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唯一能做到这些的只有老太爷了。

“老太爷为了吴家思虑可谓深远,若是太子成了事,以父亲一直的忠诚,二叔倒了吴家还在,若是四皇子成了事,二叔发达了,父亲却一直只是忠心圣上,顶多了丢官,吴家依旧还在。”

“你的事呢?”

“这事虽有太妃、贵妃、四皇子的意思,若没有圣上的准许,他们也是压不过当朝皇后太子生母的。”

“我是问你!”

“我?我走到哪儿都是吴家的女儿,这件事此生此世都不会变。”

“可是吴家却不会帮你。”

“四皇子也未必会觉得娶了吴家的庶女吴家长房就会帮他了,他要的只是吴家长房不为冯家所用。”

●● 118、天煞孤星

虽然是侧妃,不比一般的侍妾,吴柔的婚事却也没拖多长时间,在家呆了不到十天就被一顶轿子接到了恂郡王府,刘氏也按照庶女的待遇依例给了她嫁妆,只是各种红色的吉服被撤下罢了,侧妃也是侧室,心高气傲的吴柔,做了人家的妾。

刘氏把吴柔嫁了出去,整个人就倒下了,病倒在床上,连吴凤次女的满月酒都没能去。

吴凤女儿的洗三礼吴怡只是送了礼物,去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因而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到了喝满月酒时,吴怡发现了公孙家气氛的诡异。

本来在怀孕时养得珠圆玉润的吴凤,竟有些削瘦,她的婆婆王氏在嫡出孙女的满月宴上竟然拉长着一张脸,并无喜色。

若说是重男轻女也有些过份,毕竟这是吴凤的小女儿,吴凤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再生个什么都应该是喜事。

宾客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也只是草草的说几句吉祥话,就到一旁嘀咕去了。

吴怡摸了一把吴凤的手,竟然是冰凉冰凉的,“大姐,你…”

“没事,亏了元气罢了。”吴凤说道,吴怡低头看了眼吴凤的手指,脸上有胭脂掩着看不出来,她手指甲下面的皮肤竟然是惨白惨白的——

“大姐,你还在流血?”

“孩子太大了,需要将养几年。”吴凤说道,“不过真的是个漂亮的孩子,没见过哪个孩子像她似的,生下来眉眼就长开了,头发油黑油黑的长了一层。”

“姐夫喜欢女孩子,知道了必定欢喜。”大姐夫公孙良确实比较喜欢女孩,宠吴凤生的大姐儿宠得不行,连吴凤的长子也要靠后。

“他若是在,我们母女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吴凤说道,“我那婆婆最信马道婆,可意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就找马道婆掐算,那马道婆不知道收了谁的黑心钱,说我的可意是个天煞孤星命,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我当时还躺着不能动不知道,若是你姐夫在家,一准把她打了出去,砸了她的黑窝。”吴凤的长女乳名叫可心,二女儿看来是要随着姐姐叫可意了,大名还得合过八字,待公孙良回来取,平常人家的女儿一辈子没有大名的也不少。

“大姐,你且放宽心,这不是有我在呢吗?我再拿可意的八字去各大庙宇算,我家跟张道长有些交情,就算真的是天煞孤星命,也未必没有解法。”吴怡说道,吴怡最不信这些了,真不能理解这些古人,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竟然连刚满月的孩子都怪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吴莲也来了,吴怡不再提可意八字不好的事了,将话题转到了吴柔身上,“真没想到七妹竟然有这样的福份。”

“与人做妾,能是多大的福份。”吴莲说道,“虽说侧妃是有品级的,连王妃也要有所顾及,可是这做小就是做小,更不用说另一个侧妃也是姓肖的,七妹是两个人对付一个人。”

“恂郡王府被肖王妃管得风雨不透的,她家的事我们外人知道的少,左右七妹是个精乖的,各凭本事吧。”吴凤说道,她实在没什么精力理吴柔的事,对于吴柔给吴家带来的影响她更在意一些,不过她对吴宪还是极有信心的,只是一个庶女,又是侧室,相信吴宪能扭转局面。

