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首辅的长孙媳难产,我在宫里也是听说了的,她妹妹是你的妯娌,必定会想到求你进宫,求赐王医婆。”

“正是。”

“安亲王妃已经来过了,本宫早已经把王医婆送去了,你既来了,叫孟掌院也走一趟吧。”冯皇后说道,“这吴家不显山不露水,吴宪滑不溜手,吴老爷子更是只老狐狸,却连圣上刚才也派人来问有没有派医婆过去,吴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姑姑…”

“你跟沈吴氏好,如今又卖了这么一个人情,非常对,本宫还怕你自小耿直,嫁了人也不知道转弯,会跟她生份呢。”

“我们本是妯娌,生份起来也只能让外人笑话。”

“正是这个道理,沈二没什么野心,吴氏听说也是个厚道人,再说了,只要你自己能生,旁人谁能越过你去?”

“我…”

“不过是个丫头,你就是太耿直了。”

“我本性就是如此了。”

“你呀,要是有吴家丫头的一半心计,本宫也就放心了。”冯氏说道。

“心计?”冯氏是真没看出来吴怡有心计,吴怡在她眼里就是娇憨爱娇,有心计也是小女孩的心计。

“她可曾因为沈二的爱婢发过脾气?对那通房何曾差过?你当初要是有她的心计,不明火势仗的跟你夫君斗气,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夫妻失合。”

“我…”冯氏略低了头,她知道冯皇后在各府都有眼线,却没想到冯皇后想的这么细。

“这女人啊,有的时候还是要示弱一些才好。”冯皇后说道,“你那婆婆会管你弟妹院子里的事,你院子里的兰心那么嚣张,她可曾管过?还不是因为你太强了,你婆婆一是想要留着兰心打压你的气焰,让你底气不足,二是怕管了你反倒要怪她多管闲事。”

冯皇后说的这些,冯氏实际上都懂,但懂并不代表她能够弯腰低头。

“孟掌院说你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可是这孩子总不能一个人生吧?你还是要多笼络自己的男人才是。”

“是。”冯氏点了点头,现在男人不男人的她的心早冷了一半了,她拚命想要的就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男也好女也好,让她不至于在沈家那么孤立无援。

天过午时,公孙家传来喜信儿,长孙媳吴氏生下了七斤七两重的千金!

吴怡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又张罗着备洗三礼,又在自己的收藏品里找东西做送给冯氏的谢礼。

不管礼轻礼重都没办法还冯氏这次的大人情,吴怡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是欠了冯氏一次了,虽然安亲王妃之前已经把王医婆请来了,可是冯氏亲自跑的那一趟,以及冯皇后随后派来的孟掌院,都需要吴怡记一辈子。

她这边刚刚缓过神来,就见红裳神神秘秘的走到夏荷跟前嘀咕了些什么,夏荷的表情似喜非喜的,瞬既看了吴怡一眼。

“什么事?”吴怡问道。

“太太一大早派人来悄悄把绿珠叫走了,若不是红裳去找绿珠要花样,咱们还不知道这事呢。”

“那就继续装不知道吧。”吴怡说道。

沉思齐照例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他这人朋友多得吴怡都懒得问,幸好他一般的时候都还算是比较克制,至少不会醉到人事不知的回来。

吴怡亲手拧了帕子给沉思齐,沉思齐擦了脸之后说道:“你猜今个儿是谁请吃酒?”

“谁?”虽然不感兴趣,吴怡还是得顺着情绪高涨的沉思齐的话问这一句。

“曹淳。”

吴怡提起了一丁点的兴趣,她知道曹淳肯定会前途无量仕途坦荡,虽对他有些不以为然,可也佩服曹淳的能力出众,早熟沉稳。

“他媳妇今个儿生了,是个儿子,今天先请我们这些朋友吃酒,后天洗三的时候你可要亲自过去。”

“这个真巧了,我大姐今个儿也生了。”

“这事可真够巧的,这两个孩子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要不要订个娃娃亲啊。”

“你啊。”吴怡瞪了他一眼,“总要孩子平安长大,互相知道了脾气禀性,才好说别的。”

“那倒是。”沉思齐笑嘻嘻地说道,搂着吴怡香了一下,“还是我媳妇想得周全。”

“你啊,就知道替别人高兴,知不知道我今天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吴怡推开了他。

“怎么了?”

