日大,过了年就十四了。”刘氏说道,“唉呀,不算孩子们的年龄不知道,这一算啊,我是一天比一天老了。”

“太太不老,太太长得年轻。”刘氏在她同龄的贵妇人中间,确实是保养得好的,到现在眼角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气质随着年龄越来越好了。

“别人说的都是假的,孙子都满地跑了,能有多年轻。”刘氏笑道。

“瞧我,竟把正事给忘了,我家三妹巧娘跟五妹同龄,也要寻亲事了,我父母写信让我帮着相看相看,可是这事提起看人我怎么能跟太太比呢,这事说到底还得麻烦太太。”

“瞧瞧你,本来是咱们娘俩谈心,怎么又给我派上差事了。”刘氏笑道,“我离京的日子久了,差点连儿女的婚事都耽误了,承宗的亲事订下来就是承业和怡丫头,哪有心思再替帮人寻…不过你既然已经有话,我必定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了。”

刘氏这么说了,欧阳氏也下面的话也就没说出口,她替自己三妹看中的是安亲王府的四子永祥,本来她以为永祥跟吴怡的婚事已经有了默契,谁知道刘氏他们回来之后听吴承祖说正在跟沈家暗中商议婚事,要定亲,这几年欧阳家在朝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将女儿嫁入皇室,正好能表示欧阳家的忠心和皇室对欧阳家的信任依旧。

刘氏这一耍太极,倒让欧阳氏心里有些没谱了。

欧阳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吴承祖见了她的样子,自然知道她有心事,“你怎么了?太太数落你了?”

“没有。”欧阳氏笑了,“太太最慈善温和,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数落为妻。”

“你们没事就好。”吴承祖摇摇头,“我昨日去喝酒,听别人吐了好久的苦水,都说夹在媳妇跟妈之间难做。”

“你啊,想必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欧阳氏嗔道,心事却未曾减轻一分,“相公,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圣上要处置欧阳家?”

“你在哪里听说的?”吴承祖一愣,“我若是听说了,又怎么会瞒着你呢。”

“没有,是我多想了。”

“是为了三妹的婚事?”

“太太不肯出面做媒。”

“太太必然是事情太多了。”吴承祖心里打了个突,脸上还是带着笑,“我早说了这事让你三叔出面,直接跟安亲王府谈,圣上想必也是乐见欧阳家跟皇室联姻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欧阳氏勉强笑道,所谓功高镇主,更不用说欧阳家孤悬海外镇守一方,若是失了朝廷的信任…

刘氏回京必然要去拜访姐姐安亲王妃,安亲王妃现在已经是四个孙子孙女的祖母了,身边伺侯立规矩的三个媳妇都是规规矩矩的样子,也都是规规矩矩的美人。

皇室的媳妇跟平常人家的媳妇还是略有不同的,别的不说规矩森严程度就远超一般家庭。

姐妹俩个聊了一会儿家常,安亲王妃谴走了媳妇们,“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你们姨母有话私房话说。”

刘氏笑了,“你啊,就是怕我说出你小的时候的事,让你在媳妇们面前失了脸面。”

媳妇们都配合的笑了笑走了,刘氏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家大儿媳让我给她三妹做媒,让我给推了,若不是有你跟父亲提醒,我又卷进这事了。”

“唉,你是推掉了,可是听我家王爷说圣上也有那个心思,我怕是也推不掉了,你我姐妹都是操心的命。”

“罪不及出嫁女,就算是欧阳家自立为王,圣上也不能到弟弟跟臣子家里抓拿已经出嫁的姑娘归案。”

“话是这么说,到时候总是瓜田李下,难免烦心。”安亲王妃说道,“不过欧阳家也不会立时就造反,也许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两眼一闭再不管这俗世上的事了呢。”

“大姐就是爱乱说话。”刘氏说道。

“唉,别人我能不管,二妹怎么样也不能不管,当初父亲把她嫁到欧阳家时私下里跟我说对不起二妹,二妹这一走跟昭军出塞差不多。”