“别提那些让人烦心的事了,我还没有见过可意呢,快抱来给我看看。”吴怡说道,吴凤召了身边的丫头,让她去找奶娘,把可意抱过来。

吴怡见可意的襁褓是用好的坏的多数是民间的衣料缝成的百家被,不由得笑了,“大姐真的是疼女儿。”

“这被子是我特意派了人,多拿银子,到京郊的民居讨的,都是儿女双全的齐整人家,又找了几个全福人连夜做成的,别人不喜我女儿,我非要护着。”吴凤摸着女儿的脸蛋说道。

吴凤真的不是夸张,这个女孩子绝对是吴怡两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满月婴儿,小脸粉嫩粉嫩的,头发油黑油黑的,一双大眼睛竟像是占了半张脸,睫毛长长的像是要扎人,当下就让吴怡喜欢的不行,抱过来看了又看。

吴凤的长子公孙樵已经懂些话了,见吴怡喜欢妹妹,就紧紧地靠着吴凤,生怕母亲也被妹妹抢走了,公孙可心是颇有长姐风范,紧紧盯着吴怡,生怕五姨抱不好妹妹,吴莲喜欢她喜欢的不行。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鼓乐声忽然停了——

“出什么事了?”吴凤望向外边。

吴凤身边的丫头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大奶奶,鞑子兵围了丹江口,大爷他带领全城军民抵抗三昼夜终究寡不敌众,以身殉国了!”

丫头的话音未落,吴凤已经晕了过去——

也许马道婆说的话是真的,也许一切真的只是悲剧性的巧合,公孙首辅听说长孙殉国的消息,未等旁边的人扶住他,直接从台阶上栽倒,待旁边的人扶起他时,他已经是口歪眼斜再说不出话来了。

首辅之家,就这样从弄瓦之喜,变成了居丧之家,公孙良的庶弟还小,所幸铁勇男与后来到达丹江口的援军将领有些交情,那将领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敬佩公孙良一介书生竟有守城的胆识,收敛了公孙良的尸骨,派了亲兵卫队护送回京,吴承祖、吴承宗、吴承业三兄弟骑了马迎到了卫队,又扶灵回京。

出殡之日,吴怡不放心吴凤,早早的便去了,果真听见吴凤抱着幼女哭个不停,旁边站着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婆子,“大姐,这是怎么了?”

“她——她竟然不准可意戴孝,可意是大爷的亲闺女,这府里猫猫狗狗都戴孝,为什么可意不能戴孝?”

“大奶奶,您不必为难我们做奴婢的——”婆子们中间最高壮的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们大爷刚去,你们就这么为难你们大奶奶?不知道你们大奶奶有病在身吗?你们太太伤心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再说了,这府里不是还有老太太呢吗?”吴怡声音不高,字字血血像是刀剑一样抽到几个婆子身上。

“这——”

“公孙大人是圣上钦封的忠烈大学士,你们大奶奶是忠烈夫人,这孩子是忠良遗孤,就算是圣上亲来,也只有多加怜悯的,你们倒落井下石了!”吴怡冷声说道。

现在公孙首辅病重,已经辞官,公孙狩官小职微,吴家却是吏部尚书之家,六部之首,有吴家在,公孙家的人就休想欺负吴凤!

“说得好!”公孙家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仗,站在门外,“来人,把这几个刁奴给我拿下!”