“我大姐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也没生下来,没法子了,只好求了大嫂进宫求娘娘派医婆过去,大嫂二话没说,这么个大热天穿了全套的大礼服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听说安亲王妃已经带走了王医婆,又求了孟掌院去亲自看看,我大姐这才平安生产,要说大嫂这人啊,真的是个热心厚道人。”

沉思齐连连点头,“大嫂除了架子大些,倒没别的毛病,确实是个热心人。”

“光说这些没用,你也劝劝大哥,这爵位继承,总要是长子嫡孙,他跟大嫂总这么僵着,大嫂一个人拿什么生孩子?他再宠爱那通房,难道让未来的奉恩侯出在丫头的肚子里?莫说圣上不会答应,列祖列宗也要羞死了。”

沉思齐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从小就知道这铁帽子侯爵的位置不是他的,大哥若是无嫡子,这个家也就要不太平了。

“你知不知道,若是大哥无嫡子,他百年之后可能会过继…”他现在想的是吴怡竟然也是个心思干净的,完全没有为这侯府的泼天富贵弄得动了心思。

“我可不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再大的富贵也要自己该得的才能心安理得,再说了我可不希望我儿子叫别人娘却要叫我二婶。”吴怡说道,这些话越早说清楚越好。

“二奶奶啊二奶奶…你可真的是不知道让我该怎么喜欢你才好。”沉思齐觉得心里暖暖的,藉着酒劲儿把吴怡搂在怀里亲个不停。

“说了几句话又来轻薄我…”吴怡一边笑一边没怎么使劲儿地挣扎着。

两个人正在嬉闹,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哭叫,“二爷!二爷!快救救绿珠姐吧!”

两个人停住了动作,互视了一眼,“莫不是绿珠的病重了?”吴怡在沉思齐放开她之前,先挣开了沉思齐。

“我去看看。”沉思齐整了整衣服,原本他以为自己听见有人说绿珠如何了会心焦不已,此刻他想的却是吴怡挣脱开自己时,那冷淡疏离的眼神,虽然转眼既逝,却让他感觉到心被什么刺了一下。

沉思齐到了外间堂屋,看见平时总爱跟着绿珠的翠雯跪倒在外面的台阶上,夏荷、红袖、绿琦、绿瑶都在一旁围着她,丫头们见他来了,都赶紧站直了身子,福了一福,“给二爷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沉思齐问道。

“二爷,快救救绿珠姐姐吧,她一大早就被太太的人叫走了,到现在天黑了还没回来。”

沉思齐一愣,“太太叫她想必是有事,你在这里哭叫什么?”

“二爷,绿珠姐走前悄悄的告诉奴婢说,若是她过午还不回来,就让奴婢找二爷。”

“她既有这话,她过午不归时,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吴怡也整理完了衣裳,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翠雯低下了头。

“你难道怕我害了绿珠不成?”吴怡直接点破她的心思。

翠雯磕头如捣蒜,“奴婢不敢!求二爷、二奶奶救救绿珠姐吧。”

沉思齐见吴怡坦坦荡荡的样子,这大家闺秀的风范胸襟,哪里是几个丫头能够一窥的?

“二爷是个爷们,管不得内宅的事,这事你让二爷去,是害了二爷也害了绿珠。”吴怡说道,“这事儿说不得,还得我走一趟。”

“这…”沉思齐却有些迟疑,他怕吴怡一个新媳妇,摸不清肖氏的脾气,肖氏看起来慈和,在老太太仙去之后,在沈家却是说一不二脾气,真要是拗起来,就算是他父亲也拗不过她。

“绿珠本来也是我院子里的人,太太就算是要她做什么,也要先来找我,这事我走一趟顺李成章的事。”吴怡心中冷笑,沉思齐还是有些不相信她,怕她会藉机害了绿珠。

“如此就有劳二奶奶了。”

吴怡到肖氏院子里时,肖氏正在假寐,吴怡见此情形,立刻在屋外放轻了脚步,走到肖氏榻前,指了个手势谴退正在给肖氏捶腿的丫头,亲自跪了下来给肖氏捶腿。

没多大一会儿肖氏醒了,见是吴怡在给她捶腿,不由得笑了,“难怪我觉得这腿这么舒服,原来是二奶奶来了。”

“若是太太不嫌弃,媳妇愿意天天给太太捶腿。”

“这可使不得。”

“做儿媳妇的伺侯婆婆天经地义,有什么使不得的?”