“二妹夫是个忠的,要不是有他劝着,也不能太平这些年,圣上明察秋毫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我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是虚的,欧阳家有那么多的战船,到时候人马上船一走,到哪里去追去,留下的还是咱们这些亲戚,早就拴在一根绳上了,跳也跳不开。”

“要说沾亲,欧阳家跟皇室联姻也不是一两桩了,圣上自己还跟欧阳家沾着亲呢,二妹的婚事圣上也清楚,不会拿这事为难咱们的。”

“圣上清楚,别人呢?我现在一看见我的那几个侄子头就疼,倒是太子憨憨的可爱。”

姐妹俩个相对苦笑,太子憨憨的可爱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又没想出章节名——索性就不想了

96、风霜刀剑

宋氏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的扬眉吐气过,相公争气,儿女伶俐,走在吴府的回廊上她都觉得自己走路有风。

可是走过分隔了东西两府的月亮门之后,宋氏的笑容敛了敛,无论怎么样大房都压着他们一头,这让她的扬眉吐气多少打了折扣。

现在的吴家虽说是大房的天下,然而基本上是半分家的状态,大房不管二房这一边的事,二房也不用交钱到公中,只是这公中的收益总应该有个说法,倒不是说宋氏动了分家的主意,毕竟现在老太爷还在,分家实在太说不过去了,然而大房这些年都是外放,任着肥差,不多吐出点银两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宋氏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直奔刘氏的正房而去,这些年刘氏的正房都没有什么变化,只除了伺侯的丫头们换了一拨人,然而刘氏的左膀右臂却一直没有换人,一个是秦普家的,一个是珍珠,只不过现在珍珠已经荣升了管事,就是一直没有嫁人。

宋氏上下打量着出来迎接自己的珍珠,也许是因为没有早早嫁人的关系,珍珠现在是看不出年龄的漂亮,出去说是哪一家大官家里刚满十八的姑娘也是有人信的,可是宋氏不信,宋氏信珍珠跟吴宪有一腿,只不过刘氏为了留住左膀右臂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否则怎么会留着珍珠一直到二十多还不嫁人呢?

“珍珠姑娘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一般会称大丫环为姑娘的都是下层奴仆再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大丫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丫环而是通房丫头,宋氏这么说,显然是意有所指了。

珍珠只是笑了笑,“二太太谬赞了,大太太正在屋里等您呢。”

“我只是替你觉得委屈罢了。”宋氏也笑了,“屋里还有谁在?”

“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都在。”

吴怡跟吴佳在倒没什么,她们现在正跟着刘氏学管家,吴柔也在就显得不寻常了。

宋氏没有说什么,直接进去了。

吴家未嫁的姑娘们现在以吴怡最年长,她正坐在右边第一个椅子上跟刘氏说着些什么,见宋氏进来了,吴怡赶紧站起来,吴佳、吴柔也反应很快地站了起来。“给二婶请安。”三个女孩同时请安的声音如同珍珠落玉盘一般的好听。

“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都坐下吧。”宋氏慈爱的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几个姑娘,单论相貌无疑是吴怡最标致,打扮的也最精致,大嫂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真的是毫不吝惜银钱的在打扮,吴怡上身穿着绣了宝相花纹秋香色的收腰窄袖杭绸长袄,露出的小半截裙边却是上好的浅蓝羽纱,因为只是在家,吴怡梳了圆髻,只戴了一只点翠小凤钗跟几只梅花小攒用来固定头发,胸前常年配戴的璎珞长命锁之外再无别的装饰,耳朵上戴着水滴形蓝宝石的耳坠,手上戴着切割完美的蓝宝石戒指,手腕上的冰种佛头手串更是明晃晃的晃人的眼。