有公孙家老太太做主,可意总算是穿上了孝,由奶娘抱着在父亲灵前磕了头,王氏紧紧地盯着小婴儿的襁褓,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吴怡在很久之后想着那个眼神,仍然会打个冷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人性的阴暗。

刘氏听说长女守了寡,病得更重了,吴怡端了碗鸡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她喝,“太太,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如今可要早点好起来,哥哥们和我们,都等着你撑着呢,我看见老爷两鬓已经有白头发了,他也是忧心得你忧心得不行。”

“你不必担心,我好着呢。”刘氏说道,“你大姐啊,命真苦,如今竟年少守寡了,虽有儿女却是年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撑起家,她那个婆婆又是个糊涂人。”

“要不怎么说太太得快点好呢。”说实话,吴怡现在不敢想没了刘氏,吴家也好,他们兄弟姐妹也好,会是什么样的景况,难怪人说宁死当官的爹莫死讨饭的娘呢。

“你别怕,不把你们九妹嫁出去,不看着你的两个哥哥娶媳妇,我是死不了的。”刘氏说道,“这人啊,竟连病都病不起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原本应该骑马的沉思齐陪着吴怡坐了马车,硬是按着吴怡枕在他的大腿上,“你眼眶底下都是青的了,能睡会儿就睡会儿吧。”

“我不困。”吴怡想着自己一个月以前还是没什么缺憾的侯门少奶奶,如今怎么净是愁事呢,“大姐夫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我看了邸报,本来丹江口离鞑子的主营远着呢,谁想到今年天旱,草场起了大火,烧死牛羊无数,鞑子没了粮食这才来抢,守城的总兵见鞑子来势汹汹竟然逃了,大姐夫穿了铠甲带着衙役和有良心不愿意走的兵丁守着城,百姓们都知道,鞑子兵占了一座城必然要屠城,男女老少都上了城墙,这才守了三天三夜,谁知道城还是破了,圣上见了邸报,赞丹江城军民百姓一城忠烈,又骂守城的总兵贪生怕死,驰援的兵马行军如龟。”

吴怡静静的听着,沉思齐说得慷慨激昂,竟然隐隐有恨不当时也在那城中的憾意。

“大姐夫真的是我辈中人,读书之人就应该学那文天祥,留得丹心照汗青。”

吴怡知道,如果问吴承祖、吴承宗、吴承业同样的问题,他们也会做出跟公孙良一样的选择,吴宪呢?选择怕也是一样的吧。

“要打仗了吧。”吴怡搂着沉思齐的腰说道。

“是,我堂堂天朝受此大辱,必定加倍讨回!”

“你不会去吧?”

“我爹娘不会准我去的,连大哥这样习武的,都被强留在兵部做军需调度。”沈家兄弟,见贤习武,思齐学文,沈见贤是宫中侍卫出身,颇得圣上的喜欢,却一直是在兵部,未曾带兵打过仗。

吴怡更紧的搂了沉思齐,吴凤有儿有女守寡,尚且要受委屈,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幼女,她现在还没有儿女,沉思齐啊沉思齐,你可千万千万要长命百岁。

也许是因为这阵子太累了,吴怡枕在沉思齐的腿上,随着马车的晃动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沉思齐和婆婆肖氏的笑脸,“什么时辰了?”她看见屋里已经掌了灯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快躺下。”肖氏按着吴怡的肩,让她躺上,“你这傻孩子,是不是还是觉得困啊?想不想吃酸的啊?”

吴怡愣了愣——肖氏的意思是——

“傻瓜,你有喜了。”沉思齐点点吴怡的鼻尖。

“有…”吴怡半张着嘴,好吧,她跟沉思齐在床上挺和谐的,两个人都是年轻人,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有喜只是时间问题——可是——

“你这傻孩子,有喜了还不知道,往来居丧之家这么多次,等会赶紧用艾草水洗一洗,再找张道长做法去去晦气!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以后也不用早早的起来到我那里立规矩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肖氏不停地叮嘱着。

吴怡却还是没有从怀孕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这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坏事,总要有些好事发生吧——

●● 119、通房秀菊

吴怡坐在榻上,看着绿瑶和绿琦收拾着沉思齐的东西,自从成亲以来沉思齐一直是在上房住着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全搬过来了,如今要去书房住,很多东西要重收拾,吴怡懒洋洋地喝着清歌为她配的花草茶,心里面却转着无数个念头。