“真是个嘴甜的二奶奶,有你这句话啊,就够我老婆子消受的了。”肖氏说道,“今个儿也没外人,坐下咱们娘们说话。”说罢指了个绣敦给吴怡。

吴怡谢了座,坐了下来。

“二奶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给太太报喜的,我大姐她生了,是个闺女。”

“嗯。”肖氏点了点头,“她如今儿女双全,生个什么都是好的。”

“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吴怡点了点头。

“唉,人越老越觉得啊,还是闺女好,贴心贴肺的,我啊就是没闺女命。”

“姑娘大了终究要嫁出去,人说一个儿媳半个女儿,您有我跟大嫂岂不是就是有了一整个的闺女?”

“你啊,说你嘴甜倒是越来越甜了。”肖氏说道,“你这么晚来,除了报喜之外,怕是还有别的事吧。”

“媳妇院子里的丫头叫绿珠的,听说是让太太这边的人叫来了,若是太太用完了她,媳妇想着顺便带回去。”

肖氏摇了摇头,“真真是个傻丫头啊,傻丫头,是思齐逼着你来的吧?”

“是媳妇自己要来的。”

“那就更傻了。”肖氏说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原也以为绿珠是个好的,谁知道却是个心思歹毒的,那日思齐受了惊吓生病,周成家的在假山里搜出了一个面纱,那面纱一股的上等水粉味儿,周成家的打听了,你不用那个味儿的水粉,你身边的丫头也不用,你们院子里用得起这种水粉的也就是绿珠了,又再细细的查问着,却原来那绿珠脸上留了紫印子,白天里就是躲在屋子里,出门也是戴面纱,两下一对照,不是她惊着了二爷又是谁?”

吴怡对这一点并不惊讶,绿珠出面戴面纱的事她早就知道,可就因为早就知道,所以她并不认为那天晚上的是绿珠…“就算是如此,她怕也是无心之过…”

“好个无心之过,二奶奶啊,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终究还是小啊。”肖氏说道,“这事本来我想淡淡的就压下去了,可是今个儿要跟你把实情说了,那绿珠是坏了良心了。”肖氏说道,她招了招手,周成家的拿了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出来,“我留着这个就是让你跟思齐都看一眼,知道知道这些下贱种子都是什么心思。”

肖氏说罢,周成家的掀开了包袱皮,吴怡往里面一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里面是三只布做的人偶,一个扎满了钢针的,上面包了一块眼熟的布,用血写了生辰八字,吴怡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另两个则是各包了一块布,也都写了生辰八字,紧紧地绑在一起。

“这…这是…”人偶娃娃…古人害人最古老也最经典的计谋。

“这个贱婢是要害我们全家啊!”肖氏说的并不夸张,所谓巫盅之祸,历朝历代都十分看重,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沈家立刻就有灭族之祸。

吴怡呆呆地渐渐从绣敦滑坐到地上,心里面却转了不知道多少心思,绿珠如此一来是死定了,可是绿珠死定了她就能独占沉思齐吗?怕是不可能的,秀菊是个心术不正的,又不得沉思齐的喜欢,绿珠没了,难免来个红珠、白珠…

想到这里,吴怡定了定神,“太太——绿珠在哪里?儿媳想要见一见她。”

●● 117、惊!惊!惊!