吴佳的打扮比吴怡的差了一层,却也只是差了一层罢了,全套的珍珠家常首饰在阳光下闪着光晕。

在这两个女孩子的对比之下,吴柔就显得素淡的可怜了,头上梳了倭堕髻的她只戴了一只珠钗,耳上也是水滴形小珍珠耳环,除些之外身上能称为首饰的只有手上挂着的蜜腊佛珠了,素淡灰暗的长袄,月白色的裙子,若不是吴柔正值不用打扮依旧美丽的青春年少时光,皮肤是近乎透明白色,五官柔美精致的话,她这身打扮简直能把她埋起来。

刘氏注意到了宋氏对吴柔的长时间注目,不由得笑了,“她啊,就是不爱打扮,衣服一箱子一箱子的做,又一箱子一箱子的原样抬出来,咱们家倒像要修出了个观音来。”

“这大齐朝礼佛的人家多了,也没见过要把自己弄成个尼姑样的,老七这样真的是——”宋氏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

“唉,她就是说不定的。”刘氏说道,指了自己对面的位置请宋氏坐了,“不知道弟妹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串门子?”

“我这是有事来求大嫂了。”宋氏嘴上说着求,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家相公是什么样的人大嫂您也是知道的,是个只管花钱不问钱从哪里出的主儿,如今回了京听起来风光,收入却少了,应酬却比往日多,四皇子再过几日就要过寿了,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寿礼…”

“二弟前日不是刚从帐上支走了两千两银子吗?”

“那是老爷子许了他在部里的人情来往的,真不怕大嫂笑话,我昨日也曾问他银子哪里去了,他却说早花光了。”

吴怡差点没笑出来,两千两银子,可不是现代的两千块钱,折成人民币就算是一两等于一百也是二十万呢,更何况按照大齐的购买力价值远超二十万,几天的功夫就花光了?他们还真的不拿公中的钱当钱啊。

“你这么说我可就为难了,公中的现银本就不多,二弟要得急了,我卖了几样常用的东西这才凑齐了银子,这会子又说没了…”刘氏暗地里也是极为恼火的,这对夫妻说是发达了,却是除了奉禄银子,一分钱都不往公中交,就是那些奉禄银子也是一转眼就被他们以各种名义要了出去,全家的吃喝穿戴全是公中的,还都要上好的,就这样还整天挑惕个不停,如今更是三天两头的要银子,真拿他们夫妻当冤大头了。

“大嫂,这是在救急啊,四皇子那边…”

“四皇子是潜心礼佛的,听说为人俭朴得很,寿礼送得过厚反而不美,所谓难得心头好,我库里有百年前高僧手抄的金刚经一部,正打算送给四皇子呢,如今你既然来了,就以二弟的名义送吧,我们夫妻的贺礼只能另想办法了。”

百年金刚经…宋氏来此要的可是现银,刘氏竟然要拿随便一部经卷打发她,宋氏心头只觉得堵得慌,可是她本来就是以四皇子做寿的名义来讨要银钱,若是说不要,倒显得她是来要钱的…

宋氏终究还是要脸面的,只得满面堆笑的应了,“那就多谢大嫂了,我明儿就派人来取。”

“不用了,我明儿个派人给你送去。”刘氏说道。

宋氏暗地里银牙快要咬碎了,却也只得告辞,在走之前她又多看了一眼吴柔,素衣布衫也难掩的美貌让她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前日吴鸣回府跟自己说过的话。

宋氏对吴柔微微一笑之后,走了。

以吴柔的玲珑心思自然看出了宋氏想要跟她再结交的心思,可是吴柔此时却并不想理会她,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曹淳身上,曹淳给她写了首诗,曹淳送了她一部写满批注的诗经,曹淳特意穿着她为他做的衣衫在院门外一闪而过…曹淳…

“老七啊,你也听了你二婶的话了,不能再一心只想礼佛了,你也不小了,应该打扮打扮了,你身上穿的这些衣裳都收了吧。”刘氏的声音像是从异常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