大家族的夫妻,妻子有了身孕没有丈夫在上房继续住的道理,传出去让人笑话,更何况她现在是新媳妇,上上下下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吴家现在虽然势大,可也处境微妙,正是紧要的关头,她不能为父母分忧,好歹不能添乱,可是真到了要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去的时候,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那部分吴怡,都尖叫着想要挠墙,心中有一千只的草泥马奔腾而过,在现代如果是妻子怀孕丈夫找小三,放在X涯丈夫就是那收砖的,可在古代妻子却还要为丈夫主动找小三。

吴怡现在几乎要克制不住想摔东西把这团锦绣富贵全部砸烂的冲动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秀菊呢?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怪想的,夏荷,你找她过来,再看看福嬷嬷在做什么,福嬷嬷若是没事,咱们四个整好摸几把叶子牌玩。”

没多大一会儿,秀菊来了,还是那一副老实的面孔,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吴怡进门那天穿的那身类似,看风格样式分明是老样子又稍做了改动的,应该是肖氏的旧衣裳,仔细回想秀菊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是这样的,看起来老气横秋的过时样子。

按说秀菊是肖氏的大丫头,虽然不得沉思齐喜欢,但是领的是肖氏和府里的双份月钱,更不用说肖氏向来出手大方,秀菊再穷也不会穷到只有肖氏赏的衣服穿,怕是要一直与肖氏保持一至,树立自己老实朴实的形像吧,在这沈家后宅里,男人的力量从来都是有限的,女人才是后宅的主人,秀菊讨好肖氏讨好得很巧妙啊。

“奴婢秀菊给二奶奶请安。”秀菊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吴怡喝了口茶抬起头,像是才看见她一样,“哎哟,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的,怎么施如此大礼呢,夏荷,我没看见你也不说拦一拦她。”

“秀菊说想二奶奶了,非要给二奶奶磕个头不可。”夏荷说道。

“真是个好丫头。”吴怡点点头,“过来坐,我今个儿要打叶子牌,正三缺一呢,这就想起你来了,却忘了问你会打牌吗?”

肖氏的叶子牌瘾极大,秀菊既然是她身边得脸的丫头,必然是会打的,吴怡却明知故问。

“只是略会,跟姐妹们斗牌,都说我是掏钱的。”秀菊说道。

“正好,我也是这样,在娘家里人送外号散财童子。”吴怡笑道,“来,来,来,我们来打牌。”

红袖拿出银匣子,把里面的散碎银子给四个人分了,“今天咱们打牌就图个高兴,输赢都算我的。”吴怡笑道。

秀菊见自己面前的碎银子,少说也有二三两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暗暗想着,二奶奶这是一出什么戏,难不成是想要警告她不要趁着自己怀孕掐尖邀宠?看着却不像。

吴怡是真的不怎么会打叶子牌,却能看出来秀菊是典型的假不会打,每一次“出错牌”都错得恰到好处,到最后吴怡这个四个人里最不会打牌的,竟然赢得最多。

不过打叶子牌嘛,打牌不是目的,赢钱也不是,重要的是联络感情,福嬷嬷和夏荷开始跟秀菊套瓷,主要内容就是从哪儿来什么时候来的,家里有几口人,共有几亩里地几头牛,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的等等,吴怡彼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的也凑趣问几句。

秀菊的底细不经打听,吴怡她们几个都是在宅门里混出来的,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今天却一个个的都像是不知道似的。

“奴婢是直隶人,家里原有几亩薄田,因为天旱欠收这才卖了我跟妹妹做丫头,幸好进了侯府就连连遇上贵人,这才有了现在的光景。”秀菊说道。

“那你有没有赒济家里啊?”