肖氏的院子里自然没有像是某瑶奶奶描述的那么明目张胆的小黑屋,就算是有鸀珠也没有进去的资格,她被关在了所有的门窗都被封得严严的一间库房,这库房是放肖氏院子里废弃的杂物的,闷热难当不说,还蚊虫鼠蚁俱全。

才不过一天的工夫,原本美貌动人的鸀珠,就头发蓬乱眼睛青肿衣衫凌乱的像是讨饭婆子家的疯女儿,鸀珠想来是受了刑罚也受了惊吓,神智也有些不清了,看见了吴怡竟抓着吴怡的裙边喊:“二爷!二爷!您救救奴婢!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红袖和红裳见状赶紧去扯她的手,可是鸀珠使了全身的力气,两个丫头一时竟撕扯不开,看守她的婆子一瞪眼,鸀珠显然是吃够了她的苦头,立刻松了手,往墙角躲去。

吴怡定了定神,挥退左右,亲自向前走了几步,“鸀珠,你别怕,是我。”

“是——二奶奶?”鸀珠总算恢复了些神智,“二奶奶是来给奴婢收尸的吗?”

“你的尸首不用我收。”吴怡说道,“你犯了那样的弥天大错,连带着我都要在太太那里受斥责,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若是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想说也没人听了。”

鸀珠眼珠子转了转,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次要冤死了,只盼着二爷能来救他,谁知道来的竟是二奶奶,听二奶奶话里的暗示,竟是要救她…可若是二奶奶落井下石…

“鸀珠,我来不来以你做下的孽你都死定了,我今日来了,是为了二爷,二爷宠你一场,我想你总不至于是下作无行到不值得二爷去宠的,是二爷瞎了眼才看上你。”

“奴婢…”鸀珠在听见吴怡说二爷时,眼里有了一些光彩,吴怡知道为什么肖氏容得下兰心却容不下鸀珠,鸀珠对沉思齐是爱,不顾一切的那种,兰心要的是荣华富贵,在肖氏眼里爱比一个丫头的痴心枉想更可怕。

“奴婢没做过!二奶奶可以随便问府里的人,奴婢最怕黑了,怎么可能会半夜三更戴着面纱出去?那天晚上奴婢吃了药,一觉睡到了天亮,到了早饭时才知道二爷受了惊吓发了高热,可是别人都不让我去见二爷,我自己也丑得很,怕再吓着二爷。”

“那巫盅呢?”

“奴婢更是冤枉,自从二奶奶进门奴婢就未曾到上房服侍过,二奶奶的贴身衣裳,奴婢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二奶奶的生辰八字了。”

“好,有你这话就行。”吴怡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二奶奶!”鸀珠叫住了吴怡,“奴婢自知是出不去了,求二奶奶转告二爷一声,奴婢是清白的,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二奶奶的。”

鸀珠不怕死,不怕自己在世人眼里一身污名,竟然要的只是沉思齐知道她是清白的,沉思齐啊沉思齐,你可知道有一个人这么爱着你?你可配得上有人这么爱你?

在古人眼里沉思齐肯定是配得上的,多情英俊的公子,美貌多才的丫环,就算是公子娶了妻,对丫环也未曾抛弃,想的是娇妻美妾左拥右抱过完一世,这放在三言两拍里就是一段佳话,自己也会是佳话里宽容大度的贤妇,可在现代人眼里,沉思齐却是一个无情的负心汉。

听从家族的安排聚了根本不认识也没感情的女人,将青梅竹马的灰姑娘抛在脑后,可是灰姑娘还是念着他…问题是沉思齐究竟有没有爱过鸀珠?吴怡为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法感觉可笑,就算是穿越过来这么久,她竟然还没有放弃现代人的价值观,最可笑的是在这一段故事里,她是夹在中间的那个,吴怡啊吴怡,你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到现在想的还是怎么处理鸀珠的问题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若是放在肥皂剧里,她就是那个女配的角色,可惜的是这不是电视剧,这是最真实的古代后宅,容得下对荣华富贵的痴想,容不下所谓真爱。

吴怡没有坐轿,而是一路走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沉思齐正在灯下一边读书一边等她,见她回来,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微笑,这个男人皮囊实在太好看了,又从不吝惜微笑,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害人精。

“你还笑。”

“鸀珠真的出事了?”沉思齐像是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男子一样,不忌惮以最大的善意揣磨自己的母亲,在他眼里肖氏虽固执,却不是狠心人,肖氏洞查世情,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肖氏宽容大度…。

“她这次是惹了大祸了。”吴怡一五一十的把面纱跟巫盅娃娃的事跟沉思齐说了。

“这…这…”沉思齐也是熟读过史书和律法的,自然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

“可是我总觉得这事不像是鸀珠做的,我虽跟她相处的时日甚短,可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鸀珠自己的辩解也有道理,她未曾到过上房服侍,也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我去找太太!”沉思齐站了起来。

吴怡一把拉住了他,“太太已经关了院门了,你深更半夜为了一个丫头去敲太太的门,你是怕鸀珠死的太慢吗?”