“女儿穿这样的衣裳舒服。”吴柔笑了笑,她知道为什么刘氏不喜欢她出现在她面前,更不喜欢带她出去交际,她这样穿戴的庶女,只会给刘氏减分,她这样在刘氏跟前晃,只会增加刘氏对她的恶感,可是她既然已经捞不回刘氏的好感,为何不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呢,年长日久,刘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懒得关注吴柔了,如果这次不是吴柔来请安,顺便提出要上山礼佛半旬的请求,刘氏根本已经快忘了她这个人了。

“既是如此,礼佛你也不用去了,把那些经卷啊、佛像啊,先收了吧。”刘氏的话语凌励了起来,“吴家没有无缘无故出家的女儿,也不是庵堂。”

吴柔站了起来,向刘氏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刘氏气得手直发抖,忍了半天却没有发作,“怡丫头,你帐算得怎么样了?”

“跟帐房算的没有什么出入。”吴怡说道,心里却气得不行了,刘氏没有欠她吴柔的,吴柔凭什么一副判逆的样子?真的要刘氏再找藉口打她一顿吗?或者直接找个纨?子之类的把她嫁了?

吴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装聋作哑,心里却暗暗的冷笑,吴柔真的是活腻了。

吴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找侍琴,“你有个表妹在七姑娘的院子里?”

侍琴愣了愣,但是反应很快地接了下句,“只是远房的表妹。”若是近支也不会被安排进吴柔的院子那个冷灶。

“没事常找她聊聊。”

“是。”侍琴家是几辈子的家生子了,自然明白吴怡话里的意思。

侍书送上来一杯茶,“姑娘熄怒,犯不上为那起子不知足的小人生气。”

“我是怕她在吃里扒外搞出什么夭蛾子来。”吴怡真的是不理解吴柔,不明白她怎么把一局好棋下成现在这样的将死之局,刘氏可不是什么真菩萨,惹急了刘氏吴柔早夭也不是不可能的,刘氏留着吴柔,想必是要多一个能牵制麻痹今年就要下场的吴二吴承平的筹码,现在看来筹码的作用越来越小,负面的做用倒是越来越大了。

吴柔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吴怡现在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吴柔已经使了手段,搞出些什么事来了。

偏偏现在吴柔不能死,吴承平在吴宪跟前还是很有市场的,如果今年下场得了举人功名,做为男丁的吴承平想要脱离刘氏的掌控也不是不可能,能稳住吴承平的唯一手段就是让吴承平觉得刘氏还想用他,刘氏心慈面软,连当面顶撞她的吴柔都好好的留在身边…留在吴府的好处远大于脱离吴府的…

一旦吴柔夭折了,吴承平必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到时候彻底叛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年月,庶女不可怕,可怕的是庶子…

吴怡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在这里很认真的算计着另一个人的生死…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她正在愣神之间,侍书又带给她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有件事奴婢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姑娘提,姑娘今日既已经如此了,索性奴婢也就告诉姑娘吧。”

“什么事,说。”

“红裳的弟弟二牛现在在四爷身边做事,红裳跟我说四爷身边的人,跟七姑娘的人走得很近。”

吴承业向来是视庶子、庶女们为无物的,竟然跟吴柔的人走得近…吴怡本能的嗅到了危险。

曹淳是嫡子,家败之前家里也有几个姨娘,只不过都没有生育,在父亲亡故之后,这些姨娘自然没有守节的道理,一个个的都或被送人或被卖掉了,对于嫡庶之别他虽知道,但没有切身的感受。

当他看见经常来往于吴柔身边的静宁师太转送给他的佛经里夹带的诗时,他鼻酸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

“七姑娘言语上不慎,得罪了太太,太太命人把七姑娘的经书收走了大半,衣裳、手抄的经书也被收走了几大箱子,我去的时候七姑娘正在佛堂捡佛豆,嘴上却说不知道能熬多少时日了,我看她的脸色,她是病了。”

曹淳跟吴柔之间的来往自然不能总指望身为嫡子的吴承业,除了偶尔的几次之外,多数是由这些出家人传递消息的,静宁师太出家前也是大家族的庶女,对吴柔的遭遇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