“也曾经托人送过银钱,庄户人家没多大的花销,虽然我家兄弟多,但也都娶了亲了,盖了房了,又买了几亩地,这一两年算是过得不差了。”秀菊说道。

从几亩薄田到现在的光景,不知道秀菊中间出了多少的力,一直在伪装的秀菊,在提起自己的家人时,总算露出了一点真感情。

“那你妹妹呢?”夏荷问道。

“我妹妹在别人的府里,混得不算好,已经赎了身在家里待嫁了。”秀菊说道。

“嗯,这也算是不差了。”吴怡点头,见秀菊扔了张三条出来,立刻笑了,“胡了。”

打完牌联络完感情,这边绿琦和绿瑶把沉思齐要住的书房也收拾出来了,吴怡要做最后的把关,也就没空再打牌了,“秀菊你这衣裳料子不错,只是不是你这个年龄穿的,我有几套还没上过身的衣裳,你拿去改一改穿吧,我那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有了身孕也用不上,你也不嫌弃的话也拿去吧。”

“谢二奶奶赏!”秀菊有些激动地跪倒。

“别动不动就磕头,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的,总是施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折我的福份?”

“奴婢一定肝脑涂地报答二奶奶。”

“我用不着你报答,各尽本份就是了。”吴怡说道,“秀菊,本来是花样一样的年纪,就要打扮得像花一样,这样旁人看着也欢喜,可不能像现在这样老气横秋的了。”

“是。”秀菊又重重磕了个头。

“行了,你别再磕头了,回去歇着吧。”吴怡按了按自己的腰,没坐多长时间,就已经有些酸了。

吴怡扶着夏荷的手,跟福嬷嬷一起三个人检查着沉思齐的书房,见旁人都识趣的没跟进来,夏荷不由得抱怨道:“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姑娘您对那个秀菊未免太宽了,绿珠死的不明不白的,奴婢看其中必定有秀菊的一份‘功劳’,这样心术不正的…”

“她却是太太的人。”吴怡说道,“太太身边未必没有长相比她强十倍,性情比她好十倍,心计比她多十倍的人物,如今却只给了二爷一个秀菊,也没再张罗给人,已经给了我天大的脸面了,这脸面我得接着,二爷对她喜不喜欢我管不着,我对秀菊好,太太必是知道的。”吴怡说道,她摸了摸沉思齐床上的蚕丝被,又摸了摸枕头,“或者你们想让我给红袖或者是红裳开脸?”

“红袖是个好的。”福嬷嬷说道。

“可我却不想跟红袖到最后生份了,虽然是主仆,但有这场情谊不容易。”吴怡说道,“这院子里的丫头,二爷若是喜欢尽可以开口跟我要,若是让我主动给,我做不出来。”

“二爷不是负心薄幸的人。”

吴怡怎么跟她们这两个古代人解释,别动我的男人离我的领地远一点的理论?不主动送丫头给沉思齐,已经是她的底限了,至于沉思齐怎么做,她控制不了,她甚至希望,沉思齐藉着她怀孕大揽美色,好让她对沉思齐彻底死心。

沈家说大也不大,有了身孕的吴怡本来就是焦点中的焦点,所有人都等着这位吴家千金,著名的贤妇刘氏的女儿会怎么处理自己怀孕之后的通房问题,没有想到吴怡给的答卷漂亮的让谁都说不出什么来,肖氏对此尤为满意。

秀菊是她的人,吴怡给秀菊面子,就是给她面子,又是给衣裳又是给水粉,还一起打叶子牌联络感情,吴怡果然是大大的贤惠,当初她没有选错人。

“你还说秀菊笨拙,不得老二和老二媳妇的喜欢,要把巧心、巧灵送去,你看如今不是和睦得很,他们能过好就行,我这个婆婆可不做那给有孕的媳妇添堵的事。”肖氏说道。

周成家的能说什么?巧心、巧灵送她的金银她已经藏到了自己的小金库里,点心都吃了,好处都得到手了,二奶奶是个精明人,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周成家的笑得比肖氏还满意,“还是太太有眼光。”