“可是…”

“这事需得从长计议,鸀珠是在咱们院子里出事,若是有人害她,也必定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吴怡说道,“鸀珠跟我说,二爷信鸀珠的清白,鸀珠死也就瞑目了。”

沉思齐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是鸀珠遭遇和鸀珠的话对他的震撼大,还是吴怡的宽容大度心底无私对她的震撼大。

沉思齐抱紧了吴怡,将头埋在吴怡的颈窝,“鸀珠若是回来了,就咱们三个,好好的过一辈子。”

“嗯。”吴怡点点头,三个人——跟别人家比起来倒没那么挤,更不用说鸀珠欠了她命债了,这命债虽然不会有什么魔力,但是鸀珠不记得,整个府里的人也会记得。

上房的灯一直没有灭,两个人在灯下小声说着话,主要是沉思齐在说,吴怡在听,吴怡不停地点着头,脑子里却想着相对论,有着沉思齐的漂亮脸蛋和不错的声音,就算说的话都是无聊的琐事竟然也不错的样子,关于鸀珠啊,吟风姐之类的内容,被吴怡给屏蔽了,不过吴怡也算是听清楚了,沉思齐对吟风那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姐弟情,也是,吟风死的时候沉思齐才十一,他真没贾宝玉那么早熟,对鸀珠…喜欢多些,这个人…不懂独占欲不懂嫉妒,显然在爱情方面,空白得仅次于她了。

到了第二日早晨,两个人梳洗完毕正在吃早饭,红袖、鸀琦表情平静眼神却复杂地站在一旁服侍着,待他们吃完了,红袖、鸀琦跪了下来,“鸀珠姐姐上吊了。”

啪!沉思齐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

奉恩侯府二爷最宠爱的丫头鸀珠,活着的时候可以说是风风光光,死的时候却只有一席草席,家里面无力敛葬,竟要把她草草埋了,吴怡知道了这事,舀了一百两的私房银子悄悄送去,让她的家人把她葬到京里面普通人家或者是大家的丫头未嫁早逝,都会送去葬埋的女儿庵,给她修了坟,立了碑,余下的钱用做家中二老的养老之用。

沉思齐知道这事,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现在不知道应该怪谁,母亲虽冤枉了鸀珠,可是证据确焀,也怪不得肖氏大怒,吴怡已经尽了力,自己呢…竟然只有去她坟前凭吊了,沉思齐又命长随送了一百两给鸀珠的家人,半路却让吴怡拦住了。

“二爷,我已经送去了一百两说是您送的,您若再送,鸀珠的家人必然起疑,以为奉恩侯府如何的对不起她了,送银不成反而结仇。”

沉思齐也只得罢了,他在沈侯爷面前稍有郁色就被沈侯爷臭骂了一顿,说他沉迷女色不思进取,沉思齐不想在这府里呆,就带着吴怡,以养病的名义,避居到了海淀的别院之中。

海淀在彼时属于京城之外,因为风光秀丽,是富豪之家的别院聚集地,差不多的人家在这里都有别院,沈家在这里的别院中等规模,外表并不起眼,内里却是精巧至极,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极精致,沉思齐和吴怡在这里住了半个月,被京中大宅憋得快要发疯的两个人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的快活。

沉思齐是个不错的玩伴,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市井小说,都能说上几句,吴怡在古文方面虽不精,却常有惊人之语,一针见血之论,说得沉思齐这样的才子也无话可说。

就在两个人悠闲自得的时候,吴家却出了大事——

刘氏看着自己手里的脀旨,就算是久经风雨的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吴夫人…”这次传的是皇后的脀旨,来的却不是皇后身边的太监,而是圣上身边的常太监。

“臣妾领旨谢恩。”刘氏三跪九叩领旨谢恩。

“恭喜吴夫人了,今个下晌宫里的车马就把七姑娘送回来备嫁。”

吴怡正在和沉思齐品评一副不知作者的古画,就听见了肖氏急召他们回去的信,回去的路上,夏荷告诉了她这个惊人的消息。

“吴家七姑娘家学渊源,品貌出众,特赐婚恂君王为侧妃。”王就是京里人常称的四皇子,吴柔竟然真的嫁了四皇子!

吴柔虽说是回府备嫁,却没回自己的院子,另找了一处精致的院子住着,吴家的人也是一概不用,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吴柔身边除了贝叶,全都是身装宫装的宫女

和嬷嬷。

吴家的人客气有礼地对侍着七姑娘,刘氏来看过,尽了嫡母的职责,欧阳氏也时常来关照,关氏已经在两个月前改嫁了,关县令是个爱面子不爱女儿的,关太太却是为了女儿不要面子也不要命的,绝食了三天三夜,病了两个月,后来见关县令还是不为所动,竟要告官合离,这样不要命的闹,换来了关县令的准许,关氏在欧阳氏的帮助之下,嫁给了京里一个姓莫的大古董商。

吴柔听说了这事,只是淡淡的一笑,“真的是多谢大嫂了,我在庵里时虽说离了家,却也总惦记着二嫂的事,她年少守寡又没个孩子,实在可怜,如今一看,二嫂子命虽不好,运却不差。”

“咱们吴家是宽善之家,她就算是守寡也不差她那一双筷子,只是小小年纪竟然要如枯木死灰般的过一世,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这才安排她改了嫁。”欧阳氏说道。

“是啊,小小年纪枯木死灰般的过一世…”有的时候吴家对旁人竟比对自己人宽和…吴柔刚这么想就掐灭了自己的念头,她又不是真傻,如果她不姓吴,郡王侧妃,轮也轮不到她,和顺太妃是贵妃娘娘的亲姑母,贵妃虽在冯皇后之下,但她育有两个成年的皇子,在宫中势力不容小视,就连冯皇后,明知道自己嫁了四皇子,会把吴家推向四皇子一派,却也不得不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背叛吴家,但她知道自己永远要依靠吴家。

吴怡是在吴柔出嫁前一天回到的吴家,刘氏看起来还跟从前一样,眼角却有了细纹,吴宪也面有疲色,吴怡不由得暗恨自己之前心软,莫不如早早的让刘氏除了吴柔,也省得她祸害全家!吴柔如今成了侧妃,吴家在外人眼里已经倾向于皇长子和四皇子一派了,以往的纯臣立场竟成了笑话。

“来传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常太监,这事是圣上准了的。”刘氏说道,帝王心思最是难测,如今冯家一系内有冯皇后,外有冯五和曹淳,夹杂着太子外家之势,竟然越来越势大,圣上准了这门婚事,怕是舀吴家在敲山震虎,也顺便扶持现在势微的皇长子一系继续斗。

圣上就算是立了太子,在闭眼之前,也不会乐见太子一脉势力太盛的。

吴怡上辈子也是看过xx王朝之类的电视剧的,这一世更是身在政治世家受到刘氏的培养,刘氏一说圣上准了,吴怡就明白了,“儿女亲事归儿女亲事,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明眼人都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一个女儿。”吴宪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女儿去见七妹一面。”吴怡说道。

吴柔还在看她的佛经,见到吴怡时,吴柔笑了,“我料到你会来。”

“我却没料到你会这样回来。”吴怡坐到了她的对面,直视着吴柔的眼睛,这个女子,不知何时竟然修练出了一双水波不兴的眼,无论里面藏着多大的野心跟黑暗,看起来都是清澄透明的。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吴柔说道,“若没有圣上的准许,我是嫁不进四皇子府的。”

“是啊,你是吴家仅剩的适龄女性了。”

吴柔笑了,“所以说啊,这命运真会开玩笑。”

“吴家被你累得不轻。”

“吴家早就身陷其中了。”吴柔说道,“你以为二叔为什么能明目张胆的投靠四皇子?我二哥只不过帮四皇子做了些外围的事就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