“只盼着老大家的能让我省省心,也让我早抱上孙子,老二家的生多少,也不是长子嫡孙啊。”

“张道长不是说了嘛,有福之人不用忙,该来的总会来的。”

“张道长这个老狐狸,他这两句话等于都说了半句,有福之人不用忙,后面接着的可是无福之人跑断肠,该来的总会来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也就只有老大家的信他。”

“听说大爷让二爷劝着的,也慢慢的想通了,大奶奶让二奶奶劝的也不跟大爷硬顶着了,两口子慢慢的也好了,太太您就等着抱孙吧。”

“思齐成亲之后,确实长大了不少。”肖氏点点头,“只是这男人啊,没媳妇管着不行,让媳妇攥在手心里也不行,他啊,论心计,十个都不及他媳妇一个。”

“太太的意思是——”

“如今老二家的有了身子,你吩咐下去,上上下下谁都不许让二奶奶忧心,二奶奶想要什么底下的人不能等二奶奶吩咐就要想在头里,这女人怀孕就怕生气,看门的婆子要小心门户,莫要让野猫野狗惊到了二奶奶,你没事晚上多去巡几趟,抓住吃酒打牌的一律打出去。”肖氏说道。

周成家的却想着,有孕的时候不能忧心,生了孩子之后呢?看来巧心跟巧灵的礼,她还可以继续收。

“秀菊那边你也盯着点,老二家的这么给她面子,她可一定要给自己给我做脸,可别不识好歹,打主子的脸,到时候不用老二家的发话,我先发落了她!”

“是。”秀菊啊,老身是该说你命好,还是命歹呢,周成家的心中暗想。

听说吴怡有了身孕,身为大嫂,进门还早了几年的冯氏难免心中酸楚,想着吴怡平日的好,又想着她有了身孕还要安抚通房,不由得又有了几份同病相怜的意思。

当即包了几包的血燕来看吴怡,见吴怡气色不错,不由得笑了,“弟妹这脸色倒比平日还好。”

“许是睡得好吧。”吴怡说道,“今个儿不用早起立规距,一觉睡到日上三杆了。”

“我听人说有了身孕是这样的。”冯氏说道,冯氏自从进了屋眼睛就没离开过吴怡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原来常见的绿琦绿瑶不说,红袖、红裳都是各有风情的美人儿,彩鸾平日少见,今个儿赶上初一在给吴怡报着帐,清歌端来了吴怡的补品、见她们行动如常,不由得有些疑惑,“弟妹难道——”没想把身边的人开脸?

“她们都是跟我多年的,二爷喜欢就要,不喜欢我也不上赶着送她们走。”吴怡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也让屋里的丫头们知道她的态度,“但是暗地里勾搭是不行的,我治不了二爷,可是治得了丫头们。”

“嗯。”冯氏点头,陪嫁丫头,说来都是忠心的,却也只是比“别人”忠心一点点罢了,成了通房都各有盘算,吴怡这样倒也不能说是错。

只是这男人啊,都跟馋嘴猫一样,秀菊已经不新鲜了,这么多千娇百媚各有风情的丫头在他身边转——沉思齐伸手只是时间问题,无论是冯氏还是吴怡,对此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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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喜欢写这样太现实主义的文啊——不过既然是宅斗不是小言,别的桥段也让人写那啥啥了,我也只有这么写了。

小沈筒子不是宝玉,宝玉没有他独立且长袖善舞的一面,小沈现在还小呢,要给他成长的空间跟时间。

●● 120、红袖

沈侯府出身低下,虽有救驾之功,但别说是和同样是开国八大侯的别的勋贵比,就是随太祖开疆拓土的其余将领文臣,对他家都是极不服气的。

他们出生入死却没得到一个铁帽子的爵位,凭什么沈家得到了?如果有人当时开赌局,说开国八大侯哪一家会最先败落,十成十的人是要选沈家的,再不然就是功高震主做拥兵权肖、雷两家,却没想到太祖是个念旧的,跟随着他开国的功臣,个个都得了善终,太祖去后,别人碰这八大家难度就太大了,至今还没有人挑战成功。

也许是因为这种根底的浅薄,沈家特别重视对后代的教育,也特别喜欢往书香门弟上靠拢,当年战乱,无数珍藉古本无人收藏,沈家不声不响地派人收购,虽然后来大部分藏书都被送进了宫,但还是有不少的书藉留了下来,沈家也就有了仅次于宫廷书库的藏书楼,在楼旁边又修了临渊院,供沈家直系子孙读书习武。

吴怡怀孕无聊,除了平时散散步,到肖氏那里联络感情或者是跟冯氏互串门子之外,简直闲得要长草,听说沈家藏书丰富,特意派最知道她喜好的红袖去借书,才不过一个月的工夫,红袖来去这条从楼到吴怡所居的小院,不知道多少次了。

红袖现在是满腹的心事,在旁人面前还是强撑着笑脸,一个人的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现在府里的人看她的眼光都多了些暖昧,她做为吴怡的陪嫁丫头,又是吴怡的心腹,又是这般出挑的模样长相,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成为沉思齐的通房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二爷见她时还是守着礼仪,言语上从无轻浮挑逗,可是二爷自从搬去书房,还没有召过秀菊侍寝,明显对秀菊不喜,

所有人都在说二爷找二奶奶讨要红袖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红袖却觉得怪怪的,她自是知道陪嫁丫头的本份,自从跟了姑娘,她也没有别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尽忠,听从姑娘的吩咐这些已经是她骨子里的东西了,姑爷年少英俊,风采风流,这满府里的丫头私底下偷偷喜欢姑爷的不知道有多少,对着她说酸话的也不在少数。

可姑娘跟自己那么好,如果——

红袖只觉得脑子一想到这个,就发晕——

她才十四,比起想这些她更希望多点出去院子替姑娘办事的机会,能够走走逛逛,摘摘花什么的,不是想着二奶奶什么时候让她做通房丫头的时候。

二奶奶若是开口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答应了之后呢?红袖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天也不晴了,草也不绿了,花也不红了,连最喜欢的出门游逛都没意思了。

侍书姐姐十九了才离了姑娘出去嫁人,夏荷姐姐更是二十岁了才嫁人,姑娘成亲了又回来了,她怎么就不能早生几年呢,像夏荷姐姐那样多好。

她又想到爹爹捎来的信,说是家里光景好了,她不用再托人去捎银子了,爹正想办法筹钱给她赎身,可是听说她成了吴家姑娘的陪嫁丫头,她爹心里就不稳了,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想法,特意的写信问问,若是吴家姑娘对她已经有了安排,她自己乐不乐意,若是不乐意,家里卖房子卖地也要把她赎出来,若是乐意——

她知道爹的想法,被迫卖女儿已经让他伤透了心,如今女儿成了人家的通房,连小妾都不是,她爹这个读书人,实在是受不了。

红袖想着这里里外外的事情,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样,索性找了个背阴的地方,一个人拿着枯树枝乱写乱画一气。

“抓住你了!”一个正在变声期的声音传了过来,红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这满府里的人,声音这么难听像鸭子叫的只有二爷的书僮八两。

“别惹我。”红袖低着头说道。

“红袖妹妹有什么烦心事啊?”

“你叫谁妹妹呢?”红袖瞪了他一眼,八两今年也是十四,两人熟了以后论起生日来,八两比红袖大两个月,因此就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

“叫你啊。”八两说道,八两个子不高,小鼻子小眼睛的,却透着股机灵可爱的劲儿,说是十四,说是十二都有人信,整天跟着沉思齐跑前跑后的,因而跟红袖她们这些吴怡身边的丫头都是极熟的,“我得趁现在赶紧的叫,要是你成了红袖姑娘,我就得叫你姐姐了。”